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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景同第一幕。做成皮皮尔屋子的板壁拆掉,屋子不见了。克列实奇的砧子不在了。鞑靼人躺在原先是皮皮尔屋子的那个角落,翻过来,翻过去,呻吟着。克列实奇坐在桌子一边修理手风琴,有时候试试音键。桌子另一边坐着沙丁,男爵和娜丝佳,面前放着一瓶渥得喀,三瓶啤酒,和一些黑面包。戏子在炉子上面,发出移动和咳嗽的声音。

夜晚。舞台上点着一盏灯,放在桌子当中。外边风在刮着。

克列实奇 是呀——他在乱糟糟当中不见啦——

男爵 一见警察就溜了个没踪没影——跟烟遇到了火一样——

沙丁 跟疚心的人遇到了正人君子一样。

娜丝佳 他是一个好老头子!——可你们呀——你们就不是人。你们是——臭狗蛋。

男爵 (喝酒) 健康,我的贵夫人!

沙丁 一个有趣的土老头子——娜丝佳,所以,就爱上他啦。

娜丝佳 是呀,我爱上他啦。真是这样子。样样儿事他看,他懂。

沙丁 (笑) 一言以蔽之,他是没牙的人的烂糊饭。

男爵 (笑) 像一张烂疮的膏药。

克列实奇 他可怜人——可是你们——你们就不知道什么是可怜——

沙丁 我可怜你,你有什么好处?——

克列实奇 可是,你没心眼儿可怜别人——至少也该不伤他们的感情——

鞑靼人 (在一张木板床上坐直了,摇着他带伤的胳膊,像摇一个婴儿) 他是一个好老头子——他知道灵魂的法律。谁知道灵魂的法律——就好。谁丢掉法律,就丢掉自己——

男爵 什么法律,王爷?

鞑靼人 不同的法律——你知道——

男爵 下文?

鞑靼人 不欺负人。就是法律。

沙丁 这叫“刑事犯与感化犯惩治法”。

男爵 还有“保安局厘订的惩治条例”。

鞑靼人 《可兰经》是法律——你们的《可兰经》也是法律——每个灵魂必须是《可兰经》——是的!

克列实奇 (试手风琴) 咝,妈的!王爷的话有道理——人应当照着法律活——照着《福音书》——

沙丁 讲下去——

男爵 试试看——

鞑靼人 先前穆罕默德给《可兰经》,说:这儿——法律!照书上做。随后,时候来了——《可兰经》太小——新时候给新法律——每一个新时候给新法律——

沙丁 话有道理。现在,时候来了,给“刑法”。——一种又好又结实的法律——要许久许久才磨得掉这种法律。

娜丝佳 (拿酒杯在桌子上砰地一放) 干么—— ,干么我在这儿住下去——跟你们这些人?我走啦——随便哪儿也好——天涯海角。

男爵 光着脚巴丫子,我的贵夫人?

娜丝佳 光着!四条腿儿爬着!

男爵 那可好看喽,我的贵夫人——四条腿儿爬地!——

娜丝佳 我就这样走。只要甩得开你们,我怎么走都成——你们要是知道我多厌烦也就好了!——个个儿人!样样儿东西!

沙丁 去时,带着戏子——他也想上路——他才听说,离地尽头半哩光景,有家医院治疗官能——

戏子 (从炉边探下头来) 器官,傻瓜!

沙丁 官能中了酒毒——

戏子 他要去的!可不,要去的——你看好了!

男爵 谁是他,我的大老爷?

戏子 我!

男爵 多谢,女神的信士——她叫什么名字?——戏剧,悲剧的女神——她叫什么来的?

戏子 笨蛋,缪丝!她是缪丝,不是女神!

沙丁 赖基席丝?——席辣?——爱芙卢带蒂?——爱特洛坡丝? ——鬼晓得是哪个。男爵,全是那个老头子搞的——把戏子搞到这个地步。

男爵 老头子疯啦——

戏子 无知之徒!蛮夷之人!麦耳——坡——蜜——妮! 他一定去的,你们看好了!没心肝的东西!“快些跑呀,跑去大吃大喝!——”白浪翟的诗——他会给自己找到一个地方的,那儿没——

男爵 什么也没,我的大老爷?

戏子 对!什么也没!“我不活了,看上了这个窟窿。活到了老,身子又衰又累——” [1] 那你干么活着? ,干么?

男爵 喂,《艾德芒德·肯或者放浪和天才》! 你就别嚷嚷了罢!

戏子 扯蛋!我偏嚷嚷!

娜丝佳 (头从桌子上面仰起,摇着手) 嚷嚷!叫他们听!

男爵 什么意思,我的贵夫人?

沙丁 随他们去,男爵!地狱收了他们去——让他们嚷嚷好了——让他们把脑袋壳掰得开开的——要紧的是:别干涉别人,老头子说得好——就是他,像块酵母,让我们同住的人发酵——

克列实奇 勾他们到什么地方去——然后路不指出来就溜了——

男爵 老头子是个骗子——

娜丝佳 胡说!你自己才是骗子!

男爵 住口,我的贵夫人!

克列实奇 说到实情——老头子顶不待见,一死儿反对实情——是他有理儿。你们想想看,尽说实情,有什么用?没实情,就够堵得晃啦——就拿这儿王爷来说——干活儿干断了胳膊——眼看就得锯掉——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实情。

沙丁 (拿拳头打着桌子) 别说啦!你们是一堆——牲口!木头虫——趁早儿别提老头子啦! (放平静了些) 男爵,你呀顶顶糟——一窍不通——还要扯蛋!老头子不是骗子。什么是实情?人!这就是实情!他懂得这个——你就不懂。你的头就像块砖头——可我懂得老头子。当然,他说谎——不过,由于可怜你们,鬼抓了你们去!许多人说谎由于可怜他们的弟兄们——我知道。我念过书。他们谎撒得才叫美,兴之所至,还真动人。有的谎话安慰人,有的谎话让人接受自己的运气——有的谎话帮那压坏了工人胳膊的重量辩白——责备一个饿死的人——我知道你们的谎话!只有软心肠或者仰仗别人血汗过活的那些人需要谎话——有人要谎话支持,有人躲到后头——然而一个做得了主的人,独立,不吸别人的血——他要谎话做什么用?谎话是奴才和东家的宗教!实情是自由人的上帝!

男爵 好!说得妙!我全同意!你说起话来像——一位君子人。

沙丁 既然君子人说起话来像骗子,为什么一个骗子有时候说起话来就不该像一位君子人?——是的——我忘了许多东西,不过我还记得一些些。老头子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呀——对我起作用,就跟酸碰着一枚又旧又脏的铜钱一样。我们祝他健康!斟上酒——

〔娜丝佳斟了一杯啤酒,递给他。他笑了一声,讲下去。

老头子靠自己的聪明过活——他看样样儿事经过自己的眼睛。有一天我问他:“老公公,人为什么活着?——” (模仿路喀的声音和姿态) “他们为更好的东西活着,我的朋友。好比,我们不妨说,就算木匠罢——全是废料。于是他们中间出来一个木匠——世上从来没见过那样一个木匠,没人比得上,人人让他比得黯无颜色。他在木工这行儿大显身手,一步就拿技巧整个儿朝前带动了二十年——同样是别的行艺——锡匠——鞋匠——你们所有干活儿的人——跟所有的庄稼人——甚至于贵人。他们全为更好的东西活着!人人心想他为自己活着,其实无时无刻不是为更好的东西活着。他们活一百年——也许还要多,为了做一个更好的人。

〔娜丝佳目不转睛看着沙丁。克列实奇停住不修手风琴,用心听着。男爵拿手指静静敲着桌子,头垂得低低的。戏子贴住炉子,小心在意,往底下木板床上溜。

“人人,我的朋友,每一个人为了更好的东西活着。所以我们必须敬重每一个人——因为你明白,我们看不透他是一个什么样儿人,他为什么生下来,他做得了什么——说不定他来到世上为了我们的幸福——为了好好儿帮忙我们一下——我们尤其得对小孩子和善——他们需要自由,小孩子。我们千万别干涉他们的生活——我们必须对他们和善。”

〔一顿。

男爵 (思维地) 哼!——为了更好的东西?这让我想起我的家庭——一个古老的家庭——溯回到喀特琳大帝 朝代——贵人们——武士们!从法兰西来——侍奉沙皇,一步一步高升——到了尼考莱一世, 这一朝我祖父居斯达夫·代毕耳 ——做了大官——有钱——成百的农奴——马——厨子——

娜丝佳 瞎白!就没这档子事!

男爵 (跳起) 下——下文?

娜丝佳 就没这档子事!

男爵 (嚷着) 莫斯科有公馆!圣·彼得堡有公馆!马车——画着本家的标记!

〔克列实奇拿起手风琴,走到一边观看这场好戏。

娜丝佳 瞎扯!

男爵 住口!听我说,跟班有好几打!——

娜丝佳 (兴高采烈) 做梦!

男爵 我要杀你!

娜丝佳 (准备逃走) 一辆马车也没!

沙丁 算啦,娜丝喀!别尽逗他——

男爵 等着——娘儿们!我祖父——

娜丝佳 你连祖父也没!什么也没!

〔沙丁笑了。

男爵 (倒在长凳上,发怒发累了) 沙丁,告诉她——这个婊子——怎么,你也在笑?你也不相信我?

(捶着桌子,绝望地喊着) 全是真的,鬼抓了你们!

娜丝佳 (胜利地) 啊哈!叫唤!你现在明白,人家不相信你是怎么个味道了罢!

克列实奇 (回到桌子跟前) 我先以为会有一场好打——

鞑靼人 啊,蠢东西,太坏啦!

男爵 我——我不许别人取笑我!我有——我能够证明。我有证件,鬼东西们!

沙丁 忘掉罢!忘掉你祖父的马车!过去的马车——拖你拖不老远的。

男爵 可是她怎么敢!

娜丝佳 想想看!她怎么敢!——

沙丁 明明摆着,她敢。而且她有什么不如你的?她过去也许没马车,祖父,甚至于父亲母亲也没——

男爵 (安静下来) 鬼抓了你去!——你会平心静气地理论——我看我呀天生就没志气——

沙丁 寻一个来——有用的—— (稍缓) 娜丝佳,你去医院来的?

娜丝佳 干什么?

沙丁 去看娜塔莎。

娜丝佳 问晚啦,你老。她早就出院啦——出去——不见啦。别想有个影子——

沙丁 那她敢是——化啦——

克列实奇 怪好玩儿的,看两个人谁顶害谁——瓦斯喀扳倒瓦西丽萨,还是换一个样子。

娜丝佳 瓦西丽萨脱得了的。她有的是心眼儿。瓦斯喀免不了西伯利亚走一趟——

沙丁 不见得,打架打死人,判起罪来也就是坐牢——

娜丝佳 可惜。还是把他发配到西伯利亚好——把你们一股脑儿全发配过去——像扫垃圾一样扫掉——扔到什么粪坑里头。

沙丁 (想不到) 你说什么?你简直疯啦?

男爵 就冲她这个狂劲儿——我得赏她一记。

娜丝佳 来试试呀,碰碰我看!

男爵 我倒偏要试试!

沙丁 算啦!别碰她——千万别欺负人。我脑子里头就忘不掉那个老头子! (笑) 千万别欺负人!可是我叫人欺负了一回,一辈子为这一回受屈——又怎么办?难道我宽恕他们?不干!没人干!

男爵 (向娜丝佳) 别忘记你不配跟我比。你呀——我脚底下的烂泥!

娜丝佳 哟,你这败家子儿!你靠我过活——像一条虫子啃一只苹果!

〔大家哄笑起来。

克列实奇 啊,你这个小傻瓜!一只苹果!

男爵 你怎么会跟她生气?——糊涂蛋!

娜丝佳 你们笑?自骗自!你们不见其真就觉得滑稽。

戏子 (悻悻然) 揍他们一顿就好了!

娜丝佳 我要是办得来呀,我——我—— (掠起一只酒杯,朝地板上一丢) 我就这样搞你们!

鞑靼人 干么砸碎碟子?哎——泼妇!

男爵 (站起) ,不成!我要教她——点儿礼貌!

娜丝佳 (奔往门那边) 你们呀地狱里去!

沙丁 (喊她回来) 嗨!够啦!你吓唬谁?再说,搞些子什么?

娜丝佳 狼!我希望你们噎死!狼!

〔她不见了。

戏子 (悻悻然) 阿门。

鞑靼人 ,贱女人——俄罗斯女人。任性——放肆。鞑靼女人不这样。鞑靼女人知道法律。

克列实奇 好好儿打一顿就好了——

男爵 骚娘儿们!

克列实奇 (试手风琴) 成啦。可是琴主儿不在——小家伙一定又酗酒去啦。

沙丁 现在,喝酒来。

克列实奇 谢谢!到困觉的时候啦。

沙丁 跟我们待惯啦?

克列实奇 (喝酒,然后走向角落一张木板床上) 不怎么坏——处处都是人,好像。开头你没注意到——随后,你仔细看他们一眼,原来他们是——人——不怎么坏。

〔鞑靼人在他的木板床上摊开什么东西,跪下,开始祷告。

男爵 (向沙丁,指着鞑靼人) 看。

沙丁 由他去。他是一个好人——别搅他。 (笑) 我今儿干么这样心慈?

男爵 你向来一喝醉酒,就心慈——心慈,聪明。

沙丁 我一喝醉酒呀——样样儿都像神啦——哼——他在祷告?好的。一个人信不信神,由他去。那是他的事儿。一个人有自由挑选——他样样儿破费自己——信,不信,爱,聪明。样样儿破费自己,所以自由。人——就是你的真理!什么是人?——不是你,不是我,不是他们——不!而是你,我,他们,老年人,拿破仑,穆罕默德——合成一个。 (在空中画一个人的形象) 明白不?真是——大的不得了!包含全部首尾——样样儿——在人之中;样样儿——为了人!只有人存在;此外都是他的手和脑的作品!人简直神啦!这个字真叫高傲——人!应当尊敬人。用不着可怜——可怜拿人往下拉——尊敬,就对了!来,男爵,为人喝一杯 (站起) 一个人觉得自己是人,心里舒服!我站在这儿——囚犯,凶手,赌场上的骗子——就算全是!我走到街上,人们把我当做贼看——他们闪在一旁,斜眼儿看我。他们常常叫我:坏蛋!骗子!他们说,干活儿去!干活儿?做什么?为了塞饱我的肚子? (笑) 我一向讨厌成天想着肚子的人。问题不在这儿,男爵。问题不在这儿。人比这高。人比他的肚子高!

男爵 (摇头) 你可以理论——很好——这一定让你的心温暖。我呀,搞不来。理论不来。 (看看四周,小心翼翼,细声细气说话) 有时候——我怕——明白不?怕。我一直在想——下文是什么呀?

沙丁 (走来走去) 无聊!一个人怕谁?

男爵 你知道——自打我能够记东西以来——脑子里头就有一种东西像雾。我永远是什么也不了解。我——可也真怪——我觉得我一辈子都在换衣服——做什么?我说不上来。开头我当学生——穿一身贵族学校的制服。他们教了我点子什么?记不起来——结婚。穿一身礼服,又来一身睡衣——可是我挑了一个坏太太。我为什么娶她?也就是上天晓得——我花光了我的财产——穿了一件不像景儿的灰上身,褪色的裤子——我怎么落到这一地步的?没注意——来到衙门做事——又穿制服,制帽还有一个帽徽——盗用公款,人家给我穿一身犯人衣服——这之后,我就穿上这个——如此这般——像一场梦——不是吗?简直有点儿——滑稽——

沙丁 不很——与其说滑稽,不如说蠢。

男爵 对——我也觉得蠢——话说回来——我生下来一定为了点子什么——你不觉得?

沙丁 (笑了一声) 大概是罢——一个人生下来为了更好的东西—— (点头) 正是。好——的。

男爵 娜丝喀这鬼东西!——她跑哪儿去啦?我去寻寻看。话说回来,她是——

〔走出,一顿。

戏子 鞑靼人! (稍缓) 王爷! (鞑靼人朝他转过头来) 祷告——为我。

鞑靼人 什么?

戏子 (柔柔地) 祷告——为我。

鞑靼人 (稍缓) 你自己祷告——

戏子 (迅速爬下炉子,走向桌子,手哆哆嗦嗦给自己斟了一杯渥得喀,喝干,差不多跑着跑进过道) 我去啦!

沙丁 嗨,席看布尔!你哪儿去?

〔朝他吹着口哨。

〔进来布柏诺夫和麦德外借夫,后者穿件女棉上身,全有一点酩酊。布柏诺夫一只手提着一串浦赖采耳, 另一只手拿着几条小熏鱼,胳膊底下夹着一瓶渥得喀,还有一瓶露在衣袋外头。

麦德外借夫 骆驼是一种驴,不过没耳朵罢了——

布柏诺夫 算啦!你自己就像条驴。

麦德外借夫 骆驼就没耳朵——它拿鼻子眼儿听——

布柏诺夫 (向沙丁) 朋友,你在这儿!我找你找遍了酒馆子。接住这瓶酒。我手满啦。

沙丁 浦赖采耳放在桌子上头,你就空出一只手来啦——

布柏诺夫 确有道理;看看他,警察!精明,对不对?

麦德外借夫 贼全精明——我知道!不精明,就甭想活。一个好人嘛——蠢归蠢,他是好人。可是一个坏人呀——他就得精明着点儿。可是说到骆驼,你错定了。这是一种驮东西的牲口——没犄角——没牙——

布柏诺夫 人都哪儿去啦?这儿怎么没人?喂,爬出来!我请客!谁在那边儿犄角?

沙丁 你要多久把你的钱喝个净光,你这个老稻草人?

布柏诺夫 不会久的。我这回省下的资本不怎么大——饶布!饶布那儿去啦?

克列实奇 (走向桌子) 他出去啦——

布柏诺夫 汪,汪,汪!——你这毛毛狗!汪!呜!呜!别叫!别哼!喝酒,蠢小子。别站在那儿尽嗐声叹气!——我今儿晚晌请客!我就爱这个!我要是有钱呀——一定开家酒馆——不收费!信不信由你们!有音乐,还有合唱队——人人来,吃着,喝着,听着歌儿——心怀敞开!没钱?来——到酒馆儿来,不收费!说到你啊,沙丁,我要——送你——这儿,我一半儿的钱——拿去!我准这么做!

沙丁 全给我——眼下!

布柏诺夫 我的全部资本?就眼下?哈!拿去——一个卢布——又一个——二十个考排克——光蛋!

沙丁 够啦!放在我这儿稳当多啦。我拿去赌一下子。

麦德外借夫 我是见证,钱交他保管。一共多少?

布柏诺夫 你?你是一条骆驼——我们用不着见证——

〔进来阿列实喀,光着脚。

阿列实喀 哥儿们!我脚湿啦。

布柏诺夫 来!湿湿你的喉咙!——这就对你劲儿啦。小伙子,你唱呀耍的都行。可是喝酒嘛——不灵。这有害处的,兄弟——喝酒是有害处的——

阿列实喀 你就是一个好例子。你只有一个时候像人,就是你喝酒喝醉了的时候——克列实奇!我的手风琴修好了没? (唱着,舞着)

,我这张脸蛋儿,

长得要是难看,

我那小姐就甭想

给我好脸子看。

哥儿们,我冻得慌。好冷!

麦德外借夫 哼——我可不可以问问谁是你那小姐?

布柏诺夫 别搅他!现下,先生,少管闲事!你已经不是警察——不是警察,也不是叔叔!——

阿列实喀 是也就是——太太的丈夫。

布柏诺夫 一个侄女儿下到监牢——另一个正在咽气——

麦德外借夫 (傲然) 胡说八道!她没咽气,仅仅是不见罢了。

〔沙丁笑了。

布柏诺夫 这有什么两样儿?侄女儿一没,你就当不成叔叔啦。

阿列实喀 大人!听听退职的小鼓手!

那位小姐——有的是钱,

我呀——一个子也没!

可我照样儿开心,

就这点儿神!

真冷。

〔进来饶布。直到闭幕,不时有男男女女进来。他们脱掉衣服,躺在木板床上,唧咕着。

饶布 布柏诺夫!你做什么跑掉?

布柏诺夫 来,坐下,唱一个歌!我爱听的那个——哎?

鞑靼人 夜晚该睡。白天唱歌。

沙丁 好,王爷。过来。

鞑靼人 你说好,什么意思?吵人——你们唱歌,吵人——

布柏诺夫 (走到他那边) 胳膊怎么样,王爷?是不是割掉啦?

鞑靼人 做什么割掉?等一下——也许不用割掉。胳膊不是铁。要割的时候,说割就割——

饶布 你完蛋啦,王爷。一个胳膊抵不了事。我们全仗胳膊跟背脊骨活着。哥儿们——没手,没人。完蛋啦——来,喝一杯——别摆在心上!

〔进来克瓦实妮雅。

克瓦实妮雅 喂,我亲爱的人们!天气,天气!冷!雨雪!——我的警察在这儿吗?

麦德外借夫 有!

克瓦实妮雅 你又把我的衣服穿上啦!看样子你喝酒来的,哎?什么意思?

麦德外借夫 赶着布柏诺夫生日——冷,雨雪——

克瓦实妮雅 当心点儿!——雨雪!——管你屁事!——床上去!——

麦德外借夫 (走进厨房) 我就好睡的。我预备好啦——是时候啦。

沙丁 你对他——不也严了点儿?

克瓦实妮雅 没别的办法,朋友。像他这种人,还非得往牢里钉不可。我接他跟我一道儿住的时候,我自己想:我也许搞点儿好处到手,说到归齐,他是一个军人,你们哪全是一群浑人——我只是一个可怜女人——可是一转眼他就喝上酒啦。我不受这个!

沙丁 你挑错了人——

克瓦实妮雅 可,就没比他好的——你先不肯跟我在一起——眼睛哪儿有我啊!就算你肯,也不会久过一个礼拜——你会连我输个精光——我跟我的家当。

沙丁 (笑) 算你说对啦,娘儿们。我会连你输个精光——

克瓦实妮雅 你也知道?阿列实喀!

阿列实喀 这儿——有。

克瓦实妮雅 你对人讲我什么坏话?

阿列实喀 可也就是真话。这才算得上一个女人哪,我说。真是神啦。油呀,骨头呀,肉呀——足足有十普德重, 可是脑子呀——一两也没!

克瓦实妮雅 胡说八道。我有的是脑子——可你为什么说我揍我的警察?

阿列实喀 我心想你揪他头发的时候是在打他——

克瓦实妮雅 (笑) 傻瓜!倒像你看不出来。不过,干么拿脏衣服晾在外头?——再说,你伤他的感情——他喝酒就为你在外头瞎扯——

阿列实喀 那,人家说的一定是真话——就是小鸡也喝酒。

〔沙丁和克列实奇笑了。

克瓦实妮雅 ——你这张嘴可真要不得!你把自己看做哪类人呀,阿列实喀?

阿列实喀 顶顶好的人!什么全来。鼻子朝哪儿,我就走哪儿!

布柏诺夫 (靠近鞑靼人的木板床) 来!我们不会给你机会睡的!我们要唱——唱一整夜!饶布!

饶布 唱?凭什么不唱?——

阿列实喀 我伴奏。

沙丁 我们听。

鞑靼人 (微笑) 好,鬼东西,布柏诺夫——拿酒来。喝。玩儿乐。死也就是一回。

布柏诺夫 沙丁,给他斟酒!坐下,饶布!一个人要的并不多!朋友们。我喝了一口酒,快活似神仙!饶布唱歌——我爱听的那个!我也唱——唱完了,哭!

饶布 (唱)

太阳每天早晌出来——

布柏诺夫 (接唱)

我的监房照样儿阴沉——

〔门忽然打开。男爵站在门限呼喊。

男爵 嗨——人们!来——来呀!——外面空地上——戏子——上吊啦!

〔静。全看着男爵。娜丝佳在他背后出现,睁大眼睛,慢慢走向桌子。

沙丁 (柔柔地) 扫兴!害得人唱不成——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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