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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摆放了六口青铜冰鉴，清风徐徐而来，吹拂过冰鉴，自然风中夹杂着缕缕寒意，别提多畅快了。
宣麒儿款款迈入殿中，“这儿可真凉快。”
宣瑞儿笑道：“可不是，父皇心疼二姐，把凤梧殿断了的冰供，都给咱们送来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舒坦。”
“还多亏了你的妙计，让我在父皇跟前投湖觅死。”宣麒儿又道，“刨冰好吃么？”
“好吃。”
她如有深意一笑，“吃独食可不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宣瑞儿心神领会，“好东西，自然要分享。”
德妃歪在贵妃榻上养神，宣瑞儿早熟精明，由她牵引着，总归吃亏不到哪儿去。
树荫洒下一片阴凉，斑驳的日光穿过树叶，落了一地的细碎。
宣翎儿坐在廊下，褪了鞋袜，脚放在木桶里浸泡。
夏凉打了两桶井水，一手提一桶。
莫心见了，忙上前，“你这小身板，力气这么大。别撑坏了，我帮你一起提。”
夏凉嗳了声，欢欢喜喜道：“没事儿，我力气大。你别忙活，你要是受累了，我可心疼呢。”
莫心脸色一羞，“你这丫头，连我都打趣，小心我打你屁股。”
宣翎儿躲在紫竹帘里，听到他俩打情骂俏，嗯了声，“你俩都发展到打屁股的关系了？”
“您可别揶揄咱们了。”
夏凉麻溜过去，抬起井水桶倒进去。
哗哗水声，冰凉的井水打在脚背上，宣翎儿大呼过瘾。
不过斯须的凉意，又是温吞的热意。“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林森又提了井水过来，搁放下，“您说怎么变吧。”
宣翎儿道：“父皇断了我冰供，是想断了我的活路。我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意，咱们自己做冰。”
莫心道：“做冰？”
夏凉好奇道：“怎么做？”
林森一怔，“公主，您会么？”
宣翎儿很不待见地瞟他们一眼，“我能不会么，我是学霸，这么简单的事儿，不过是一开始没想到罢了。”
三人异口同声，“真的？”
“学霸？”
一叠声银铃般的嘲笑声，在廊下回旋。
宣麒儿款步而来，“大热天的，你说什么笑话，也不怕笑出一身热汗来。”
宣翎儿也不起身，大大咧咧躺在藤编大椅上，“你来干什么？我这凤梧殿什么时候成了闲杂人等都能来的地方？”
宣瑞儿沉得住气，拉住宣麒儿，让她别发火。
“我们姊妹俩是好意。知道你不容易，今年年庚怪气，一旦下雨没个消停。才刚入暑，就高热，真不是寻常人能受的。”她话锋一转，“好在宫里冰俸不断。特意来感谢你的。”
她啐了声，“受不起。有话就说，别打扰我泡脚。”
宣麒儿看见她就来气，“大热天泡脚，你也不怕烤熟了。”
宣瑞儿还是笑模样，“我们今儿不是来惹事的，诚心诚意来感谢三姐的。要不是她让出了凤梧殿的冰俸，我们哪能有用不完的冰呢。”
宣翎儿老大不悦，明知他们不对路，今上是故意给她上眼药的。“我宫里的冰，都运到宁德宫去了。”
宣瑞儿挥了下手，身后的宫婢端着方形黑漆托盘，摆放了一碗扎扎实实的刨冰，上面还有红红绿绿的凉脯丝儿，那通体晶莹的颜色，比翡翠还招眼。
“给三公主呈上去。”
她想拒绝来着，可“不要”两字，从喉咙口上去，生生给卡住了。
望着刨冰，顿觉暑气丝丝消散。不是心动，是极其心动，想吃。
她给莫心使了个眼色，莫心领会，走过去接，双手刚碰到托盘边缘，冷不防宣麒儿打了个喷嚏，正正喷在凉脯丝儿上。
宣麒儿掖了掖鼻子，“对不住啊，老三，我这不是故意的。这阵子寝宫放了两盏冰鉴，太冷了，晚上睡觉都冻病了。”
宣翎儿皮笑肉不笑道：“不碍事的，既然病了，就赶紧去歇着。”
还以为依照宣翎儿的狗脾气，受不住侮辱，铁定撸起袖子大闹一场。这是转性了，学会了忍气吞声？
“小林子，倒水。”她大字型往后一趟，双脚还放在桶里。“还不走，要留着一块儿泡脚么。”
端着刨冰的宫婢战战兢兢，退也不是，进也不能。
她带着笑意，柔声柔气道：“我不爱吃冰，这两天日子不好，肚子疼。”
两人讨了个没趣，灰溜溜走了。
莫心捏了把冷汗，等送走了两个姑奶奶，才长舒一口气。“总算送走了。”
宣翎儿抬起腿，搁在桶缘。“就她俩肚里那点坏水，我还能不知道么。一来是显摆，二来是激怒，最好我发脾气揍他们，正好去父皇那里参我一本。我也就纳闷了，除了苦肉计，真不会耍点别的。”
她又招了招手，“小凉，既然她们主动上门给我送礼，你也去回个礼。”
夏凉说是，“回什么？”
“回一本《孙子兵法》，让她们学学三十六计。”她不屑道，“老是用同一招，她不腻，我都腻了，侮辱我智慧。”
三人点头，三公主突然很智慧。
重又说回制冰上，宣翎儿问道：“能弄到硝石么？”
林森说不好弄，“那是军事用品，用来做火药的，这宫里恐怕很难弄到。”
她接过莫心手里的巾帕，抬起腿自个儿擦。“今儿初几？”
莫心道：“公主，奴婢给您擦。”
“我有手有脚，自己来就成。”她又喃喃道，“今儿是不是十五？”
夏凉点头，说是。
她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道：“今晚上你们早点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有古怪。
“莫心，我要沐浴，洗鲜花浴。”
宣翎儿早早用了晚膳，换了一身宽大的寝衣，广袖宽袍之下，叠穿秀颀合身的小衣。
她怕热，早早吹灭了寝殿的烛火。
帐外暖风轻送，吹拂起六月的骚动。
忽然心跳加速，她搔首弄姿，摆出最撩人的姿势。她掖了掖脸，烫得发汗，怕激动得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