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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潇潇膝行过去，抱着今上的腿，“尚煜不过是一时被妖人蛊惑，您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呐。”
今上一脚踹开她，“朕让你相夫教子，辅佐煜儿，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助纣为虐，让他越来越浑噩！”
宴席不欢而散，场面见血，宫眷们避之不及，今上一走，各自做鸟兽散。
宣翎儿一眼不错地看着明光的尸体，被禁军无情地拖走，在拼花的地砖上留下了一道血路。
她走到谢澜面前，一脸沉肃，“值得么，死了一个可怜人。为了让自己出口恶气，真的这么要紧么？”
谢澜内疚，“你说明光？”
“他是可怜人，家道中落，不得已出卖技艺。后来被宣尚煜掳了回去，根本不当人看。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你何必再送他入宫寻死呢？”宣翎儿看他眼神，充满了失望。“父皇不会宰了宣尚煜，都是气话。明光白死了，白死了！”
谢澜无法为自己的行为开解，垂头丧气道：“是他来找我的，他跟我说，要为自己报仇。要入宫亲自指正宣尚煜。”
宣翎儿喃喃道：“他不想活了？”
谢澜颔首，“明光说，他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的肉身还要在人世受苦，他不想活了，但是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眼泪断了线似的，再也绷不住山呼海啸的情绪。
蹲下身，泪如泉涌。“明光以为林森死了，林森以为明光死了，这人世的纠缠，还有比他们更悲惨的么。”
谢澜扶起她，劝她别哭了。看她哭，心里憋得难受。“翎儿，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别哭坏了身子。这是明光自己的决定，他必定有非要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她喃喃自责，“是谁救了明光？到底是谁救了明光？既然救了他，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为什么要放任他入宫送死？”
她推开了谢澜的手，冷冷一笑，“谢澜啊，这就是你送给父皇的礼物，你赢了，真的赢了。害你的人是我，是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得罪了宣尚煜。你要对付的始作俑者是我，何必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
这一声谢澜，摧人心肝。
他垂首站在原地，“翎儿，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没有我，明光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宣尚煜。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那天明光来找我，他跟我说，能替我指正宣尚煜，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宣尚煜毫无反击之力。”
宣翎儿捂着胸口，说不出的心酸。
眼瞅着宣尚煜的匕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活生生的少年郎，到死都不知道林森还活在世上的真相。
她喃喃道：“如果我早一步发现他，那该多好。他就不会死了。如果他知道林森还活着，一定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谢澜伸手去扶她，却见她失魂落魄地离去。
萧索的背影，无限悲凉。
他们之间，缘分浅薄，这一回，连一线都没有了吧。
宣翎儿回了凤梧殿，急急去找林森。
花窗外是一声声沉闷的低吼，宣翎儿转过头，只见一双目眦尽裂的眼。
林森绝望地看她，满脸都是不信任。
夏凉怕林森气急败坏之下，伤害宣翎儿，一早封了他的穴位。
宣翎儿扬了扬手，“小凉，解开他的穴位，他有许多话要说，就让他说。”
夏凉解开了他的穴位，林森嘶吼道：“你知不知道明光还活着？”
她回道：“我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他悲愤欲绝，“明光怎么会入宫的，是不是谢澜逼他的？”
她说不是，“我问过谢澜，他不至于骗我，他说，是明光找到了他，并且献计让谢澜向父皇辞行。父皇必定会设宴，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宣尚煜的真面目。”
林森难以置信，“那不是明光，他没有这么深的心计。他是世上最单纯的好人，为什么要他经受这世上最残酷的遭遇。”
宣翎儿内疚，转眼看莫心，“去把殿门关上，今日谢客。”
林森趴在树干上痛哭流涕，男儿有泪不轻弹，真是到了伤心处。
他忽然夺步过来，瞪着铜铃似的眼。“公主，我觉得事情不对。”
宣翎儿问道：“哪里不对？”
“明光为什么这么痛恨宣尚煜，恨不得以命相搏？”林森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便受了委屈，宁可一人承受，平时连蚂蚁都不忍杀死。即便宣尚煜曾经在春风楼凌辱过他，但……不至于非要搭上性命也要指正他？”
宣翎儿难以启齿，瞥了眼夏凉。
夏凉回道：“我跟小林子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明光被宣尚煜……捅死。”
她倒抽了口气，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你跟明光失散之后，明光并没有死，而是被……宣尚煜抓住了，并且关在私宅里。”
“关在私宅里？”林森心寒如冰，眼光冷彻，“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是今天才知道的么？”
“我……”
林森步步紧逼，追问，宣翎儿退无可退。
“我前阵子知道的，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我已经想办法救明光了，可我没能力救他。”
林森沉声，阴森森的眼神，射在宣翎儿脸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宣翎儿被逼到了死角，索性扬起头，冷静道：“眼下你的情况，入宫成了这幅样子，你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夏凉挺身而出，挡住了林森。“你别忘了，自宫入宫的决定，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为了报恩，更为了报仇，非要入宫伺候三公主的。三公主遇上明光的时候，我在场，确实力有不逮，但凡有一丝可能，我们也不会见死不救。”
“你说得对，我是太监，缺斤少两没有根底的太监，我不配。”他阴测测地笑道，“你也不配，男扮女装的妖道。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明光替我全都还给你们了。我们一刀两断。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