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让三个特勤小组轮值,按照一、二、三的顺序,分别给我们布置了值班日期,算我们倒霉,被排在了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我本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结果碰到的头一件事情竟是从外交部转过来的,让我们抽出一个精锐的人员陪同三位从海峡对面过来的日本客人。
这事儿并不算麻烦,但是我手下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分担。虽说那一场战争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我们都是从小看过无数爱国电影、受着各种爱国教育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尽管七十年代以来,官方积极发展两国关系,在经济、文化、科技等众多方面开展双边合作,但是民间对于这一衣带水的邻国向来抱着不一样的情绪。
偏见和傲慢来自于陌生,来自于无法沟通和交流,所以无论我怎么劝说,都没有人愿意出头。
这些家伙,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这种轻松的事情却磨磨唧唧。我也不好拉下脸来,只有跟布置任务的副司长说明情况:“咱们这儿的都是土老帽,除了‘八格牙路’,就是‘花姑娘是什么的干活’,别的外语也不会,要不然找二组或者三组吧?”
副司长又好气又好笑,说:“人家外交部那儿有翻译,你们出一个人过去全程陪同就行了。也不要你拼命,有吃有喝还全数报销,这样的好事你还推来推去,脑子进水了啊。他们不肯去,你当头儿的自己去。”
我顿时一阵郁闷,抱怨道:“你说要是打日本人,咱们特勤一组没一个孬种,有一个算一个,可你说要陪小日本,咱也没有这奴才根不是?”
副司长瞧见我较真了,叹了一口气,破天荒地递给我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跟我讲起了当前的形式来。
“能够做到局内高层的,必然都是对国内及国际政治有着敏锐嗅觉的人。”副司长给我唠叨了一大堆,讲到最后,直接将我架了起来,反正就是倘若我不答应,就有可能是国家发展的罪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情不愿地领了任务,问人什么时候过来。
副司长瞧见我接受了这棘手的任务,喜笑颜开,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一边说道:“总共三个人,二十九号,也就是明天到。早晨有人过来接你,直接到钓鱼台国宾馆。这次来的人很多,有不同领域的,甚至国务院也分派了不同部委的人去陪同。之所以抽调我们局过去,是因为那三人是日本修行界的人。你自己注意一点,不要让他们惹事便可。另外,我这里有一本外交礼仪的注意手册,你拿回去好好看一下。”
我苦着脸回到办公室,努尔和尹悦过来找我,瞧见我抱着一本手册哭笑不得的样子都乐了。
他们两个今天倒没有拒绝我,不过努尔因为口疾的缘故并不符合条件,至于尹悦,这小妮子丁点儿大,倘若派过去执行任务,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根本不重视这一次行动。这样奇葩的任务也管,特勤局当真有些没落了。我唉声叹气,努尔却笑了,用腹语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放心,不是说有翻译吗,你跟着当个保镖就行了,不动口不动手,也就几天而已,对吧?”
努尔的安慰让我好过一点,想想也是,咱当个木头人不就行了?当下收拾起不甘不愿的情绪,跟努尔交代了一番,毕竟他是特勤一组的副组长,倘若临时有什么事情,还得他来应付。
尹悦想跟我一起去,被我拒绝了。在我刻意的安排下,这小妮子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离不开我了,反而对组内的事物充满了好奇。这孩子其实是跳脱的性子,只要有新奇的东西吸引她的精力,就不用我操太多的心。
第二日,我与尹悦一同来总局上班,没坐下一会儿,门口便有车子过来接我。上了车,一路行驶到钓鱼台国宾馆。这地界是国家领导人进行外事活动的重要场所,更是国家接待各国元首和重要客人的超星级宾馆。
国宾馆是皇家园林的布置,十分气派宏伟。车子在其中一栋楼前面停下,有人上来迎接我,问是不是特勤局派来的陈志程同志。
我一边应是,递出了证件,一边打量这个人。只见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带着黑框眼镜,中规中矩,年纪差不多三十来岁,估计是外交部配备的翻译。一介绍,果然不错,这人姓林,名剑飞,是负责外事活动的老手,十分有经验。他告诉我这一次并没有特别的任务,只要跟着他们三位,负责人身安全即可。
这事儿简单,凭我的身手,保护几个人的安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话,林翻译领着我进了楼里面,一路来到了三楼的豪华套间。进去之后,我瞧见有三个人正在餐厅用早餐,两男一女。一个男的四十多岁,小矮个儿,留着一撮让人讨厌的仁丹胡,眼神凶狠,就像野地里面的狼;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气质儒雅许多,戴眼镜,就是两鬓之间有斑驳的白发,是个少年白。这两个男的让人看着就有说不出来的讨厌,唯独那个女的,二十来岁,温婉如水,穿着一身青春的运动服,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林翻译向我介绍,仁丹胡叫赤松蟒,是此行的主要人物,眼镜男叫加藤一夫,而那美女叫福原香。
他介绍我的时候说的是日语,叽里呱啦说得我一头雾水。
正在用餐的三人都停下了刀叉,眼镜男和福原香站起来与我行礼,用别扭的中文说“请陈桑多多关照”,唯独为首的仁丹胡赤松蟒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用他那如狼般凶狠的三角眼打量我一番,粗声粗气地对林翻译说了一通日语。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是瞧见林翻译的脸色莫名白了起来,叽里呱啦地回了他几声。
两人说了几句,赤松蟒突然眼睛一瞪,显得很生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吵了几声。这时林翻译似乎妥协了,扭过头来跟我商量道:“陈同志,日本客人听说咱们特勤局的同志们个个身怀绝技,想看你表演一下,你看行不行?”
瞧见林翻译一脸都要哭了的表情,我有些发愣,问了一句:“他想看什么?”
林翻译苦笑着说道:“日本客人不信任咱们有保护他们的能力,所以想要让您给他表演一点真功夫,看看到底能不能够胜任……”
我终于听明白了,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赤松蟒挑衅一般的得意表情,脸色也变得严肃了。昨天副司长给我的书里说,日本人最是注重礼仪,很讲礼貌,说话从来都用敬语,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个仁丹胡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赤松蟒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对林翻译喊了几句。林翻译为难地看着我,十分可怜。
我一阵郁闷,心中想着,这该怎么办?
我这人就是山里人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别人强迫,虽说副司长跟我说此事与一笔巨大的无息贷款有关,不过拿我当猴儿耍,这事儿我绝对不能做。再说了,这一回我倘若低了头,那个仁丹胡指不定后面怎么“编排”我呢。
咱多年抗战都打过来了,何必此刻又当奴才呢?
如此一想,我不卑不亢地冷冷一笑,说:“这本事长在身上呢,不是拿来耍的,你若要看,咱们戏园子给你伺候着,多的是;我的手艺是拿来杀人的,特别难看,小心溅大家一身血。”
我说得淡定,而林翻译则一脸震惊的样子,赤松蟒催了他两回,他都没有将我的话翻译过去。第三回的时候,他才考虑了一下语气,作了转述。赤松蟒一听,眼睛眯了起来,刹那间,我感觉这个矮个儿日本人真的就如同蟒蛇一般危险。
副司长说他们三个都是日本的修行者,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原来一直表现得听不懂中文的赤松蟒突然笑了,站起来说道:“陈桑,你这么不配合工作,就不怕我们投诉你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将你赶回去吗?”这个仁丹胡说的中文依旧十分怪异,不过跟他先前表现出来的莽夫模样有着很大的差异。林翻译没想到他会讲中文,我却不慌不忙地笑了:“赶回去?正好,我就可以放假了,你知道的,这几天春节,咱们都忙着过年呢……”
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作态,赤松蟒的眼睛反倒是亮了起来。他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有骨气,有原则,看得出来,陈桑在中国修行界是个不错的人物。原来以为会派和林翻译一样的人过来应付我们呢,没想到竟然有陈桑这般的人。不错,很不错,请坐!”
气氛本来十分沉重,结果赤松蟒嘿嘿一笑,顿时便化解了,只是林翻译被这般轻蔑提及,有些尴尬。
我感觉面前这个日本人当真是贱骨头,别人曲意奉承,他看不起,反而对我这样跟他顶杠的家伙另眼相看。既然他热情地招呼我,我也不拒绝,一屁股坐在餐桌的对面,福原香立刻递过来一杯牛奶。接着赤松蟒询问我:“据我所知,陈桑供职的地方是中国专门处理修行界事务的特殊部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着一定背景的,不知道您是来自哪儿?”
没有当场翻脸,而是试图探我的底细,这人外表看起来嚣张跋扈,没想到心眼藏得这么深。我心中盘算着,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哪里有什么背景啊,我祖籍黔州,之前当过兵,后来退役了被安排工作,就到了这里,啥也不是。”
我信口编了几句,赤松蟒将信将疑,又盘问了几句,比如说在哪儿当的兵,都是什么部队之类的,这日本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一般,说多错多,我立刻以军事机密为由将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聊了几句,赤松蟒开始谈及此番前来中国的目的。他们并非是过来做商业或者政治考察的,说白了,他也是托关系混进考察组的,主要是因为一直想来这边走一遭,好圆他的中国梦。说到这儿,旁边的眼镜加藤一夫开口了,说赤松蟒的父亲曾经参加过五十年前的那一场战争,要不是那个时候他父亲被一个中国人救了性命,说不定就没他了。
赤松蟒说他老父亲时日不多了,一直想知晓那位恩人的消息,如果活着,就想见上一面;倘若是死了,他就代他父亲,去坟前烧一炷香。
我有点儿奇怪,问:“到底是何方人物,这事情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赤松蟒左右一看,说出了两个字:“屈阳。”
屈阳?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人我听说过,他曾与李师叔祖并列为当世最天才的阵王。当年在天下第一大派邪灵教中,屈阳是右使,号召教众前去抗日,结果被左使王新鉴设局杀害,从此邪灵教分崩离析,至今没有起色。
邪灵教的左使我曾经有缘见过两次面,天神一般的人物,便是在我师父面前也面不改色,卓然而立,那右使屈阳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不过问题来了,屈阳可是号召抗日的精神领袖,他又怎么会救这赤松蟒的父亲呢?
当然,陈年往事不可追,说也说不清楚,我不管这赤松蟒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华的,我只要看住他,不让他出事就好,能尽快回去就尽快回去,免得耽误我过年。这般一想,我便直接告诉他:“你说的那个屈阳,倘若是我知道的那人的话,恐怕你是找不到他了——他应该已经死了,这件事情不难打听得到。”
赤松蟒抬起头来,询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屈阳吗?”
我平静地说道:“天下间鼎鼎有名的‘屈阳’不过一人,那就是邪灵右使、阵王屈阳,你说我讲得对吧?”
赤松蟒和我对视了好一会儿,脸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哈哈一笑,说:“跟你这样的明白人讲话最舒服不过。你讲得对,就是他。不过他那般强大而骄傲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病死的,老死的,还是死在了哪位名门正道之手?”
这事儿不是秘密,我便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平静地跟赤松蟒和盘托出。他静静地听完之后,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他突然开口说道:“陈桑,我有点累了,今天早上就不出去了,您和林翻译先回去吧。对了,加藤和福原想找个道观烧炷香,你觉得哪儿比较合适?”
道观?
我看了旁边的林翻译一眼,摇头说不晓得,我来首都的时间不多,哪里晓得这些。林翻译插话了,说:“如果说道观,附近的吕祖宫就不错,还有什刹海旁边的火神庙、地安门、东岳庙、鲁班祠、平谷药王庙和龙王庙也都不错。诸位倘若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可以帮忙安排……”
他七七八八列举了一大堆,那赤松蟒低头不说话,旁边的加藤一夫则说道:“白云观,可以安排吗?”
我眉头一扬,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伙日本人的言行着实有些奇怪。白云观什么地方?那可是全国道教协会的总部。林翻译说了这么多,却偏偏漏了白云观,自然是有理由的,结果他们仍然执意前往。我默然不语,林翻译说可以帮忙联络一下,接着,我们离开了钓鱼台国宾馆。
我回到总局,副司长便找我过去问话,我将今天的疑点对他说起,他沉默了几秒钟,问我的看法。
“我觉得这伙日本人之所以前来此处,除了赤松蟒所说的那个目的之外,恐怕是想打探一下我们国家修行界的虚实吧?”我回答。
副司长听了我的分析,当着我的面给上面挂了一个电话,嗯嗯啊啊一番之后,转头对我说:“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些年来,很多日本人借着投资、开矿或者寻人的由头,深入地对我们国家的政治、经济、地理和社会人情进行了调查,这些都是他们战略部署的一部分。不过和平年代,一切都以发展和稳定为主,你接着陪,有什么消息,及时反馈上来便是了。”
我一脸无奈,到了中午又有电话打过来,说日本客人准备前往白云观,让我陪同。
我无奈,苦着脸到钓鱼台国宾馆去跟他们会合,接着又前往白云观。
我来首都已有些时日,但是到这传闻中的白云观倒是第一次。这道观是清代建筑,跟故宫的景色差不多,行走在里面,除了游人之外,倒是很少看到道士。瞧见这副场景,赤松蟒显得有些不耐烦,四处看了一会儿,突然冲着东北角的一处阁楼走了过去。那阁楼大门禁闭,赤松蟒伸手去推,结果旁边走来两个年轻道人伸手来拦,说:“这儿是观中禁地,游客不能随意进入。”
这话使得赤松蟒勃然大怒,一字一句地冲那两个道士喊道:“不就是瞧一下你们的镇观之宝吗,这么小气?”
这话一出,他伸手一推,那两个年轻道士竟然不敌,身子轻飘飘地朝着大门砸落而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
红色门墙之后,一个留着短髯的中年道士手上挂着抹布。他看着两个在地上呻吟的道门弟子,以及刚刚逞过凶威的赤松蟒,一脸错愕。
自从三十多年前,白云观被中央确定为全国道教协会会址之后,就没有人再在此动过拳脚。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旁边也看出来了,那两名年轻道士的修为其实也算不错,而赤松蟒轻松得手,反显露出了他厉害的手段。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我来保护,他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是万幸了。赤松蟒这一击得手之后,嘿嘿笑了起来,对着那不明情况的中年道士说道:“你看看,贵观的人真没礼貌,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当真是没有待客之道啊。对了,那玻璃罩子里面的可是著名的长生牌?可否让我一观?”
说着话,赤松蟒便已经踏步而入,径直走进了阁楼。中年道人瞧见门口五人,特别是看到林翻译和我,有些摸不清情况。当赤松蟒一走入阁中,他便脸色一变,立刻上前阻拦道:“居士,此乃观中禁地,外人不得入内。”
中年道人伸手来推,赤松蟒的双手便如蟒蛇一般缠了上去。这回我在旁边瞧清楚了,他使的是一吞一吐两股劲道。
然而那中年道士比那两名年轻弟子可经验丰富许多,瞧见赤松蟒一用力,脸色立刻一变,脚步稳住。接着将刚刚擦过里间文物的抹布一抖,在空中一个炸响,朝着赤松蟒的手上卷来。两人你推我挤,比斗了起来。那中年道士虽说一身劲力,但是手段招式有些不及使用了柔术的赤松蟒。
赤松蟒看似是一个留着仁丹胡的粗鲁男子,此刻施展身手,全身上下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身体的四肢和器官可以随意扭曲。这种手段在近身搏击的情况下最是了得。
我曾听说日本的修行界分为三大流派,剑道、阴阳术以及忍术。这三种皆是源自于堂堂中华,他们结合自身的古巫术后产生了传承变化。比如赤松蟒刚才表现出来的,便应该是忍术的一种。据说,高明的忍者能够从一根竹管里自由出入。而在近身搏击的时候,通过空间、光线以及人的视觉盲点变化,产生隐身的效果。
赤松蟒一旦发动,便如同一头择人而食的巨蟒,不断纠缠,而那中年道士则将手中的抹布化作了武器,踩着罡步,口中念念有词。两人快速拼斗了一会儿,从里间的阁楼突然又走出了一个老道士来。这老道士鹤发童颜,并不算高大,只见他眼神锐利,身如猿猴,瞧见此景,二话不说,一个移形换位上前,大袖一挥,朝着赤松蟒兜头甩来。
赤松蟒正步步紧逼,想要给那中年道士迅捷一击,却没想到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大的还没弄完,又走出一个老的,顿时感到有些猝不及防,伸手一拍,与那老道士双掌交击相对。
砰!
一声闷响,赤松蟒到底不如这老道士厉害,脚步一轻,人便朝着门后一飞而出。
他在空中还未落地,那个与他酣斗数个回合的中年道士也发了狠,口中骂道:“哪里来的腌臜货,竟然敢跑到我们白云观撒野,看我唐风不好好教训你!”
只见他双手一挥,身呈鹤形,立刻施展了一记杀招,朝着被老道士逼退的赤松蟒袭来。我刚才在旁边,原本就已经准备出手阻拦,不过赤松蟒跟那自称唐风的中年道士纠缠在一起,我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眼看着唐风想要痛下狠手,虽然不情愿,但我也不得不上前,斜斜一掌拍出,化解了这一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交手,我便晓得中年道士的修为并不算弱,大概跟张大明白差不多。如此说来,中年道士在白云观中的地位也不会低。我这边明了了情形,那中年道士也晓得自己可能并非我的对手,也不再追击,而是回过头去,朝着老道士拱手喊道:“凌云师叔,这伙人擅闯白云观禁地,还打伤唐风弟子,还请您为我们做主!”
凌云?
我心中一跳,这才晓得面前的这位身形如猿猴的老道士正是白云观主人的师弟凌云子,是足以媲美茅山十大长老的角色。这样的人物,别说是我,便是我师父过来,也会礼貌相待,此番这小日本胡乱闯祸,当真是给我们惹麻烦。想到这儿,我狠狠地朝着此事的始作俑者望去,却见那赤松蟒站稳在阁楼前的青砖上,收了架势,一边深吸气,一边朝着我悠悠望来。
这是准备让我来擦屁股吗?
好在旁边的林翻译有经验,连忙上前解释道:“两位道长误会了,我们是国务院外交部的,陪同日本客人前来白云观祈愿。日本客人不懂咱的规矩,还请两位不要介意,我们这就离开。”
白云观本身就有官方的背景,白云观主人也曾经做过全国道教协会的理事长,一听说我们是官方的人,敌意也消减了几分。不过凌云子目光一扫,向我这边看来,沉声说道:“你是外交部的,那么这一位也是你们那儿的吗?”
我晓得刚才的出手让这白云观的长老有些不满,立刻上前拱手说道:“特勤局二司特勤一组陈志程,见过凌云子前辈。这一回是上级指派志程保护日本客人,职责所在,不得已为之,还请前辈以及唐道兄多多包涵。”
做错了事就得有一个态度在,再说了,我话也讲得明白了,这事儿可不是老子想干的,都是上面的命令,冲我急也没用。我这话说得周全,凌云子一听,眉头一扬,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哦,陈志程?原来是茅山陶掌门的大弟子,一直都听人说你,如今一见,果然是后辈之中的翘楚,不错,不错……”
双方寒暄正热络,突然有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插了进来:“陈桑、林翻译,你们既然跟白云观这么熟,不如跟他们说一说,让我们前去瞻仰一下元太祖成吉思汗御赐给丘处机真人的长生牌可好?”
这生硬的话语来自刚才出手伤人的赤松蟒。现场的气氛顿时一僵,原本表现得很豁达的凌云子和道士唐风,以及旁边两个捂着胸口爬起来的年轻道士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而我也暗暗恨起了这个胡乱找事的小日本。
白云观的态度很明显,这儿是人家的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赤松蟒却想凭着日本准备向我方恢复政府无息贷款的这一陪同由头,逼我和林翻译低头,来跟人家协商参观事宜。这事儿林翻译还在考虑可行性,我却冷笑道:“这事儿还真的不好开口。赤松君,我多嘴问一句,我听说日本修行界有三大神器,草薙剑、八咫镜和八坂琼曲玉,这些玩意儿你能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不?”
赤松蟒还没开口,旁边的加藤一夫便皱眉说道:“这怎么可以,那些可都是神器,凡人怎能一观?”
我也开颜笑了:“彼此彼此,何必多问?”
这一问一答,让赤松蟒的脸色变得有些青了。他眉头一皱,挥袖离开,其他人随他而去。我朝着白云观的诸位道人拱手,将副司长那一套说辞一一讲来,对方满满的怒气方才消解了一些。凌云子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朝我作了一个道揖:“原来有这等曲折,刚才是贫道错怪你了。为了国家和人民,忍辱负重,乃大修行,这一点,我不如你。”
我在白云观一众人等的恭送下离开。出门之后,却不见载我们过来的专车,心中一惊,没想到这日本人竟然没有等我们,独自走了。
我倒不在意别的,就怕赤松蟒又惹事,于是连忙一路找去。最终我在附近找到了这四人,上前一问,林翻译告诉我,说:“那小日本出门便忘了这事儿,正在兴致勃勃地找人算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