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在龙旺庄的村尾处,距那里不远有一条小溪,月光下的溪水亮悠悠的,有雾气慢腾腾地浮在水面上,背后还有一片绿油油的竹林,让人看着就有一些鬼气森森。
当然,这也是我们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平日里,这溪水给龙旺庄的村子提供了必要的饮用水和生活用水,而竹林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就长满了新鲜的竹笋——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反倒不觉得恐怖,然而在当时的案件背景下,我们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不过再沉重也总有到达的时候,出门没多久,我们就来到了村尾的老胡家。放眼看去,大门紧锁,两张白色的封条上盖着当地公安局的大印,而旁边的篱笆墙漏风,看过去黑漆漆的。
我们是易装过来侦察的,自然不会走正门,不过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对于这么一个四面都透着风的房子,我们倒也不愁找不到进去的缺口。很快,翻墙而入的我们就来到了院子里面,将房门给推开。
房间里面有一股古怪的气味,混杂了灰尘、腐败的臭肉以及泥土的味道,隐约还有一点儿肉香。这种用香料所掩盖的浓重气息,让同行的两个女人胃部一阵翻滚,接着就有了呕吐的想法,不过相比于她们,丁三和老孔倒是十分尽职,虽然眉头一直都皱着,但是双眼一直紧盯着罗盘。
我也凑过头去,瞧见天池中的指针一直都在晃动,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摇摆不定,显然是在感受着某一种灵场的变化。
这红铜罗盘采用特殊的工艺打造,特别是中间的天池以及指针,都是经过了神养并依靠某些骇人听闻的手段,方才能够感应灵性的。比如说指针,据我所知,这里面不但掺杂了死人的骨灰粉,而且还会放在深山老井之中静置二十九天。
胡家果然破败,除了三间正房,就只有旁边的厨房和柴棚,很快便走完了。当我们来到那简陋的厨房前时,将罗盘静置之后指针竟然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仿佛有人用手推动一般,最后停留在了一处方格子里。
老孔低头一看,脸色就有些变了,转过头来对申重说道:“那东西果然是来过的,而且根据这罗盘的情况,对方显然并不只是一个人。”
申重扬眉,沉声说道:“啊,除了那个叫江小雅的女人之外,还有谁?”
老孔低头研究一番,然后说道:“未必是人,说不定还是别的东西呢。”
两人一番交流,我有些后悔没将胖妞带出来。倘若有那家伙在,事情应该会变得简单起来,毕竟胖妞最擅长密林追踪,它那嗅觉跟狗鼻子可有得一比呢。
这罗盘虽然有所反应,不过毕竟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即便得到了这样的结论,也并不能帮助我们抓到凶手。几人在屋子里查探了许久,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在这儿撞运气的想法实在是不太靠谱。而针对近段时间瓦浪山附近经常有鬼怪出没的消息,申重在沉思了一会儿后,提出从这村尾上山去巡察一番。
深夜入山,这事儿常人绝对是不会做出来的,我们却并无大碍,毕竟都是一线人员,皮糙肉厚,倒也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但没事上山喂蚊子,这事情其实有些儿戏。
不过很多东西,讲的就是一个凑巧。比如说我们上次在瓦浪山水库那儿,头天晚上宿营就发生了事情,而后我更是一举将那捣乱的巨型鲶鱼擒杀,立刻结了案子。说不定我们此回,也能够有这运气。
这般一想,一伙人都没有再作停留,老孔回他表亲家里说了一声,然后我们乘着这美好夜色,便开始上山而行。
我们这次走的是瓦浪山的北部,跟以前从孟家村走的路有一些区别。这瓦浪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路途都是附近的村民走过的,倒也不担心无路可走。于是我们顺着道路,穿过了青竹林,一路朝上,没过三小时,便到了北部的山峰顶上。站在一块突兀而出的巨大石头上,看着莽莽山野,习习山风吹来,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两个女人和年纪有些大了的老孔、申重受不住累,也没有我这般的兴致,挨着巨石下面歇息。而我和丁三则在那峰顶的巨石上面跑来跑去,像兴奋的猴子,好一会才停歇。两人坐了下来,一览众山小。丁三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军用水壶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我。
我也渴了,不作多想就直接拿过来灌,结果一入口,竟然是香浓的米酒,这一诧异就呛到了,连着咳了好几下,才将这军用水壶递回去。但是推了丁三两回,他都没有反应。
第三回,丁三豁然而起,冲着巨石下面的申重喊道:“申队长,在对面山头,我好像看到了两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有一个下巴尖尖的,真的好像戴姐说的九尾狐狸。”
狐狸什么样?锥子脸,尖下巴,一双眼睛妩媚如水。不过在这样的黑夜之中,隔着这么远他还能够瞧见这个,真的是鬼扯。我眯着眼睛,顺着丁三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乌漆墨黑的,什么也没瞧着。然而下面的申重一阵激动,朝着上面回应道:“丁三,你可瞧准了?”
丁三激动得浑身都打摆子,低声喊道:“准、准得很呢,我一喝酒就能够看得很远,就在对面的山头,荒郊野岭的山林子里,突然出现两个白衣女人,这里面真的有鬼了!”
他说得兴奋,一个飞跃而下,直接从五米多高的巨石上面跳了下去,拖着申重朝对面跑去。我也跟着下来,瞧见道路曲折,到对面的山头怎么着也要半个小时,就算对面真的有啥玩意,只怕也早就跑得连鬼影子都没有了。
不过即便如此,总算是有一个希望在前方,也比之前茫然四望要好得多,于是大家几乎没有抱怨什么,便匆匆忙忙地顺着山势,朝着对面的山头跑去。
我在麻栗山生活了十几年,对山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情形果然如我所料,即便是一路小跑,跑到对面山头也足足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等我们到达的时候,一片寂静,别说穿白衣服的女人,就连穿黑衣服的女鬼都没有瞧见一个。
老孔又掏出了罗盘,开始测起了附近的阴极磁场。结果那指针放平之后一动也不动,显示此处之前并没有任何阴灵之物走过。
我习惯性地沉默,而申重和老孔都是老成之辈,问了两句之后便不再多言。然而蒋纯是个跳脱性子,这一番匆匆忙忙的白跑累得这姑娘一阵眼晕,揪着丁三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个小子一惊一乍的,跑得我这一阵颠儿啊,大姨妈都给吓出来了!”
到底是行内之人,蒋纯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这大姨妈就是女性的月经,十分尴尬,好在她在来之前就有所准备,骂完丁三,自个儿躲到前面的角落去换上防备的物品。而我们几人,则在这儿歇气。大概过了五分钟,大家都起来了,蒋纯还没有回来,这时间略久,戴巧姐便过去叫。结果走去一看,哪儿还有人影,正要喊叫,突然前面的草丛一动,钻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正是蒋纯,她将手指比在唇间“嘘”了一声,然后低声问我们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感觉前方好像有挖土的声音传来。我们几人小心聚拢在一起,然后问蒋纯什么情况,她告诉我们,在前方的断崖下面,瞧见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子正挥着锄头挖地,这样的家伙十有八九是在刨死人的坟墓。
捉鬼探案,却误中了副车,找到几个挖坟的小毛贼。这事儿说起来有些搞笑,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申重还是带着我们摸了过去。
这山顶往前是处断崖,崖下五六米处有个背阴的坡。我们过去的时候,还真的有四个黑影子在那儿,而且都已经将坟给刨开了。一个胖子正拿着铁钎呼哧呼哧地撬那棺材盖儿,旁边还有两人在谈话:“董老二,你确定这个点儿不会有人过来么?”
那人点了根烟正抽着,红星一暗一明,听到这话儿,得意洋洋地说道:“当然,听说这一带有好多值当的墓地,我提前一个多月就散播了闹鬼的消息,还演过几回鬼呢,现在谁还敢出门?”
这话刚说完,阴风一吹,他嘴上面的那根烟就突然熄灭了。
而就在这时,那棺材里居然传出了一阵清脆的叩击声。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