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翎儿用芦苇杆子喝了小半碗,苦得龇牙咧嘴的,“夏凉,今儿换药了么?”
夏凉说没换,她就更纳闷了。“上回不是这个味儿。”
“一直都是。”
她非要说不可能的。“上回是甜的,还挺香。”
夏凉抓了抓后脑勺,“您什么时候喝过的?”
“就上回那个国……”
声音戛然而止,国师嘴对嘴给她喂药那回,药汤清甜入口,丝丝缕缕的久木沉香缓缓沁入心脾。
夏凉有钉钉子的精神,喋喋不休问道:“上回什么时候?”
宣翎儿转头看天花板上凹凸有致的纹路,她实在没脸看夏凉那一脸单纯无暇。
“国师什么时候再来,我应该换药了吧。”
夏凉瞪大眼睛,“座上这不是前脚刚走么。座上一向不问俗世的,恐怕将来不会再入宫了吧。”
宣翎儿不受用,聂祈风不来料理后续,她胸口的伤患就该烂透了。
聂祈风替她缝针换药之事,就成了他俩的秘密。
晚膳时分,容妃来过,宣翎儿稍稍能靠坐一会儿,用了两口稀饭就说饱了。
躺久了着实酸楚,莫心在帐幔外伺候。
“公主,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婢。”
宣翎儿不愿意麻烦别人,为人的善念还是根深蒂固。“你不困么。困了就去睡吧。我这儿没事,都快后半夜了,你回房歇会儿去吧。”
莫心说不敢,伺候公主是本分,何况公主身受重伤。
莫心劝不走,只能由她。
三公主睡不着,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突然,帐幔外哐当一声,莫心霎时倒地不醒。
宣翎儿如临大敌,叱问道:“谁在外面?好大的胆子,胆敢夜闯深宫,本公主麾下都是精锐,你要是走近一步,我就喊人了。”
帐幔勾起一角,高耸的人影从勾起的弧形中进来。
待人站定,宣翎儿狂乱奔突的心骤然呆滞,怎么也想不到,规行矩步,修行正派的国师,堂而皇之出现在她帐中。
“国师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进宫的方式不忍回顾,深更半夜宫门下钥,正儿八经的聂祈风这辈子干过最不正经的事情,深夜翻越宫墙,躲过守城和巡逻卫兵的视线,偷偷摸摸往凤梧殿去。
“别问。”
宣翎儿诺诺地哦了声,真心实意的欢喜。“国师,你来干什么?”
聂祈风言简意赅,无法为自己匪夷所思的行为开解。
“换药。”
宣翎儿直挺挺躺着,扬起脖子,露出完美狭长的脖段。
聂祈风看她裹得跟蚕蛹似的,还要搔首弄姿,头皮一阵阵发麻。“你消停点,别动,闭上眼就是。”
四四方方的大榻宽阔,躲在帐中犹如隔绝尘世。
唯有你看我,我看你,浓得化不开的情谊。
聂祈风是实干派,犹豫了斯须,便放开了手脚。
甫一触碰到肌肤,宣翎儿本能喊了声冷。
他搓了搓手,让宣翎儿别喊。
宣翎儿哦了声,阒然的夜里,看他脸上笼了一层浓重的云翳。
她给自己鼓了鼓劲儿,问道:“国师,你专程来给我换药,是不是挺关心我的?”
“本座,慈悲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