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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修道的，去佛寺有没有什么忌讳？”
夏凉说没有，“心中虔诚向善，去哪里都是无碍的。”
“莫心知道筱兰的事了么？”
夏凉垂头丧气，“我不敢告诉她。公主，你觉得我应该瞒着她，还是告诉她？”
宣翎儿扔了手上的龙眼核儿，擦了擦手巾。转头正色看他，“你能不能瞒她一辈子，若是能，你就瞒着。若是不能，便找个机会告诉她。你俩要长长久久处下去，总归心里不能藏着太多事。”
夏凉唉了声，“我觉得您特别通透，有超过您这个年龄的智慧。”
宣翎儿笑了笑，“再去拿一盆枇杷过来，我想吃枇杷。”
夏凉甫一转身，又被宣翎儿喊了回来。
眼珠子滴溜溜转，狡黠又可爱，大抵又在盘算折腾人的事儿。
宣翎儿是个公道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想办法等时机，犯一犯。
“这趟去龙华寺，宫里排的上名号的女眷都会去。”
夏凉躬身听候，“您的意思是？”
“宣麒儿也会去。”宣翎儿胸中酝酿起风雨，“上回祭天大典白磷粉的事情，你追查到眉目了么。”
夏凉犯愁道：“磷粉这档子物什，归口于宫中内造办，而且用量不多，内部造册中根本就没有遗失的记录。”
宣翎儿说不要紧。“眼下追踪不到，也不要紧。横竖过阵子就该有眉目了。”
夏凉觑她，越看越觉得她高深莫测，心思城府都快赶上他家座上了。
宣翎儿道：“内造办的磷粉归档不严格，你帮我去弄一些来。”
莫心端着红豆沙从抄手游廊另一侧过来，夏凉打眼望过去，满眼都是她款款步近的身影。
她笑容潋潋，“公主，您早上说起要喝红豆沙，这会儿炖好了。要不要给您放小食盒里，一会儿午歇之后放凉了喝。”
聂祈风辞了太傅之职，再也不能名正言顺入宫了。红豆沙哪怕凉透成冰，也没办法送到博文轩找他。
突然失去了兴致，捧着脑袋，“放着吧。”
宣翎儿意兴阑珊地起身，从夏凉身边经过，偏过头道：“筱兰的尸身再不处理就该臭了，料理了吧。”
夏凉点了点头。
“奴婢知道。”
听他自称奴婢，宣翎儿笑了。再看他脑袋上顶着发髻，抬手弹了弹。
“你忙去吧，闲着也是闲着，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公主，您这阵子总是很困。”莫心忧心难纾，“您该不是……凤体违和，要不请个御医来瞧瞧？”
宣翎儿说用，如今她就是活体人参精，可不能让御医把脉。
“春困啊。”她耸了耸肩，“其实我就是闲的。”
莫心又道：“您过去也不忙呐。”
“呃……”
过去还是挺忙的，忙着毕业论文，忙着考试，忙着就业，还要忙着打零工赚钱，一天恨不得有72个小时。
如今得了空，使劲地浪费光阴。
莫心目送宣翎儿回了屋，夏凉神秘兮兮朝她招招手。
“莫心，你要是有空，跟我走一趟。”
莫心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去哪儿。”
夏凉说不出口，憋了半天。“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莫心去牵夏凉的手，“你的手可真冷，难道你身子发冷么？”
夏凉说没事，“你要不要回屋再去穿件衣裳，我怕你着凉。”
“我不冷。”
夏凉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
他领着莫心往西北面的厢房进深尽头去，一贯都是凤梧殿堆叠放置杂物的地方。
越往后，阴风阵阵，天色溘然发沉。
“凤梧殿后进的门房，自从那些少年遣散了之后，就空置了的。”莫心拽着夏凉的手，用力扣了扣，“你领我去哪儿？”
夏凉不说话，推开了隔扇门，满屋子都是红木柜子箱子。
莫心松开了他，拢了拢衣领。“你带我来这个干什么？”
夏凉脸色沉沉，决定开门见山道：“莫心，筱兰死了。”
莫心默然，垂下眼睑，看脚边的箱子。
夏凉已经准备好了怀抱，安慰莫心哭天抢地的痛哭。
没想到她很冷静，“真的死了么？”
他打开了箱盖，筱兰的尸身赫然映入眼帘，腥臭的气味扑鼻。
莫心打了个趔趄。
夏凉坦白从宽，“是我算计了她，假意取得她的信任，骗取了她跟方俊偷情的地点，然后故意引人撞破奸情。”
莫心俯身弯腰，不顾脏臭，观察筱兰的溃烂的伤口。“她是怎么死的？”
“她杀了方俊，然后自杀。”
她总觉得前因后果不连贯，“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自知瞒不过，便和盘托出。
“公主妙计，派了黑衣人去杀方俊，方俊以为是德妃买凶杀人，所以把德妃的诡计和盘托出。至于筱兰，也看透了方俊的为人。横竖入了慎刑司，绝对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收拾了负心人，然后自杀了。”
莫心喃喃道：“死了也好，死了就安安静静了。”
缺爱的女人，临死都没有个体面，两人决定把筱兰安葬。
宫里忌明火，只能趁夜，把筱兰埋在宫苑最冷僻的覆芝山上。
莫心敛着泪，“筱兰，仇人都料理干净了，你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夏凉转头，“方俊死了，这一世的冤仇已了。”
莫心失神笑了下，“我跟她在掖庭相识，那年我十岁，她九岁。掌管掖庭的老太监是个狗东西，有怪癖。白天笑嘻嘻，晚上欺负宫女。有一次，他看上了我，骗我进了他的屋，我拼死逃了出去，幸亏遇上了公主，她救了我。不过筱兰没这么好命，当晚老畜生就用狎具辱了她。”
夏凉道：“我听说，那个老东西今年开春死了。”
莫心狠狠道：“祸害哪有这么容易死的。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打听到他气喘，特意去了一趟掖庭，趁着他午歇的功夫，在他的汤药里下了砒霜。”
夏凉胸中气流狂乱呼啸，他从未如此刻惊讶。“你……你杀了他？”
莫心没否认，“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