等张半夏和刘静都开始往下摘帽子还有口罩了,老爷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这一家赶时髦还挺快,我今天早上出去才见着街上好些个人戴着这个。”
张半夏一听,连忙问:“爸,家里买口罩了么?”可谁知老爷子不当一回事的摆了摆手:“买那玩意干啥呀,不当吃不当喝的。”张半夏一听急了:“爸,现在新冠疫情爆发了,全国累计确诊病例都超过1000人了,武汉连城都封了!戴口罩是为了让大家预防感染……”
“什么感染不感染的,大过年的你给我找晦气是不是!”张半夏刚说了两句,老爷子还不耐烦起来了;他只好给刘静打了个眼色,后者无奈也帮忙劝说:“爸,这个病毒真的挺厉害的,我让半夏明天给你送一盒口罩过来吧,出门的时候你和妈都戴上。”
儿媳妇说话老爷子倒不至于不耐烦,看了刘静两眼,却还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没事。”见状刘静也不好再说了,干脆去厨房帮忙去了。
张半夏还想再劝劝老爷子,跟他说出门戴口罩的重要性,刚起了个头,老爷子就又耐烦了:“行了行了,哪有那么严重!去,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来!”
这老倔头,张半夏无奈的起身去给大哥打电话,心想着希望大哥、大嫂能劝劝他。
张芩进了屋就掏出手机又看起了直播;她爷爷问她看啥呢,张芩把建医院的事儿跟他说了,老爷子更不耐烦听;一看离中饭时间还早,干脆和张术说起做生意来了。
前文书说过老张家祖祖辈辈都是做药材生意的。但是到了张半夏他父亲这一辈,由于赶上了特殊历史时期,祖传的几间大药铺都进行了公私合营,再加上他那时候又小,很快就被人家给排挤了出来,心灰意冷的守着每个月那么点死工资过日子。
后来改革开放了,张半夏他父亲又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眼看着别人都发家致富了;尤其是旁系的一个亲戚往广州捣腾中药发了!老爷子气皮眼涨的也想去分一杯羹,可人家一句话就给他顶了回来:“你懂药理么?你连药材都分不清楚,跟着瞎起什么哄?”
他没挣着这份钱,后来老爷子就逼着他的两个儿子去挣。大儿子不听他的,一门心思的考上大学走了,他就又逼小儿子去挣去。张半夏倒是想行医的,家里又有几本医书,从小就学。等18岁了就听从父亲的安排,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只可惜他去的太晚了。张半夏到广州的时候都已经是97年底、98年初了……市场早被人瓜分完了,大的医院还有药企都被实力雄厚的供应商给把持着;旁系的亲戚那边从他父亲那辈就断了来往,所以机会也少得可怜。
举目无亲的张半夏在广州租了间包租公的小房子,就那种有走廊,一层楼住十几户人的地方。连厕所都是公用的,骑着辆100块钱买回来的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走街串巷的在广州街头,找那些小诊所、小药店去上门推销:“我们家的药材都是上等货,进点货吧老板?”
冷眼冷语、冷眼冷面!年轻的张半夏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实在受不住了,打电话回家结果只得到老爷子一句:“完犊子玩意,你以后啥也干不了!”
那时候的张半夏靠着一股“不能让人给看扁了”的狠劲,把身边能卖的东西都给卖了,连着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套医书都卖给了一个广东老板。这是个收藏家,看上张半夏这套医书了,说是古籍,豪爽的给了8万块钱。
带着这8万块钱,张半夏孤身北上亳州。那时候的亳州还不是现在的“天下药都”。中药材批发市场也不像现在似的,修的跟会展中心似的。好几层楼,能容纳上千家的商户……那时候的药材批发市场就跟菜市场似的,来卖药材的也大多是自家种植中药的农户,他们把自己种的药材各拿出一点来,铺在地毯上,有人瞧了就跟买菜似的讨价还价。
张半夏就是在这里找到了货源。然后从老家江西开始,先做小药店、小诊所;再慢慢接触到一些大药店、大诊所……就这么一点点的往外做。请不起人,连拉货送货都得是他一个人做。
有一年冬天,他在库房装货,因为天冷路滑,一跤摔到了大门上,流了很多的血……张半夏一个人挺到医院去包扎,血把头发粘在了一起,又糊在眼睛上,搞的一脸是血,样子骇人的很。
接诊的护士看了都害怕,还是一名在外科轮科的护士刚好路过,见他头破血流的样子,冷冷的问了一句:“跟人打架了?”
张半夏流了很多的血,人很虚弱,很努力的想抬起头来跟她解释:“我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没,没跟人打架,我是好人……”
那护士看他这幅弱弱的样子,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再后来这护士就成了张半夏的老婆,还给她生下了一个宝贝女儿。
张芩出生之后,张半夏就彻底的否极泰来。生意渐渐上了正轨,也请得起人了,终于不用再自己肩扛手提了;但是离家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多了……一直到张芩5岁的时候,事业终于彻底稳定下来。买了房、买了车,也有了几家固定的客户,李老板便是其中一位。
能有今天的局面,可以说是张半夏白手起家干起来的。可在老爷子的嘴里,这一切就都变成了他的功劳。
蹿腾着张术不考大学,小小年纪就跟着他学什么做生意也是这老爷子的主意;张半夏越听越不耐烦,如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他现在的主要客户就两家了,要是这两家如果也不干了,那他也就光荣失业了。
好在就在他实在听不下去了的时候,大哥、大嫂终于上门了。这可就了不得了,先前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爷子利马就站了起来,厨房里也是一阵响动,老太太也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就迎出来了……坐沙发上玩手机的张芩冷冷的瞧了他们一眼,愈发的不想在这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