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C是间接地自败的,但是它以其自身标准衡量并非是失败的。但是它可能面临其他诘难。比方说我在讨论S的时候所提出的那些诘难。假设我们全都相信C,而且全都具有属于以后果论的标准衡量是最好的可能动机组中的动机。我业已主张,至少对我们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些动机组不会包括做一个纯粹的行善者。如果我们不是纯粹的行善者,那么我们有时将做我们所相信的将使结果更糟的事。根据C,那么我们将是在错误地行动。
在此举一个例子。绝大多数最好的可能动机组中会包括我们自己对子女的强烈的爱。假设克莱尔具有这样的一个动机。考虑一下
事例一。克莱尔要么会给她的孩子某种利益,要么给某个不幸的陌生人更多一些利益。因为她爱她的孩子,所以她把利益给了孩子而不是那个陌生人。
作为一个后果论者,克莱尔可能不仅看重孩子在道德上得益多少,而且看重他们是否得益于他们自己的父母。她可能认为父母的关爱内在地是或本身就是使结果更好的东西。即使如此,克莱尔可能相信,由于未能帮助那位陌生人,她是在使结果变得更糟。她可能因而相信她是在错误地行动。而且这个行动完全是自愿的。只要她想,她本来能够避免做她所相信是错的事。她未能如此做只是因为,与想要避免做错相比,她更想要有利于她的孩子。
如果某个人自由地做她相信是错的事情,那么她通常会面临严峻的道德批评。克莱尔认为自己应该承受这样的批评吗?作为一个后果论者,她会否认这一点。克莱尔的回应会像凯特主张她自己并非是非理性的时候的回应一样。克莱尔会说:“我之所以做错,是因为我爱我的孩子。但是,造成自己失去这样的爱,对我来说会是错的。我使结果变得更坏导致了一个坏的结果。但这是总体上来说最好的可能的后果组中的一个后果组的部分。因此,对我来说,改变我的动机以便未来不会再以这种方式做错,这会是错的。既然如此,当我的确以这种方式做错时,我无需把我自己当作道德上坏的。”我们业已看到能够有合理的非理性。同样,能够有道德的不道德或者无过之错。在这样的情形中,不道德的是行动而不是行动者。
它可能再次遭到诘难说:“克莱尔造成的坏结果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这不像外科医生给予病人最好的可能的治疗时无法避免造成疼痛一样。那个坏的结果是一个独立的和自愿的行动的结果。既然它本来是可以避免的,那么就不能主张说它是最好的可能的后果组中的一个后果组的部分。”
克莱尔会回应说:“我本来能够不这样做。但这只是意味着,如果我的动机有所不同的话,我本会这么做。鉴于我的实际动机,我采取不同的行动因果上是不可能的。况且,如果我的动机有所不同的话,这会使结果在总体上说来更糟。既然我的实际动机以后果论者的标准衡量是最好的可能组中的一个,那些坏的后果在相关的意义上是最好的可能后果组中的一个后果组中的部分。”
它可能遭到诘难:“如果你采取不同的行动在因果上是不可能的,鉴于你的实际动机,你不能够做出你应该去做什么的主张。应该蕴含能够。”
凯特在第6节中回答过这个诘难。不能够主张说,如果克莱尔本来不能够这么做,她本该采取不同的行动。这个条件从句并不意味着“如果鉴于她的实际动机这本来在因果上是不可能的”,而是意味着“如果无论她的动机会是什么这本来在因果上是不可能的”。
像凯特一样,克莱尔假定心理决定论这一点可能是错的。如果是这样,她的主张可以加以修正。她应当不再主张,如果她具有最好的可能动机组中的一组,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她去做她认为是错的事。取而代之的是,她可以主张:“如果我是一个纯粹的行善者的话,不去做我认为错的事会是容易的。既然我具有另一组动机,不以这种方式行动就是非常难的。而且,我改变我的动机以便更容易地不以这种方式行动会是错的。既然如此,当我以这个方式行动的时候,我只在非常弱的意义上是道德上坏的。”
接着考虑
事例二。克莱尔要么会救她孩子的命,要么会救数个陌生人的命。因为她爱她的孩子,她救了孩子,而那些陌生人都死了。
在这个事例中,克莱尔会有同样的主张吗?数个人的死亡是一个非常坏的结果。她会主张这些人的死亡是那些最好的可能后果组中的一部分吗?答案可能是否定的。如果克莱尔并不爱她的孩子的话,本来可能会使结果更好。而这对她会更糟,对她的孩子而言则更加糟得多。但是,那么她本来可以救几个陌生人的性命。这个好结果可能会超过那些坏结果,使结果总体上说来更好。
如果是这样,克莱尔会说:“我没有什么理由相信,我对我的孩子的爱会有如此坏的结果。我任由我自己爱我的孩子在主观上是对的。而造成自己失去这样的爱是会受责难的,或者从主观上说是错的。当我救我的孩子的命而不是那些陌生人时,我是在按照这样一组动机行动,如果我使自己失去这组动机的话,会是错的。这足以证明我的这样一个主张的正当性,就是当我以这种方式行动时,这是一个无过之错的情形。”
后果论者或许会说:“当克莱尔得悉她能救那些陌生人时,她造成自己不去爱她的孩子不会是主观上的错。这将是对的,因为这么一来她会救了那些陌生人。”但是克莱尔会回答说:“我本来就不可能像所要求的那样快地失去这种爱。固然存在一些我们能够改变我们动机的方式,但是,就我们那些最深沉的动机来说,这需要一段长长的时间。我力图失去我对自己孩子的爱本来就是错的。如果我力求失去的话,也只有在那些陌生人死去之后才会取得成功。而这只会使结果变得更糟。”
正如这个回答所表明的,克莱尔的主张本质上诉诸某些事实性的假定。如果她具有一个纯粹的行善者的意向的话,本来总体上说会使结果更好,这一点或许为真。但我们是在假定此为假。我们是在假定,如果克莱尔具有某组动机,这组动机有时将使她选择做她认为将使结果更糟的事,那么结果将更好。而且我们在假定,她的实际动机组是最好的可能动机组中的一组。
我们可以设想其他本来会使结果甚至更好的动机。但是,鉴于有关人性的事实,这样一些动机并非是因果上可能的。既然克莱尔爱她的孩子,那么她会救孩子而不是几个陌生人。我们可以设想每当他人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的时候我们对我们子女的爱会“关停”。如果我们都具有这类爱的话,这会使结果更好,这或许为真。如果我们都给拯救更多人的生命以这样的优先权,我们对我们子女的爱会不得不“关停”的情形就会为数不多。因而这种爱会像现在一样多。但是,我们的爱会像这个样子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我们不会进行这样的“微调”。当我们孩子的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我们对子女的爱不会仅仅因为数个陌生人也受到威胁而关停。
克莱尔主张说,当她做她认为将使结果更糟的事情的时候,她是在错误地行动。但是她还主张:“因为我是在按照这样一些动机行动,就我来说如果失去了这些会是错的,那么这些行动是无过的。当我以这种方式行动的时候,我无需把自己当作坏的。如果心理决定论并不为真的话,我就只在一个非常弱的意义上会是坏的。当我以这种方式行动的时候,我不应当感到懊悔。我们也不应当打算力求再也不以这种方式行动。”
现在可能有人会诘难,既然她作出这样的主张,克莱尔不可能真正相信她是在错误地行动。但是有足够的根据认为她的确具有这个信念。考虑一下她救她的孩子而不是数个陌生人的那个事例。尽管她爱她的孩子,克莱尔并不认为她孩子死亡会是一个比几个陌生人的死亡更糟的结果。她孩子的死亡对孩子和她会更糟。但是数个陌生人的死亡总体上说来会更糟糕得多。在救她的孩子而不是数个陌生人方面,克莱尔是在做她认为将使结果更加糟糕得多的事情。她因而认为,她是在错误地行动。她的道德理论直接蕴含这个信念。她还认为她不应当感到懊悔。但是她据以相信这一点的理由并不在她有关她是在错误地行动的信念上投下怀疑的阴影。她的理由是,她是在按照一个动机——爱她的孩子——在行动,就她而言造成自己失去这个动机本来就是错误的。这可能表明她并不该当受责难,但是并不表明她不能够相信她的行动是错误的。
这或许可以这样说
(G4) 如果某个人按照他应该使自己具有的一个动机而行动,而且就他来说使自己失去这个动机会是错的,那么他不会是在错误地行动。
如果(G4)得到正当性证明的话,它会支持有关克莱尔的行动本来就没有错的主张。而且这会支持有关她不能够真正地相信她的行动会错的主张。但在第16节中,我将举一个(G4)并不令人信服的事例。
克莱尔会补充说,在许多别的可能事例中,如果她认为她的行动是错的,她就会认为她自己是坏的,而且她会感到懊悔。如果她去做她认为会使结果更糟的事的话,而且她并不是按照这样一组动机在行动,这组动机因她而失去是错的话,那么情况就常常会如此。后果论一般并不打破一个行动是错的这一信念与谴责和懊悔之间的链接。我们一直在讨论的就是下面这些事例的情形之一:其中某个人按照一个自己失之会错的动机采取行动的那些事例。
还有另一种事例,其中的那个链接是断裂的。C适用于一切,包括责难和懊悔。根据C,当这会使结果更好时,我们应该责难他人和感到懊悔。当责难或懊悔会导致我们以使结果更好的方式改变我们的动机的时候,情形就会如此。当我们像克莱尔那样具有最好的可能动机组中的一组的时候,就不会如此。甚至当我们并不具有这样的一些动机的时候或许也并不会如此。如果我们过于经常地受到责难,责难的后果就会打折扣。C于是可能蕴含着,即便我们并不具有最好的动机组中的一组,我们也应当只为那些我们认为将会使结果变得糟糕得多的行动受到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