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又问道:“驿臣之死,与你有关?”
“潇潇不过是想败坏谢澜的名声,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人的性命。”说话间泪如泉涌。“潇潇是礼佛之人,本心虽不正,却也不敢有过激的举动,还请您明察。”
今上倦容满面,挥了挥手,“都下去吧。大皇子妃赵潇潇心术不正,贻害两国邦交,此事朕可以替你瞒下,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的言行举止,还需磨砺。此事,朕可以周全你的颜面不严惩,但是也绝不能轻饶。”
宣尚煜躬身求情,“父皇明鉴,潇潇都是为了儿臣。她若是有过错,也是因为太在乎儿臣了。父皇,求您高抬贵手,对潇潇小惩大诫便可。”
夫妻俩前所未有的在乎对方,在今上面前言辞恳切。
最后以罚俸,禁足,替亡者抄写《往生咒》一千遍,并与龙华寺大殿中焚烧忏悔。
天幕早已擦黑,两人从紫辰宫离开,走在长街上。
宣尚煜松弛地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你会救我,此事算我亏欠了你,将来必定加倍偿还。”
赵潇潇面无表情,默默揩干了眼泪。“你记得就好,今日之事,若不是我一力拦下,恐怕你在今上心目中的形象早已一落千丈。”
他含了一丝雀跃,“怪不得你不让我承认,你一早就派人清空了私宅。真是智多星,我可爱死你了。”
她端着四平八稳的脸色,对他的表白心灰意冷。“我不奢望你对我一心一意,只盼望你能收敛心性。什么该玩,什么不该玩,你该心知肚明。”
喜悦之后,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酸楚。“那……明光呢?”
她嗤之以鼻,“你还想着那个贱人?若是江城在私宅搜到了他,你以为今天还能安然无恙出来么。今上三令五申,禁男风,你是嫡长子,偏生好那口。你就算不在乎我的颜面,你也想想自己的前程。多少人巴不得看你崴泥,擎等着踩在你的背上上位。”
男人嘛,总有情不自禁,尤其越是禁忌,越是刺激。
“你说得对。你只答我一句,你把他怎么了?”
她冷漠地笑了笑,“我也问你一句,是你的前程要紧,还是那个贱人的性命要紧?若是那个贱人要紧,我马上双手奉还,现在就去紫辰宫认错,我不该妇人之仁,包庇你。”
宣尚煜赶紧搂着赵潇潇的腰,“世上万般都不要紧,谁也比不上我的皇子妃,府中有你,万事可成。”
赵潇潇问道:“那贱人呢?”
宣尚煜干脆道:“我管他死活。”
她凉薄一笑,薄情的男人太多,真是遍地开花。宣尚煜绝对是其中的翘楚,可她又能如何,千选万选,选了这么一艘贼船,如今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少有的温情,落在赵潇潇耳畔,低头絮语。“幸亏有你,要不然今日,便是一招死棋。谢澜今日害我,他日,必定让他百倍偿还。到底是我心善,当日若不是下五石散,而是落毒药,索性毒死算完。”
她嗔他一眼,为了一己私利,实在太短视。“你糊涂了,为了一个玩意儿,至于深仇大恨么。大梁国眼下政局尚且稳定,你要是动了谢澜,牵动了两国的神经,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的。你何必捅那个灰篓子。这江山必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难道你不想要太平盛世,要个破破烂烂,风雨飘零的江山故土?”
他咬牙切齿,“谢澜不能动?”
她说当然不能动,“你跟他闹成这副阵仗,要是谢澜有个好歹,推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就是你。你还是祈祷谢澜太太平平回到大齐国,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出了顺安门,携手上了安车。
宣尚煜倾身而上,点了点赵潇潇的鼻端,“你跟父皇说,都是你的错,千错万错都怪你,我当时便知道,你是我宣尚煜今生今世最重要的人。咱们也是该有个孩子了,你说,好不好?”
“嗯。好。”
谈不上爱,甚至心里憋着蹂躏她的狠劲。
他侧过头,咬着赵潇潇的脖颈,一瞬间真的想咬死她。这个女人手段狠厉,是做大事的人物,可惜女儿身,若是个男人,必定也是铁腕统治响当当的人物。
可恨,她擅自做主,清了他的私宅不要紧,可他不该动他的人。
明知道,他在乎明光。
她呼了声,“痛。”
她缓缓张开眼,望着男人。“你心里是不是恨着我?”
宣尚煜阴测测地笑了,“我爱你还来不及,你是我的左膀右臂,将来升龙之后,你便是后宫之主,我必与你举案齐眉,同治天下。”
他没有再问起明光的下落,诚如赵潇潇所言,不过是个玩物,哪有这么多感情,弄丢了一个,再找一个罢了。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曲江畔,雨声萧瑟。
两三个壮汉托着一个麻布包,扔下了马车。
一人拍了拍麻包,“就这么扔了?一代妖孽呐,据说是春风楼的头牌,可贵得很。咱们这种人用尽一辈子的积蓄,也摸不上一回小手。”
另一手咧嘴一笑,“怎么的,你是要摸一摸小手?”
“你不想摸?”
为首的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声音,“都快闭嘴,趁着下雨,扔下去算完。仔细出了纰漏,全家都得给你陪葬。”
二话不说,抄起麻袋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