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很小的空间里,我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空气中充满了鱼虾河鲜的腥气,而跟前不远处,则是端坐在前、闭目假寐的黑寡妇。车子还在行驶之中,车身不停地抖动,有一丝亮光从间隙透进来,让我能够想象得到,我们应该是在一个货车靠驾驶室的车厢夹层里面。
我的意识醒过来了,但是身体却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感觉,发现背脊之上的鬼针仍在,不过似乎已经全潜入到了我的皮下,没有先前那种刺猬的模样,即便我随意摆动身子,也不会被碰到。
我想这可能是改进版的阎罗十三鬼针术吧,毕竟程杨和老孙这两个狗日的想要拿我的性命去跟法螺道场的老魔谈判,就必须保证交接的时候我还活着,所以才会如此谨慎。醒来之后,我脑海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林豪到底有没有被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处理掉,一时有些心急如焚。
林豪是我的手下,也是我的小兄弟,倘若他真的死了,我一定会亲手将这三人弄死,以祭奠林豪的在天之灵。
黑暗中,我瞪着眼,感受到那车子在道路上飞驰着,这会儿估计正在走一条路况并不好的道路,过一会儿就转一个大弯,一路颠簸不平,再加上他们用来打掩护的那鱼虾水产实在是太过于腥臭,着实有些难受。似乎感受到了我目光的注视,一直闭着眼睛的黑寡妇突然醒了过来,看到我黑暗中的眼睛,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搭在了我脖子上面的血管处,接着诧异地说道:“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剂量,居然也只能迷昏你小半天了?”
尽管我看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感到恶心,但还是忍耐住了心中的厌恶,开口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黑寡妇的手从我的脖子往下滑,划过我的肱二头肌、胸肌和腹肌,终于在我腰间止住了,没有再往下,大概感受了一番后,这才说道:“你先前说自己修炼‘道心种魔大法’,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现在倒觉得没骗我,不然也不会有这般强悍的身体,估计也是魔气洗刷而致,快速的适应和复原能力,让你能够抵御大部分的药物——估计多打几次,那麻象散也撂不倒你了……”
“林豪怎么样了?”黑寡妇唠唠叨叨地说着,而我却直接问道。
黑寡妇皱了一下眉头,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小子,一个无用之人,留在世间也不过是浪费空气,我处理了,你放心,他死得很安详,打个哈欠就毙命了;接着我用化尸粉将他处理了,然后冲到了下水道里,相信没人发现了吧?”
听到她漫不经心地说如何处理林豪的经过,我的心在滴血,牙齿紧咬,被捆着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到掌心的肉里。
我心疼,无法释怀,才想要用肉体上面的痛苦来掩盖住这种痛苦,然而却越发地感觉到那种疼痛的独特。
我想杀人,想将面前这女人给剁成碎片。
然而现实却是那么残酷,我不但不能对这女人有任何动作,还受制于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的性命才是最不值钱的玩意。
想清楚这点,我便明白愤怒只不过是最懦弱的情绪,不再说话,而就在这时,我瞧见了黑寡妇脸上一抹戏谑的微笑,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对,你没有杀了他,对吗?”
黑寡妇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交出临仙遣策,你有什么需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摇了摇头,正要再问,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黑寡妇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谨慎的表情,手往身下一抓,立刻掏出一团腥臭的布团堵在了我的嘴巴里,然后中指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耳朵则贴在了车壁之上,侧耳倾听着什么。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沉下心思来仔细倾听,结果声音全都被卡车发动机的震动盖过了。黑暗中,黑寡妇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心想着莫非是遇到了盘查,不过我落入敌手,也不敢轻举妄动。大约僵持了十几分钟,车子再次发动,朝前行驶而去,黑寡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开堵在我嘴里的那布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没想到你们的人还挺重视你的,这么偏的路,都有人设卡……”
她这么一说,我的心中立刻充满懊悔,刚才应该是我们的人在设岗盘查,说不定还有我们特勤一组的人与我擦肩而过了呢;不过有人这样贴身看着,我就算想闹些幺蛾子,恐怕也难。
接下来的时间,我跟黑寡妇套话,试图从她的嘴里问出林豪的消息,结果这女人一会儿说林豪被她分尸降解了,一会儿又说人还活着,我交出临仙遣策,他们就能够放过林豪,我听到,心沉了下去,抿着嘴不再多言。
我不说话了,黑寡妇便闭目而眠了起来。
黑寡妇假寐,而我则试图与王木匠沟通。除了林豪,我还担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并没有将八卦异兽旗带在身边,倘若如此,只怕王木匠就有危险了,不过好在对方似乎还是挺介意从我手上夺去的法宝,也一直随身携带着,所以王木匠沉浸在我的丹田之中,倒也无碍,不过就是怕被这女人发现,感知到任何一点炁场异动,故而小心翼翼,不敢冒头。
旅途漫漫,时间颇长,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住了,接着夹层被打开,老孙唤黑寡妇下去吃饭,两人拉着小手儿离开,夹层再次被封锁住,感觉到敌人已经走远,我连忙呼唤王木匠出来。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王木匠才浮现而出,对我说道:“着什么急,他们还没有走远呢。”
我顾不得与它扯淡,赶忙问起林豪的生死之事,王木匠却告诉我,它也不晓得。当时太危险了,它根本就不敢冒头。这回答可把我气坏了,恼怒道:“你还自号‘天下阵灵第一人’呢,就这么胆小?”王木匠却笑了,说:“老头子的主场在石林,你若是把我送回去,力量回复,这三个小杂鱼你看我拿不拿捏得住他们?”
王木匠说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问有没有什么好消息,要不然我可真的就绝望了。
那猥琐老头笑了笑,说估量着那三人吃饭可得有一段时间,而他正好可以帮我把深嵌入背脊之上的鬼针给消解了,再留一点儿,充个样子。我一阵惊喜,问:“你懂解法了?”王木匠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瞧我不太相信,又补充道:“那天临走的时候,那女人按照施针的顺序给你挨个儿检查过了,我有七成的把握能够解开,不过风险也蛮大的,你看……”
我心中激动,别说七成,便是只有一成,我也要搏命,便吩咐王木匠赶紧行事,免得那些家伙吃饭回来了。
王木匠走到了我的背后,一双虚无的手在脊梁之上揉挤按捏,不时还拍打我背上的肌肉,我闭上眼睛,仔细观想感受着,过了几分钟,但觉第一根鬼针脱离了我的身体,一口浊气吐出,顿时觉得热流从那穴道游过,人也精神了许多。有了第一根,接着就是第二、三、四根,王木匠到底是手艺人出身,无论是做木匠,还是拔鬼针,那都是一气呵成,毫无停滞,唯独到了最后两根的时候,他似乎犹豫了。
不过很快,他用近乎粗鲁的方式将鬼针全部拔出,那针尖离体的一瞬间,我顿时感觉到浑身一阵舒畅,就好像绑在身上的一副千钧枷锁解开了一般,恨不得直接跳起来。
瞧见我浑身舒畅的模样,王木匠在我的耳边低语道:“淡定,淡定,你此刻气血受阻,修为未恢复,还被捆得死死,千万不要试图暴露自己的实力,要不然被对方发现了,一样是死。”
王木匠这般一说,我方才收敛起来,这时车厢传来了声音,王木匠一扭身,朝着刚才黑寡妇坐着的箱子钻了进去。
它刚刚消失没多久,那门被打开了,老孙一脸不爽地走了进来,扔我脸上两馒头,奚落道:“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