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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套印本所附的茅暎《凡例》第二则中,明确表明该本是依据沈璟的《增定査补南九宫十三调曲谱》(明神宗万历三十四年〔1606〕刊。以下称为《南曲全谱》)修改的:

曲每以傧白辏调,旧本混刻,不唯昧作者苦心,亦大失词家正脉。今悉依宁菴先生《九宫谱》订正。

沈璟,字伯英,号宁庵、词隐,吴江人。众所周知,他曾编纂《南曲全谱》等书,其有关曲律的见解与汤显祖关于戏曲创作的基本理念不同,被认为是吴江派的领袖,对同时代的戏曲作家影响很大。徐复祚《曲论》中说:

石林居士刻本第二十八出《幽媾》

沈光禄璟著作极富……至其所著《南曲全谱》《唱曲当知》,订世人沿袭之非,剷俗师扭揑之腔,令作曲者知其所向往,皎然词林指南车也。我辈循之以为式,庶几可不失坠耳。

茅暎说“今悉依宁菴先生《九宫谱》订正”,那么,这种“订正”究竟体现在哪些地方呢?

如果我们比对一下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与石林居士刻《牡丹亭还魂记》上下卷(以下称为石林居士刻本,以“石”简称。现台湾“国家图书馆”有藏) 的异同,或许就可找到答案。据笔者所知,石林居士刻本有现存版本中最古的明神宗万历四十五年(1617)刊记,从其曲词、宾白来看,无疑保持着汤显祖原作的内容。

第二十八出《幽媾》写杜丽娘鬼魂来访柳梦梅的住处,与他幽会。其中柳梦梅(生)唱的[香遍满]曲,表达对杜丽娘(旦)恋慕之情:

石林居士刻本中“净无瑕,明窗新绛纱”,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改为“光辉没点瑕,明窗新绛纱”,意思大致相同。《南曲全谱》卷十二[南吕过曲]所引的王九思散曲[香遍满]《闺怨》(《群音类选》〈清腔类〉卷二所收)的对应部分之曲词是“顿将人薄倖,可怜无限情”,由“去平平入去,上平平去平”(每句五字)构成。文、墨两本将第一句由三字改成五字,虽然平仄上有差别,当是依据《南曲全谱》进行修订的。

第三十二出《冥誓》写杜丽娘和李梦梅向天发誓,永为夫妇。柳梦梅刚上场时唱[懒画眉]曲:

文林阁刻本第三十二出《冥誓》

石林居士刻本中“画阑风摆竹横斜,惊鸦闪落在残红榭”,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改为“画阑风摆竹横斜,绕树惊鸦月影赊”,意思亦大致相同。《南曲全谱》卷十四[黄钟过曲]所引的《琵琶记》第二十二出《琴诉荷池》中[懒画眉]曲的对应部分之曲词是“顿觉余音转愁烦,寡鹄孤鸿和断猿”,由“去入平平上平平,上入平平平去平”(每句七字)构成。文、墨两本将第二句由八字改成七字,虽平仄上也有差别,但仍可判断为是依据《南曲全谱》进行修订的。

这种曲词的修改并不少见,正如王骥德在《曲律》卷第四《杂论第三十九下》中所指出,之所以存在这种差别的版本,源于是否固守曲律的根本态度的差别:

临川之于吴江,故自冰炭。吴江守法,斤斤三尺。不欲令一字乖律,而毫锋殊拙。临川尚趣,直是横行,组织之工,几与天孙争巧。而屈曲聱牙,多令歌者 舌。吴江尝谓:“宁协律而不工,读之不成句,而讴之始协,是为曲中之巧。”

因为《南曲全谱》出版后,沈璟之主张风靡演剧界,趋向所至,出现了进行修订的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但沈璟过分繁琐的格律指南在实际操作上有不少困难,不能落实,而修改后的平仄和句数也未必完全符合《南曲全谱》。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的编辑只是理念上赞同沈璟的曲学,以他作为旗帜,却不认真遵循《南曲全谱》,而是自作主张修改汤显祖的著作。

除了修改曲词,宾白部分也有改动。

如第十出《惊梦》中的下面一段宾白:

石林居士刻本中的“姐姐,俺去了”,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均改为“姐姐,我去了”。接下来,石林居士刻本中只作“姐姐,你可十分将息”,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删去了“可”字,又加上“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的两句七言,强调柳梦梅真诚挂念杜丽娘的情况。

朱墨套印本第二十出《闹殇》

第二十出《闹殇》写杜丽娘的夭折。下面是[尾声]曲中夹的一句宾白:

石林居士刻本中“禁了这一夜雨”,在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均改为“怎禁得一夜雨”,用反语强调杜丽娘的悲伤。

与曲词的修改一样,宾白的添补、修改也是比较多的。

据此可知,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与石林居士刻本属于不同的系列。

文林阁刻本、朱墨套印本中曲词、宾白的改动是否影响到后续的版本呢?下面就来探讨这个问题。 Oc9gOAxSP0Q9chc2tUTtJR38vqNNWbbScao+hS31qPaxZcvMIQlMjtkGfiAWv7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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