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有顾虑,早前不说,是没必要。如今和盘托出,是为了寻找庇护。
一个人孤军奋战太累了,宫里能信任的,只有容妃一人,血浓于水,比任何利益同盟都可靠。
容妃揽着她,“翎儿,你受苦了,以后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拼了这身老骨头,也要给你谋个好前程。”
容妃不受宠,可念在膝下一儿一女的份上,她的话在今上跟前还是有点分量的。
“母妃,我可以喊你妈妈么?”
“妈妈?”
宣翎儿甜甜一笑,“跟母妃一个意思,不过更亲切些。”
容妃温婉笑道:“你初初牙牙学语之时,起声便是妈妈,后来长大了,宫里规矩重,母女之间的称呼也显得生分了。”
“妈妈。”
宣翎儿扑进容妃怀里,从她记事起,她就没有喊过妈妈,在她印象里,妈妈是个模糊的样子,如今容妃的出现,为这个模糊的概念,标上了具体的形象。
“傻孩子,你哭什么?”
宣翎儿发自内心道:“我太高兴了。”
容妃捋着她柔顺的长发,“真傻。”
“妈,我舍不得离开您,让我一直陪着您吧。”
“说什么傻话,女大不中留,总归是要嫁人的。”
宣翎儿直抒胸臆道:“谢澜跟宣麒儿的婚事迟早告吹,我不要嫁给谢澜,您千万要阻止父皇。”
容妃问道:“你肯定?”
宣翎儿几乎可以肯定,她毁了宣麒儿的容,两国外交讲究合分合数,相辅相成,怎么能让宣麒儿出嫁,岂不是辱没了大齐国的威望,还不如告吹止损。
“嫁给谢澜也不错,起码是嫡长子,人品样貌都好。”容妃话锋一转,嫌弃道,“只不过他跟宣麒儿那档子事儿,真是不够庄重。”
宣翎儿一脑门子汗,她打算替谢澜解释下。“其实那件事跟谢澜无关。宣麒儿吃了迷药成了禽兽,想找个人配种,刚巧遇到了谢澜。”
容妃大汗淋漓,“这……又是你干的?”
宣翎儿嗯了声。
“祖宗啊,没露出马脚吧?”
“露出了。”宣翎儿自觉下迷药这回算是马失前蹄。“谢澜知道。”
容妃难以置信,这谢澜怕不是个情圣?
“知道是你干的,还不揭穿你?为了替你周全,愿意娶宣麒儿?这该有多爱你?”
宣翎儿心肝一颤一颤的。“咳……什么爱不爱的,总之,我不能嫁给他。万一父皇找您商量,听您的意思,您就回他一句,您不同意,您觉得不好。”
“哪儿不好,这不是挺好的么?”
宣翎儿拼命找理由,“谢澜指不定能不能夺嫡成功,万一不能,满门抄斩,岂不是连累了我。”
容妃半晌不语,“你怕是心里有人了吧。那人是谁?”
不妨被戳中,支支吾吾道:“我就是不想离开您跟父皇。”
“你这话说给我听,我真是不信。”
宣翎儿口风紧,容妃问了半天撬不开口。
“罢了罢了,由得你。”她又吩咐道,“后日是绛珠宫那位的整二十寿辰,今上打算大肆操办,阖宫统请,真是给足了脸面,让你也一道去凑凑热闹。”
宣翎儿谨慎,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规避。在绛美人顺利生产之前,根本不想跟她打照面。“绛美人寿辰,人多嘴杂的地方,我不想去。”
容妃道:“不去也得去,今上说了阖宫统请,不去就是不给面子。还的膝盖骨不疼么,还想去跪?”
宣翎儿摇了摇头,下午那场雨透心凉,膝盖磨破皮,可不是好玩的。
夜雨渐渐收了口,地上积了水洼。
送走容妃,回到内寝,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可她睡不着,闭上眼,就是聂祈风翩然而过,目不斜视的模样。帅得她能流一枕头的口水。
莫心站在帐外,“给您炖了一碗驱风茶,您喝了再睡。”
宣翎儿扒开床帐,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捧了驱风茶。“还是你周到,知道我今天淋了一天的雨。你这驱风茶又香又甜,好喝。”
“加了点甘草和桂圆肉,您喜欢就好。”
捧着碗,一饮而尽,有人唠嗑关怀的日子滋润。“当然喜欢,幸亏有你照顾。指望小凉,恐怕我冻死,他也不晓得给我来床被子。”
莫心嗫嚅道:“可您,总是带着她。”
宣翎儿笑道:“唉?你吃醋啦?嫌我雨露不均?”
“噗。”莫心笑了,“奴婢可不敢。”
宣翎儿打趣道:“小凉回来了,你今晚就不必独守空房了。”
莫心纳闷道:“我今儿没见过小凉,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宣翎儿想起来,让夏凉照顾林森去了。林森是外人,要想在宫里安身立命,得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
“咱们凤梧殿人手不够,明儿你去内务局报备,要个小太监回来伺候。”
莫心担忧道:“贸然领个人回来,您就不怕给自己埋个暗桩么?”
“这点你放心,我会考量。我困了,你也会去歇着。”
莫心退身出去,穿过抄手游廊,回到了通铺。
屋里没亮灯,她略显失望。也不知从何时起,心里巴望着见到小凉。
真当她是妹妹么?
可那感觉太怪异,似乎惨了不少杂质。
推门而入,转身关门。
背后迎上一个怀抱,深深地扣入胸膛,那力道不像女子,更像是孔武有力的少年。
“谁?”
“莫心,是我。”
“小凉?”
“嗯。”
莫心挣了挣,但夏凉不肯撒手,她只好放弃挣扎,由他抱着。“你力气可真大。”
只不过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两个女人拉拉扯扯的,也不合适。
“我力气还能更大,以后一定让你知道。”
“你又跟着公主哪里野去了,还知道回来啊。”
夏凉把头埋在莫心肩窝,“我也不想去的,可没办法,公主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以后一定多陪陪你。”
“嗯?”莫心察觉他话里有话,“你出什么事了?”
见过明光与林森的过往,没来由感到无比哀伤。
“莫心,你有没有想过,再过五年,你二十五岁了,向公主求个恩典,出宫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