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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古典诗与浪漫诗

德·斯达尔夫人

为了区别从行吟诗人的歌咏发展起来的诗,从骑士制度和基督教出来的诗,“浪漫的”这个词,新近被介绍到了德国。假如我们不承认异教和基督教、北方和南方、古代和中世纪、骑士制度和希腊与罗马制度分占文学这块领土的话。想以一种哲学观点来评论古代鉴尝和现代鉴尝,我们也就决办不到了。

“古典的”这个词,我们有时当作“完美的”同义语。我现在用这个词,又是一种涵义,那就是:把古典诗看成古人的诗。把浪漫诗看成和骑士传统有相当关联的诗,这种分法同样适用于世界的两个时代:基督教兴起以前的时代和基督教兴起以后的时代。

我们根据各种德国作品,还把古典诗比作雕刻,浪漫诗比作绘画;总之,人类精神从拜物的宗教到崇灵的宗教,从自然到唯灵的进程,我们用了种种方式来说明它的特征。

拉丁国家中间最有教化的国家是法国,法国倾向于从希腊人和罗马人那边模仿来的古典诗。日耳曼国家中间最显赫的国家是英国。英国喜欢浪漫与骑士诗,以有这一类杰作自豪。这两类诗,哪一类值得特别称许,我现在也不想作什么评判:关于这一点,指出鉴赏的多样性不光来自偶然因素,也不光来自想象和思想的原始根源,也就够了。

史诗和古人的悲剧有一种单纯性质,这种性质和人们在这一时期与自然打成一片有关系,以为自己受命运支配,就像自然受必然所支配一样。人不大思索,总是把他的灵魂的行动露在外头;良心本身就用外在的事物来象征,复仇女神们的火炬,在罪人们的头上,摇撼着疚心,在古代,事变起绝对作用;也就是到了现代,性格才占到更多的位置;左思右想的思维经常吞噬我们,就像秃鹫吞噬普罗米修斯一样;古人的户籍和身份,表现出来的关系,是清楚的、明显的;这种思维和这种关系万一到了一起的话,不像思维,倒像疯狂了。

在艺术起始的阶段,人在希腊从事的,只是一些孤立的雕像;组合是更后才形成的。我们即使说,当时任何艺术都没有组合,也不见得就不正确。被表现的事物一个接连一个,像浮雕一样,没有配合、没有任何种类的交错。自然被人格化了;水仙住在溪涧里,木仙住在森林里;而自然同时也把人抢了过来,我们未尝不可以说:他像急流、像闪电、像火山,因为使他行动的,是一种自己做不了主的冲动,这里没有能改变他的行动的动机或者前后次序的思维。我们不妨说,古人的灵魂是有形体的。它的每一个动作全是强烈的、直接的、明确的。基督教培养出来的人心就两样了:现代人从基督教的忏悔中养成了不断反省的习惯。

但是要想表明完全属于内在的存在,就必须有大量错综复杂的事实。以种种形象来表现灵魂内的千变万化。假如古人的单纯还照样控制着我们今天的美术,我们一方面得不到使古人不同于后人的原始力量,一方面还失去了我们的灵魂所能感受的亲切与繁复的情绪。现代人的艺术的单纯,很容易变冰冷、变抽象的,而古人的单纯却充满了生命。荣誉和爱情、勇猛和怜悯是区别骑士的基督教的感情;灵魂的这些情况,只能通过危险、功绩、恋爱、祸殃,总之,不断作成画面变化的浪漫兴趣,才能让人看清楚了。所以从许多观点看来,浪漫诗里的艺术效果的根源是不同的:统治前者的是命运,统治后者的是上天;命运不看重人的感情,上天只凭感情判断行动,命运既盲且聋,永远和生人作对;上帝回答着我们的心的问话,统率着有条有理的布局,既然必须描写命运的玩物或者这种布局,诗怎么会不创造一个性质不同的世界出来?

异教诗应当像外在的事物那样单纯、显著;基督教诗需要虹的不和浮云混淆的彩色。古人的诗,作为艺术,更加纯洁;现代人的诗让人流下更多的眼泪。不过对于我们,问题不在古典诗与浪漫诗本身,而在古典诗的模拟与浪漫诗的感兴。古人的文学,到了现代人身上,是一种移植文学;浪漫或者骑士文学,在我们这边。土生土长,是我们的宗教和我们的制度让它开花的,模拟古人的作家要遵守鉴赏的最严格的规则;因为不能参考他们本人的性格或者他们本人的回忆,古人的杰作所能适用的法则,他们也就非适应不可,虽然产生这些杰作的政治与宗教的环境完全变了。不过这些拟古诗,尽管完美,很少家喻户晓的,因为它们一点也不结合本国人目前的需要。

在所有现代诗里,法国诗是最古典的,也是唯一没有流传到民间的诗,威尼斯的船夫唱着塔索 的诗句;各个阶级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背得出卡尔德隆 和卡蒙斯 的诗行。莎士比亚在英国,得到了人民的称道,也得到统治阶级的称道,歌德和毕尔格 的诗被谱成了乐章;从莱茵河岸到波罗的海。你听见人在吟来唱去。我们和欧洲其他国家的有修养的人都称道我们法国诗人;可是平民,甚至于市民,也完全不晓得他们,因为艺术在法国,不像在旁的国家那样,是本土的土著,而艺术的美丽却是在本土发展起来的。

有些法国批评家,认为日耳曼民族的文学,还停留在艺术的幼稚时期,这种意见完全错误,精通古人的语言和作品的人们,一定晓得他们采用或抛弃的文体的优、缺点,可是他们的性格、他们的习惯以及他们的理论,又引导他们喜爱以骑士的回忆和中世纪的奇异为基础的文学,甚于喜爱建立在希腊神话基础之上的文学,浪漫文学是唯一还有完美可能的文学,因为它把根扎在我们自己的土壤,是唯一能成长和重新向荣的文学:它表现我们的宗教;它追忆我们的历史;它的根源是老而不古。

古典诗想感动我们,一定要通过异教的回忆;日耳曼人的诗是美术的基督教时代:它用我们个人的印象来感动我们:从它这里得来灵感的天才,立刻就打动我们的心,似乎把我们自己的生命召唤回来,就像召唤一个幽灵、那最强大与最可怖的幽灵一样。

附志: 这篇短论选自德·斯达尔(De Staël,1766—1817)夫人的《论德国》;它构成卷二第十一章。法国浪漫主义的形成,《论德国》这部书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们从这篇短论可以看出她对希腊和罗马文学缺乏足够的认识。但是另一方面,她介绍了也肯定了日耳曼文学,给法国陈陈相因的文坛带来了一新耳目的新的天地。伏尔泰介绍了英国,特别是莎士比亚和牛顿,但是很快就又否定了莎士比亚。古典主义的偏好和法国第一的自尊心阻碍了他。德·斯达尔夫人介绍北方文学的时候,不但有热情,而且有独到的见地,她继续了十七世纪末叶的“古今之争”,她站在“今”这方面:我们从这篇短论就体会出她的说法。同时她还具体地发挥了孟德斯鸠提出来的环境影响的说法:我们从这篇短论也可以明确这一点。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她提出“浪漫的”这个字样,加以具体解释,并因而和“古典的”对立,又进一步从“现代人”的立场,否定了对古人作品的模拟。当然她还站在宗教立场来说明她的观点,这就难免显出了武断的情况。

《论德国》这部名著在1810年印好,但是拿破仑派人把印出来的书给销毁了,同时也把她给驱逐出境了。1813年,书又在伦敦印行。

译者 Cq7XrivRg/E4AUXFWH79+jf0vjiiLqBgFcTPhmpKtHdMj4xYANNPCwJRvBWBSz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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