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跟前,朝那中年道士招呼。他闻得声音,猛然转过头来,待确定是我之后,伸手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口中嚷嚷道:“说曹操,曹操到,我这正找你呢。”
我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瞧见门口的哨兵拿着枪朝我这儿看来,便赶忙出示了工作证,然后将这道士引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唐道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咱都可以好好商量,咱别在总局大门口闹腾。那毕竟是咱们的脸面,有啥事咱们去我办公室商量,你说好吧?”
唐道长恼怒地瞪着我,气势汹汹地说道:“我前儿个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们背地里竟然出这等阴招,先是来确定御赐长生牌是否在紫东阁,然后转眼就找了贼,将咱们那传承快八百年的镇观之宝给偷了去。这事儿弄得观主大怒,而我作为看守宝物之人,首当其冲,倘若找不回那长生牌,老唐我就只能一条白绫梁上挂,悬梁自尽了。姓陈的,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你和那日本人合谋做的,还不快给我还回来?”
我诧异万分,一把抓住中年道士的胳膊,惊声说道:“你说的可是当真?你们供奉的那长生牌当真是丢了?”
唐道长愤然点头道:“难道贫道消遣你不成?”
我苦笑道:“唐道长,我也不瞒你,我刚刚从日本客人那儿回来,前天跟你发生冲突的那个日本客人,今天刚刚被发现失踪了,这两件事情说不定有些联系。”
唐道长大惊失色道:“什么,那家伙莫非是卷着俺们家的宝物奔逃了?”
我瞧见他死死抓着我不肯放开,便劝解道:“唐道长,这一来我是国家的公务人员,堂堂正气;二来我师父是茅山掌教,再多的宝物也不能让我拉下这脸来。你若是想要找回观中的御赐长生牌,那就得相信我,咱们回我的办公室好生商量,我有一帮子兄弟在呢,这事儿给你立个案,我们就好调查不是?”
唐道长与我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将信将疑地说道:“你说的话可算数?倘若追不回来,我可唯你是问啊!”
我连拉带劝,将唐道长带到了我们特勤一组的办公室——在二司附属小楼这儿,我们有四个办公室,我一个,努尔一个,还有一个则是其他组员共用,另外一个则充作会议及问询室。
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会议室讨论,长长的会议桌旁乱作一团。我瞧见了赵中华,点了他名字:“小破烂,你跟我来一下,给这位道长做一个笔录。”
赵中华应了一声,跟着来到我的办公室。
这孩子是家中老三,打小就捡着两位兄长的衣服穿,母亲戏说他就是个捡破烂的小掌柜,家里也都叫他“小破烂”。这外号旁人听起来别扭,不过跟我小时候叫“二蛋”是一个道理,那就是名字孬,好养活,听久了还顺溜。
我的办公室很简陋,除了一大排的书柜值得称道,别的就只有旁边的一圈沙发,算是特勤组的高配。
我们这边刚一坐下,尹悦这小鬼头便机灵地过来给我们上茶。机关里突然多出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实在是有些奇怪,唐道长也是一愣,倒是将火气给冲淡三分。笔录正式开始,我仔细询问了御赐长生牌失窃的事情,得知这事情就发生在今天早上,或者说是昨天晚上。之前一切都如常,结果早上唐风的师叔凌云子静坐阁中,尝试与此物沟通之时,却发现那玻璃罩子里面笼罩的竟然是一仿造品。
白云观始建于唐,为玄宗奉祀圣祖玄元皇帝老子之圣地。元初全真派道长长春真人丘处机奉元太祖成吉思汗之诏驻太极宫掌管全国道教,在道教历史上的地位最为显著,虽说因为传承的缘故,并没有龙虎山那般显要,也无茅山、青城山这般底蕴深厚,但是在道教版图之上,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任白云观主人海常真人跟我师父一样,也是名列天下十大高手,是一等一的人物。
这样的地方竟然遭了贼,而且丢的是御赐长生牌这样数一数二的镇观之宝,当真是一桩奇事。
白云观此番只是派了唐道长过来,想来也是给特勤局面子,因为倘若他们动用了别的手段,必将是搜天罗地,动静颇大。这事情若是在别的地方倒也无碍,只不过在首都这个地方,凡事都按照规矩来,方才能够存在得长久。当然,倘若我们不能够给白云观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轮到他们行事的话,可就不是这般模样了。
此事白云观交由看守道人唐风来全权处理,他也是无奈,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跟前天去闹事的日本人有关,便匆匆找上门来了。
我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一个大概,让赵中华将唐道长请去做登记,然后给主管上级挂了电话。主管我们的业务副司长姓宋,接到了我的电话之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说这大过年的不让人消停,让我将这两案并作一案,由我们特勤一组负责,尽快处理完毕。宋老大头疼,我这边也没有多轻松,两件案子都是事关重大,这压力沉重地砸下来,我着实有些受不了。
不过越是复杂,越容易在领导面前出成绩,我正闭目思考接下来的事情,努尔带着张励耘进来汇报今天上午的调查结果。
经过调查,今天凌晨两点的时候,赤松蟒他们那栋楼有奇怪的声音发出,巡逻赶到的时候,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越过草地朝着树林跑去,赶过去看的时候,又不见了人影,巡逻的人员看得并不清晰,以为是错觉,不过记在了值班记录里面。努尔他们在草地和树林那边做过取样,并且在铁栅栏旁边取得指纹,证实了赤松蟒正是那个时候离开的。至于他为何要离开,是主动的还是受人挟持,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现在已经发动了当地的公安机关开始进行盘查,任务也下达到了各地的居委会和出入首都的交通要道,具体的情形可能还要稍晚一些才能得到反馈。
说到这儿,努尔说:“那个加藤一夫一定有些东西瞒着我们没说,是不是可以多挖掘一下?”
我摇了摇头,这事儿涉及很多方面,而且加藤一夫现在的身份是日本考察团的成员,他若是不肯说实话,我们也不能逼他,一定要掌握证据才好说话。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进展,于是我让努尔带队负责,而我则随同唐道长一起前往白云观调查现场。我这一次带的人是尹悦和张励耘,一般来说,三张和赵中华都是跟随努尔在做事,我则带着徐淡定和张大明白,以及小尾巴尹悦,而张励耘因为是北疆王的关系,所以我也多数带在身旁,时刻考察。
到了白云观,唐道长带着我一路来到紫东阁门前。这儿围着一大圈的人,瞧见我们,都想要上前来,结果都被唐道长屏退了去。我并没有进去一观,此刻进去,发现这儿并没有陈列诸位道家神像,而是一个类似于展馆的地方,陈列摆放着诸多法器,笏、如意、法印、法剑、令牌、甘露碗、镇坛木、天蓬尺、师刀、法铃等,不一而足。不过我仔细一瞧,发现这些都不过是些假物。
然后我的视线移到了正中间,只见那巨大的玻璃罩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想必在此之前应该是摆放着御赐长生牌。
我皱眉说道:“怎么回事,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怎么偏偏最重要的镇观之宝却是真的?”
唐道长没有说话,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平静地说道:“御赐长生牌乃香火之物,最需要人气滋养,而年末又是一年中香火最盛的时候,所以才会将其取出。这事儿其实也怪我,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反倒将一切危险都给忘记了,结果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话的这人正是我前日见过的凌云子,他倒是没有唐道长那般焦躁,而是沉稳地与我作了一揖。我还过礼之后,左右瞧了一番,发现这阁楼分为两层,窗户高且窄,倘若将门窗关闭,人很难进入,而盖住那展台的厚玻璃罩子看着也没有什么破损,着实瞧不出有什么痕迹。有白云观的人在,我也不好立刻动手查看,而是问道:“前辈,事发之后,你们应该做过调查,有没有什么发现?”
凌云子左右一看,一双眼睛变得阴寒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