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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河边一片草原。过了河,绿的花园情意殷殷地环绕着,立着一个外省的小城。正对观众是一座花园,有苹果树,樱桃树,山槐树和菩提树。树底下立着几个蜂房,一张泥在地里的圆桌,和几张土里土气的凳子。围着花园是一道坏了的柳条篱笆,上面挂着一双毡靴,一件旧上身,和一件红衬衫。沿篱笆是从河码头到邮车站的大路。花园里面,右手,突出一角旧小房子,靠墙有一个摊子,出售面包,环形的卷卷,向日葵籽,家造的啤酒。中央偏左,正在篱笆这面,有一所盖着草的建筑。花园一直向左延展出去。

是一个溽暑的下午。

时时传来一只布谷的鸣声,远处隐约飘来一管笛子的幽响。伊瓦金坐在花园房子的窗户底下,弹着一架六弦琴,秃头,一张和悦的脸,剃得光光的,看上去挺滑稽。他旁边是潘夫林·高劳瓦斯提考夫,一个拘谨的小老头子,穿着一件俄罗斯式长上衣,戴着一顶冬天的尖帽子。窗户上面摆着一个啤酒红坛子,和几只大玻璃杯子。年轻的农夫马提外坐在地上,靠近篱笆,嚼着面包。右手,邮车站那面,传来一个生病女人的没有气力的呼唤:“叶菲穆!”不见回答。董喀男人从左手大路那边走下来——一个说不出年岁的人,畏怯模样,衣服褴褛,“叶菲穆!”的呼唤重复着。

伊瓦金 嗨!叶菲穆!

叶菲穆 (进来,沿着有篱笆的花园那边) 我听见她叫啦。 (向马提外) 你在这儿干什么?

马提外 没事。也就是坐坐。

〔第三回传来“叶菲穆!”的呼唤,现在成了一种发怒的声调。

伊瓦金 你为什么不回答,伙计?

叶菲穆 等一下。 (向马提外) 滚开!

〔从篱笆那边拿走红衬衫。董喀男人咳嗽,冲他鞠躬。

,是你!你有什么事?

董喀男人 我才打道院来,叶菲穆·米特芮奇。

叶菲穆 (走开) 怎么,他们把你撵出来啦?你这个二流子!

伊瓦金 (向叶菲穆) 伙计,在喊你,你还是去罢。 (向潘夫林) 他就好支使人。

〔叶菲穆向外走出。

潘夫林 人人好这个。

伊瓦金 可是受支使的人——偏就不喜欢人家平白无故地拿他们喊过来喊过去。当然不喜欢。

潘夫林 那,随你干什么,人总不喜欢。可是你照样儿得对人严。

伊瓦金 这首回旋舞曲 你也可以这样弹。

〔弹着。

董喀男人 啊,什么样儿一个人!他喊我出去,可我怎么的啦?

马提外 天热!

董喀男人 是,天热——不过,我不是在讲天热——就忍着罢。我是说,一个人有东西吃,就以为自己有权力好管别人。你胃口挺好!

马提外 谢谢!

董喀男人 你打乡下来?村子里头烘面包一定烘得好极了。

马提外 只要有面粉给他们烘,他们就烘得好。我这是打伊瓦金这儿买的。

董喀男人 当真?味道儿挺像乡下面包。我尝尝成吗?

马提外 我自己还不够吃哪——

〔董喀男人叹气,静静地舔着嘴唇。

伊瓦金 之后——你还可以往慢里弹。

潘夫林 你说这叫做《疯狂牧师回旋舞曲》?

伊瓦金 就是这个名子。

潘夫林 可是,干么叫这种名字?我觉得这对牧师表示不敬,会把人引到罪过上的。

伊瓦金 你又来啦!潘夫林,你这人就爱挑眼儿。

潘夫林 你也太作难我啦。人人知道我这人多么厚道。我的脑壳不肯静着就是啦。

伊瓦金 毛病是人都不喜欢你。

潘夫林 为什么?因为我爱真理在一切之上。人嘀咕我。我不抱怨。我牢牢守定我的目的,要的只是真理。

伊瓦金 本来嘛,你还要什么?你有一所房子,一些钱—— (左面传来声音。伊瓦金向那边望着) 是邮政局局长的女儿。她到哪儿去?

潘夫林 一只鹡鸰 ——她没好结果的。

〔德罗比雅日琴和外席姚耳吉娜走来。

外席姚耳吉娜 我告诉你——她嫁了一个工程师。

德罗比雅日琴 (差不多绝望地) 可是这种嘲笑的情调完全跟你的外表不一致!请相信我的话——丽狄雅·潘夫劳芙娜的丈夫是一家甘草厂的经理,她没有把他丢了——是他死啦,一根鱼刺把他卡死的。

外席姚耳吉娜 她把他丢了,我告诉你。

德罗比雅日琴 玛丽亚·伊万诺芙娜!我们在财政局什么事也知道。

外席姚耳吉娜 在邮政局呀,我们比你们知道的还要多。我告诉你——他盗用公款,就要吃官司啦。她本人在里头也有份儿。就是这么一当子事!

德罗比雅日琴 丽狄雅·潘夫劳芙娜,你说? ,玛丽亚·伊万诺芙娜——

外席姚耳吉娜 为了罚你拿话顶我起见,你得请我喝杯啤酒。

〔伊瓦金把这当做一声吩咐,站起来,走到墙角那边。

〔潘夫林拾起伊瓦金的六弦琴,往里看,拨拨弦子。

德罗比雅日琴 我欢喜请。不过我坚持丽狄雅·潘夫劳芙娜是一个寡妇。

外席姚耳吉娜 她是寡妇?很好。你会清楚的。

〔他们向右走出。

董喀男人 听我讲,看上帝的名义,给我一个小钱儿。

马提外 你这人可真滑稽!你干么开头不这么说?你说尝尝——倒像有人要尝尝面包!

〔伊瓦金回来,往桌子上放下一坛啤酒和两个玻璃杯,然后站着朝远处望。

董喀男人 要面包吃,我觉得臊的慌。谢谢你!

伊瓦金 说,潘夫林,城可真美。像一锅煎鸡蛋——不像吗?

潘夫林 等他们把铁道搞好了再讲。那时候样样儿遭殃。

伊瓦金 遭殃?怎么会的?又学老鸹叫啦。

潘夫林 外乡人就一群一群带来啦。

〔外席姚耳吉娜和德罗比雅日琴又溜达过来。他们在桌子旁边坐下,喝着啤酒,低声谈话。伊瓦金和潘夫林走向房子角落那边。

马提外 你打哪儿来?

董喀男人 我住在城里头。

马提外 我总以为城里头人有钱。你怎么落到这步的?

董喀男人 我的钱丢光啦。我女人,董喀,把我害啦。董喀和我兄弟。起初她挺好——我们在一起很不错。她是一个好看活泼的姑娘。是的。后来她讲,“这种生活太沉闷啦。”她就开始喝酒。我也喝。

马提外 你也喝?

董喀男人 是呀。我这就叫没办法。这以后,她开始跟别的男人们打交道。我揍完了她再揍她。她跑啦。我有一个女儿——临到十四岁,她也跑啦。

〔他停住,沉沉在想。

德罗比雅日琴 (在桌子那边——高声) 我抗议。玛丽亚·伊万诺芙娜!没这档子事!娜结日达·波里喀尔波芙娜和医生全是见解浪漫的人——

外席姚耳吉娜 咝——咝!别扯着嗓门儿嚷嚷!

马提外 她也在附近跑来跑去吗?

董喀男人 谁?

马提外 你女儿。

董喀男人 我不知道。我连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顶倒霉的是,有一回我喝醉了酒,人家捶我胸膛,就在靠心口的地方——这下子我可病了,做不成工了。我真是什么也不成了。

马提外 真有你的。你怎么过活?

董喀男人 我能怎么就怎么过活——

德罗比雅日琴 (跳脚) 玛丽亚·伊万诺芙娜!可不得了——怕死人啦!纯洁和诚实的事你就不相信!

外席姚耳吉娜 别叫唤!你说起话来像一个疯子。

德罗比雅日琴 不对。相信丽狄雅·潘夫劳芙娜和县长——

外席姚耳吉娜 坐下——

董喀男人 说是工程师今天来。

马提外 造铁路?

董喀男人 对。造好了铁路,可是人没有地方好去。

马提外 要有活儿啦,哎?干活儿真好!

〔潘夫林从房屋那边出现,向桌子走去。

外席姚耳吉娜 (低声) 潘夫林来了……

德罗比雅日琴 啊,可敬的贤人!有新闻吗?

潘夫林 你们好?议长才渡过河——到这儿来——

外席姚耳吉娜 他来会儿那些工程师——就是这个。想想看!他那样儿一位骄傲的老公公——

〔伊瓦金进来——喘气。

德罗比雅日琴 是呀——天热,伊万·伊万诺维奇,不吗?

伊瓦金 (向远处望着) 是热——

潘夫林 你不耐烦,所以体温高。我是什么人也不等,所以我就不热——

伊瓦金 医生和税官来啦。

外席姚耳吉娜 (拾起潘夫林的话) 难道我们又等人来的?我不这样想。

潘夫林 我不是说你。他在等他的外甥。

德罗比雅日琴 那个大学生?

伊瓦金 对。浦芮提金也跟他们一道儿来啦。

外席姚耳吉娜 这可真好玩儿啦。我们城还是头回有个大学生。

德罗比雅日琴 现在,玛丽亚·伊万诺芙娜——你知道,他不算。那位拿枪打死自己的统计家——

外席姚耳吉娜 他离开了大学——

潘夫林 对。他在政治上乱搞,让开除啦。

伊瓦金 (有点儿粗野) 他打死自己,因为你报告他。鬼知道你干么要这么搞。

〔他走开了。

潘夫林 (向他的后影) 我要永远反对邪恶——我们的朋友伊瓦金性子粗暴——而且,也不太公道。我的的确确知道芮宾先生,统计家,打死自己,因为他对娜结日达·波里喀尔波芙娜的爱情绝望——

德罗比雅日琴 你怎么就全知道?

潘夫林 因为我观察仔细——

〔从左边沿路走来医生,莫纳号夫和浦芮提金。董喀男人悄悄地不见了。马提外站起,鞠躬。

浦芮提金 你原谅我,医生,不过,我不能够了解你钓鱼的乐趣。

医生 (悻悻然) 鱼不作声。

莫纳号夫 (向浦芮提金) 请问,你了解什么来的?我敢说,很少你了解的。夏天游泳,冬天洗热水澡——这就是你知道的所有精神上的乐趣——

〔潘夫林走向房屋那边,给自己找了一个座位,靠篱笆坐下。

浦芮提金 人身子喜欢干净——

德罗比雅日琴 (高声) 我们来在你们前头啦!

医生 (在篱笆前面停住) 德罗比雅日琴,要啤酒来。

德罗比雅日琴 (嚷嚷) 伊瓦金!拿啤酒来——要多——当心要凉的!

浦芮提金 斗牌斗赢了也是一种乐趣——

莫纳号夫 当然——

浦芮提金 或者听听音乐。只要喇叭一吹,我就觉得像一个兵开步走。

医生 (向莫纳号夫,带着一种严厉的微笑) 他在拍你马屁哪——

〔德罗比雅日琴走向篱笆,站着静听。显然他想加入谈话,但是掺进去太晚了些。外席姚耳吉娜往后退,望着城,哼着一个调子。

浦芮提金 那对我有什么用?可是我一定要说,马夫芮基·奥席波维奇教会了救火队演奏音乐,在我们城里赢到了不朽的荣誉。谁能够否认这个?

莫纳号夫 那,我是跟他们在一起死用功来的。就像训练海豹——

浦芮提金 现在,我每回看到一个茶炉,马夫芮基·奥席波维奇,我就想到你。

医生 (并不微笑) 他像一个茶炉?

〔德罗比雅日琴笑着。

浦芮提金 不!不!我的思想是说,随便那一种铜东西就让我想到你。

医生 他要拿他的恭维词儿搞死人的——

浦芮提金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音乐作品——

莫纳号夫 是什么让你唱得这样甜蜜,我的朋友?

〔伊瓦金拿来啤酒,走向篱笆。

浦芮提金 假如我唱,我像百灵鸟儿唱,无所为。至于医生拿我开玩笑,他的性子一向乖戾,除去鱼,就什么人也不喜欢。

莫纳号夫 (向远处瞭望) 我们这些位太太们,显然是累的慌啦。她们简直是一步也懒得移动。

德罗比雅日琴 特别难为了塔杰雅娜·尼考莱耶芙娜,想想她多大年纪,多重身子——

伊瓦金 请进来喝你们的啤酒——

医生 那,我可不要兜圈子走路——

〔跨过篱笆。

莫纳号夫 至于丽狄雅·潘夫劳芙娜,你看得出来,她和我们在一起不怎么感到兴趣——

德罗比雅日琴 她是一位社交女子——日子过得神气——

浦芮提金 她骑起马来才帅——

莫纳号夫 是——是呀,她真懂得骑马——

浦芮提金 可也真是的!我们在谈人生的乐趣,偏就忘掉妇女。请问,还有什么更好玩儿的?当然喽,我不在讲我的太太——

莫纳号夫 (笑) 来,浦芮提金,喝我们的啤酒去。

〔他们兜着篱笆走。

浦芮提金 好,好。可真晚啦——是邮车到的时候啦。现在我们可以看看这些工程师是个什么样儿啦——

莫纳号夫 是呀,挺有意思的。我相信他们一定喜欢斗斗牌——

浦芮提金 喝喝酒,我打赌。

〔他们拿起他们的玻璃杯,走开了。董喀男人出现。

马提外 他们来这儿为了会会工程师罢?

董喀男人 他们原来在别的村子赶集。不过,当然喽,有重要人物来,人人急着认识——

〔从右边进来丽狄雅·潘夫劳芙娜,穿着一身骑马的衣服,拿着一根马鞭子。

丽狄雅·潘夫劳芙娜 这——你们谁来看看我的马,好罢?我给钱的——

马提外 成,太太。

丽狄雅·潘夫劳芙娜 谢谢你!

〔她向右走出。

马提外 好,你知道什么!

董喀男人 (表示妒忌和激烦) 不是你在这儿,看马的一定是我——妈的!她要是给你钱,你得分我点儿,哪怕是五个考排克, 成不成?

马提外 也许她给我的一归总就这么多。

〔两个人全跟着丽狄雅·潘夫劳芙娜,向右走出。同时,医生和外席姚耳吉娜在花园谈话。

医生 (悻悻然) 人年轻的时候才创造。

潘夫林 (一直坐在那边静静的,站了起来) 许我插一句话,教会的圣父们年纪大了也创造——

医生 怎么样?

潘夫林 没别的。

〔从路上过来皮拉琪雅·浦芮提吉娜和娜结日达·莫纳号娃,后者是一个高身材女人,十分美丽,睁着大大的眼睛。塔杰雅娜·包嘉耶夫斯喀雅紧跟在她们后面。

娜结日达 接着他就对她讲:艾莉丝!我的爱情到死不衰,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你的。

皮拉琪雅·浦芮提吉娜 真好!我们的男人根本就不懂这种话。

娜结日达 (坐在一块木头上) 法兰西人不忠心,但是他热烈地,高贵地爱着。西班牙人爱起来活活儿发疯,意大利人永远在他爱人的窗户底下弹六弦琴。

包嘉耶夫斯喀雅 娜结日达,先前人家就不该教你读书。

娜结日达 塔杰雅娜·尼考莱耶芙娜,你是到了岁数,对这一切不感到兴趣了。可是我——

包嘉耶夫斯喀雅 你也就是闲话三七——

娜结日达 (严肃的声调) 我要说的是——

皮拉琪雅·浦芮提吉娜 我的亲爱的,我妒忌你。你晓得那么多爱情故事,全都那么动听——活像一个女孩子的梦。我的阿尔西浦哪儿去啦?

包嘉耶夫斯喀雅 我好像望见丽狄雅的母马在那边——

娜结日达 把我介绍给她——

包嘉耶夫斯喀雅 给母马?

娜结日达 不是,是丽狄雅·潘夫劳芙娜。

包嘉耶夫斯喀雅 瞧,我的好太太——你念过一千部小说,可是你连一句简单的问话也说不正确——也就是让你自己可笑。

娜结日达 没关系。各人有各人的聪明路数。

包嘉耶夫斯喀雅 (呼唤,她同时向右走出) 丽狄雅!

皮拉琪雅·浦芮提吉娜 (低声) 可真是的!她对你粗不过——

娜结日达 (安详地) 贵人对我们平民讲话总是那个样子。就是在小说里面,比起在生活里面,样样儿都描画的好多了,贵族照样儿骄横。看,她不美吗?

〔包嘉耶夫斯喀雅和丽狄雅一同回来。

包嘉耶夫斯喀雅 亲爱的丽狄雅,娜结日达·波里喀尔波芙娜要我把她介绍给你—— (娜结日达屈膝行礼) 她连怎么样儿行礼都懂。

〔医生走近篱笆;女人们仍然站在外面。

娜结日达 我认识你。你每天骑着你的马经过我们的屋子。我看着你,景慕的不得了——你那样子就像一位伯爵夫人或者一位侯爵夫人。真是美极啦。

丽狄雅 我常常看见你的脸在窗户那儿,我也景慕你——

娜结日达 谢谢你。甚至于听另一个女人夸赞自己美丽,也是愉快的——

包嘉耶夫斯喀雅 一点儿也不羞人答答的,她是不是?

医生 (悻悻然) 一个男人夸赞不比一个女人夸赞格外愉快?

娜结日达 当然,只有男人能够完完全全地欣赏你的美丽。

丽狄雅 你说这话——很自信的样子——

浦芮提金 (远远嚷嚷) 他们来啦!听。听见铃铛响没有?

〔人人在听。传来车铃的响声。

娜结日达 (向丽狄雅) 你是不是急着要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样儿?

丽狄雅 谁?婶婶,我们该回去啦。

娜结日达 工程师——

浦芮提金 (冲来) 他们这就到——

丽狄雅 (向娜结日达) 不,我不急。

包嘉耶夫斯喀雅 亲爱的,等一下。我累得很。

娜结日达 我一直盼望他们来,就像盼放假。

皮拉琪雅·浦芮提吉娜 他们要是老头子可怎么着!

丽狄雅 (低声,向她的婶母) 这太像一个官方的欢迎团体了,有点儿无聊——

包嘉耶夫斯喀雅 我们进花园儿去——我想喝点儿东西。来罢!

〔全跟着她。

浦芮提金 医生,他们总算来啦。怪有趣的,对不对?

医生 (寻常蛮横的模样) 干么?他们走来的话,也许还有意思。可是,坐邮车——

娜结日达 尽是蠢话!

包嘉耶夫斯喀雅 她巴不得看见他们骑着马,穿着铠甲,要不也披着大衣挂着剑——

〔他们全都向右走出。从同一方向进来议长赖道汝包夫,一个看上去严肃的老头子,灰胡须,高高的黑眉毛,慢慢走着,手放在背后。他停住,听着邮车站那边传来的声音。潘夫林出现了,不等走近赖道汝包夫前面,老远就摘掉他的尖顶帽子。

赖道汝包夫 喂——好啊?

潘夫林 我想您身体好?

赖道汝包夫 那得问我的医生。他们来了吗?

潘夫林 来了——人人等了好久的工程师。一个有了点儿年纪,脸刮得干干净净的,就留下上嘴唇的髭,像抹油来的。另一个还年轻,红头发,挺惹眼。他们有一位太太跟在一起——年轻,美丽——太太带着她的丫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他们坐了两辆车来。他们的行李和伊瓦金上学的外甥坐第三辆车来——

赖道汝包夫 他怎么会同他们碰在一道儿的?

潘夫林 那还用说,看他情况不好,出于好意,答应他附在一起来——

赖道汝包夫 那是丽狄雅·包嘉耶夫斯喀雅的马?

潘夫林 正是。这位小姐骑到佛基诺逛集,现在到达里雅·伊瓦基娜那儿收拾收拾自己去了——达里雅,您明白,做过他们多年的丫头——她母亲也当过他们的管家——

赖道汝包夫 (忍住不笑出来,但是讥诮地) 她祖母的事你也知道?

潘夫林 不,那我说不上来。

〔浦芮提金急急忙忙赶来。

浦芮提金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您好——

赖道汝包夫 (并不握手) 喂——

浦芮提金 您来欢迎这位新来的客人?

赖道汝包夫 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浦芮提金 好处嘛,就一般而言,有的。他们对全城有好处。

赖道汝包夫 (走向车站) 那呀,叫全城欢迎他们。

浦芮提金 (低声) 他在做戏。

潘夫林 一定是。他希望搞到一张睡车的合同。

浦芮提金 老鬼。现在,潘夫林,我要你想法子结识他们的听差,看他们搞些什么行子——你知道我的意思——

潘夫林 我知道——我知道——

〔两个人全向车站走去。从同一方向进来伊瓦金,显然开心的模样,和他的外甥,史泰潘·鲁金。

史泰潘 怎么,全好?

伊瓦金 我身子好,你看得出来。一个人还需要什么?不过,我的孩子,你脸色发黄。你这个坏东西——你怎么搞的会坐监牢?

史泰潘 势所必然。这在今天成了一种大学服务,跟征兵一样。不过,这不值一谈,所以,我们也就不必再讨论了,老兄——同意罢?

伊瓦金 老兄!我喜欢这个——我是你舅舅,我不妨提醒你一声!

史泰潘 瞎扯!你不是舅舅。你是儿时一位朋友。再说,我倒长出来点儿鬃呀胡子的,看看你——光光的像个小娃娃——

伊瓦金 放尊重!喝你的啤酒,可是要尊敬你的长辈! (浦芮提金冲过来,四下里搜寻) 什么事,阿尔西浦·佛米奇?

浦芮提金 那——嗐,孩子,这儿来!

马提外 (从右边出现) 来啦。

浦芮提金 你认识我,不吗?跑到我城里的家,告诉他们打发两辆马车和那辆货车到码头运行李来。听明白了吗?现在快去!

〔浦芮提金跑回车站。

马提外 (急忙走开) 朋友,看好马,成罢?

伊瓦金 外尔号波里这座城开始有生气啦!

史泰潘 那顶桥怎么的啦?

伊瓦金 下了几阵子大雨,桥给冲掉了。议长并不急着修理——他经营渡船。你认识那些工程师吗?

伊瓦金 我就要为他们工作。一切全好——你的蜜蜂——你的六弦琴——你钓鱼的家具?

伊瓦金 一切都好。

〔进来医生,莫纳号夫,德罗比雅日琴和外席姚耳吉娜,谈着话。伊瓦金和史泰潘走出。潘夫林出现,四面张望,退出,但是在契嘎诺夫和董喀男人讲话的时候,他又露面了。

莫纳号夫 (妒忌地) 浦芮提金这个坏蛋。连忙把自己介绍给他们,不浪费一点儿时候——

外席姚耳吉娜 你注意到了没有,医生,年纪轻的那位就像一个火把?

医生 你倒是什么地方见过火把来的?

外席姚耳吉娜 那,医生,我在人家出殡的时候见过。记得克芮雅斯切瓦提亲王出殡吗?

德罗比雅日琴 她的眼睛多好看!你注意到了没有,马夫芮基·奥席波维奇?

外席姚耳吉娜 胡说!她的眼睛一点儿也不希奇。

德罗比雅日琴 我不同意。它们非常富有诗意——

莫纳号夫 在一位女子面前,谈另一位女子的美丽,很不礼貌。你应当懂得这个。

医生 讨厌。人人朝他们跑,就像秋天的苍蝇朝火飞。

浦芮提金 (在台后嚷嚷) 医生!请你这边儿来一下!

医生 干什么?

浦芮提金 (在台后) 要你来——你的生意!

医生 (离开) ,烦得死人!

莫纳号夫 (妒忌地,向着走出的医生) 现在你去会他们——

〔外席姚耳吉娜随着医生。她撞着契嘎诺夫。衣着时髦,他看上去像贵族,有点儿显出酒的影响。外席姚耳吉娜窘了,骤然转开身子,继续走出。契嘎诺夫吓了一跳,扬起眉毛。德罗比雅日琴朝他摘下帽子。

契嘎诺夫 (碰碰他的帽子还礼) 你好?不敢请教大名?

德罗比雅日琴 (窘) 波尔非芮——那是说,财政局一个职员,波尔非芮·德罗比雅日琴。

契嘎诺夫 啊!荣幸!告诉我,这城有一家旅馆吗?

德罗比雅日琴 一家很好的旅馆——有一间弹子房。我们还有一所中等学校——为女孩子设的。

契嘎诺夫 一所中等学校?谢谢你,我眼前还不需要。你们有街车吗?

德罗比雅日琴 我们有三辆街车。停在教堂那边。

契嘎诺夫 (瞥了瞥城那边) 我想我喊,他们听不见罢?

德罗比雅日琴 (微笑) 听不见——相隔很有些路。

董喀男人 (在左边出现) 大人,帮帮一个可怜的病人!

契嘎诺夫 (给他一枚铜钱) 你拿去!

董喀男人 (高兴极了) 老爷,谢谢你。上帝赐你福。

〔很快就不见了。

契嘎诺夫 他喝酒吗?

德罗比雅日琴 不喝。他真是一个可怜的病人。他的太太还把他丢了。

莫纳号夫 我斗胆——

契嘎诺夫 那儿的话——

莫纳号夫 马夫芮基·奥席波维奇·莫纳号夫。我是税官——

契嘎诺夫 荣幸之至。我是谢尔琪·尼考莱耶维奇·契嘎诺夫。

莫纳号夫 那家旅馆,我不妨对你直讲,脏极了,有臭虫——

德罗比雅日琴 也是真的。臭虫才叫多。

莫纳号夫 你应当住在包嘉耶夫斯喀雅的府邸——城里最好的房子——一所贵人住宅,你知道。我相信她现在就在这儿。我帮你来安排。

〔莫纳号夫很快走出。他路上走过安娜·菲姚道罗芙娜和她的使女史提姚潘。

契嘎诺夫 你太好啦——不过,我不知道,当真——现在,等一下——

德罗比雅日琴 (连忙追出) 我去叫他回来。

契嘎诺夫 不,不!你别劳动!好,太晚啦!

安娜 出了什么事?

契嘎诺夫 他们太也体贴入微啦——跟真的野蛮人一样。我可以给你道喜——城里没有旅馆——要有,也就是一家,不过,住满了臭虫。

安娜 就是进城也不容易——渡船出了毛病。

契嘎诺夫 (拿手指头招唤) 请,过来,好罢? (董喀男人出现) 告诉我,伙计,你们有——你们城里有什么出名儿的东西吗?

董喀男人 我们有蝲蛄——大极了的蝲蛄!

〔史提姚潘盯着看董喀男人。

契嘎诺夫 这可能挺有意思——有时候。不过它们也许住在河里面,不是住在城里面——对不对?

董喀男人 ,是的——它们住在河里头。到了冬天,它们还是活蝲蛄。

史提姚潘 (低声) 安娜·菲姚道罗芙娜!那就是他——

安娜 谁?

史提姚潘 我父亲。我怎么办好?

契嘎诺夫 好,好——可是你们城里有什么?

董喀男人 我们有救火队吹喇叭——税官教他们的。

安娜 别作声。站在我后面。

契嘎诺夫 吵不吵得慌?

董喀男人 他们吹起来像没了命!

史提姚潘 我要回到车站那边儿去。他没看见我。

契嘎诺夫 这样看来,住下去也不怎么开心。拿这去。

董喀男人 大人——

〔打算吻契嘎诺夫的手。

契嘎诺夫 (不屑地) 大可不必,我的朋友——跑罢——

史提姚潘 (望着她父亲的后影) 一个叫化子——我告诉过您,我遇见他来的。我早就知道我不该到这儿来。我没对您说吗?

安娜 放心好了。我当心他不麻烦你就是。

史提姚潘 我怕他。他害了我母亲一辈子。这个叫化子!

契嘎诺夫 出了什么事,我好不好问问?

安娜 那是她父亲——

契嘎诺夫 !可好啦。

安娜 好就算数啦?史提姚潘,你到车站去。

契嘎诺夫 我们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切尔孔 (在台后嚷嚷) 安娜!这儿来,安娜!

契嘎诺夫 (望着呼喊的方向) 他在同谁讲话?怎么——家伙!我说什么也不相信!

安娜 (一边走向切尔孔那边,一边向契嘎诺夫) 你怎么的啦?

契嘎诺夫 (伸出他的手,带着一种喜悦的表情) 丽狄雅·潘夫劳芙娜!是你——当真是你?

丽狄雅 (走来) 谢尔琪!老朋友!

契嘎诺夫 你!在这Tierra del Fuego, 野蛮人中间!怎么搞的?

〔外席姚耳吉娜回到花园。她踱来踱去,拿花扇着。不久,德罗比雅日琴过去,两个人一同走着,用心听别人谈话。

丽狄雅 我来跟我婶母待在一起。好,看见你,我很快活!我觉得你和从前一样喜欢跟女人们厮混。

契嘎诺夫 也和从前一样,不走运。我在这地方碰见的头一个人是税官!

丽狄雅 (向安娜那个方向点头,安娜不在台上) 那是你太太?

契嘎诺夫 我太太?我一直没拿所有物妨害自己,将来也不会。不过你那位宝贝丈夫在什么地方?

丽狄雅 我相信我不知道。他的行踪跟我就没关系。

契嘎诺夫 好极啦!你总算离掉了。我对你的了解正确罢?离了没有?

外席姚耳吉娜 (指契嘎诺夫的话说) 怎么样?我不对你讲来的?

〔德罗比雅日琴的模样显得窘。

丽狄雅 别嚷嚷——

契嘎诺夫 你遇见过我的同事没有?乔治!这儿来!这是一个你喜欢的男子!火一样红,就爱胡说八道。

〔切尔孔进来。

你知道这是谁,乔治?你记得我时常同你谈起的一位太太——

切尔孔 (和丽狄雅握手) 是呀,我记得。他真是常常谈到你——

丽狄雅 我听了舒服——

切尔孔 可是我决想不到遇见你,特别是在这阴惨惨的鬼地方。

丽狄雅 你不喜欢这个城?

切尔孔 我不喜欢牧歌。

契嘎诺夫 他仅仅喜欢暴烈的刺激。

〔娜结日达·莫纳号娃在花园出现。她站在那里盯着看切尔孔,动也不动,像一尊雕像,脸和石头一样。

切尔孔 小房子藏在树里头就像鸟窠。静得叫人难过,美得叫人作呕。我的手指头直痒痒,真还想把这首田园诗弄乱了。

契嘎诺夫 把丽狄雅·潘夫劳芙娜介绍给你太太。

切尔孔 ,是的。我可以介绍吗?

丽狄雅 我高兴认识她。不过,你对这个可怜的小城太凶了些——

契嘎诺夫 我相信此后你会欣赏我心情的温柔同我其他的好处啦。

切尔孔 我看见一样东西,我或者喜欢,或者不喜欢——

契嘎诺夫 这小子根本就没好处。

丽狄雅 一个人光有害处,至少界划分明。

契嘎诺夫 (注意到娜结日达) 哼!不过,乔治,把丽狄雅·潘夫劳芙娜介绍给你太太——

切尔孔 现在安娜,我相信,喜欢这种可爱的景物。她就好休息,安静——她崇拜梦想。

丽狄雅 许多人从这里头找出诗来——

切尔孔 是的,所有懦夫,懒人,和贫血的软弱东西。

契嘎诺夫 谁是那位跟你太太一道儿来的庄重女人?

丽狄雅 那是我婶母。

〔安娜和包嘉耶夫斯喀雅进来。

切尔孔 安娜,见见丽狄雅·潘夫劳芙娜·包嘉耶夫斯喀雅。

包嘉耶夫斯喀雅 丽狄雅,我们的客人方才赁下了我们大房子的二楼。

安娜 样样事安排得这样快,这样好,我非常高兴。

契嘎诺夫 给税官来三声欢呼!你得谢谢他。

丽狄雅 别那么大声。那边是他太太。

契嘎诺夫 那是他太太?哼!

〔望着娜结日达。

安娜 我累极啦——我巴不得就走到房子。

包嘉耶夫斯喀雅 马上就要过河。

〔娜结日达慢慢走开。

切尔孔 河那边那个生意人——叫什么名字来的?——把马已经给我们预备好了。

包嘉耶夫斯喀雅 浦芮提金是那家伙的名字。丽狄雅,我坐一个小铲子过河。我得布置布置去——把屋子给他们预备好——

安娜 请,别麻烦你自己——

切尔孔 我们还不就完全没有办法。

丽狄雅 (向她的婶母) 等一下。 (向安娜) 你骑马吗?

安娜 不,我不骑马。

丽狄雅 真可惜。我原想把我的马借给你。河上头有一个地方好走的。

安娜 谢谢你,我怕马。有一回我看见一匹马踏死一个小孩子,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每匹马在等一个机会弄死人。

丽狄雅 (微笑) 可是你不怕坐马车,不是吗?

安娜 不,不怎么怕。我跟马当中有一个车夫。

切尔孔 安娜,这也许很动人,不过,我告诉你,并不聪明。

安娜 我不想装聪明。

契嘎诺夫 (向丽狄雅) 我们又遇见啦!

切尔孔 (继续,向安娜) 你就试一会会儿工夫,也不是坏事。

契嘎诺夫 你知道这简直是一种神迹。

丽狄雅 也许这仅仅证明世界是太小了。

包嘉耶夫斯喀雅 (向安娜) 来看看我们的小城。真是怪有趣的。

〔把安娜带到篱笆那边。

契嘎诺夫 你比往常更美。你眼睛里头有一股子新表情。

丽狄雅 或许是腻烦。

切尔孔 你觉得腻烦?

丽狄雅 我不觉得人生太快活。

〔赖道汝包夫进来,从车站那边过来。他走近这群人,咳嗽,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把手举到他的尖顶帽子,好像致敬,但是很快就放下来了,害怕人家注意到他的举动。

切尔孔 我想不到你会——

丽狄雅 为什么不?

切尔孔 我不知道。不过我原以为你对人生另有一种观点。

丽狄雅 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人。我看过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全都太相像了。

赖道汝包夫 我是本地的议长——瓦西里·伊万诺维奇·赖道汝包夫——议长——

切尔孔 (冷然) 你要我们帮你什么事?

赖道汝包夫 我要同你们头儿谈话。你是头儿吗?

契嘎诺夫 我们全是头儿——信不信由你。

赖道汝包夫 那么,好。你们饭车上用不用木材?

切尔孔 (干涩地) 先生,再过一星期,我就可以谈生意了——早了不成。

〔稍缓。

赖道汝包夫 (惊) 也许你没有听见?

切尔孔 听见什么?

赖道汝包夫 我说我是——议长——一城的头儿。

切尔孔 我听见了。怎么样?

赖道汝包夫 (抑制他的怒火) 我六十三岁。我是教会的委员。全城听我吩咐——

切尔孔 你要我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

契嘎诺夫 先生,等我们稍微清醒一点,你那一切珍贵的头衔,我们自然就会加以相当的注意——

切尔孔 至于现在,你顶好还是离开我们。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会拜望你的。

〔赖道汝包夫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人:眼睛射出怒火,大踏步走掉。

安娜 叶高尔, 你何苦跟他撒野?他是一个老年人——

切尔孔 我知道这些钻营的家伙。一城的头儿,是吗?与其说是头呀,还不如说成一张愚蠢的贪婪的嘴好。我清楚这类人物。

契嘎诺夫 (向丽狄雅) 这个红毛毛儿恶棍,你喜欢吗?

丽狄雅 说老实话,不很喜欢。

包嘉耶夫斯喀雅 丽狄雅,我们现在得走啦。

安娜 我丈夫向来有点儿粗。不过心里头——

切尔孔 他又好又温柔——你是不是想这样讲?别相信她。我这人是表里一致。

丽狄雅 再见。 !那个人就不懂调理马——

〔急急向右走出,后随包嘉耶夫斯喀雅。

包嘉耶夫斯喀雅 我们候你们来——

契嘎诺夫 多谢之至。我们不会久的。

安娜 倒说,我们那位大学生来儿去啦?

切尔孔 (望着城) 我不知道。

安娜 你看我们好不好请他帮我们看看东西?我们不能够把史提姚潘留在这儿。

切尔孔 人家不是听差。

契嘎诺夫 乔治,你望着这座城,就像阿提拉 望着罗马。大人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切尔孔 一个丑恶的小城——那个女人有没有爱人?

契嘎诺夫 好怪的问话!

安娜 你怎么的啦,叶高尔!

切尔孔 你受不了?你不知道许多女人都有爱人?

安娜 这类事不好这样谈的。

切尔孔 别人不谈——对。可是我谈。你以为不道德?

安娜 俗气——粗鲁。

切尔孔 ,我原以为你说不道德。那么,谢尔琪,她有没有过爱人?

契嘎诺夫 朋友,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不像有。就是有人对我讲,我也不信。

〔浦芮提金和董喀男人进来。

浦芮提金 请,全准备好啦。你们的行李全搬上船啦。你们就来,好吗?

契嘎诺夫 谢谢你。我们怕是太麻烦你啦。

浦芮提金 才不!才不!不值得说。再说,招待周到是我们的责任。

契嘎诺夫 说实话,你这人真了不起。告诉我,你们这儿喝些什么?

浦芮提金 全喝。

契嘎诺夫 可是顶喜欢什么?

浦芮提金 渥得喀。

契嘎诺夫 嗜好不高明,但是健康。

〔他们走出。

切尔孔 (向安娜) 我们走罢。

安娜 (挎起他的臂) 叶高尔,你怎么一下子就这样阴沉?

切尔孔 我累啦。

安娜 不对。你从来就没累过。

切尔孔 那我是爱上人啦。

安娜 (低声) 叶高尔,你为什么这样粗野?为什么?

董喀男人 (走近) 大人!

切尔孔 走开——

安娜 (给了他一枚铜币) 拿去——

〔切尔孔和安娜走出。

马提外 (从房子后面跳了出来) 她给了你多少?

董喀男人 二十考排克。我一共搞到一个卢布二十。

马提外 你真走运!我也就是搞到手十考排克。

浦芮提金 (在台后呼喊) 嗨!这儿!

马提外 我来啦——

〔他跑出。潘夫林跨过篱笆来。

潘夫林 你说,你搞到一个卢布二十?

董喀男人 (畏怯地) 一个卢布二十。

潘夫林 我看。是——是的。对。凭什么,我倒问你?拿去,流氓,走开这儿!等一分钟。有一件事我倒要告诉你。你要听吗?

董喀男人 我没做什么,潘夫林·萨外里耶维奇——

〔赖道汝包夫回来。

潘夫林 走!走!别在这儿蘑菇。

〔董喀男人离开。

赖道汝包夫 他们走啦?

潘夫林 是的。

赖道汝包夫 你同那个丫头谈了些什么?

潘夫林 ,也就是这个那个——可是我就没法子打她那儿探听出话来。我还给了她一个卢布。

赖道汝包夫 你这是干吗?现在她倒好说你存心贿赂她了——

潘夫林 我也就是心里那么想。我跟自己商量。我给她一个卢布怎么样?我确定这不济事。这年轻女人叫人宠坏了——

〔赖道汝包夫盯着城望,没有听。

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她是董喀男人的女儿——跑掉的。她自己这样儿对我讲的——

赖道汝包夫 (忽然,严厉的声音) 你知道省长本人和我握手来的?

潘夫林 (必恭必敬) 我当然知道。人人知道。

〔稍缓。窗户那边传来史泰潘·鲁金的声音。

赖道汝包夫 (低声) 那讲话的是谁?

潘夫林 (耳语) 伊瓦金的外甥——那个大学生——

赖道汝包夫 (耳语) 别作声——

〔他们用心在听。远处有一条狗在吠,一只布谷在鸣。

史泰潘 (在台后) 等我们把新铁路造好——我们就好给你们腐旧的生活方式出殡啦——

〔他笑着。

赖道汝包夫 (低声) 你听见这个啦?

潘夫林 (具有信心) 瞎扯——

赖道汝包夫 好,记住他的话!

〔他走出,潘夫林随着他。 +doB0yAai5r3uNzuhTTLWeeDkaRoomrxJxep/jhmsU2pM1CfQnYud26XkLhlrMk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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