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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吴越时期的民歌 |
《吴越春秋》、《说苑》等文献中都有对吴越民歌的记载,这些民歌大多为五言、七言,反映了先秦时期吴越人劳动生产、男女爱情、战争情况等内容。吴越民歌是先秦时期吴越地区音乐研究的重要史料,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有《弹歌》、《越王夫人之歌》、《越人歌》等。
《弹歌》是描写劳动生活的吴越民歌,记载于《吴越春秋》里。相传作于黄帝时代,是我国文献资料中最为久远的歌谣。“断竹,续竹,飞土,逐宍。(肉)” 节奏紧凑、朗朗上口、富有韵味。《弹歌》所表达内容的观点有两种:其一,这首歌谣讲的是古代人砍断竹子制成弯弓,用弯弓发出泥制弹丸来追射动物的狩猎生活,表现了古人狩猎时的喜悦心情;其二,这首歌谣是描写古代劳动人民的守孝歌曲。今人刘正国在《〈弹歌〉本为“孝歌”考》中就《弹歌》描写内容问题进行探究,认为:《弹歌》“是起于古之孝子不忍见其父母的尸体弃之旷野,为禽兽所食,持弓守尸,以绝鸟兽之害所唱,迥非今人所说的劳动狩猎之歌谣。” 杨荫浏、孙继南、夏野等《中国音乐史》论著支持第一种观点。金文达认为:“这是一首反映原始社会时期人们以狩猎为生的歌曲。这首歌虽被收在《吴越春秋》一书之中,但它所反映的范围则远远超出了吴、越两国的‘春秋’以外,而是道出整个中华民族共同的早期劳动生活方式。至于这首歌曲为什么直到东汉时期才被记载下来,以及即使这首歌曲确为黄帝时的作品,当时是否能唱,均属疑问。”
吴越民歌中有许多反映男女爱情生活题材的佳品。如《越王夫人之歌》、《越人歌》、《候人兮猗》等。
越王夫人乃据船哭,顾见乌鹊啄江渚之虾,飞去复来,因哭而歌之,曰:“仰飞鸟兮乌鸢,凌玄虚号翩翩。集洲渚兮优恣,啄虾矫翮兮云间。任厥兮往返。妾无罪兮负地,有何辜兮谴天? 独兮西往,孰知返兮何年?心惙惙兮若割,泪泫泫兮双悬。”又哀吟曰:“彼飞鸟兮鸢乌,已迴翔兮翕苏。心在专兮素虾,何居食兮江湖?徊复翔兮游飏,去复返兮於乎!始事君兮去家,终我命兮君都。终来遇兮何幸,离我国兮入吴,妻衣褐兮为婢,夫去冕兮为奴。岁遥遥兮难及,冤悲痛兮心恻。肠千结兮服膺,於乎哀兮忘食。愿我身兮如鸟,身翱翔兮矫翼。去我国兮心摇,情愤惋兮谁识?”越王闻夫人怨歌,心中内恸,乃曰:“孤何忧?吾之六翮备矣。”
《越王夫人之歌》是越王勾践战败被困于会稽山后,为保存疆土远离家乡,越王夫人及越国大臣为其送行至江边时,越王夫人难忍离愁别绪所唱的歌。
《越人歌》又名《越人拥楫歌》,流行于楚国,出自汉代刘向所著《说苑》第十一卷《善说篇》,是中国文学史上较早的明确歌颂爱情的诗歌,《越人歌》同楚国其他民歌都是《楚辞》的艺术源头。
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关于《越人歌》表现内容,代表性观点有两种:一种认为《越人歌》相传是中国第一首译诗。鄂君子晳泛舟河中,打桨的越女爱慕他,用越语唱了一首歌,鄂君请人用楚语译出,就是这一首美丽的情诗。有人说鄂君在听懂了这首歌,明白了越女的心之后,就微笑着把她带回去了;另一种认为,公元前528年,楚国令尹鄂君子晳举行舟游盛会,百官缙绅,冠盖如云。在盛会上,越人歌手对鄂君拥楫而歌。一位懂得楚语的越人给子晳翻译道:“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子晳被这真诚的歌声所感动,按照楚人的礼节,双手扶了扶越人的双肩,又庄重地把一幅绣满美丽花纹的绸缎被面披在他身上。
《候人兮猗》,又称《候人歌》,相传为夏禹时期的一首关于妻子对丈夫等待和思念的情歌,“是我国第一首完整意义上的抒情之诗。” 据《吕氏春秋·音初篇》记载:“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待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 虽然《候人兮猗》全曲只有一句歌词“候人兮猗”,但它确是一首完整的情歌。“这首情歌后两个字都是感叹字,声音可以拉得很长,包含的感情色彩是非常强烈的。”
《木客吟》是一首反映奴隶生活的歌曲。《吴越春秋》记载:“越王乃使木工三千馀人入山伐木。一年,师无所幸。作士思归,皆有怨望之心,而歌《木客之吟》。” 虽然目前该歌曲的歌词已无处可寻,但从上述记载可以看出《木客吟》是一首描写伐木工人因长期在深山老林服苦役不能回家而产生的怨恨、忧愁的情绪。
《渔父歌》是一首扬州的早期民歌,它产生于春秋时期扬子江下游今仪征胥浦至瓜洲一带,亦名《渡伍员歌》,故事大概为伍子胥奔吴。《渔父歌》的歌词为:
日昭昭,侵以施,与子期甫芦之碕。心中目施,子可渡河,何为不出?子之性为谁?还,得报子之厚德。
《渔父歌》的唱词,多家版本存录没有大的差异。汉代赵晔的《吴越春秋》和袁康之的《越绝书》,以及宋代李昉的《太平御览》、清代钱谦益的《初学集》,均有完整记载。
扬州的另一首民歌《徐人歌》产生时间早于《渔父歌》,是一首赞颂吴国名臣季札的。这首歌的传唱范围在江淮的徐吴一带。歌词为:
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
《庚癸歌》 是谴责季札的侄孙吴王夫差的,歌词为:
佩玉蕊兮,余无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
这首《庚癸歌》,载《左传》第十二卷《哀公》一章,其文曰:哀公十三年(前482),公(鲁哀公)会单平公、晋定公、吴王夫差于黄池。吴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曰:“佩玉蕊兮,余无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对曰:“梁则无矣,粗则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则诺。”
《河上歌》是伍子胥生前所怀大志的一首民歌,歌词为:
同病相怜,同忧相救。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
歌词的背景是:白喜即伯嚭,其父辈也有被平王斩首的遭遇,得知伍子胥升为吴国大夫,投奔而来。出于报家仇目的,伍子胥将他推荐给吴王阖闾。从此两人与孙武为吴王称霸业谋力不小。可白喜善于逢迎,吴大夫被离对其很反感,一次问伍子胥为什么这么信任白喜?伍子胥则引用了时下流行的《河上歌》作答,以表达自己求同存异、共同对敌的胸怀。
吴越民歌中还有表达战争情况的歌曲,如《采葛之妇歌》和《河梁之诗》。《采葛之妇歌》又叫《苦歌》或《若何之歌》。歌词为:“葛不连蔓棻台台,我君心苦命更之。尝胆不苦甘如饴,令我采葛以作丝。饥不遑食四体疲,女工织兮不敢迟。弱于罗兮轻霏霏,号 素兮将献之。越王悦兮忘罪除,吴王叹兮飞尺书。增封益地赐羽奇,几杖茵蓐诸侯仪。群臣拜舞天颜舒,我王何忧能不移。” 歌曲讲述的是越王勾践被放回越国后,在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的同时,为了迷惑吴王,打消其戒备之心,向吴王大量进贡,贡品中有大量的葛布。一位采葛织布的纺织女感伤越王用心之苦,便创作了这首歌曲。《采葛之妇歌》写出了普通织女采葛作丝,为国解忧的情怀,写出了越国君臣同仇敌忾的节操,也展示了越王的“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谋划!
《河梁之诗》 是描绘战争的歌曲,歌词为:
渡河梁兮渡河梁,举兵所伐攻秦王。孟冬十月多雪霜,隆寒道路诚难当。阵兵未济秦师降,诸侯怖惧皆恐惶。声传海内威远邦,称霸穆桓齐楚庄。天下安宁寿考长,悲去归兮河无梁。
《吴越春秋》对此有一段注释:“勾践曰‘吾前君其不从乎?’遂置而去。勾践乃使使号令齐楚秦晋,皆辅周室,血盟而去。秦桓公不如越王之命,勾践乃选吴越将士,西渡河以攻秦,军士苦之。会秦怖惧,逆自引咎,越乃还军。军人悦乐,遂作《河梁之诗》。”
《河梁之诗》,记载于《吴越春秋》,越国军士所作,具体姓名不详。是越王勾践带领士兵冒着风雪,准备渡过黄河去攻打秦国,而秦国因为恐惧,不敢应战,越国不战而胜,越国军队里上下一片欢腾的时候所作的歌曲。《河梁之诗》表现了越国军队凯旋的喜悦心情。全曲写出了越灭吴后称霸天下,“中国皆畏之”的政治态势。
《楚童谣》 是用来振奋军士精神的歌谣,其歌词为:
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甜如蜜。
这则歌谣传唱的时间比较久远,并且来源于一个传说。“家语曰,楚昭王渡江,江中有物,大如斗,圆而赤,直触王舟。舟人取之。王怪之,使使聘于鲁,问于孔子。孔子曰,此萍实也,可剖而食之,吉祥也,唯霸者为能获焉。使者反,王遂食之,大美。使来以告鲁大夫,大夫因子游问曰,夫子何以知其然。曰,吾昔之郑,过乎陈之野,闻童谣云云。此楚王之应也,是以知之。”
除上述代表性的作品外,《伐吴战歌》、《涂山之歌》等都属于吴越民歌的范畴。吴越民歌在记录吴越民族历史上起到重要作用,不同类型的民歌所发挥的作用也是不同的,表现劳动生产的歌曲反映了当时生产力和经济发展水平;描写男女爱情的歌曲可以抒发情愫,亦可反映社会发展的动向;写奴隶生活类歌曲能反映统治阶级奴隶主对奴隶剥削的残暴,以及奴隶生活的悲惨境地;描写战争情况的歌曲可以起到夸耀武功和威慑人民的作用,以此来巩固其统治地位。吴越民歌历史悠久,代代相传,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2006年6月,吴越民歌被收录在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源远流长的吴越民歌在中国民歌史上重现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