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翎儿劝说道:“我是觉得吧,你得尽快回国。你在外逗留越久,没准回去就变天了。”
谢澜沉吟道:“如今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宣翎儿机敏,毕竟看过历史。“莫非……你来大梁国美其名曰联姻,其实是避世?”
谢澜忍不住夸赞道:“真是冰雪聪明。父皇膝下二十五子,大齐国的皇子各个骁勇,企图心都写在脸上,哪跟你们似的,遮遮掩掩,分明想要,又要摆出不屑争夺的模样,虚伪。”
“你是嫡长子,他们自然忌讳你。”宣翎儿醒悟道,“怪不得你成天装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让他们看不上你,任由他们鹬蚌相争,你好渔人得利?”
谢澜愈加欣赏她了。“你这样的智慧,随我回去,将来一定能母仪天下。”
“就凭我?母仪天下?你真是看得起我。”宣翎儿讥笑道,“你不怕我在你的后宫,养我的后宫么?”
谢澜脸色一凛,“你敢?”
宣翎儿跋扈起来,连自己都怕。天生自带嚣张气场,怼天怼地的个性。“我敢给你和宣麒儿下迷药,你说有什么事是我不敢的。”
晨钟暮鼓,山寺的钟声,绵长又沉重。
三声晨钟罢,浴佛大典正式开始。
第一声钟声之后,谢澜起身离开。
宣翎儿坐起来,莫心给她背后点了软枕。“您有没有摔伤,要不要请医僧来瞧瞧?”
宣翎儿说不用,“伤势无碍。不过擦破了点皮。夏凉,办妥了么?”
夏凉点点头,“妥了。”
“那便值了。”宣翎儿勾唇一笑。“你们去前面看戏吧。”
龙华寺大殿外香火鼎盛,主持圆清等候多时,领着宫妃们烧香礼佛,年轻一辈的公主,跟随其后,似模似样的拜了拜神佛。
场面烟熏火燎,如同身在烟雾中。
突然,人群中有人炸开了一声。
“起火了!”
宣麒儿疯了似的往人堆里跑,所有人见了她,逃难似的躲避。
“啊!啊!啊!”
她在地上打滚,嘴上大吼道:“是白磷!是白磷!救我!救我!”
在场众人多是女眷,没见过火烧火燎的阵仗,一个个吓成了缩头乌龟。
德妃慌了神,“麒儿!麒儿!傻愣着干什么,快去救公主!”
浴佛之日,宣麒儿周身起火,周遭不免揣测不安。
贤妃连忙双手合十,“佛祖保佑,消灾驱祸。”
小僧提着水桶跑过来,夏凉伸出短腿,绊了一个又一个。
宣麒儿身上的火势被熄灭,人已经烧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
她泣不成声,德妃扑过去抱她,“麒儿!麒儿!”
“白……”
话音未落,人已经晕厥过去。
谢澜刚到香火大鼎前,只见宣麒儿如一团焦炭似的,人群一圈圈围拢,耳畔是德妃歇斯底里的嘶吼。“快来人!喊御医!御医死哪里去了!”
宣瑞儿静若寒蝉,吓得两股战战,站在角落动也不敢动。
淑妃走到谢澜身边,捂着心,慌张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没想到,浴佛之日,居然再现祭天大典的悲剧。”
“祭天大典?”
淑妃好一阵心慌,“祭天大典那日,三公主迟到破坏了大殿,上神众怒,天降业火,引火烧身。没想到今日,居然轮到了二公主。”
贤妃冲到大殿,跪在蒲团上,连连叩首。“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大梁国国泰民安,今上龙体康健。今日二公主之事,还请菩萨网开一面,莫要牵连无辜。”
谢澜听了好笑,人心不古,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他可不管。
宣麒儿在浴佛之日,菩萨座下,莫名其妙身上起火。贤妃第一时间,不是为宣麒儿求平安,而是希望不要牵连自身。
前殿闹了一天星斗,浴佛节变成了一场闹剧。
僧众们收拾残局,圆清主持忙着打理,安抚一众惊吓过度的妃嫔命妇。
贤妃惊魂甫定,宫女搀着她从蒲团上站起来。“圆清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浴佛之日,怎么会闹出这档子晦事来?”
圆清镇定自若道:“贤妃娘娘息怒,我必定派人彻查清楚。只不过浴佛之日,乃是菩萨显灵之时,大殿之前发生这种事,也许是天启之兆也犹未可知。”
淑妃迈入大殿,问道:“天启之兆?”
圆清直言道:“庚子流年不利,祭祀当天与浴佛之日,都发生了无名之火,恐怕是一种暗示。”
贤妃问道:“是什么暗示?”
圆清道:“还需时日参悟。”
一众命妇们惊慌失措,贤妃见状,故意问责道:“德妃哪儿去了,祈福一事是她牵头的,怎么出了事就不见人影。”
容妃如今低调行事,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众所周知,二公主受了火烧之伤,德妃三魂不见了七魄,紧着照顾自家公主去了。贤妃是找茬来的。
淑妃道:“关键时候,德妃靠不住,还是贤妃拿个主意吧。”
贤妃得了便宜,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龙华寺后院安置了院子,大伙儿都累了,各自发散歇息去吧。”
待命妇们各自退下去,三妃彼此打量对方。
贤妃率先发话道:“今日之事,恐怕瞒不住,还是趁早派了禁军轻骑回去禀告今上。”
淑妃操心道:“今上龙体欠安,浴佛之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恐怕今上龙颜大怒,影响了康复。”
容妃生怕她俩又扯到祭天大典之事,一言不发,由着她们商议。
前殿闹开了花,后院照旧一片天朗气清。
没多久下了一场雨。
宣翎儿静下来才发现脚踝肿了,受伤成了家常便饭。她以前身体很好,毕竟穷,生不起病,说来也怪,从不生病。
喊了两声莫心没人答应。
后院厢房规模不大,房门打开,门轴转动出些微的声响。
“莫心,我脚踝肿了,你去看看有没有带金疮药?”
来人没有回应,关上了门。
宣翎儿警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扯着筋拉到皮,哇了声。
一道黑影晃过,定睛一看,眉目如诗,俊朗如画,清徐如三月清风的,她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