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永远看不到终点的长途车,我欣赏着车窗外迷人的青山,忘记了时间流逝。去大山另一边的拉利贝拉,只为一睹岩石教堂的风采。
据说,在12世纪时,国王出生,一群蜂围着他的襁褓飞来飞去,驱之不去。母亲认准那是王权的象征,给孩子起名拉利贝拉,意为“蜂宣告王权”。当政兄长起了坏心,给拉利贝拉灌下毒药,拉利贝拉三天长睡不醒。在梦里,上帝指引他去耶路撒冷朝圣,得神谕:在埃塞俄比亚造一座新耶路撒冷,用一整块岩石建造教堂。拉利贝拉耗费二十四年和两万人工从海拔2600米的高原上凿出十一座教堂,举世无双的岩石教堂由此而来。教堂所在地也改名为拉利贝拉。
这是由一块完整的没有裂缝的巨型岩石生生凿出的中古世界,能工巧匠在巨石之内精雕细镂,墙体、屋顶、祭坛、廊柱、门窗逐渐成型,最后成为一座具有特殊质感和观感的教堂。这座世界遗产对得起它“非洲奇迹”的称号。拉利贝拉成为埃塞俄比亚人的圣地,每年1月7日是埃塞俄比亚圣诞节,信徒们将汇集于此。
埃塞俄比亚近些年的公路建设有了巨大发展,但从指导书描述的车程与现如今的差距就可以看出,耗时大多折了半。尽管如此,从拉利贝拉到首都亚的斯亚贝巴这段地图上看起来短短的路仍然花费了我两天时间。本地人劝我知足,若是在几年前,这段路可是要花上五天时间的。倘若再倒退些时光,连像样的公路都没有,人们甚至得骑着毛驴去圣地。
对于埃塞俄比亚人来说,这个国家的文化、语言、历法非常独特,与其他非洲国家有着鲜明的区别。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爱国情结,事实上,埃塞俄比亚几乎是非洲大陆唯一未受欧洲殖民影响的国家,除了曾被意大利短暂占领过几年外,始终保持着国家的独立。埃塞俄比亚人深深为此感到自豪。
然而,上世纪80年代那场可怕的大饥荒成为骄傲的埃塞俄比亚人民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还记得由迈克尔·杰克逊和莱诺·李奇谱写的歌曲 We are the world 吗,这首风靡全球的歌曲正是美国乐坛人为了援助埃塞俄比亚饥荒灾民而创作的义卖歌曲。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如今的埃塞俄比亚已不再是那副地狱般的可怕模样。虽不富裕,但也绝非我想象中的穷困潦倒。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带着点温馨,带着点热闹,混合着非洲式小情调,在找不着门牌号的亚的斯亚贝巴老城里飘散着。
“拜托,我们一天吃三顿饭呢。”小餐馆里,一位埃塞俄比亚小伙吃着炖牛肉,冲我开着玩笑。一只巨大的苍蝇不讨喜的晃来晃去,似乎也想凑凑热闹,尝尝我手里的蜂蜜酒。我觉得埃塞俄比亚的苍蝇和蚊子仿佛吃了增大剂,蚊子大得像苍蝇,而苍蝇简直大得像臭虫。相比之下,国内品种就是“武大郎”。小伙淡定地告诉我,这些只是小个头,比它大的多了去了。肥硕的苍蝇在我面前嗡嗡嗡地飞来绕去,活像一架轰炸机,我的眼珠随着轰炸机转来转去。
正儿八经的埃塞俄比亚人,已经看不到难民的影子。
大街上,人们在努力向现代化靠扰。
Hey,This is Africa。(嘿,这里是非洲。)小伙朝我耸了耸肩膀。我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了。每当有超出我常识范围之事出现,这句话就会从某个方向朝我丢来。人们借着自嘲打发自己,言下之意便是:拜托,这里是非洲,你还想怎么着吧。
埃塞俄比亚通用阿姆哈拉语。但不论大城市小地方,许多埃塞俄比亚人能说一口流利英语。因为有了可以沟通的语言,小伙打开了话匣子,向我讲述南部部落里那些更黑的黑人的故事。
在东亚人看来,“黑非洲”统统是黑人。而在黑人世界里则有着详细的划分。纯种黑人和黑白过渡区的混合人种在外形上有着明显差异,皮肤也分黑、白、咖啡等不同色系。生活在埃塞俄比亚中北部的人们大多不是纯种黑人,皮肤偏咖啡色,五官和轮廓精致漂亮,甚至可以说,他们是黑非洲里的白人。南部雨林里的原始部族黑人要纯种的多。用小伙的话来说,那些人简直黑得发亮了。小伙手舞足蹈的形容起那些好黑的黑人,他大概忘记了自己在东亚人面前也是很黑的。
“……旅馆前台是不是那个大眼睛的家伙?”小伙聊得起劲。我看着这个眨巴着大眼睛的哥们,幽幽说道:“这里每个人都是大眼睛的家伙……”这小子压根没听出我的幽怨声,爽朗大笑起来:“啊哈,你这个小眼睛!”
阿拉伯人各个是大眼睛,没想到“逃离”中东后,埃塞俄比亚人也几乎都是浓眉大眼。说到五官,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欧美电视剧里看到的东亚女人都是丹凤眼,为什么白人身边倘若挽着一位东亚女人,那位女性的长相多半令同胞失望。审美观常常是缺什么爱什么。东亚人无比羡慕大大的眼睛和深深的轮廓,许是因为我们大多数人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天生就是大眼睛的人种不会稀罕眼睛像铜铃,他们前后左右每个人都是如此,无聊透顶。在他们看来,东亚女人的细长眼睛才是别具特色,充满异域风情。我曾对一位阿拉伯小伙感叹,阿拉伯女人各个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脸庞立体皮肤白皙身材丰满,美得销魂。阿拉伯小伙却连连摇头:阿拉伯女人多普通啊,东亚女人柳叶眉丹凤眼娇小玲珑外加小蛮腰,东方味儿十足,这才是极品美女啊!看来,物以稀为贵,哪里都是如此。
说得兴起,小伙热情洋溢带我去参观亚的斯亚贝巴博物馆,见识一下人类老祖先“露西”。
埃塞俄比亚有人类的历史可以上溯到440万年前,使之稳稳成为东非地区人类的摇篮。露西是一副320万年前的阿法南方古猿骨架,是古人类学上的重大发现。旁边摆放着塞拉姆的头骨,一个活在330万年前的小女孩,也是目前已知的地球上最“老”的小孩。听说展示在橱窗里的是模具复制品,宝贵的原物被严密保护了起来。即便如此,看着这位高龄的老前辈,稍稍想象一下330万年的长度,虚无感在大脑里急速膨胀,《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电影画面在眼前略过。
曾在美国纪录片里看到一个有趣说法:倘若把地球寿命浓缩成24小时,人类只不过存在了0.1秒。这么看来,说“人类改变地球”,也许是太过自不量力了吧。万物终有道,宇宙有自己的运转轨迹,地球的道并未因人类这个渺小而短暂的种族的出现而改变,也不会因人类的消亡而改变,生死皆是道的一部分,人类,也只是地球之道中的一个小篇章。你我顺应了道,顺应了自然,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一切周而复始。毁灭也好,涅磐也罢,这个世界会沿着她自己的轨迹运转下去。
人类或许不是这个星球上第一个建立文明的族类,或许也不是最后一个。亿万年前和亿万年后的世界,沧桑巨变,谁又能知晓其中奥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