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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一九零二年八月,高尔基把他的剧本《底层》寄给莫斯科艺术剧院演出。原来的标题是《在人生的底层》,由于朋友建议,改做《在底层》,我们通常又拿“在”字取消了。背景应当是渥尔嘎河畔的一座什么大城。人物可以分做三群。一群是正经干活儿的:鞑靼人和克芮渥伊·饶布(意思是“歪脖子”)是码头小工。他们和锁匠克列实奇(没卖家当之前),或者卖包子的克瓦实妮雅(意思是“发面桶子”),甚至于好说两句怪话的布柏诺夫,做帽子的,都是规规矩矩干活儿的。另外一群是关过监牢的:沙丁,杀死了浑蛋妹夫;男爵,侵吞公款;皮皮尔,小偷儿世家;还有一个,就是在西伯利亚待过的那个“老公公”路喀,把自己说做一个香客,嘴上挂着温情主义,倒像一个写过悔过书的堕落天使。第三群自然是靠穷人过日子的店东一家大小。

不过,人生是错综的,到了戏里面,人物之间的关系就特别复杂起来。布柏诺夫比较接近沙丁,后者杀过人,前者没杀成人。皮皮尔和店东一家男女最是纠缠不清,偷来的赃物由考斯梯列夫收了去,先同他的年轻太太有往来,嫌她用情不专,最后爱上了她那丫头一般可怜的妹妹。真正一群弱者,应当有童心未死的娜丝佳,记性毁了的戏子,研究换衣服哲学的男爵,害痨病死了的安娜,甚至于路喀,时时刻刻想着安慰别人,一片谎言谎语,如果有人打破沙锅问到底,初是遁词,继而人也遁了。但是另外一群,沙丁是他们的代言人,穷归穷,堕落归堕落,他们不就没有骨气。这些住在“鸡毛店”的流浪汉,一样也有尊严。高尔基不仅仅是头一次打开旧世界一个角落给我们看,而且就是这不屑一顾的藏垢纳污之所,头一次指出这些“曾经是人的人们”还照样儿是人。旧世界一天不倒,他们就一天不是人。只有贵族出身的男爵是自上而下跌到他们中间的,可是,不跌进去又怎么办呢?——《樱桃园》的嘎耶夫,那位游手好闲的贵人,有谁知道最后去了什么地方?不远,应该就是《底层》的男爵。

这正是高尔基不同于契诃夫的所在,也正是《底层》划时代的意义所在。说高尔基是“破坏者”,如英美一般的批评,是因为他们不敢正眼接受高尔基的富有批判性和建设性的正面指示。有人嫌沙丁说多了话。然而,假如沙丁不开口,现实主义还不照样儿客观下去,如契诃夫,如福楼拜,人类甭想走得出那已然陈腐的旧世界。高尔基后来直嫌自己没有加重打击说谎话的布道人路喀(实际喜剧方式的促狭已然就是一种贬斥),尽管他这样指摘自己,《底层》把现实主义往前带走了一步,跨进了社会主义的大门,却也不假,而且未尝不靠沙丁指出了人有尊严这个事实。不是少数人而是人人。契诃夫偏要高尔基删掉那些主观性的议论,高尔基自然不肯。

《底层》这出戏最难翻译的两个对立的字眼儿,我认为一个是“真理”或者“实情”,另一个是“撒谎”或者“扯淡”,至于为什么忽而要译成“真理”,忽而译成“实情”,或者忽而译成“撒谎”,忽而译成“扯淡”,完全是译者了解原文和构造译文的双重结果。单就这两个对立的字眼儿来看,便明白《底层》的真正精神就在严肃地指出二者不得苟同。

高尔基一生写了长短将近二十个剧本。这里译出来七个;在思想上,艺术上,使命上,都有绝对崇高的成就。姜椿芳先生和吕铸洪先生,曾经受我之托,为《底层》和《布雷乔夫》补足注释,特此谢谢。《底层》,《仇敌》与《叶高尔·布雷乔夫和他们》,是根据莫斯科外文出版社的英文译本译出来的,此外四出是根据耶鲁大学出版社的英文译本译出来的。关于这些戏的参考资料,中文方面,首推时代书报出版社的两巨册《高尔基研究年刊》。


(1) 引自白浪翟的《老流浪汉》Le Vieux Vagabond,原诗六节,第一节如下:
我不活了,看上了这个窟窿。
活到了老,身子又衰又累,
过路的人要说:喝醉了酒。
活该!他们不可怜我这个人。
我看见有人掉转了头,
有人冲我丢过来几个钱。
快些跑呀,跑去大吃大喝!
我没你也死得了,老流浪汉。 zEL1ZmLNqr3SQH64C3JV/0tYfdvflMIB2kUjueVdkOtOduTNlHsi0HlOee+rQO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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