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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音乐理论 |
在我国诗歌发展史上,南朝诗歌很值得注意。虽然这一时期诗歌反映的社会现实比较狭窄,然而在艺术形式和写作技巧方面则有重要的进展,为唐诗的繁荣准备了条件。声律论形成于南朝齐武帝永明年间(483—493),它标志着人们对于诗文语言声音之美的讲求达到了更为自觉的阶段,也反映了当时文学创作和批评竭力追求新变的风气。
在南朝诗歌发展的三个阶段,元嘉体、永明体、宫体诗中,尤应注意“永明体”。“永明体”亦称新体诗,这种诗体要求严格遵守四声八病之说,强调声韵格律,对近体诗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永明体”诗的产生,是有其历史背景的。首先,南齐永明年间(483—493),社会政治相对稳定,社会经济比较繁荣,为作家们潜心创作,钻研声律、创作诗歌,提供了良好的物质条件;其次,统治阶级对文学的重视以及文学集团的活动,大大促进了诗歌创作的发展和写作技巧的提升。南朝从刘宋以来,文学的独立性得到加强。再次,佛教活动的大盛,导致了四声的确立和声律论的产生。
声律,又称音律,南朝梁以后的文人著作中渐有一种加以延伸的用法。惠皎《高僧传》“始有陈思王曹植深爱声律,属意经音”;刘勰《文心雕龙·声律》中的“声律”一词几乎等于“音乐”、“音韵”。《南史》卷六说:“竟陵王子良开西邸,招文学,帝与沈约、谢朓、王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等游焉,号曰八友。”有些学者认为永明声律论是竟陵王门下文士们的集体创造,周颙、沈约是这一新学说的代表人物。沈约(441—513),字休文,吴兴武康(今属浙江)人,历仕宋、齐、梁三代。齐时与萧衍(即梁武帝)、萧琛、王融、谢朓、范云、任昉、陆倕等同游竟陵王(萧子良)门下,号为竟陵八友。
至于永明声律论的具体内容,即所谓四声、八病之说。四声为平、上、去、入,指汉语中每个音节的声调。声调是汉语语音的特性之一,原本客观存在,人们对它也早就有所感觉,但至南朝时方才特别提出,并加以精细的分析。据隋朝人刘善经《四声指归》说:“宋末以来,始有四声之目。沈氏乃著其谱论,云起自周颙。”(《文镜秘府论·天卷》引)就是指周颙(与沈约同时)的《四声切韵》和沈约的《四声谱》。又据《南齐书·陆厥传》说:“永明末,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为四声,以此制韵,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 又《梁书·庾肩吾传》云:“齐永明中,文士王融、谢朓、沈约文章始用四声,以为新变。” 可知确是到永明之时,人们才自觉地将四声运用于诗文写作。
所谓八病,即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正纽(又名小纽)、旁纽(又名大纽),指八种声音运用上的病犯,平头、上尾、蜂腰、鹤膝是声调方面的病,大韵、小韵、正纽、旁纽是韵母、声母方面的病。其具体解释,今日所见资料以日僧遍照金刚编撰的《文镜秘府论》所载者时代最早,最为可信(遍照金刚的年代相当于我国唐代中期,他于唐德宗时来华,宪宗时归国,携回大量著作,删取其中有关诗文写作者撰为此书)。八病的具体规定是相当琐细苛刻的,写作时很难一一遵循。但是,它们是以人工调声之术追求声音谐美的开端。以此为起点,经过长期演变之后,终于形成了律体诗调和平仄的规则,律体诗乃是盛行诗坛达千余年之久的古典诗歌的重要体裁。而且不仅是诗,赋和各体骈文也在人工调声的理论、法则影响下具有了更为和谐悦耳的特色。因此,在诗歌以及骈文发展史上,八病说的意义、作用是不应忽视的 。
永明声律论反映了南朝人对于声音和谐、文辞美丽的追求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它形成之后,引起很大反响。人们在创作和批评上,计较作品是否合于声律,并以此争短量长。人们将此种以人工调声之术所写成的作品,视为一大新变。
南朝齐隆昌元年(494)沈约以吏部郎拜宁朔将军,来金华任东阳郡太守时,曾多次登玄畅楼赋诗,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八咏诗》:“登台望秋月,会圃临春风。岁暮愍衰草,霜来悲落桐。夕行闻夜鹤,晨征听晓鸿。解佩去朝市,被褐守山东。” 沈约写完此诗,觉得意犹未了,于是又以诗中的每句为题,一气呵成八咏诗歌,称为《八咏诗》,当时即被传为绝唱。因为这八首诗歌是沈约声律论的具体表现。他在诗中开始自觉运用平上去入四声,自觉注重押韵,这对后来诗歌的发展,特别是对唐代律诗的发生和形成起到了促进的作用。因此之故,唐代的文人十分推崇沈约。
南朝著名文学批评家刘勰、钟嵘都对声律论发表了意见,这也反映出声律论反响之大。《文心雕龙》专列《声律》一篇,对永明声律论持完全赞同的态度。其言曰:
练才洞鉴,剖字钻响;疏识阔略,随音所遇。若长风之过籁,南郭之吹竽耳。古之佩玉,左宫右徵,以节其步,声不失序。音以律文,其可忽哉!
不仅突出讲求声律的重要,而且强调对声音美的讲求须建筑在细致地辨字审音、自觉运用调声术的基础之上。关于调声原则,《声律》篇说:
凡声有飞沉,响有双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杂句而必睽。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并辘轳交往,逆鳞相比。迕其际会,则往蹇来连,其为疾病,亦文家之吃也。……异音相从谓之和,同志相应谓之韵。韵气一定,故余声易遣;和体抑扬,故遗响难契。属笔易巧,选和至难,缀文难精,而作韵甚易。
“声有飞沉”指字的声调而言。“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是对不同声调的描述,大致与《宋书·谢灵运传论》所说“浮声”、“切响”相当。“辘轳交往,逆鳞相比”,是说要用声调不同的字巧妙细密地循环配合,使其谐调,也正与“前有浮声,后须切响”之说相合。若与八病相对照,则与平头、上尾、蜂腰、鹤膝相关。“响有双叠”,指双声叠韵。“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杂句而必睽”,是说句内不能有不相连的双声字和叠韵字,亦即《谢灵运传论》所说“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这样的要求相当于避忌正纽、旁纽、大韵、小韵诸病。“异音相从谓之和”即指上述诸项原则,“同志相应谓之韵”则指韵文的押脚韵,刘勰认为后者易而前者难。刘勰虽未缕举八病名目,但对其基本原则确有深切体会,并作了精当的概括。
关于沈约的“八病”说是有争议的,因《南史·陆厥传》只提到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四种名称,但考沈约定八病之说,唐人颇多称述。如卢照邻《南阳公集序》说:“八病爱起,沈隐侯永作拘囚。”皎然《诗式》说:“沈休文酷裁八病,碎用四声。”唐代距齐梁近,这种说法应当是可信的。又《文镜秘府论》天卷引沈约《答甄公论》说:“作五言诗者,善用四声,则讽咏其流靡,能达八体,则陆离而华洁。” 而日僧空海《文镜秘府论》西卷述及病犯时,有“八体、十病、六犯、三疾”诸名,知八体即八病,可知沈约自己也提到八病。八病中前四病是声调方面的忌病,后四病则是声母和韵母方面的忌病。“四声八病”,是永明声律论的主要内容。
沈约声律论还包括另一个方面,“声律感兴说”。这是从另一个角度重申他的声律不是一个单纯的诗歌形式问题。李善《文选注》云:“兴会,情兴所致也。”郑玄《周礼》注曰:“兴者,托事于物也。”可见一般论及“感兴”时,主要是指情感的“兴会”,而沈约把声律引进了“感兴”的领域。他首先注意到了声律有自然属性的一面。他在《答陆厥书》中说:“韵与不韵,复有精粗,轮扁不能言之,老夫亦不尽辨此。” 在这里沈约强调了声律自然性和神秘性的一面。可见沈约对于声律的研讨是从“自然”和“人为”两个方面入手的。刘永济《十四朝文学要略》说:“永明之朝,休文擅美。观其所制,率以宫商谐协为高……直欲陶铸天籁,熔范性灵。” 沈约了解声律的“天籁”和“性灵”,这说明沈约不仅强调声律人为的一面,还有追求天籁的一面。
“声律论”的出现影响深远,“四声”建立了诗歌由古体向近体过渡的桥梁,沈约被称为“千古诗道中最有关系之人”。
结语: 秦汉时期封建帝国统一的局面促进了经济文化的发展。歌舞音乐是这一时期的主流,而江南音乐也按其自身方式发展,并渗透到秦汉文化的各个层面。汉人重楚辞,楚声楚舞盛行于朝廷乃至全国。东晋、南朝时期的战乱使得中原文化大规模南迁,与南方的荆楚文化、吴越文化交流融合,江南民间音乐文化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和影响力。由中原传入的相和歌与南方温婉的吴声西曲相融合,形成了清商乐与清商音阶,清商乐也被后人称为“华夏正声”。
从相和大曲到清商大曲,都是载歌载舞的形式,也是歌舞伎乐的时代特征。江南民间舞蹈也融入宫廷乐舞中,如东晋初演于宫廷的《拂舞》,在民间流传已久。而《鞞舞》、《槃舞》、《白纻》等也多源自江南吴地。汉以来随着丝绸之路的开拓,大量西域乐器如箜篌、筚篥不断传入中原,进而传播到江南。汉以来琵琶就已传入中原,如“竹林七贤”里的阮咸所弹的“秦汉子”,大约南朝萧梁时期,曲项琵琶出现在江南。当然这一时期乐器功能还主要为歌唱与舞蹈伴奏。
秦汉三国时期江南的政治文化与中原地区相比没有多少突出特点,值得一提的是曹魏时期,嵇康音乐美学思想和他的《声无哀乐论》,对音乐艺术的特殊性予以深入探讨,反对儒家的庸俗礼乐思想,具有划时代的进步意义。东晋后音乐思想的南迁与政局动荡,儒家思想成为学术的主流,佛教在统治者的支持下兴盛,儒释道三家的音乐美学观念在江南渗透扩展、相互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