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啊!”星澜破罐子破摔,“什么为君之道,什么用兵之法,我样样都比不上星海,所以我想知道缘由,行了吧!你一直不都这么觉得吗!”
张先曾经告诉她放下往事,好,她可以放下,她可以装傻充愣,可以不去探寻那些掩藏在时间里的秘密。
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允许她放下!
星海从前冷漠,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呢?北营联合赵国反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若非星海谋反,梁国此役不会败的这样狼狈!
她必须知道星海反叛的缘由,还有当年事情的因果!
“当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你母亲一个突然的决定罢了。”张先面无表情,“我没有骗你。”
“你觉得我会信?”星澜睁大眼睛看他。
“那要怎么样你才会信?”他没有等星澜回答,从怀中取出了枚四方扁平的官印,推到她面前,“这样行吗?”
星澜又不说话了。
她还是帝姬的时候就见过这枚官印,好多年了,一直垫在张先的桌角下。
那时候她就觉得,先生一定很不喜欢这枚官印。
因为他的桌子四角本就是平的,垫了官印才不平。
再加上他教自己从来不用心,星澜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会随时会辞官回家。
但他一直没有。
母亲在位的时候,没有。
母亲离开的时候,没有。
她登基的时候,没有。
尚严华掌权的时候,没有。
他宁可留在宫中无人问津的混吃等死,都留着官位。
现在却要辞了。
“不问我原因?”张先问。
“为什么?”星澜很配合。
“想回老家娶媳妇了。”张先答。
星澜嗤笑出声。
张先似乎也觉得很好笑。
“你知道……”他站起来,“若你这次没有回来,梁国会怎样吗?”
星澜挣扎着直起身子,几乎感觉不到右手的疼痛。
“我猜,是我亲爱的弟弟回来接替皇位吧?”
“不,没有谁会回来接替皇位。”张先看着她,“只有你的霜月会日日化着浓妆,顶着你的名义,一辈子替你活下去。”
星澜微微发怔,这是她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垂眸:“世间不会少了梁女帝,也不会有几个人在意少了一名宫女。你所有拥有的一切,皇位、金钱,包括你的后妃都会为她所有。如果你有孩子,也会成为她的孩子。”
“你这是……”星澜出声。
“……最初,霜月会不碰属于你的任何东西,安心做你的替代品,等你回来。”张先打断她,“但是再过几年,她开始不甘于做一个替身。她和她的亲信为了稳固势力,会慢慢的将当年知道实情的人一一铲除。直至……世上再没有人会说出她并非梁女帝的事实。”
星澜背脊发凉,面色一阵惨白。
并非是她害怕霜月会做这些事,而是联想到了更难以置信的念头。
她想起来霜月曾说过,由霜月顶替女帝出面的法子,是张先想出来的。
他如此轻车驾熟,难道……
“你是在说,我母亲?”星澜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什么也没说。”张先平静的看着她,“你的好奇心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他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张先你给我回来!”星澜强撑着爬起来,“你把话讲清楚!”
“回来!你个混账王八蛋!”
若在平时,张先听到星澜敢这么骂他,早回来收拾她了,这一次却恍若未闻。
“张先!——”她只觉自己嗓子都喊哑了。
但是决心要离开的人,即便你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他也不会回头。
星澜抄起床边的官印,朝张先的后背砸了过去。
力气不够,官印落在地上,张先也离开了。
“来人,给朕把张先抓回来!”她大喊着,空荡荡的营帐没有一人应声。
张先一定料到了她的反应,所以事先把所有人都支开了。
他原就是这样一个很有本事,甚至料事如神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不及弱冠就受星澜母亲的重视。
星澜无力的倒回床榻上。
他真的走了。可他为什么要走,刚刚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亲……是替代品?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连戟辉的父亲,戟老将军这种三朝元老也不知晓?
张先还提到了孩子。说女帝的孩子也会成为替代品的孩子。
难道她和星海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还是说……只有一个是?
那,她和星海,到底谁不是母亲的孩子?
一个个毫无头绪又令她胆战心惊的猜测浮现在脑海当中。
“陛下。”霜月匆匆赶入,“您是在叫我吗?”
“我……”星澜愣了愣,“我没有。你,刚才去哪里了?”
“刚才户部那边在分物资,奴才去清点了。”霜月着急解释道,“每月物资应是中旬才来的,也不知道怎么这次上旬就来了。奴才这边一时人手不够,没侍候好陛下。”
“噢,没事。”星澜了然。出征在外,又出了不少乱子,如今身边侍候的宫女也不过三四人,确实没法时时守着。
“陛下您现下感觉如何了?”霜月走近了几步,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官印,捡起翻过来,看到其上赫然印刻着“张先”二字。
“张先生来过了?”她惊愕,又看见床榻边放着的那碗药,“这不是奴才刚刚派小厨房熬得药吗?怎么被人端这来了……是张先生端来的?”
“应该是吧。”星澜没有亲眼看见,但想来只有他了。
“奴才拿去倒掉。”霜月严肃起来。
“不必了。”星澜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她将空碗递回霜月:“他要想害我,方法多着,不必绕这种弯子。”
……
阮连空蹲守在女帝的营帐外的不远处,看到太傅张先从当中出来。
刚入宫的时候,他就曾经怀疑过这位张先生和女帝也有些暧昧的关系。
因为张先生虽位及太傅,却着实年轻,还不到而立之年,又据说他经常随意出入女帝的寝殿,难免让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