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紫辰宫亮如白昼，聂祈风急如风火走到了大殿门口。
驻足，他顺了顺紊乱的气息。不该，也不能表现出紧张与在乎。
张宝禄通传之后，聂祈风举步入内。
今上摆着一张暮霭沉沉的脸，赵潇潇在边上失魂落魄地跪着，一跪便是三四个时辰。
他还是清风朗月般，不疾不徐的口吻，仿佛世间万事都不惑于心。“今上，急召本座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今上开门见山，“煜儿遇刺，性命垂危，还请国师高抬贵手，求他性命。”
心头咯噔一下，悬起的心，放下了。
不管谁遇刺，只要不是宣翎儿，他的心，便是刀枪不入。
他婉言推辞，“御医局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本座恐怕……”
“国师不要推辞，你是真唯一的希望了。”今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下台阶，“煜儿遇刺，这件事兹事体大，若是煜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朕不论此事真相是什么，一干牵扯在内之人，全部斩立决！”
没来由心慌，总觉得今上话中有话。
赵潇潇哭得脱了力气，冷不防抬起头，一双灰白的眼，犹如行尸走肉。“父皇，一定是三公主害了尚煜，您要为尚煜主持公道！”
今上看腻了这张死气沉沉的怨妇脸，当初相中她端庄沉稳，谁知出了事，就成了大梁国第一泼妇。“张宝禄，带她下去安置，朕不想看到她。念在她一心护夫的份上，让她照顾煜儿。”
聂祈风脑子里一阵阵万马奔腾，今上是在威胁他。
要是不救宣尚煜，就要宣翎儿的命？
今上转眼看他，“国师，朕相信你的能力，连柔弱的翎儿都能救下，何况正值壮年的煜儿。只要国师尽力，朕相信煜儿尚且有一线生机。”
嗬，一线生机？
宣尚煜不能死，要不然就要搭上宣翎儿的小命，他就成鳏夫了。
无计可施，只能低下高贵的头，表一表忠心，“本座自当尽力，为今上分忧，本座义不容辞。”
今上拧眉舒展，“那朕就等着国师的好消息了。”
他退身下去，心中五内俱焚。
用宣尚煜的命来要挟他救宣尚煜，这个一向糊涂的宣明德，到底看穿了什么？
张宝禄安顿好了大皇子妃赵潇潇，回来复命。
今上拢了拢太阳穴，疲惫不堪。“张宝禄啊，你说，煜儿能不能挺过去？”
“能啊。”张宝禄道，“国师都答应尽力了，您还担心大皇子醒不过来么。”
“国师原打算推辞的。”今上神色寂寥，慢慢转身走回内寝。“若不是我用翎儿的性命威胁，他不一定会就范。”
张宝禄骇然，“您……您这意思是……”
他颔首，“国师，许是对老三有点意思。”
张宝禄说不能够，“国师的年纪，当阿爷都有余呢。”
今上道：“皮相多好，二十出头似的，年轻英俊。再说了，老三是个什么个性，她能在乎这些。”
张宝禄又问道：“那您打算……成全他们？”
他说不能够，“国师是一国之尊，他要是跟老三鬼混，必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朕丢不起这个人，这是动摇社稷根本的大忌。”
张宝禄翘起大拇哥，“您真是高瞻远瞩。这么说，您压根儿不信大皇子妃的话，您关押三公主，不过是顺水推舟，为了给国师施压？”
今上负手，寒声道：“人心呐，最是难测。”
慎刑司大牢，两人高的墙上，开了个方孔，寂寥的夜色，仿佛唱起了悲怆的哀歌。
主仆俩关在一处，宣翎儿托腮，挨着墙坐着。
夏凉愁眉苦脸，在地心踱步。“公主，您可太仗义了，您何必陪我一块儿坐牢。您是信不过我么？我好歹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会受不住酷刑？”
宣翎儿乜他，腹诽夏凉真是不知好歹。“你是不是傻？慎刑司的手段不止是黑，还够龌龊。你假扮宫女，你一旦进了大牢，第一轮就把你给脱光了，反正宫女进来慎刑司，就没有全须全尾回去的。可你是男人啊，脱光了还得了。咱们就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死定了！”
夏凉吓得赶紧抱胸，“幸亏由您，跟您一块儿待着，总不至于……”
宣翎儿摇了摇头，“说不准呐。谁知道呢，没准儿还是得扒了，扒了衣服扒裤子，那咱们没有活路了。我一早就说嘛，你跟我入宫索性先净身，这样一了百了，哪怕被发现了，你至多就是个假宫女真太监，一个喜欢易服癖的太监罢了。总不至于现在，脑袋别在裤腰上。”
张口死，闭口死，夏凉都快绝望了。
他愁得捂脸，“咱们要是出了事儿，莫心也怎么办？”
宣翎儿难受道：“还能怎么办，咱俩要是出了事儿，莫心一根藤上的蚂蚱，没得逃。”
两人又是唉声叹气。
眼泪不由自主，鼻翼胃酸。
宣翎儿摊开手，她的双手，曾经沾满了林森的热血。林森死之前的模样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她抽抽搭搭，掏出手巾揩鼻涕。
夏凉走过来，坐着宣翎儿身边，慰声道：“公主，您别自责。小林子死之前，是笑着的，他是感激您的。让他报了仇，给了他一个解脱。”
林森死之时，扬起嘴角的笑意，温和又平静。嘴唇翕动，无声说了两个字，“多谢。”
眼泪断了线似的，她哽咽道：“赵潇潇来得太凑巧，小林子走不了，还会搭上我俩。不是我帮了他，是他救了我。用他的一条命，救我们两条命。”
夏凉长吁短叹，“莫心，还没有答应我呢。可能这辈子，我跟她有缘无分了。”
宣翎儿颔首，“有可能，出不去了。”
夏凉啜然，“哎……莫心呐……我还跟她说，要跟她出宫，盖个大房子，一个生孩子，我问她答不答应。”
她问道：“她答应了么？”
夏凉遗憾地耸了耸肩，“还来不及答应我。”
宣翎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凉呐，没准儿会有转机呢。”
“会有么？”
她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