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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少年

文/林淳一
新浪微博/@林淳一_

门德尔松出走六年,却从未远去,和那个叫陆知舟的少年一样,永远在她的心里。

作者有话说:

这篇稿子的灵感来源于一个作者童年的学琴经历。看完他的经历后,我忍不住想为她写个故事,于是删删改改有了这篇故事。希望你们能喜欢。最后,向我的责编栗子小姐姐表白,爱她,爱她!

程橙十八岁前有两个梦想,一是长到一米六,二是和陆知舟成为同桌。

实现梦想前一定要付诸行动来得到金钱方面的支持,比如,靠占卜。

彼时,程橙猛烈地晃动手中的茶杯,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地往桌子上一扣,接着哗啦啦地翻开手中的《茶叶占卜指南》,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俨然一副吉卜赛人的样子。

她看了看茶叶的形状,又看了看书,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同桌苏薇,道:“根据书上的描述,这个月的考试,你会押错题目,并且身边会坐着一个没有教养的男生。两包辣条拿来。”

她说完,霸气地合上书,把手掌摊开在苏薇的面前。

“估计也只有我才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了,这是酬劳,给你的两包辣条。”苏薇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两包辣条,然后试探性地在程橙的眼前晃了晃。

程橙一把抓过辣条,一边撕包装袋,一边说:“这只是前期业务发展的需要,只收小零食,等后期发展得好了,才会收费。等等,你说什么胡言乱语,这可是我在旧书摊上出十块钱买来的指南!”

浸满红色油水的辣条香气撩人,只是她还没下嘴,就被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夺走。

“喂!”

陆知舟没有理会正在喊叫的程橙,径直走上讲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今天检查卫生,老规矩,书桌上不能有书,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教室里不能吃零食。”

“那还要书桌和垃圾桶干吗。”程橙在众人一片哀号声中嘀咕,不过,转念又犯起花痴——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只是,看到辣条被扔出去,她还是独自悲伤了一会儿。

陆知舟何许人也?作为有颜有才偏偏智商还高的隔壁家的孩子,他不知吸引了班内班外多少迷妹。

陆知舟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中每次考试的数学题出了名地难,传说都是老师连夜把《五年高考 三年模拟》上最难的题挑出来凑成了一张卷子。某次数学考试前,陆知舟所在考场的教学楼前在修路,原来的入口被路障挡住,他绕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新的入口,快迟到了才进考场,就这样还考了一百四十多分。

他优秀得让别人无法生存。尽管他带着那么一点儿骄傲,却还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七十周年校庆马上来临,大家在教室里吵吵闹闹地讨论举办的晚会等各项活动。

“欸,程橙,你不是学过小提琴吗?刚好可以参加乐队合奏啊。”苏薇翻看着节目单,指了指最前面的合奏。

“算了吧,我那锯木头的声音还是留给自己享受吧。”程橙专心致志地翻看一本杂志,显然没有多大兴趣。

“可是,我听说陆知舟是指挥,他以前不是练大提琴的吗,老师说他乐感很强,就……”

“欸,不对,我记得前几天我妈还把我那把琴拿下来擦了一下,或许可以试试。”听到这儿,她突然来了兴趣,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刻意,却还是被苏薇拿这件事嘲笑了很久。

面试在一个日光和煦的午后,只有两个女生报名,竟然都只是竞争第二小提琴手!陆知舟看着报名表发了愁,不知道程橙和另一个学妹为何同时竞争一个副位。

“先说一下你们的理由,再通过演奏水平定夺。”

学妹是因为太过紧张,怕自己胜任不了第一小提琴手,而程橙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因为演奏完毕后,按照本校乐团的规定,指挥会拥抱离自己最近的乐手。她拿笔在纸上算好了距离,认定第二小提琴手所在的位置离指挥最近。能让这个一直以来都嘲笑她的男生拥抱她,为她喝彩,也算是最致命的打击了。

当然,这样的理由,她说不出口,只是咬着嘴唇哼唧了半天。

“程橙,你好歹是个学姐,让着点儿学妹吧。”陆知舟走到她的身边,小声说。

她不作声,昂着头像是对天花板上的灯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学妹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怕是要把裙子一角绞断。

陆知舟只得让两人演奏同一首曲子。他选了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里的第一乐章,A大调,6/8拍。由于此乐章需要表演一段华彩乐段,所以对演奏者的技巧要求极高。

程橙学琴六年,此刻却要故意演奏错误,简直是要了她的命。惯性的力量太大,原来熟练到一定程度,连出错都不那么容易,她还准备多错几个音,却被陆知舟叫停。

还是学妹“更胜一筹”,程橙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学妹刚好比自己多错一个音符。

“第二小提琴手就你了,好好加油!”陆知舟对学妹说完后,拍拍程橙的肩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然后抱着文件就往外走。

学妹激动得满脸通红,异常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就和朋友飞奔而去。

苏薇听了事情的经过,明知道程橙是不想为而为之,却非要和她一起“庆祝”她成为第一提琴手的事情。

“大姐,您就别挖苦我了。”程橙趴在桌子上,抬起眼皮,有气无力道,但转念一想,吃一顿也没什么,于是,转身就跟着苏薇去了校外那家人气很高的米线店。

A城的五月异常燥热,店里冷气不足,两个人大汗淋漓地吃着加了四个荤菜的米线,吃得不亦乐乎。苏薇夹起一块鱼豆腐,煞有介事地吹了吹热气,问:“你和陆知舟是怎么认识的?”

程橙戳了戳碗里的豆芽菜,厌恶地挑出来后,讲起两个人的故事。

那还是小学时一个酷热难耐的七月,程橙被妈妈拖到奥数辅导班门口,她扒着门说什么都不肯进去。妈妈无可奈何,正犹豫要不要一脚把她踹进去时,陆知舟就出现在她们的身后。

他好像在外面等了很久,走过来不屑地看了一眼程橙,语气傲慢道:“只有笨蛋才畏惧数学。”

“你说谁笨蛋呢?!”程橙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抱着书就进了教室。妈妈乐得合不拢嘴,悄悄离开。

程橙准备在他身边坐下把事情说个清楚,却不承想他把书包从桌子的抽屉里抽出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人占两张桌子,摆明了不让她坐。刚好老师也说:“程橙,你个子矮,坐到前面来。”

“所以,你想长高,就是为了坐到他的身边去?”苏薇刚一说完,就被一片红辣椒呛到,一边咳,一边喝橘子汽水。

“你知道他后来对我说了什么吗?简直要气死我了,他说‘不懂数学的人,不要和我说话’,还说是达·芬奇说的。说来也奇怪,我们做同学五年,换了那么多次座位,竟然一次也不是同桌,都不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苏薇笑得一口汽水喷出来,然后盯着程橙,笑嘻嘻道:“不提他了,不提他了,我们举杯为你竞选成功庆祝!”

“去你的!”

乐队的训练紧锣密鼓地展开,程橙扛着阔别了五年的小提琴走进排练场。恰逢活动时间,苏薇带着酸奶来看程橙。她把程橙拉到一边,指着正在和陆知舟说话的女生道:“那个女孩是不是第二小提琴手?”

程橙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那人就是那天那个学妹。只是此时,她穿着白衬衫、百褶裙,落落大方地和陆知舟讲话,根本没有一点儿害羞和怯场的样子。

程橙的第一反应就是:被骗了!

“你认识她?”她问苏薇。

“她很特别。”

“是,特别狡诈。”程橙想到那个学妹装害羞的样子,就握紧了拳头。

“开学的时候,我不是做过军训助理吗,见过她。她叫沈希,差一分进重点班。军训时禁止戴首饰,只有她将两个银镯子戴在一只手腕上,走正步的时候响个不停,教官竟也没说什么。”苏薇看着沈希,感慨地说。

下午四点钟的阳光异常温柔,在礼堂洒下一片玫瑰色的光影。陆知舟逆光而立,斑驳的光影将他的侧脸映成一幅好看的剪影。他身旁的沈希笑容明媚,两个酒窝盛满了少女所有的美好。程橙望着他们发呆,只觉得心头一颤,像是拂过一根羽毛,两人的背影是那样美好。

“喂,我队主力,不要发呆了,准备开始吧。”陆知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推到第一小提琴手的位置,接着开始指挥。

七岁学琴,起弓的一瞬间,她总觉得自己是木工,强迫自己对这块“木头”输入感情,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木头。

十三岁时,她结束最后一节小提琴课,其他人都围着老师伤心地抹眼泪、擦鼻涕,只有她高兴得不得了,还准备问问妈妈能不能把琴劈了当柴烧,不然放着多浪费。

大家练习的时候,程橙没有想到沈希的技术会那样高。她将琴搭在肩上,优雅地抬手、落腕,起弓的一瞬间,像是给琴注入了无限的灵气。

那种灵气是程橙从来没有的,她觉得自己变成了角落里的一根豆芽菜。

事实证明,那本《茶叶占卜指南》确实是骗小孩的,月考时,苏薇不仅押对了题目,身旁还坐着一个大帅哥。成绩下来时,她依然稳坐第二名的位置,而第一名是陆知舟。程橙看着自己位于中下游的成绩,将那本书丢进了垃圾桶,转战塔罗牌。

“魔术师,正位——事情的开始,行动的改变,熟练的技术及技巧,贯彻我的意志,运用自然的力量来实现野心;逆位——意志力薄弱,起头难,走入错误的方向,知识不足,被骗和失败。天哪,这简直就是我的真实写照。”程橙在班主任来前整理好桌子上的一堆卡牌,接着奋笔疾书地做笔记。其间,脚边滚来一个小纸团,打开是陆知舟的笔迹:校庆大戏在即,赶紧找回状态,我可没钱每天给你买脉动。

她无精打采地读完,字迹潦草地回复:知道了,知道了,大仙在上,小民不敢造次。

只是,再看一遍字条,她有些失神。自打考上这所重点高中的创新班,她就一直是一条咸鱼,凭着一点儿小聪明蒙混过关,对所有事情都没有认真过,又何来的状态。

晚饭休息时间,程橙扛着琴到活动室练习,没想到陆知舟也在。

他见到程橙,只是疲惫地抬了一下眼就开始整理一堆文件。

她将琴架上肩膀,抬手,落腕,起弓,拉起练习的曲子。这首曲子,她不太熟悉,只一会儿便错了好几个音。

陆知舟虽然专注于看文件,但凭着对音乐的极度敏感,止不住地皱眉,接着站起身,走向程橙。

她绞尽脑汁地想谱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来到她的身边,睁开眼的瞬间,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想干吗?”

陆知舟像看智障一样看了她一眼,说:“你把头发压在琴下了。”说完,他轻轻地将她肩上的发丝撩到后面,温润的呼吸扑向她的耳边。

“学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不舒服吗?”沈希突然出现在门口,看着程橙诧异道。

脸红……有那么明显吗!

“你的琴有根弦不合适对吧?我这就和你出去看看。”陆知舟跟着沈希出门,还不忘回头叮嘱程橙。

她目送两个人的背影出去,接着一个人愁眉苦脸地练习。夜幕一点点地落下,璀璨的星子像一颗颗银色的钻石,镶在墨蓝色的天空上。教学楼一盏盏灯亮起,不知为何,她想起小时候在剧院小提琴班练习的日子,明明当时觉得这样的时光悠长乏味,回忆起来竟然还带着一点点甜味。那时她在小提琴班,陆知舟在隔壁的大提琴班,两个班下课的时间一样,两人几乎每次都能碰上,接着开始吐槽对方。

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冲上教学楼,准备抢先老师一步进入教室,没想到被老师拦在了外面。老师无奈地看看她说:“程橙,好歹对你的成绩上心一点,你看看人家普通班的孩子都那么努力,人不会永远站在高处的,山上的人不要看不起山下的人。”

“是,老师。”她低着头小声回答。

大概是期中临近的压力所迫,竟也有女生来找她占卜。她严肃地洗牌,提问,井井有条地分析后,再拿走一瓶牛奶,逼着自己喝下。

接下来的时间,陆知舟和沈希不断出现在大家眼前,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唯独程橙嗤之以鼻。

“你知道他信奉的一句名言是什么吗?”程橙对着刚刚八卦完的苏薇说。

“是福尔摩斯说过的——恋爱和婚姻是智力的阻碍,我不需要这种拖累。陆知舟说他深以为然。”程橙快速地翻着物理书,头也不抬地说。

“那,福尔摩斯有没有谈过恋爱啊?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苏薇倒是没被这句话震撼到,而是非常理智地指出。

“嗯?我倒是从没想过这个……”

还是苏薇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傻啊,福尔摩斯是小说里的人物,根本没有说服力好吗!”

“行了,行了,别说福尔摩斯了,你看看这个欧拉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完,差点儿将物理书拍在苏薇的脸上。

校庆前两周,程橙练琴练得想要与世长辞。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站在镁光灯下了,想想,竟还有种莫名的兴奋。

墨菲定律第四条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校庆一周前体育课上的八百米测试,程橙从内道超越前面女生的时候,脚一崴卡在了跑道排水的缝隙里。

苏薇扶着眼泪汪汪的程橙往回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说,你是真的没看到,还是故意踩进去的?”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故意踩进去?”

只是,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她确实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那个排水缝,但还是毫无顾忌地跑了过去。

只有苏薇懂得她的心理,挣扎了这么久,她不愿做舞台上那盏最亮的灯泡。

和陆知舟说明原因,撂下表演的担子后,程橙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没有注意到陆知舟满面愁容。

周六有风的晚上,程橙离开灯光煞白的教室,坐在操场高高的看台上。他们学校的位置比较偏僻,只有校门口对面那条路才有城市灯火辉煌的感觉。

入夜的灯火绵延,暖黄色的灯光衬得夜色分外温柔。

程橙一直觉得,灯火的颜色是最接近梦想的颜色。

她看着被裹得像个粽子的脚,想到自己错过的校庆晚会,自己失败的成绩,月满中天,自然要好好感慨一番,前提是陆知舟没有突然冒出来吓她一跳。

“人吓人,吓死人!”程橙摸着胸口大呼小叫。

“是你吓人吧,大晚上穿白裙子坐这么高。对了,脚伤怎么样?”

“还好,不碍事。最近排练顺利吗?”这句话刚一说出口,程橙就后悔了,她的退出一定带来了很多麻烦。

“沈希是个很有天赋的女孩,但是一直怯场。首席的位置不能缺,我就告诉她——程橙太紧张,故意崴了脚。”

“什么?我哪里紧张了,你为了讨好学妹,也不用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吧。”

“为了下一代的成长,牺牲一下小我,到时候记得来看表演。”说完,他十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双手一撑,跳下看台,消失在夜色里。

这算什么,把她当成自家的阿猫阿狗吗!她还是扛不住他的“摸头杀”。

校庆那晚,灯火璀璨,陆知舟指挥的表演作为开场节目,悠扬的曲调加上演奏的炫技,收获一众好评。主持人在互动时将话筒交给他,希望他说点儿什么。大概是已经被告诉过有这个环节,他不假思索地说了一番话,最后说道:“最后真的要感谢一个人。”

他突然顿住,将目光投向观众席,坐在下面的程橙更是心跳到嗓子眼——她以为下一刻就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那就是沈希学妹,她能战胜自己,给大家带来这场音乐盛宴,真的非常感谢!”良久的沉默后,陆知舟一口气说完,转身给了沈希一个拥抱。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远处突然有一束烟花绽放,作为开场的惊喜,流光溢彩,璀璨如夏日的一场旧梦,冷下去的瞬间,衬得墨蓝色的天空无限温柔。

那天,程橙一时兴起给自己占了一卦,主卡的牌面上说,这个月她将失去一个重要的东西——她失去陆知舟了。

现代科学将塔罗牌归为神秘学,其实也不过是心理学游戏。正位给你积极的暗示,逆位也不过是提醒你谨慎小心。校庆的喧嚣过后,程橙把所有占卜的东西塞到桌子的抽屉时,还是有些惆怅的。她没能成为神算子,没能长到一米六,而且请示老师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了教室最前面,不和任何人当同桌。为了高考破釜沉舟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新一期时尚杂志出来的时候,她没有买;校报上刊登了天才少女沈希的报道,她也没有关注。原来,不再计算沈希和陆知舟一起出现的次数,她也可以这样轻松。

班里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剑拔弩张的氛围随之而来,程橙除了多次抑制自己想要找陆知舟问题的冲动,其余时间都安静得像只小鹿。

苏薇看到她这样反常,也难得没有来打扰她,只是每天的黄昏会拉着她去天台看落日。

将暮未暮的天色里,一抹璀璨的玫红一点点地藏进墨蓝色的流云。飞鸟掠过,像是一场无声的告白。青春走到头也不过是最平常的样子,短暂的休息后,她再次回到教室做题。

高考让人兵荒马乱。

转眼间,大家已经开始收拾书本离校。最后一天,程橙睡过了头,接到苏薇的电话匆匆忙忙地赶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

她一边听苏薇侃侃而谈毕业旅行,一边打包书籍,回过头的瞬间,看到窗外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沈希。她穿白色的水手服,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日本女学生。

“学姐,之前怕打扰你高考,一直没来找你,幸好你今天还没走。真的非常感谢你。”

程橙一头雾水。

“校庆的时候,学姐你不是故意把脚崴了吗,才让我有机会成为第一小提琴手。我一直有舞台恐惧症,虽然小时候一直很优秀,但只要一上台,肯定搞砸。而上次因为情况紧急,加上学长的安慰,才圆了我的梦想。”

“我其实……没什么,不用谢。”程橙本想说出真相,但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便没有接着说下去。

“说句心里话,小提琴是我的生命。”沈希感慨道。

有梦想的人真好,程橙只觉得小提琴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沈希接着说:“那天演奏完的时候,学长对我遗憾地说,他帮我实现了梦想,却不能帮你实现梦想了。我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想好好谢谢你,一直拖到了今天。”

“帮我实现梦想?”程橙听完,满腹疑惑。

她一直是条咸鱼,很少谈起梦想这类的话题,若说现阶段,也就只有考上一个好大学,但陆知舟又如何帮她实现?

“对啊,学长说你小时候有一次表演,因为意外失去了第一小提琴手的资格,很伤心,还说了“自己的梦想再也不会实现了”之类的话,他本想通过校庆帮你……”

沈希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缥缈而不真切。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那件事。

程橙在市剧院遇到陆知舟还是很惊讶的,没想到他这种理科学霸,竟然会学拉大提琴,平时上课的教室就在程橙的旁边。因为奥数辅导班的事情,两个人“不打不相识”,经常在下课时互相挖苦,然后在大厅你追我赶,偶尔团结一下,一起溜出去买雪糕吃。

小时候的程橙还是个很热血的少女,凡事总想争个第一。那年市里的消夏演奏会邀请了少儿乐团演奏。程橙是学龄最长、技术最高的一位,本来被敲定为第一小提琴手,曲子也已经练完,却在最后一周被换了下来。理由是,她个子太矮。然而,新上任的第一小提琴手,技术很一般,个子也没比她高多少。

其实,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原来那次市里为了鼓励办好音乐会,给了一个“市三好”的名额,给的就是各器乐的首席。而被评为“市三好”,意味着升学加分。

程橙还记得宣布她被换下来的消息时,大家都沉默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她看了看拿着大提琴的陆知舟,而他只是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她倒是不稀罕那荣誉,只是觉得练习了那么久,紧张了那么久,独自欣喜,独自焦虑,等待了那么多个夜晚,却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那首曲子,就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

演奏那天,老师在台下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全程她都鼓掌,配合大家欢呼,只是等到散场所有人离去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剧院里,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那年她不过十二岁,却觉得自己的梦想再也不会实现。

“你别生气,等我做了团长,就将你提上首席的位置!”她暗自伤神的时候,陆知舟不知道从哪儿出现,吓了她一大跳。此时,她早已忘记他没有替她出头的事情,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就差抱着他寻找安慰了。

六年过去,她的梦想换了又换,只是从未将成为第一小提琴手列入其中。小时候她大肆宣扬自己热爱小提琴,想要登上最高的舞台,但对艺术只不过是模糊的喜爱,年少的虚荣才是她那时努力的动力。成长之余,明白自己的长处和短板,一路走,一路放弃,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竟还有一人,能将她那时的梦想铭记至此。

“学姐,需要我帮你搬书吗?”

“不……不用了,我就差一点儿了,自己能搬。”

“好吧,我是觉得学长有时候还不如我有勇气。有些话,他从来不好意思说。我觉得,校庆那天,他本来想说谢谢你的,但是,主办方的意思是没必要提一个不上台的人……”沈希看着程橙,叹了口气。

可是,直到最后一刻,程橙才明白,成长意味着责任和不任性,就像陆知舟,默默努力到总有一天能用自己的力量做出一些改变,比如做乐队指挥,亲自选拔真正有实力的乐手,乐团拿到节目优秀奖时执意加上程橙的名字。

陆知舟从来不是一个讨人厌的人。小时候奥数补习班结课打扫教室的时候,程橙才知道他旁边的凳子脚是坏的,根本坐不了人。

程橙目送沈希离开,原来沈希真的只是他的师妹而已。

沈希本来学的是大提琴,后来出于一些原因转学小提琴。程橙早就听说有个极度怯场的天才少女,没想到就是沈希。

程橙带着毕业的感伤,望着远处准备感慨,没想到后背被人猛地一拍。

“这点书也够你来回跑三趟?”陆知舟站在她的身后,怀里抱着她整理好的一大摞书,带着少年特有的明朗,笑着说。

“还愣着干吗,搬着剩下的和我走吧,今天下午吃散伙饭,不要来晚了。”

程橙趁着陆知舟不注意,悄悄擦了擦眼睛,语气恢复平常:“大神,这场仗打得还算顺利?准备报考哪所学校?”

“A大吧。你这种黑马级的人物,悄悄努力了一年,一定不会比我差。”陆知舟转过身,冲她微微一笑。

A大,也是她想去的学校。

据说,门德尔松创作《热情的快板》时一度灵感中断,经过整整六年,才完成最后一个音符。其间,他经历情感的失败,生活的打击,却从未失去一腔热忱。同样,离开小提琴整整六年,程橙才意识到它在她生命中的位置。

高考结果出来,程橙发挥正常,踩着线进入A大,再次和陆知舟成为校友。新学期“百团大战”时,她在器乐社报名。

她看着自己那把小提琴,庆幸自己没有把它劈了当柴烧。漫长时间的间隙里,门德尔松出走六年,却从未远去,和那个叫陆知舟的少年一样,永远在她的心里。

“亲爱的门德尔松,十九岁,我又开始练琴了。十三岁时,我将你骂了不知多少回,希望你不要记仇。接下来的路,也要陪着我好好走。” ctRQNPzQWaLvRVKwtvn61Y4NLSWXVAkcmERsTgNxNJ5ZTj2zSgxDgNutQ+b8R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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