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拥着宣翎儿,透着大气,裹挟浓重的鼻音,好似远古最荒蛮的兽,迎来了最后最彻底的一击。
痛快!
宣翎儿一动不动躲在他怀里,“国师,你高兴吗?”
“嗯。”不仅仅是高兴,更多的是感动,感谢她的成全,愿意陪他在至暗时刻,给他全身心的爱。“翎儿,谢谢你。”
“嗯?”她纳闷道,“这时候,你跟我说谢谢?”
侧过脸,缠绵的吻,嘴边品味苦涩的泪。
“你怎么哭了,太高兴了?”她仗义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把年纪,被我给办了,你一定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临了还有这么一出。没事儿,我这人大方,你喜欢想要就跟我说,我下回还给你。”
这丫头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可他偏偏好这口。不扭捏,不做作,那些虚伪都是她给别人的,留给自己的,够纯澈,够透明。
她枕在他怀里,犯愁。“国师,咱们以后只能偷偷摸摸的,你怎么打算的,初一十五来一趟,还是逢单双日?”
他慢慢捋着她耳边的碎发,“你别喊我国师。”
她过去叼他的嘴,“祈风?阅春?小阅阅?你喜欢哪个?”
“安河。”
这一刻,他想告诉她真相,可他不敢。
“这名字真好听。”宣翎儿道,“国泰民安,海清河晏。好名字。以后我喊你安河。”
他含蓄笑了笑,“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这么喊我。”
她由衷满足,枕在他怀里,听他失律的心跳。“你别这么紧张,咱们还有以后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遗憾道:“我……”
“怎么了?”
“没带药。”
“什么药?”
他一脸尴尬,“那个……事后的药。”
她满不在乎,“没事儿,你都这把年纪了,成活率不高的,可能压根儿活不了。”
“我……”
他不好反驳,总不能说自己正值壮年,可四野都是荒村,去哪里找药?
两人枕在一处,窗外落雨渐停止,倒是个销魂安眠的夜晚。
睡到后半夜,他理了理散乱的衣袍,回望她甜睡的侧脸。
不禁低头印上一吻。
持守了这么久的心,终于袒露无意。
春放和秋牧垂头丧气等在门外,看到聂祈风一刹那,脸上流泻一丝异样。
毕竟谁都知道屋里发生了酣战,如今的座上与过去截然不同。
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还是秋牧胆子大些,拱手道:“座上,谢澜摔下悬崖,生死未卜。”
聂祈风很平静,他尝过太多的悲喜,似乎隐隐觉得,谢澜没这么容易死。“派人去山崖地下搜查,不论生死,立刻对外散播消息,大齐国嫡长子谢澜,死在大梁国境之内。”
春放问道:“对外散布消息,死因是什么?”
秋牧脱口道:“奸污公主未遂。这个原因,必定会引起两国间隙,大战一触即发。”
聂祈风赏了他一个狠狠的眼风,但不可否认,秋牧的建言确实不错。
“失足落山吧。”
秋牧拼死建议道:“座上,铺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挑起两国纷争,如若只是失足落水,恐怕不足以让两国兵刃相见。”
春放道:“座上,请您三思。”
秋牧双膝落地,言辞恳切,“座上,齐梁践踏我们的老百姓,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替陈国和父辈雪耻!”
他舌苔苦涩,堪堪站在原地。“我不能把责任推给她,她把一切都给了我,我要护她一世。”
“在心心里,国仇家恨,比不上您的儿女情长。”
春放和秋牧再无多言,垂首望着地上积落的水渍。
“我宁可死,也不能让谣言侮辱了她。不必再说。凡是伤害她的,一律不许。”他冷漠道,“对外宣称,谢澜遇到了流窜的山贼,不幸殒命。”
他重又回到了榻上,宣翎儿还在沉睡,大抵做了不好的梦,眼角垂泪。
秀致的容颜,再多看两眼,愈加不舍。
“安河。”
“嗯?”
她笑嘻嘻地睁开眼,“我喜欢你的名字,透着亲切。”
紧紧搂着她,“你喜欢就好。”
一手抚在他心上,“你总是说,将来要告诉我一些事。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的秘密。”
他犹豫再三,还是说不出口,生怕梦境太短暂。
“我……翎儿,眼下还不是时候。”
她没有逼迫他,特别通情达理。
“谢澜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微微一怔,“谢澜跌落山崖,死了。”
她讶然惊悚,“死了?是你的人推他下去的?”
他真假参半道:“不是,失足落下,是一场意外。”
心里有点难过,眼角沁出泪花。
他吃味儿了,“你为谢澜哭?”
她缓缓摇头,“不是。”
为了自己而哭。
她忽然领悟道:“大齐国皇子在国境内出事,大梁国难辞其咎,要是齐王不忿,恐怕会引起两国战争。”
他颔首,“齐王狼子野心,中原二分天下都是暂时的,他的志向是一统天下。这次借着谢澜的契机,必定会卷土重来。”
宣翎儿睡不下去了,窝在他怀里,内疚道:“我良心不安,这事也算因我而起。如果……两国真有差池,我难辞其咎。父皇要是知道了,肯定恨死我了,还不得气死他呀。”
抚着她清瘦的脊背,心里不是滋味。“不是你的错,若要责怪,都怪我。翎儿,皇陵不必再去,我派人把你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怀抱骤然冷却,从他怀中挣出来,“如果两国开战,还有安全的地方么?”
聂祈风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她喊了他一声安河,“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我……”
宣翎儿眸光冷彻,眼底藏着涟涟泪光。“安河,你姓什么?”
喉结滚动,顿觉无边苦涩。“我姓上官,上官安河。”
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发现名字里的端倪。普天之下,只有陈国皇室冠以此姓。
“上官。”她颔首,“这个姓倒是不多见。上官安河,真好听。喊一百次,还是觉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