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耳畔传来陌生的水声,喉咙感到一丝酸苦,无数汹涌的水从鼻子、口腔灌入,像裹挟着长驱直入的风冲到了肺管子。
“国师?”
是谁?
谁的声音……那么好听!
声音像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摸他耳际……
“国师!”
声音瞬间发沉,犹如巨石凶猛地砸向他的心窝,肺管子的水一下子往喉咙口涌上去。幽幽的声音穿过地狱、穿透天堂,从四面八方刺中了他的命门!
他感到狐疑,最初的滚烫变成了如今的痛彻心扉的冰冷……
他痛!
四肢百骸仿佛被撕裂、磨碎!
“呕……”
聂祈风难以遏制的狂呕,霍然直起上身,肩背笔挺,像一把锋利的剑。突然睁开眼,满脸都是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洗澡水?
他一身登基隆重庄严高端精致的衮服沾了水,经过火烧、水淹、穿越……居然还规规矩矩穿在身上。
满脑子问号,这是……穿越了?
濒死穿越了?
迷茫了大约几秒,实际上心理活动比光速还要快。
翎儿?
翎儿是不是跟他一样濒死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卫生间还是老样子,局促、窄小,门虚虚掩着,透过门缝有一丝漏进来的光,那一瞬间地狱天堂来回穿梭的感觉,心脏猛烈抽搐了一百次。
他亦步亦趋地走到门边,不过五六步路,仿佛走了一整个苍凉的人生那么久远。手放在门把手上,一丝丝推开门,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出去打量整个一居室的房间。
空空荡荡!
难道翎儿没有穿越回来吗?
那他一个人活在陌生的世界有什么意思?
他不安地回望着装满水的浴缸,难道再死一次?上次是烧死自己,这次选择……淹死自己?
聂祈风不寒而栗,就没有一个体面的死法,符合他一个万民拥戴的帝王为心爱的女子殉情的浪漫戏码?
吱嘎!
声音微弱而迟缓,要不是聂祈风内力深厚,听力过人,根本就不会发现墙角衣柜门发出了声响。
疾步上前,一手叩在衣柜门上……
他听到了惶恐的呼吸,透过层层的气压氤氲出来,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穿透胸膛掼到地上。
衣柜内角落一个瘦小苍白的姑娘,手里紧紧捏着榔头,由下而上盯着他,直到他们面面相视,那惊惶眸子滚动起来,顷刻间雾气满涌上来,眼泪夺眶而出。
“国……国师……”
聂祈风喉结滚动,嗯了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智,一把抓过躲在衣柜里的宣翎儿,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把她的骨血揉碎入自己体内!
“是我!是我!我是聂祈风!我是上官安河!我是……我是你的夫君!”
怀里的小人挣了挣,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不受控制。
良久,他松开了宣翎儿,低头看她。
宣翎儿仰起头,房间的白炽灯在头顶散漫地倾泻,她在聂祈风眼里看到了憔悴苍白的自己。
无数个夜晚,她在噩梦中翻来覆去,血肉被割裂,五脏六腑被冷兵器刺穿,她像一块破布,被人撕成了碎片,洒了一地的血肉。她痛得哀嚎,却再也哭不出来,醒来以后,她蒙着头,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但最令她痛得不是死去,而且死前没有来得及再看他一眼。
来到宣翎儿的世界,见到她的第一面,没什么想做的,太多话来不及说,只想……吻她!
把长长久久的懊悔、愤恨、疼痛都化作歇斯底里的吻。他低下头,捧着宣翎儿的脸颊,小脸苍白,手感冰凉,无比心疼,唇齿相依时,只能用力加深这个吻。
宣翎儿瞪大眼睛,冰凉的唇遇上了火热的吻,口腔中涌入了龙涎香似的甘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坚毅的眉峰,拥吻时蹙拢的长睫。
良久,那个拉丝的吻才停止,宣翎儿稳了稳心神。她问:“你是……真的吗?”
聂祈风,“……”
“我是不是……做梦了?”
聂祈风怜爱地看他的心上人,温柔的掐出水的口吻,“你经常梦到我吗?”
宣翎儿缓缓摇头,“没有。一次也没有梦到过。所以,我很害怕。怕……梦太短,我来不及记住梦里的细节。如果这是一场梦,你别叫醒我。”
“你摸摸我,我是真的,你的夫君我追随你而来了,以后我嫁妻随妻了。”
宣翎儿一松手,哐当一声!
手上的榔头径直砸下,落在聂祈风的脚上。
“嘶!”
钻心的剧痛!
国师就算穿越到现代,没了身份加持,自身的骄矜贵重的偶像包袱是半点不肯松懈,想让他嘶哑咧嘴跳脚是不可能的!
但是!真的痛!
宣翎儿容色大变,看聂祈风明明涨红到要骂人,但是又故作镇定假装花好月好的脸,她才一下子醒悟!
“你是真的!这不是做梦!”
“当然是真的!你夫君我啊!”
泪流满面的相逢,一下子好像成了上个世纪的往事,现场气氛瞬间巨变。
“你怎么回事啊?才刚见面,你就想谋杀亲夫啊,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啊?你说啊!”
聂祈风一脸炸毛,盯着宣翎儿,随手捡起地上的胸器,摆出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的样子。
宣翎儿的眼神始终随着他挪移,半寸目光的舍不得移开。她咬了下唇,“那啥,我这不是以为有小偷小摸的嘛。我一个单身女子独自居住,又长得貌美如花,要是有人劫财就算了,劫色怎么办?所以我……我拿个武器防身啊。”
聂祈风一听有道理,点点头,深棕色眼眸一暗,咂摸她话里的意思发现了一丝端倪,瞬间就搬起冷面修罗的脸孔。
宣翎儿太狗了,看到娇贵犹如暗夜昙花的真人国师出现在陋室,那一刻的心情好似中了一亿的六合彩,只想赶紧捂住国师这朵娇花,哪里舍得让他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赶紧自我反省。“我说错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