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禄面露难色,道:“今上的意思,得给你煞煞性儿,你在这里反省。老奴瞅着适当的时机,替你美言几句。”
赵潇潇慌了神,这是要吃牢饭的意思了。
堂堂辅国大将军的嫡女,被人冤枉在慎刑司坐牢,窝囊气没法子受。“大监,我要见我爹,劳烦你通融。”
张宝禄摇头,“你可别犯浑,皇室最忌讳什么?最忌讳内功干政,也最忌讳外戚揽权。赵将军功高盖世,今上是看重他的。可要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就成了功高震主了。到时候他的话就成了刺耳的针,得拔了。”
她抽了个冷气,“是潇潇短视了。”
“宫里的学问呐,且有你学的。”
赵潇潇颓废一眼,觑他,“大监,我还有机会么?”
张宝禄不忍看她意志消沉,“沉住气,万一大皇子回了魂,你还是独一份的大皇子妃。富贵且有你享用的。”
她颔首,“他朝让我坐稳地位,头一桩事,就是给三公主出降,嫁给菜市口卖猪的!”
张宝禄皱了皱眉,“仔细祸从口出。大皇子妃自求多福吧。”
凤梧殿乱作一团,御医纷至沓来。
莫心前脚听说,公主被关入慎刑司,忙前忙后托关系,打听消息。谁知不过一天光景,公主满身是血,被人抱回来的,直着进去横着出来。
她喊了半天公主,可愣是连个面都见不到。
谢澜护犊子似的抱在怀里,也不怕大热天给她烫熟了。
夏凉拽过莫心,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憋得脖子老粗。“莫心,我回来了。”
莫心嗯了声,泪如泉涌。“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夏凉这厢要跟莫心诉衷肠,内殿谢澜急着喊人。
莫心道:“咱俩的事儿,一会儿说,现在紧要的是公主,我去去就回。”
夏凉道了声好,“你也知道,公主受了伤,我不方便进去。”
莫心总算理解了,每回公主沐浴,涂药之类贴身的工夫,夏凉都是有多远避开多远,缘故就在身份上。
进了内殿,公主昏迷,身前涌血,浇透了半身。
容妃匆匆忙忙赶来,抱着宣翎儿一顿痛哭。
御医一字排开,不敢细看伤势,毕竟都是男人,怕多看一眼,等三公主好了挖人眼睛。
容妃道:“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不过公主毕竟未出阁,快去请女医。”
谢澜站在旁边干着急,“宫里还备了女医?”
容妃说是,“上回翎儿受了重伤,一众御医干着急。好在最后力挽狂澜,自此之后,宫里便选备了医药世家的姑娘入宫当女医。”
谢澜恍然大悟,又问道:“三妹妹过去也受过伤么?是谁救了她?”
容妃不便回答,支支吾吾道:“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横竖不是好事,记挂着做什么。”
容妃坐镇,料理了大半天的光景。
天,哗擦就入夜了。
容妃倦了下半宿,抬眼看谢澜,鹰隼似的望着宣翎儿。“谢皇子,劳您费心了。女医来过,伤势不算重,修养一阵子,兴许就好了。”
谢澜钻心的痛,感情说不清缘起,已然那样深刻。“还不算重么,小脸都瘦了。”
容妃感激道:“今日之事,要不是大皇子及时赶到,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我一把年纪了,就盼着儿女好,谁想到赵潇潇心狠手辣,连翎儿的命都能惦记上。”
“容妃娘娘,都是应该的。要是翎儿有个好歹,我不能原谅自己。毕竟这事儿也是因我而起,是我揭穿了宣尚煜的假面具,他恼羞成怒杀了人,才会身陷囹圄。之后机缘巧合之下,让翎儿遇上了。”谢澜自责,难辞其咎,“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
容妃看他满目诚恳,气也消了一大半。“大皇子您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今日本该是你启程回国的日子,到底是耽误了。你离乡背井这么久,家中父母必定挂念,还是趁早离开是非之地吧。”
“翎儿没苏醒,我走不开身。心里始终挂念着。”谢澜言辞恳切,“当着您的面儿,我也不瞒着,我心里只有她,想娶她过门。奈何总有阴差阳错之事搅扰,致使婚姻之路不畅,我着实也没什么脸面再求。”
容妃颔首,慢慢擦拭宣翎儿额上的薄汗。“大皇子,您有心了,我这闺女主义大,轻易做不了她的主。她要是不喜欢,能上房揭瓦。你如果跟她有缘分,自然会有结缘的那天。”
谢澜颔首,知情识趣地离开,也不忘一步三回头,深情款款。
容妃都快被他感动了,要不是宣翎儿一早挑明不喜欢谢澜,都想替她应承下来了。
莫心端着黑黢黢的药汤,恭恭敬敬地进来。“容妃娘娘,天都黑了,外面瞧着天儿不好,又要下雨了。”
宣翎儿始终不见苏醒,容妃揪着心,病急乱投医又想到了聂祈风。“国师呢,国师在宫里,还不快去请他过来瞧瞧翎儿。”
苏香到了殿内,面有难色,“娘娘,听说国师为了救大皇子,内力修为损耗过甚,在博文轩闭门休养。”
“他老人家不来了?任由我的翎儿昏迷,见死不救了?”容妃霍然站了起来,“我得去求求国师,让他来救救翎儿。”
苏香劝阻道:“娘娘,您可别去,宫里除了乱子,今上震怒。您要是贸然前去打扰国师,没准儿连您都获罪。您也听女医说了,公主的状况不差,脉息顺畅,苏醒是迟早的事儿。”
容妃晃了晃神,血液逆流,差点晕厥。莫心和苏香连忙搭手,扶住了她。
好说歹说,总算劝走了容妃。
内寝些许安静,酷暑的夜晚一场急雨,浇得人透心凉。
四方榻后,转出来一个黑衣道袍的人,没别人了,那个故作冷漠地国师,按耐不住纠结的心,趁着雨夜翻墙凤梧殿。
他垂眸看去,妆蟒堆砌的富贵窝里,躺着病恹恹的娇美人儿。
他沉下心,走到榻前,“装够了么?拿簪子扎自己,不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