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四 苏宫落成蔡姬娱民,杨朱过宋子綦会友

前366年,岁在乙卯。庄周四岁。宋桓侯十五年。

周显王三年。秦献公十九年。楚宣王四年。魏惠王四年(晋悼公三年)。韩懿侯九年。赵成侯九年。田齐桓公十年(姜齐幽公九年)。燕桓公七年。鲁恭公十七年。卫成侯六年。越王初无余之七年。中山桓公三十七年。

年初,春汛大发。黄河龙门之水,泛红三天,然后恢复原样。

魏惠侯在与秦相邻的魏国边邑武堵(今陕西华县)修筑城墙。又往韩邑宅阳(今河南荥阳东南)会见韩懿侯,随后魏、韩联合伐秦,在秦邑洛阴(今陕西大荔)被秦军击败。

赵成侯伐齐,战于阿邑(今山东阳谷)。

今年是西周惠公元年,也是东周惠公元年。

西周惠公姬朝,东周惠公姬根,均为西周威公姬竃之子,去年争位,分周为二。为了争夺正统,谥号都是惠公。

东周国开国以后,一直与西周国敌对。

宋桓公二十六岁,为母服丧三年已毕。即位十五年,终于亲政。

戴驩再无理由继续专权,被迫归政。

戴剔成上朝,献策宋桓公:“主公亲政,气象一新,恰好新宫建成,可为新宫取一嘉名,必定大吉大利。”

宋桓公说:“寡人沉睡已久,如今苏醒,可名苏宫。”

宋桓公亲自主持苏宫落成典礼,命令宠姬蔡姬表演歌舞,允许宋国臣民观赏。

其时风靡天下的郑卫之音,好作悲歌,因为悲歌感人至深,催人泪下。天下诸侯,无不以悲求乐。然而蔡姬的歌舞,不作悲歌。观者闻之,均无悲色,无不欢悦。

宋桓公处境已悲,不欲以悲求乐,认为蔡姬的欢歌乐舞大吉大利,于是重赏蔡姬。

庄全请教子綦:“孔子迷恋西周雅乐,聆听以后三月不知肉味,痛恨郑卫之音,斥为亡国之音,担心郑卫之音取代西周雅乐,声称最为厌恶紫之夺朱。但是韩哀侯灭郑、赵成侯残卫以后,郑卫乐工流散天下,郑卫之音反而彻底取代了西周雅乐,是何原因?”

子綦说:“我讲个故事,你就会明白。”——

魏文侯请教国师子夏:“寡人在庙堂之上,冠服端正,正襟危坐,聆听西周之乐,为何越听越疲倦,昏昏欲睡?寡人在寝宫之中,便服去冠,随意而坐,欣赏郑卫之乐,为何越听越兴奋,不知疲倦?”

子夏说:“主公在庙堂之上所听西周古乐,进退有序,乐音和正;始奏以文,终奏以武;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则治民,武则治乱;先之以正,归之于雅。君子聆听西周古乐,可以遵循古道,修身齐家,平治天下。主公在寝宫之中所听郑卫新音,进退无序,乐音奸滥;始奏沉溺,终奏不止;倡优子女之术,不知君臣父子。聆听郑卫新音,不能遵循古道,不能修身齐家,平治天下。主公问的是乐,好的是音。乐、音固然相近,实质大为不同。”

魏文侯问:“有何不同?”

子夏说:“圣人立父子,正君臣,确立纲纪。纲纪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雅》、《颂》。《大雅·文王之什》有言:‘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可见有德之音才配称乐,无德之音不配称乐!主公喜欢无德之音,怎能成为有德之君?”

魏文侯问:“无德之音,从何而来?”

子夏说:“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趋数烦志,齐音傲僻骄志。四国之音,无不淫于色,害于德,所以不可用于庙堂之上,不可作为祭祀之乐。”

庄全问:“既然郑宋卫齐之音,无不淫于色,害于德,子夏为何不斥宋齐之音,仅斥郑卫之音?”

子綦说:“宋国是商代遗邦,齐国与周室异姓,郑、卫则与周室同姓,所以子夏无须贬斥宋齐之乐,仅斥郑卫之乐为靡靡之音、亡国之音,以此警告东周诸侯,殷鉴不远。”

庄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子綦又说:“其实郑、卫、齐之乐,都受宋乐影响,而宋乐正是商乐。孔子、子夏反对郑卫之乐,实为反对商宋之乐。”

庄全大奇:“所言何据?”

子綦说:“殷商崇信鬼神,乐舞本为娱神,所以殷商乐舞热烈欢快,使人听了不知疲倦。周人崇信人文,乐舞不再娱神,转而成为人礼秩序,所以西周乐舞清雅恭敬,使人听了昏昏欲睡。但是西周人乐仅合人道,商宋天乐合于天道,所以东周诸侯在庙堂之上,不得不听合于人道的西周雅乐,在寝宫之中,喜欢听合于天道的东周新乐。而郑、卫、齐与宋相邻,所谓东周新乐、郑卫之音,实为商宋古乐。由于商亡于周,所以孔子把受到商宋古乐影响的郑卫之乐,视为亡国之音。否则当时郑卫未亡,怎能把郑卫之乐称为亡国之音?”

庄全大为信服:“我学儒之时,老师从未说过这些。”

魏人杨朱三十岁,带着十五岁的弟子子华子,来到蒙邑,住在曹氏旅店。

杨朱拜见子綦:“我师从老聃弟子庚桑楚,久闻先生是文子弟子,隐居泰山,传承泰道,一直无缘拜识。如今得知先生移居宋国,特来拜访。”

子綦说:“听说庚桑楚学成老聃之道以后,住在畏垒山,辞退骄矜的使女和自得的男仆,留下不骄矜的使女和不自得的男仆。三年以后,畏垒地区大获丰收。真是神人之功啊!”

杨朱说:“夫子住在蒙邑十多年,宋民也深受夫子熏陶。”

子綦说:“我哪有如此德行?”

杨朱说:“隔壁曹氏旅店的店主曹夏,有妾二人,一丑一美。曹夏宠爱丑妾,冷落美妾。我十分奇怪,问其原因。曹夏说:‘美妾自矜其美而骄纵,所以我不视为美。丑妾自惭其丑而谦和,所以我不视为丑。’我告诫弟子:‘行贤而无自贤之心,何往不受爱戴?’曹夏有此见识,岂非夫子熏陶所致?”

子綦说:“与我无关。老聃之徒自知无知,如同曹夏的丑妾自知其丑,所以不敢骄矜自得。孔子之徒自矜其知,如同曹夏的美妾自矜其美,所以骄矜自得。当今君主一如曹夏,尽管不喜欢骄矜自得者,自己仍是骄矜自得者。”

杨朱说:“先生之言,深得老聃之道精髓。说来惭愧,当年我师从庚桑楚,学成以后归魏,践行老聃之道,薄有微名,又往畏垒山面见庚桑楚。一路上我骄矜自得,旅店主人和客人都把我视为大人物。我一到旅店,店主立刻出门迎接。我一入旅店,男主人铺设坐席,女主人递巾送梳。客人避席侧身,烤火者避开灶旁,让我靠近灶口烤火取暖。我离开旅店,店主又送出很远。庚桑楚下山接我,在桥上与我相遇,仰天叹气:‘原先以为你可以教诲,如今始知你不可教诲!’我不敢答话,跟随庚桑楚回到畏垒山,才敢请教:‘请问夫子,弟子错在哪里?’庚桑楚说:‘你神态傲慢,目光骄矜,谁愿与你共处?老聃有言,大白当如有污,盛德当如不足。你如此骄矜自得,岂是老聃之徒!’我羞愧变色,敬受教诲,返魏途中不再骄矜自得,不再被旅店主客视为大人物。店主不迎不送,客人与我争抢坐席。”

子綦说:“知雄守雌,负阴抱阳,正是泰道精髓。庚桑楚得到老聃真传,先生又得庚桑楚真传,必能大弘泰道!”

杨朱离去以后,子綦向庄全提及杨朱在曹氏旅店的见闻。

庄全大为佩服:“曹夏宠爱丑妾,冷落美妾,我虽然知道,却熟视无睹。杨朱一见,即有真知灼见,道行果然高深!”

子綦说:“道在万物,无处不可悟道。”

庄全问:“我有一事不明。世人无不喜欢被人视为大人物,老聃之徒为何不愿被人视为大人物?”

子綦说:“被人视为大人物,久而久之必将缺乏自知,自视高人一等,自矜无所不知,不能自知无知,必将违背天道。《老子》有言:‘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圣人病病,是以不病。’老聃之徒,无不自知无知,反对强不知以为知。一旦强不知以为知,必定心无所容,坚执伪德,鼓吹伪道。只有自知无知,才能虚空其心,葆全真德,容受真道。”

庄周四岁,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一只缓缓爬行的蜗牛。 TQdnFYJHQuKA5AwYEFMkXM9hDahUJFpgwZ8H7l7flJQ5J4tw9Mt3kMHSasvgahqa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