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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岩廷今日与宁城各分区的代理商谈具体合作事宜，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人精，竟用华盛给他施压，试图抬高中间的代理费。
言笑晏晏，分不清谁言真，谁言假。
推杯换盏间，你一杯我一杯，假意迎合，却猜不透彼此的心思。
一场酒桌谈判结束，人走茶凉，看着满桌凌乱，许岩廷嘴角滑过一丝苦笑。陈诺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他额头抵着桌面，双手无力地下垂着，陈诺喊道：“许总！”
唤了声没有回应，陈诺试图将他搀扶出这酒气熏天的包间，却听到他说：“去尘阙。”
“陈哥，许总今日又喝多了，又不肯回家，非要来这儿，您看……”
“这次又喝了多少？该不会又喝掉了半条命吧？你们隆欣的销售部是摆着看的吗？业务跟不上，还得堂堂老总拉下脸去喝酒赔笑？”陈南川语气不善，每次许岩廷喝醉了就往这儿送，他这儿又不是收容所，他一边唠叨一边往外走。
待他出去，便瞧见那人蹲在路边吐得七荤八素。
许是听得脚步声，许岩廷缓缓回头，朝他看来，接着竟像个傻子一样呵呵傻笑了两声。陈南川尚未来得及骂上几句，只见他又是一阵狂吐。
照他这样下去，迟早会英年早逝。
“你说你，轻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这样不要命地喝酒，是不是想着早死早超生。”陈南川轻易便将许岩廷扶起，这个人瘦得背脊骨都能硌到他了。
“川子，你能不能安静会儿……”许岩廷此刻真是没有半点力气了，肚里翻云覆雨，难受得很。
他想，若是能醉过去，那也是极好的，可偏生他就没醉过，每次都是越喝头脑越清醒，只是身体越来越虚，这大概是所有的表现都反馈在身体上了。
陈南川像个老妈子一般将他安置妥当，不一会儿，他便昏昏沉沉地跌入梦境。但他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眉头紧皱，双唇紧咬，双手抱胸，这是人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动作。
陈南川示意陈诺拿张毯子过来，这三月的天阴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容易着凉。
陈南川本想给他盖上，让他多睡会儿，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欲将毯子给他盖上。谁知陈南川的动作还未来得及完全展开，沙发上的人就醒了。许岩廷双目清明，丝毫没有睡过后的迷糊，见到是他，才收了防备的眼神，再次入眠。
“他这戒备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下点儿？”陈南川碎碎念着，也不忘帮他把毯子盖上。
从春天到夏天，百花从绽放到凋零，季节轮流交替，时间在不知不觉地走着，工作在一丝不苟地做着，生活在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冉素与许岩廷再见已是三月之后，两人再次同时出现在T大的实验室。即使两人之前有过交浅言深的交情，但是并没有缓解再次见面的僵硬气氛。
两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蒋婷依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两张冷而不自知的脸：“阿冉、老许，你们干吗呢？弄得如临大敌一般？”
蒋婷依似乎无时无刻都是热情洋溢的，她拉过冉素进入实验室：“不是早就让你过来的吗？硬是拖到现在，工作很忙？”
“还好。”
“今天老许说有问题要跟我请教一下，我便让他一起过来了，你没意见吧？这实验室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今天我可是破例了。”
难怪他会在这儿。
之前听闻隆欣已经高薪聘请了高级工程师刘洋进他们的研发部，想来也就不会再执着于蒋婷依了。可是会是什么问题需要他亲自过来？
冉素的脑子飞速转动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我今天可是沾了许总的光。”
“哪有，是老许沾了你的光。”蒋婷依欢快地反驳道。
冉素尬笑了一声，跟在身后的许岩廷却置若罔闻。
“阿冉，你不是对我们的研究很好奇吗？今天研究室的大门就对你敞开。你到处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先帮老许解决下问题。”
她哪懂什么研发，不过就是好奇罢了。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刘洋呢？”她听见蒋婷依问，看来她也是认识刘洋的，而且今天来的本该是刘洋。
“他今天有事，到时你们另约个时间，让他过来一趟。”许岩廷站在一排试管墙前，神色严肃，“依依，你觉得刘洋这个人怎样？”
问得太突兀，蒋婷依呆愣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前段时间刘洋留学归来，研发能力不错，蒋婷依牵线介绍他进入隆欣研发部，只是现在许岩廷为何会有此一问？
“是怎么了吗？”蒋婷依心中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做研发的最严重的便是研发数据外泄，该不会……
可是这还不足三个月。
许岩廷轻笑了一声，表情得到了稍许缓解：“不是你想的那样。”蒋婷依的情绪过于外露，心里所想都展现在脸上，他随便就能看穿，“单纯地想了解下而已。”
那你还弄得这么严肃？
她暗暗松了口气：“他是我同门师兄，专业能力没得说，为人也挺老实的，在研究上也很是严谨，挺好的一人。”
“嗯。”
蒋婷依摸不准他这个“嗯”是否代表认同她的说辞，心头依旧隐隐存着点疑惑。她与刘洋虽是同门，却相知不深，并非知根知底，当时导师无意间跟她说起，便想着推荐给许岩廷了。虽然聘用与否的决定权在隆欣，但若是真的出了问题，导火索还是她。
冉素虽有意避开他们的谈话，可有些话音还是零零散散地落入了她的耳中。她素来不喜八卦，也就不关心他们之间到底在聊什么，也就更加不会去深究话里的其他含义。
她认真地打量着实验室的一切，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化学器材、写在便签纸上的化学公式，各种颜色的化学材料，都能吸引住她的注意。
他们两人的谈话许是结束了，蒋婷依朝她这边过来，准备给她讲解知识点。许岩廷打算离开，却被蒋婷依叫住：“老许，你若是没事的话，就等下一起走吧，老陈一直在念叨着，说你好久都没去他那儿了。”
许岩廷稍作思考，下午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便应下了。
蒋婷依给冉素授业解惑，讲解了一些专业知识。平时通过百度都很难懂的知识点，在她有趣巧妙地解说下，冉素很快就能理解并吸收，听得津津有味。这也是冉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在学术上严谨认真的蒋婷依。
许岩廷颇有兴致地跟在后面听着，偶尔也会提问。相比之下，他提的问题显然跟冉素不是一个水平的。不过经过蒋婷依的讲解，冉素虽不能全懂，但也多少能悟到点精华。
“啪”，试管坠地，一道清脆的破碎声突兀地在实验室里响起，打断了三人之间的交流。
“对不起。”冉素立马弓腰下意识地就要去捡地上破碎的试管，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突然拽住。冉素抬头，她透过他深邃的双眼，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脸颊微微泛红的模样。
“小心。”他说。
低沉的两个字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膜，她心跳得好快……
“阿冉？”
不知何时冉素的手已经紧紧反扣住了许岩廷的手腕，越掐越紧。
“阿冉！”蒋婷依连续唤了几声，见她都没反应，整个人像魔怔了一般，费了好大劲才掰开她的手。
冉素猛然回神，一睁眼便看见了被自己掐出血的手臂，红白相衬，异常刺眼。再抬首，发现许岩廷直剌剌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打量。
“你怎么了？”蒋婷依无比担忧，刚才的冉素让她在担心之余又有些害怕，她那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利剑。
怎么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不仅摔了试管，还让蒋婷依担心了，而许岩廷也被她掐伤了。
“对不起。”她说。
“不是，阿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
“依依，我有点事，先走了。”她迫不及待地打断蒋婷依，她知道蒋婷依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她无法给出任何回答，只能逃离。
而她的离开落在他们眼里，像是落荒而逃。
冉素几乎是一路狂奔到车上，浑身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情绪猛然之间如洪水涌过，只觉太过诡异。
此刻冉素的脑子里一片浑浊，始终不得其解。她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恰巧杨瑞的电话进来了：“你最近怎样？怎么这么久都没过来了？”
“嗯，还行。”她这几个月忙得焦头烂额，哪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杨瑞听出了她话里的疲惫：“怎么？你该不会告诉我这段时间你都在加班吧？”
“嗯。”冉素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心思跟他扯。
杨瑞听她的语气似乎是不愿多说，便唠叨了句“那你自己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后就自觉地挂了电话。
许是职业病的原因，冉素回到家后，便将自己有情绪波动的时刻一一记录下来做比对分析，而她发现，事件发生时有诸多相同点，比如激发情绪产生的对象多次是许岩廷，情绪的产生程度一次比一次激烈。
冉素将自己的分析来来回回理了好几遍，最后还是给杨瑞打了个电话，将自己的经历与总结说与他听。
电话那头的杨瑞听完，沉默了半晌，最后沉声道：“阿冉，你可以再试试。”
杨瑞说试试。但是，单论她与许岩廷的社会地位，交集微乎其微，何来试试一说？然而，她也没想到，两人的交集竟然会来得那么快。
“阿冉，十五分钟后，你带你们组的人到会议室开会。”周波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面色喜庆，声调愉悦。
孙文亮：“老大，你说老板是不是接了什么大单？”
吴琳：“我觉得有可能是我们上一单做得还不错，效益也不错，老板要给我们奖励呢？”
王锐：“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太过乐观，免得乐极生悲。”
“你会不会说话？”王锐话音刚落，便遭到一致抵抗。
生活已经如此不易了，为何还要给自己找不愉快呢？
其实冉素也摸不准周波的用意，不过难得看到他这般愉悦，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吧：“你们先去准备，顺便把上个案子的收益数据反馈也准备了，等下一起报备。”
“老大，你说老板到底要说什么呀？总觉得这架势有点不一般。”几人在会议室等待，却迟迟不见周波进来，一颗八卦之心再次燃起。
“我觉得也是，老板一向走沉稳路线，今日感觉有点走活泼路线了。”吴琳附和道。
冉素埋首整理数据，没参与他们的插科打诨。
“怎么？我偶尔换下路线，你们就承受不了了？”周波突然进来，吓得他们立刻正襟危坐。一个个的，吐槽的时候费心费力，这会儿正主在面前，倒是怂得快。
“都是几个没胆子的。”冉素终于从文件堆里抬头，“不过周总确实不太适合可爱路线。”
刚刚还一本正经的几个人这会儿倒是笑得欢。
周波敲了敲桌子，顿时变得严肃：“好了，今天叫你们进来是有一件事跟你们说。”说完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冉素，“隆欣新能源这边需要做新产品的上市数据分析，”顿了一下，“指定让阿冉你去。”
被点名到的冉素一脸默然，安静地接过文件看了会儿：“我没问题。”看完后将文件递给孙文亮，让他们依次看看，又道“他给出的条件不错。”
“嗯，而且听说隆欣这次会出新的系列，做了全新的整改。这一单对我们云智来说，不仅仅是高收益，更是打响口碑的基础。”
冉素自然明白周波所讲，如果能利用隆欣的影响力来给云智做宣传的话，这将是最好的双赢。
“你们呢？”周波问他们几个。
“没问题。”志气高涨，不愧是她的人。
周波看着他们斗志昂扬，但还是提醒到：“你们做数据分析也都不是一年两年了，但是隆欣是做新能源的，你们中间除了冉素外，都没有多少了解，到时肯定会有诸多困难，能搞定吗？”
几人一致看向冉素，最后坚定地一致回答：“没问题。”
“好，那你们回去吧，这几天多了解一下，阿冉你留下。”
就算周波不说，冉素也有问题想要问他：“学长，隆欣为何会找上我们？”上次聊天的时候许岩廷虽然明确说过欣赏周波，但是比起其他几家优秀的数据公司，找云智做算不上最好的选择。
周波的笑脸似乎一直都没放下过，看来接下这个单他是真的高兴。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我也觉得奇怪。不过许总说是看到了你发表的一篇报告，什么报告？”
当时许岩廷找上他的时候他也奇怪，若是论资排辈的话，宁翔、尔佳，哪一家都比云智强。虽然他相信自家的业务能力，但是很多时候，口碑也是重要的凭证。
不过许岩廷却说：“我看过冉素写的一篇有关新能源未来数据分析的报告，不错。”
周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很是诧异。冉素的业务能力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突兀地被人这么一说，难免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许岩廷似乎并不想多说，周波自然懂眼色，立马顺承下来。虽然知道冉素私下是有做新能源的调查，可周波知道得不多。
冉素想起前不久在论坛上发表的那篇《关于新能源未来发展前景的分析报告》，若论专业性，定然是够不着的，不过是因着自己对新能源的那点兴趣，加之专业使然，说了些自己的观点，没想到他竟然会看到。
“哦，就是我之前写的一篇有关新能源未来发展前景的分析报告。”冉素解释，“可是，就因为这个？”若是真的只是这个原因的话，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周波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一个决策者，在做一个决定之前，定然是经过再三思虑的：“没事，既然隆欣选择了云智，我们就用专业说话，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们就选个时间把合同事项敲定了，到时你也一起去。”
“好。”
张曼丽，女，51岁，隆欣新能源集团前任董事长。
许雷生，男，隆欣集团前前任集团董事长，因车祸已故，享年44岁。
屏幕上的女人凌厉冷漠，岁月仿佛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印记，而男人笑得一脸憨厚，给人温和善良的感觉，两人一看便是女强男弱的组合。
冉素盯着屏幕上的两人发呆，许雷生车祸去世众所周知，当时还上了新闻头条。而张曼丽呢？好像自从许岩廷回国接手隆欣后，有关她的消息就少之又少了，甚至好似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老大，想什么呢？老板叫你呢。”吴琳轻推了冉素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好，我就过去。”
自从答应接下隆欣这个单后，冉素就在查阅隆欣相关的资料，在看到隆欣的人物关系网时，就不自觉地盯着许雷生跟张曼丽看了会儿，有种说不清的情绪缠绕，不知为何。
冉素整理了思绪，大步朝周波的办公室走去：“周总，你找我？”
周波头也没抬：“嗯，你收拾一下，等下跟我一起去趟隆欣。”
“好。”冉素答到。
其实她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是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两人的照片，索性直接退出页面，眼不见为净。
“老大，你认识他们吗？”吴琳见她对着两人的照片看了许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免起了八卦的心思。
“嗯？”冉素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她口中的他们是谁，随即意识到，“哦，不认识。”是真的不认识，只不过是在查许岩廷资料的时候顺势查到了。
冉素与周波到隆欣后便被安排进了会议室。不久后便进来一个男人，他在他们对面坐下，招呼助理端咖啡进来。
“周总、冉小姐，你们好，我是林俊平。”
林俊平，当年与许岩廷一同回国加入隆欣，之后的多年，成为许岩廷的左膀右臂。许岩廷曾在多次采访中明确表示过对他的感激。
“林总好。”
“今日许总有事外出，合同事宜我这边全权负责。合同已经拟定好了，你们先看，若是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签约了。”合同一式四份，林俊平将其优雅地推至他们面前。
林俊平不同于许岩廷，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没有丝毫压迫感。各大杂志上对他的形容是：他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男人。
现下看来确实如此。
对方给出的合同条目明晰，价格诱人，唯有一条，就是合作期间他们团队必须在隆欣坐班。对于这点，冉素并无异议，双方爽快签约。
“周总、冉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可以叫上你们团队，为我们之后的愉快合作。”
林俊平主动做邀，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就多谢林总款待了。”
冉素对于饭局一般是能推则推，不是她不喜美食，而是不喜跟一堆仅限于业务来往的人虚与委蛇地推杯交盏。
周波熟知她的秉性，但这次不一样，在她还未开口之前，他就已经先断了她的后路：“阿冉，这次隆欣做邀，以后你们要打交道的地方很多，我知你不喜这种氛围，但是提前熟络下，总归是好的。”
“好。”若是她这个组长不出现的话，确实不妥，他们几个估计也放不开。
晚上七点，周波带他们几个按约定时间到达时代帝景的时候，隆欣的人已经到齐了。林俊平一一为其介绍，研发部、生产部、销售部、宣发部、市场部、策划部，都是以后可能会打到交道的人。
冉素一一握手问好，之后简洁地介绍了下自己团队，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他们各自的优势，谦恭而不自卑，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以后就请各位老总多多关照了。”
林俊平眉眼间带着笑，打量着，冉素不知他的用意，朝他微微颔首。
这顿饭倒是不同于以往的酒桌文化，称得上是真正的饭局，而非酒局。隆欣的几位老总都是善谈之人，且话题恰到好处，就连吴琳这种平时不善于与领导座谈的都聊得很欢，一顿饭在谈笑风生间愉快地结束。
周波因约了另外的合作方，与其他人分开而行，其他几个一同回云智。路上，吴琳仍旧沉浸在饭局给她带来的欢喜中：“老大，我觉得我们这次合作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冉素并没有开口，而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她总觉得林俊平看她的眼神颇为异样，但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
“这结论为时尚早吧。”孙文亮道。
吴琳反驳：“你不觉得隆欣的这些老总素质都很高吗？而且对人亲切，很好沟通，合作起来肯定很方便，哪像我们以前合作的有些公司，吃个饭不断灌酒不说，有时找他们做下数据调取之类的都很不耐烦。”
“小姑娘真是天真。”
“你才天真。”
王锐立马调和：“女孩天真点才更讨人喜欢，你亮哥这是在夸你。”
“表面上越是喜气一团，底下就有可能越是风起云涌。小姑娘，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吃个饭就把你给卖了。”孙文亮看着吴琳那倔强的小脸，语重心长地说着。
吴琳朝他翻了个白眼：“那饭桌上你不是也挺欢的吗？”
孙文亮感受到了吴琳的怒气，立马，贱兮兮地凑到她面前：“咱二木生气啦？”
“谁跟你‘咱’了？”
“是是是，咱们二木可是有‘我爱穿秋裤’宠着的人呢。”
吴琳有个微博美食号，偶尔发点有关美食的文章，长年累月，也积累了不少粉丝，“我爱穿秋裤”就是其中一个。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话题胡乱扯开，驾驶位的张宇看着后视镜里的三人，唯有无奈摇头。不过今天老大倒是有些异样，自从酒店出来后，便一直沉默着：“老大？”张宇试探性地喊了句。
冉素回神：“怎么了？”
“哦，没事。”张宇本就只是随便喊一声。
冉素想起之后要去隆欣，想着多交代一句：“接下来几天，你们都去了解下相关行业，将自己之后的工作安排做个计划，周一我们就直接去隆欣，我不希望到时你们一问三不知。”
“老大，这个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会让隆欣的人刮目相看的。”吴琳脸上写满斗志，弄得车上几个大老爷们也跟着慷慨激昂。
冉素之后又嘱咐了几句，便没再多说，也都不是初入行的菜鸟了。
与此同时，隆欣大楼顶层，许岩廷双手插袋站在偌偌大的落地窗前，眉头紧锁，微微抬头，似是仰望，或是在冥思。
林俊平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看着落地窗里倒映出的身影：“想什么呢？”
“都妥了？”许岩廷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并未看他。
“嗯，他们没有任何异议，合同很顺利，只是……”
林俊平欲言又止，许岩廷这才看向他：“只是我为什么要选云智，而且指定冉素？”
林俊平点头。其实除此之外，他还疑惑，为何非要他去代替走流程。
对于冉素，他在饭局上有多加观察，虽是个通透明白之人，但是也还没到非用她不可的地步。
许岩廷轻笑，只道：“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周一，冉素带队准时出现在隆欣，人事总监赵绮红亲自接待他们，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透着一股雷厉风行。
冉素突然就想到了张曼丽，她们应该是同一种人。
许是上面的交代，赵绮红已经为他们准备了独立办公间，虽然不大，但胜在独立：“冉小姐，这是你们之后一段时间的办公地点，你们先做调整，之后我会安排人带你们先了解熟悉公司的基本情况，如果有其他需求，直接找我就行。”
冉素打量了一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谢谢赵总监，这样已经很好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赵绮红便正式投入工作。吴琳他们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兴奋当中，一个劲地感叹大公司就是好，不仅公司规模恢宏，工作氛围紧张，就连服务都这么到位。冉素但笑不语，不参与他们的八卦，只让他们稍作调整，赶紧进入状态。
这次合作主要是针对隆欣即将生产上线的新系列产品进行上市数据分析，而他们前期需要做的就是先了解公司，再进行面对用户与商户的需求调研。
十点整，赵绮红安排周意带他们初步了解公司。周意是个活泼善谈的姑娘，偶尔还能蹦出些有趣的吐槽自家公司的网络段子。听她介绍倒也不觉得无聊，冉素对她也多了几分好感。
吴琳与周意更是相见恨晚，相谈甚欢。两人本来就年纪相仿，加之兴趣爱好也都差不多，聊起来更是话题广泛。
中午，周意带他们去食堂用餐，给他们八卦食堂的改革史，吐槽水果种类太少，鸡腿总是限量，蛋炒饭酱油太多，蔬菜喜欢放辣椒……他们突生感悟，其实所谓的大企业，最后也逃离不开这些人间烟火啊。
“话说你们那几位老总也会来食堂吃饭吗？”吴琳八卦道，“你们许总很帅呀，应该有不少女员工想着能跟他来个偶遇什么的吧？”
许岩廷？偶遇？冉素光是想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就不由得觉得好笑。不过如果真有的话，她倒是还蛮好奇的。
“许总跟林总倒是经常来食堂吃饭，靠窗的那个位置就是他们的专位。”周意努了努嘴，“但是，偶遇基本是不存在的。”
“为啥？”
“你们知道许总的外号叫啥吗？”周意一脸正色，“杜冰雁。”
“噗……”作为旁观者的几人难得默契，竟一齐喷笑出声。
“杜冰雁？”孙文亮笑得无法自控，音量也不自觉放大，立马遭到周意的噤声提醒。
然后周意像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你小点声，若是被听见了，我就惨了。”
冉素暗想，你们都已经广为流传了，还怕被当事人听见不成？
“不是，为啥叫杜冰雁？”
“有毒的冰山艳人，毒冰艳呀。”周意解释道，“我跟你们讲，我听前辈们说，有一次一个女员工想在食堂和许总偶遇来着，然后就装摔倒，碰到许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哈哈，她就被开除了。毒冰艳的外号就是那时候来的，哈哈。”周意越说越兴奋，最后实在是控制不住，瞧了周围没有可疑人之后，又是拍桌子又是跺脚的，笑得不可自控。
冉素倒不是觉着这外号好笑，纯属是看着周意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解放天性。
饭后，大家回到办公室，吴琳他们几个似乎还停留在周意告诉他们的八卦里，讨论得异常热烈。
冉素自身并不热衷八卦，但不能阻止他们那颗火热的八卦心，只是提醒他们注意影响，毕竟他们代表的是整个云智的形象。
根据周意的介绍以及资料的收集，他们在短时间内对隆欣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冉素本来计划下午申请去隆欣的研发基地去观摩一下，没想到许岩廷先行邀请了他们，时间约在下午三点。
隆欣的研发基地建在宁城的城乡交界处，也是宁城的第一个新能源研发基地，地处偏僻，路程稍远，所以他安排自己的秘书陈诺与他们同行。
虽然陈诺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话少，行事细腻周到。在上车前他就事先询问了是否有人晕车之类的事宜，而后又打听了他们的口味，并体贴地准备了零食，说是路程有点远，若是堵车，可能会觉得无聊，来点零食可以打发下时间。
只是没想到竟一语成谶，车子在市区的时候还真的堵车了，零食也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冉素他们团队的几个人都不是冷场的人，倒也不担心无聊。这不，吴琳就首先打开话匣子：“陈秘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冉素从后视镜里打量着陈诺，发现他真的是个很温和的人，嘴角始终上扬，挂着淡淡的笑意，说话温柔得恰到好处，让人心生愉悦。
冉素想：他这般人物，无论置于哪个职位都能发光发亮吧，可他为何会跟在许岩廷身边呢？她并不觉得许岩廷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想得入神了点，许岩廷那张冷漠脸竟不自觉地冲入了她的脑海，扰了她的思绪。她轻晃脑袋让自己回神，却只听得车上一片和谐的笑声。
她不知他们在笑什么，不过一晃神的工夫，她就错过了一场好戏？
不过她毕竟不是追根溯源的人，也并不在意他们到底在为何发笑，该配合他们表演的她可以视而不见。
“老大，你不觉得好笑吗？”吴琳突然间问她。
她都不知道在笑什么，自然不觉得有啥好笑的：“你们刚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她一本真经地反问。
所以，她是根本就没在听？吴琳惊得睁大了眼，仿佛她错过了一个亿一般：“老大，你刚才真的是错过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嗯？”
“陈秘书说他们许总还有个外号叫‘冰山上的来客’。”
“冰山上的来客？”怎么这外号一个比一个深奥难懂？不过她倒是听过有这么一部电视剧。
“冰山嘛，是很冷很远的，你说那遥远的来客是啥？”吴琳一边比画一边说。
“企鹅？”许岩廷那人哪有企鹅的半分可爱？
吴琳没想到她竟然会说企鹅，一副痛心疾首又分外好笑的样子：“冰雕，冰雕。”
冰雕……
冉素看向陈诺：“陈秘书，你作为秘书，这么卖主子真的好吗？”不过不管是“杜冰雁”还是“冰山上的来客”，形容得还真的挺到位的。
抵达隆欣研发基地的时间是两点五十，距离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众人稍作休息后便有人过来招呼他们，说是许总和林总已经在车间等着了。
冉素去过大型贸易车辆市场，到处摆放着各种品牌的成品车，一眼望不到头。今日到这生产车间一看，更觉面积之广，而且相比起成品车来说，看着这些组件更觉神奇。
林俊平为他们介绍了生产总监黄星河以及生产主任宋奎，之后宋奎跟他们大致说了一下生产车间的一些事项以及主要流程，并表示以后若是有任何问题都欢迎提问。
冉素对于生产几乎不懂，对于汽车配件也不甚明了，倒是王锐对这一块颇有了解，之前他一直有在研究改装车，所以聊起来也得心应手。
参观完车间后，一行人前往研发中心。
研发中心是整个车间的核心，在进入之前，研发室经理李景就跟他们明确表示，研发中心禁止外人进入，就算他们想要了解，也只能在外围稍微观察，或者由工程师进行部分讲解。
冉素表示理解，并表明他们需要了解的只是隆欣的新系列产品采用的是什么电池，与市场上其他新能源汽车有何区别，优劣势分别是什么，并不需要真正看到他们的实验研发。
李景将对新电池的研发跟他们做了比较详细的说明，将真正的核心隐去。冉素庆幸自己之前对锂电池做的那些研究，所以在听起来的时候不会显得太白痴，相反，她还能提出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在她提出这些问题后，李景最初还有那么一丝震惊，毕竟冉素他们只是做数据分析的，对于研发而言，那只是锦上添花的一些数据展示，所以李景最初确实存了轻视他们的心理，却没想到，她不仅能跟上他的思维，还能提出一些关键的问题，一番交流下来，他倒是对冉素刮目相看。
事后李景问道：“冉小姐在给任何一个公司做分析之前都会先透彻了解相关行业吗？”语气里多了分赞赏。
当初得知会有团队来对这次新产品上市做数据分析时，他本以为会是名声大噪者，后来被告知是云智的一支年轻团队，且听说还是许岩廷亲自指定，终究存了疑虑。可是交流过后，他的疑虑消半。
冉素岂会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是多年的职场浸润让她知道了什么叫沉稳，她轻笑道：“读书时尚且会提前预习，更何况事关饭碗呢？”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最近几年我都有在做有关新能车的未来发展趋势的数据分析，此次有幸得到许总的点拨。”并非刻意显露，只是她知道，恰到好处的展示能让她立足更稳。
李景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冉素接着继续道：“当然，我们做的不过是一些语言上的小打小闹，比不得科研的一星半点，若是之后有需要李总指点的地方，还请李总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
从研发中心出来，途经电池存储中心，看着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架位上的电池板，冉素颇有疑虑：“李总，这些都是可以投入使用的锂电池板吗？”
“这个有做类别处理的，有些是可以直接投入使用，有些是存在问题的，回收后做第二次处理。”
冉素若有所思：“对了，李总，我记得你们隆欣去年下半年推出的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销量不错，听说今年上半年的计划是推出纯动力？”
“看来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李景颇为自豪地笑说，“去年的插电式混合动力颇受市场欢迎，希望今年即将推出的纯动力汽车也能一炮打响。其实，纯动力巴士已经在一些城市开始运营，并且反响都还不错。”
冉素想起宁城的公交好像确实已经换了一拨。
从车间出来后，陈诺将他们带到会议室，许岩廷跟林俊平已经等候在里面了。
“怎样？”许岩廷坐在会议桌主位，见到他们进来便直接开门见山。
冉素不慌不忙，将自己的思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缓缓道来：“若是许总问的是我对隆欣生产基地的印象的话，我只能说，给我的最直观的感觉是大，真的很大。”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许岩廷的神色变化，他并没有显现出任何不悦，继续道，“未来新能源车的发展隆欣将会成为一支主力军。”
“哦？怎么说？”平淡无波的语调，让人瞧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新能源这几年在政府的扶持下，诸多传统车行纷纷转向新能源车，但是盲目地进军一个陌生领域是不理智的，而隆欣早已经在新能源车这条路上摸爬打滚了多年，各方面的技术也都已经相对成熟，只是差了一个时机，而未来便是隆欣的时机。”
当初新能源的概念还不够成熟，对低碳环保的口号喊得还不够响亮，也尚未发生中美贸易战，而许岩廷一回国便带领着隆欣这支摇摇欲坠的队伍毅然走上新能源的道路。
多年下来，几番风雨飘摇，直到两年前总算将脚跟立稳，但未来依旧道阻且长。
许岩廷有那么一刻的眉眼舒展，被冉素敏锐地捕捉到了。不知是不是对她说辞的赞同，还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冉小姐很看重新能源未来的发展？”林俊平问她。
“这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许总多年前就已经看透了，我若是还窥探不到丁点儿，那岂不是对不起许总的赏识？”冉素莞尔一笑，她故意如此说，是想看看许岩廷的反应，毕竟当初周波说许岩廷指定是她的时候，她就存了疑心。
但是，结果让她失望了，许岩廷并未有任何变化，倒是林俊平嘴角溢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冉素有些捉摸不透，而这种琢磨不透的感觉就像百爪在挠，撩得人浑身瘙痒难耐。
“那以后的事务就有劳冉小姐跟你的团队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说。”
林俊平的这波官腔冉素坦然受下：“还请许总、林总放心。”
晚上，周波给她打电话，问她进展如何，有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她表示一切顺利，从明天开始团队就开始做前期数据调查。
周波跟她强调了几点，无外乎严谨、全面、细致这几点了。冉素笑他太过紧张了，她独立带队完成的项目不少，唯独这次显得格外的关注。
“毕竟关系到我们云智的未来，重点关注是在所难免的。总之，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及时跟我沟通。”周波一而再地提醒她。
“周总，这话你都说了不下三遍了，放心吧。”
“嗯嗯，好，我相信你。”周波并不是不相信冉素，而是对项目重视过了头。
这厢周波说相信她，这是领导对下属的信任，只是她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人也给予了她莫名的信任。
“怎样？”许岩廷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林俊平。
他瞧不见许岩廷的神色，不过倒是听出了几分得意，是怎么回事？
“不错。”
“仅仅不错？”他转身在林俊平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自然惬意地跷起二郎腿，林俊平觉得他今天格外的轻松。
“许总是想让我说你眼光不错？”林俊平打趣道，“不过，看她的谈吐确实不错，得体、谨慎，有点小机灵，不知道业务方面如何。”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咋觉得你对这位冉小姐挺特别的？”从他回国起，林俊平就一直跟着他，倒很少见他对女人如此这般“看重”。
许岩廷没有理会他，径自换了个话题：“对了，市场部那边最近怎么回事？之前连个区域代理都谈不下来，现在连一份像样的市场调查方案都交不出来？”
“原先的市场部总监离职，王佳恒接替后，内部颇有动荡，人员散漫，所以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若是王佳恒连这点威信都树立不起来的话，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坐在那个位置了，能者居之，将冉素他们暂时安排到市场部去。”
林俊平一惊：“这不合适吧？再者，绮红那边已经给他们安排了地方。”虽然市场部最近确实表现差了点儿，但这都是公司内部的事情，尚且不足外人道。
“鲶鱼效应你不会不懂吧？冉素他们也需要市场部的配合，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让绮红那边去安排一下。”
对于调往市场部冉素并没有觉得不妥，倒是方便他们之后与市场部沟通，只是以后大家处事就都在一个办公室了，多少还是有些陌生感，没有单独的空间来得方便自在。
团队里有人虽有抱怨，却也只能听从安排。
作为市场部总监，王佳恒并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子，看着倒是觉得过分亲和了点，在下属面前立不起威信。冉素有时在想，他这个总监的位置到底还能做多久？
作为管理层，需要的不仅是自身能力出众，更多的是要有领导才华。王佳恒的个人能力不置可否，但是领导能力相对弱了点。
不过，冉素他们的出现倒是恰如其分地给了他们一个团结，或者说一致对外的契机。
“王总，各位同事，大家好，我是冉素，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我们要在您这边打扰了，还请多多支持。”
“没事没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王佳恒约莫四十的年纪，脸上总挂着憨憨的笑意，显得整个人很是温和。
相比起王佳恒的好说话，其他员工的表现并非如此，毕竟他们团队也算是抢了他们一半工作的人，颇有敌意是必然。
不过冉素并不在乎，事后她让吴琳去收集他们的口味，给每人点了一杯咖啡，算是正式入驻市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