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受到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影响的版本有三种。

其一是明熹宗天启五年（1625）梁台卿刻词坛双艳本《牡丹亭还魂记》四卷（以下称为《词坛双艳》本，以“词”简称），现中国国家图书馆有藏。缺扉页。卷首载有“天启阏逢困敦（四年〔1624〕）如月上澣，梁溪空花道人邹迪光篹”之《〈词坛双艳〉叙》，其次载有“天启乙丑（五年）孟夏日，武林台卿氏识于泰和堂”之《凡例六则》，其次载有“万历戊戌中秋夕，清远道人题”之汤显祖《汤义仍〈牡丹亭还魂记〉自叙》，“附临川诗”之“见吴人改窜《牡丹亭》者失笑”诗（原题“见改窜《牡丹》词者失笑”，《玉茗堂全集》诗十八）。目录题有“牡丹亭还魂记目录”，正文首行书名标有《牡丹亭还魂记》，版口题有“还魂记”。正文次行写有“明临川汤义仍编本”。半叶九行二十二字，四周单边，白口，无鱼尾，有图。

邹迪光《〈词坛双艳〉叙》 中认为《牡丹亭还魂记》可与《西厢记》并称，说：“第未见合刻之者，有斐君子，梁氏台卿，扶风绣囊，任城学海，花则千葩含颖，鸟则五色投怀。”梁台卿《凡例六则》第六则 中说：“是书合刻，自不佞始。”可以推测《词坛双艳》是由《牡丹亭还魂记》与《西厢记》“合刻”而成的。可惜我们不知道，这部合刻的《西厢记》是否尚存于世。［1］

《词坛双艳》本的《凡例六则》第二则说：

填词度曲，作者无限苦心，岂容肊见更易。近刻《北西厢》，名《词坛清玩》，而翻板作定本者，假托名笔，搀入浮词，未审何见，诚为实甫罪人。《还魂记》则有追琢斋本，以不谐于曲谱，谬为增減；雕虫馆本，因不便于优伶，恣意勾芟。其最可痛恨者，无如闽刻《留真记》，併其本来面目而易之矣。临川有灵，能不褫其魄耶！兹刻悉宗旧本。即介白间，或更定一二字，要亦无甚关切，后刻勿藉口也。

文中所说的“近刻《北西厢》，名《词坛清玩》”，指的是《西厢定本（槃薖硕人增改定本西厢记）》上下卷，现中国国家图书馆有藏 。梁台卿对这个本子作了严厉批评，说：“诚为实甫罪人”。据说，《西厢定本》是与《伯喈定本（槃薖硕人增改定本琵琶记）》合辑而成。《伯喈定本》上下卷，现日本东京大学文学部有藏（抄本）。其卷首载有“翔鸿逸士书此于槃薖阿馆中，时辛酉（明熹宗天启元年〔1621〕）暮春”之《题〈琵琶记〉改刻定本》，说：“一日，过考槃薖中听硕人之歌，叩柴之入，见几上词坛《清玩》一书。其下卷乃《改定西厢记定本》，其上卷则所改定《伯喈定本》。”可知梁台卿对槃薖硕人的“合刻”颇为在意。

《凡例六则》第二则所说的“兹刻悉宗旧本”中“旧本”，指的是何种版本呢？

第十七出《道觋》中的［风入松］曲，是石道姑（净）刚上场时唱的：

石林居士刻本中第二句“人间嫁娶苦奔忙，只为有阴阳”，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改为“人间嫁娶苦奔忙，也只为理有阴阳”。《南曲全谱》卷二十［仙吕入双调过曲］所引的《琵琶记》第三十八出《张公遇使》中［风入松］曲的对应部分之曲词是“不须提起蔡伯喈，说着他每哏歹”，由“平平平上去平平，入入平平平上”的七字、六字构成。文、墨两本的改动，可能是依据《南曲全谱》进行修订的，虽平仄、字数上略有不同。石林居士刻本中“问天天从来不具人身相，只得来道扮男粧，屈指有四旬之上，当人生梦一场”，有因为是石女，不得已皈依道教的含义。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改为“问天天从来不具人身相，屈指有四旬之上，没来由男粧道粧，如人世梦黄粱”，“问天天”三字是衬字，有如不是石女，不会皈依道教的含义。《南曲全谱》例示的《琵琶记》中“他中状元做官六七载，撇父母抛妻不采。只兀的这砖头土堆，是他双亲的在此中埋”，“他中”、“只”、“是他”、“在”六字是衬字，由“去平去平平平上，入去上平平平上。平上去平平上平，平平上上平平”的七字、七字、七字、六字构成。这部分不是依据《南曲全谱》作的修改，只是字句上有所改动。在《词坛双艳》本中，基本上沿袭了石林居士刻本，只采用了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的一处改动。

第二十六出《玩真》柳梦梅拾到杜丽娘的春容时唱的［黄莺儿］曲：

石林居士刻本中的“展天身自在波”，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改为“展天身叫佛啰”。这也不是依据《南曲全谱》作的修改，只是字句上的改动。大概梁台卿认为，描绘杜丽娘只用“佛”字还不够，所以沿袭了石林居士刻本的“自在”，即“观世音菩萨”。

《凡例六则》第二则说“即介白间，或更定一二字”，《词坛双艳》本中重新改动的宾白较多。

第五出《延师》写杜宝为杜丽娘延闺塾师，下面一段宾白是杜宝（外）说的：

石林居士刻本与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相同。在《词坛双艳》本中把《易经》改为《易》，把《诗经》改为《毛诗》，又把口语“与妇女没相干”改为文语“与妇女无干”。

这种改动显然与《凡例六则》第四则 所说“兹刻止供案头”有关，可知《词坛双艳》本当是为在书斋中读曲这种场合所用的版本。

第三十出《欢挠》写杜丽娘的幽魂来到柳梦梅住的梅花庵观幽会，下面一段宾白是柳梦梅说的：

石林居士刻本只有柳梦梅的宾白。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加上杜丽娘的回复：“秀才，你那晓得？”在《词坛双艳》本中简化为：“秀才，那晓得？”

《词坛双艳》本的曲词基本上沿袭了石林居士刻本，只采用了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字句上的细微改动。《词坛双艳》本的宾白则较多沿袭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同时又有独自的改动。无论如何，可以看出，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的改动影响到了《词坛双艳》本。 F+DTkWf/0yWr+4I5bjbDyH1+7Yb2HgAcDw6QLHPnIVw1hVviZe+MAhqQMhwQewT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