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祈风皱拢眉头,“何事喧哗?”
他走到脚踏,打开门。
夏凉慌张道:“座上,宫里来信,让三公主马上回宫。”
“现在?”他抬眸看了眼黑黢黢的天色,“子时回宫?”
夏凉说是。
宣翎儿趴在聂祈风的肩膀上,“宫里出事了?”
他慎重颔首,“嗯。”
她低头丧气道:“那我回去了。”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小心。”
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会出事?与我有关?”
他嗯了声,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威严。“怕你有危险,我跟你同去。”
“你别去,父皇已经怀疑咱们了,你要是去了,就是不打自招。”屋里没有燃灯,却藏不住她眼中的星河璀璨。“你是国师,你要好好的。我是父皇的亲女儿,就算犯了什么大错,最多就是禁足罚俸。禁足对我而言,都不算惩罚。你翻窗子来看我也一样。”
她就是有本事化腐朽为神奇,本来是忧心忡忡地话题,被她嘴皮子翻转,瞬间又没这么悲伤。
他柔情款款,叮嘱道:“那你万事小心,你要记着,一切有我。”
“嗯。”
他亲自送她到了山门,目送安车在夜幕中奔驰。
一眼万年,多是不舍。
春放躬身,“座上,皇陵出事了。”
他问道:“宣明德便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找翎儿回去的?”
春放回道:“应该是。”
绛珠宫亮如白昼,静妃从今上的怀中醒来。
今上一把推开他,书信在他手上,瞬间被拧成了皱巴巴的一团。“荒唐!简直荒唐!”
“今上,出什么事了?”
今上怒不可遏道:“皇陵竟然被人盗墓了,荒唐至极!”
静妃目瞪口呆,“还有这档子事?”
今上怒极反笑,“真是荒谬!简直打脸,朕还活着,咱们宣氏一门的皇陵,还能被人盗了?”
静妃没见过如此阴邪的笑,战战兢兢问道:“追查到是什么人做的么?”
“阉人。”
静妃眼中晃过一丝犹豫,难道是白衣观的人?
今上怒道:“凤梧殿的阉人,都是翎儿干的好事。强掳了英俊少年入宫,阉掉之后,转手不要。还假惺惺替他们求情,朕一时心软,不忍心造孽太深,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去皇陵中伺候先祖。谁知!这群阉人不知好歹,居然盗墓!”
静妃强忍住笑意,差点就要溢出喉咙了。“这些人不知好歹,您给他们活路,他们还要作死!抓到了么?”
今上怒容满面,此事不仅荒唐,更是羞辱了他的体面。“抓到了不少,但还有落网之鱼。”
张宝禄又来报,站在屏风外,摔了个老元宝。“座上……将军府来报!”
“说!”
张宝禄脸色僵白,道:“赵将军他……自刎了。”
“什么?”
环环相扣的噩耗,几乎压垮了今上的腰板,他气得猛喘。“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宝禄道:“赵将军一时看不开,还是走了这一步。他留下了遗书,您要不要过目?”
呈上遗书,今上御览。
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老泪纵横。“卫光,朕错了,朕对不起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遗书中,赵卫光愧对今上,教女无方,为皇室抹黑。被今上夺了军权,自觉无脸面对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满书都是愧疚,满字都是血泪。
静妃暗中窃喜,该来的风暴终于还是来了。
她跟聂祈风私下约定,以皇陵动荡为信号,表面上是盗墓,实际上是揭竿而起,拉开了推翻大梁国的序幕。他最终还是走了这步棋。
辅国大将军赵卫光被削了兵权,犹如砍断了宣明德的利爪。
今上痛不欲生,穿了外罩衫,大步流星走到门外,痛哭流涕。
戎马疆场的一代将军,落得自刎收场,是他不懂得惜才。
晨光熹微,宣翎儿漏夜赶回宫。
在绛珠宫的翘首檐下,看到今上落寞地坐着。“父皇,我回来了。”
他唔了声,“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么?拿到粹魄金果了么?”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她哪来的粹魄金果。
硬着头皮,“没有。国师说被贼人偷走了。”
今上阴沉一笑,“能从天师府盗窃的贼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吧。”
她吐了吐舌头,“说不准呢。”
今上容色一紧,沉肃道:“天师府的贼人朕不知道,但是皇陵里养了贼,朕一清二楚!皇陵被你养的那些阉人盗了,都是你闯的祸,如何收场?”
“啊?”宣翎儿一脸蒙圈,“他们还会盗墓?”
今上嘴角一沉,“这事情是你惹出来的,难辞其咎。”
宣翎儿认错态度极好,“父皇,都是我的错,翎儿甘愿受罚。”
今上眉头打结,看这个女儿,打又打不得,杀又不舍得。可她惹事生非,不能一味姑息。
宫里发生了震动,宣崇烨闻讯而来。一概往日的乖张,今日一身江海蓝的官服,束腰挺致,“父皇,听闻皇陵出了事,儿臣特意前来听候差遣。”
今上觑了他一眼,“你有什么高见?”
宣崇烨连忙自谦,“高见谈不上,不过是尽心尽力,为您分忧。”
今上的眼神在宣翎儿和宣崇烨两人之间游弋,“皇陵起了盗墓案,那些阉人败坏了宣氏皇族的根基,此事非同小可。”
宣崇烨忙进言道:“那些阉人都是老三惹出来的,恕儿臣斗胆进言,解铃换需系铃人。”
今上怒容乍起,“好一句解铃换需系铃人,既然如此,人都是老三惹出来的,就由老三去收拾!”
两人都行三,宣崇烨问道:“哪个老三?”
今上不苟言笑,“凤梧殿宣翎儿。”
宣翎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您是让我去……平定盗墓贼?”
今上一言既出,自然没有她回旋的余地。“明日启程,自己惹得祸水,你自己收拾干净。”
宣翎儿面有难色,“明天就走么?我还没有准备好。”
今上极其不待见,“你随时随地闯祸,自然要学会自己去收拾。”
他大手一扫,秋风扫落叶似的,把她赶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