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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忆中的身体是偏瘦削的，谁能告诉她胸前那两坨东西是什么！好吧，胸大是好事，可为什么腹部上有赘肉，为什么皮肤变得又干又涩？
“黄灿，加油！”
“黄灿快跑啊！”
耳边响起的是同学们的加油声，黄灿用尽全身力气迈着步子，已经喘不过气来。她觉得每一次迈步都好像踩在刀刃上一样，动作突然变得极慢，四周的景物模糊不清，而终点似乎遥不可及。加油声虚无飘渺地响起，她紧咬嘴唇，用尽所有的力气朝那个红带子冲了过去，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黄灿，醒醒！”
“黄灿！”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这里好像是病房，因为满眼全是白色，还有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生、护士在走来走去。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努力回想，然后终于想起昨天在1000米决赛上昏倒的事情。
天，就在全校面前昏倒了吗？真是太丢脸了啊！
黄灿想着，捂住了脸，在床上翻滚了起来。她一看钟，发现现在已经是中午11点了，一下子着急了起来。
糟了，迟到了！
虽然对于爸爸妈妈不在医院陪她感到很奇怪，但她还是急忙往外冲，在医院门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急忙把那人扶起，口中道歉，而那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主编，你醒了？”
“你喊我什么？你是谁？”
“主编你是不是麻药还没过？可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你能不能坚持一下？”
“开会？”
黄灿疑惑地重复这个女人的话，觉得她虽然长得还算漂亮，但脑子是坏的，真可惜。就在黄灿懵懂之际，那个女人忍不住了。她抓住黄灿的手把她往车上拖，黄灿拼命挣扎，口中叫道：“救命啊，有人要拐卖！妈！”
虽然极力挣扎，但她还是被女人抓进了车里。黄灿吓得脸色雪白，紧张地说：“我家没有钱，你们是不是绑架错人了？我什么也不会干，你们把我卖到山区里也卖不出钱来的！”
“主编，没时间回家换衣服了，你就穿这件衣服吧。今天的会议议程和化妆品都在你旁边。唉，以前我妈开刀后脑子也乱了一阵子，真希望你的麻药药效早点过去。”
女人说着，把一件黑色衣服扔了过来，黄灿愣愣看着这件风衣，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她再一次尝试解释：“你认错人了。”
“要喝水吗？”她问。
黄灿和她怎么都沟通不了，郁闷极了。她见座椅上有个包，打算偷偷找手机来报警，但摸来摸去都没摸到。正在这时，车子一个急转弯，她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而她急忙捂住嘴，不然自己发出声。她捡起落在座椅上的镜子，匆匆一瞥，然后愣住了。
“这不是我！”她大声叫着。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尖尖的脸蛋，有着长长的卷发，却绝对不是自己的模样。黄灿惶恐地摸着自己的卷发，拼命拉扯，好像这样就能露出自己原来的短发似的。她鼓足勇气再次看着镜子，发现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和自己居然有着8成的相似度，只是皮肤稍微有些松弛，脸上贴着一个创可贴，面色也不太好罢了。她顺着脸颊往下看，伸手摸向胸前，一下子愣住了。
我居然有胸了？难道我梦游的时候做了丰胸手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编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说，我的胸是真的吗？”她艰难地问。
“主编！”美女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你为什么喊我主编，你到底是谁？”
“唉，现在的麻药有这么厉害了吗？你叫黄灿，是魅力杂志的主编，我是你的助理，我叫麦琪。新一期的杂志就在你手边，你可以看看。”女人慢慢说。
黄灿下意识拿起杂志，在封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大名，还没来得及细看文章，车突然停了。那个女人打开车门，把衣服披在黄灿身上，然后给她穿上高跟鞋。她说：“主编，我们走吧。”
“你真的认错人了。”黄灿苦着脸说。
“你必须跟我走，不然等你清醒以后会杀了我。”麦琪严肃地说。
黄灿呆呆跟着麦琪上了电梯，来到了一个装修地很像别墅的办公室。所有人都站起身，和她打招呼，可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她们来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人了，为首的位子坐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见到黄灿，他站了起来，伸出手，而黄灿的脚一崴，险些重重摔倒在地。
这该死的高跟鞋！她暗暗想着。
“灿灿，我希望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男人深情地说。
他叫丹尼尔，是公司的总经理，也是黄灿的直属领导，但公司实际运作时还是黄灿说了算。要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喜欢向黄灿这样性格强硬的下属，更不喜欢被人占据了决定权，但他并不介意。用他的话说，所有员工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他怎么会忍心责骂？可是没规矩不成方圆，只有麻烦黄灿来做这个恶人了。
黄灿呆呆看着他。
“丹尼尔，主编的麻药药效还没过，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
“这当然没关系，我的小可怜身上还有伤就要来开会，我怎么会怪她？宝贝，你快坐下。”
丹尼尔说着，把黄灿按在了椅子上，然后站起身。所有人都拿出笔记本，黄灿面前也出现了一本，还多了一杯咖啡。麦琪对她眨眨眼睛，而黄灿轻声说：“谢谢。”
“不、不客气。”麦琪吓了一大跳，笑容凝固了。
“各位亲爱的同事，我的孩子们，有谁来猜猜我们上一期的销量排名是多少？一个惊人的数字，一个鼓舞人心的数字！是的，15。在同类杂志里，我们排名比上个月又跌了5个名次。”
丹尼尔说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黄灿也觉得这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丹尼尔环视四周，继续说：“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我们的员工不优秀吗？不，你们都是资深媒体人了；是因为市场不好吗？不，其他杂志照样销量很好；那只有因为管理者管理不善了。”
“丹尼尔，不是这样！”
“是啊，怎么会和你有关系！”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丹尼尔痛心地说：“我相信大家的实力，但这样的成绩我要怎么和大老板交代？唉，要是下一期再这样，我只能引咎辞职，离开大家。”
丹尼尔说着，热泪盈眶。黄灿灿眼睁睁看着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从口袋里拿出手绢，用力擦了擦眼睛，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丹尼尔注意到黄灿正在看他，而黄灿急忙移开目光，掩饰地喝了咖啡，然后一下子喷了出来。
好苦！她郁闷地想，剧烈咳嗽起来。
“灿灿，你有什么见解吗？”丹尼尔问。
黄灿张大嘴巴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亲爱的，你伤到喉咙了？”
黄灿立马点头。
“可怜的小东西，那少说点话。”丹尼尔温柔地说。
于是，整个会议期间黄灿都没说任何话。会后，她打算偷偷溜走，但丹尼尔把她“抓”到了办公室。丹尼尔背对着她，一边问她车祸的情况，一边在做些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这个中年大叔，不住悄悄后退，一直退到了门口。就在她后背贴着门的时候，丹尼尔回过头，诧异地说：“怎么站得那么远，你不喝我新煮的咖啡吗？”
“不喝。”她说。
“好吧，多喝咖啡确实对身体不好。今天的会议你有什么想说的，在这里都说了吧。”
黄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笑着。
“我知道你在嘲笑我没用，但这些孩子们都还年轻，我真的做不到对他们太严苛，这些事他们知道也不好——唉，大老板发话了，说下一期的杂志还没起色的话就要停刊。你知道的，她不缺这个钱，但她受不了这样的失败。亲爱的，过几天自然美的老总要来，你一定要把他拿下！这样下期还能出刊，不然我们直接就能打包走人了。”
丹尼尔说着，用力拍了一下黄灿的肩膀，黄灿险些被他打倒在地。也许是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他关切地问：“你只住了一天医院就出院是不是太早了？身体不好的话多住几天，我给你假。”
“啊……”
黄灿正好开口，突然想起了激烈的音乐声。她茫然看着四周，丹尼尔好心提醒：“你的手机响了。”
手机？
她见音乐声果然是从包里传来的，急忙去掏，但怎么也摸不到。她生怕这电话是爸妈打来的，情急之下把包一倒，所有东西都掉了出来。她捡起手机，尝试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熟悉，还很焦急：“黄灿，你在哪里？”
“我在……”
“她在公司，没有和其他男人约会。”丹尼尔大声说，然后对她挤挤眼睛。
“不要走，我来接你。”
电话一下子挂断了。黄灿看着来电显示，只见来电人写的是“李子涵”，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匆忙收拾好皮包，在丹尼尔惊讶的眼神中冲了出去。
原来，我不是孤单一人。
李子涵，你还在，这真是太好了。
她在楼下焦急等着，不住看着来来往往的自行车，但等了很久都没看到李子涵的身影。后来，她听到了喇叭声，诧异回过头，只见车窗里探出一个头来。一个和李子涵长得一模一样，却成熟了许多的人对她喊：“黄灿，快过来啊，这里不能停车！”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黄灿犹豫了一下，然后朝李子涵的车子跑了过去。坐在车子的后座，黄灿只觉得紧张无比。她哆嗦开口：“你……是不是李子涵？”
“黄灿，我们只是两年不见，又不是十年，你至于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吗？”
“你真的是李子涵！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发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长，他们又说我是什么主编？我们明明都是学生啊！还有你的车子是哪里来的，你偷你爸的吗？这一切都是愚人节的玩笑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
李子涵突然停了车。他看着黄灿，神情严肃：“你说我们是学生？”
“是啊，你怎么了？”
“黄灿你告诉我，今年是哪一年？”
“2003年啊。李子涵，你到底怎么了？”
“可今年是2013年。”
“啊！”黄灿一声尖叫。
“啊！这个老女人不是我！我今年没有27岁，我没有！”
当黄丽丽赶到医院的时候，只听到惊天动地的叫声，而那声音似乎好像仿佛是她姐姐发出的。她愣了一下，在窗口往里看，然后见到了一个声嘶力竭的女人和满地的玻璃碎片。她嚼着口香糖，走了进去，不耐烦地问：“找我干吗？”
“你是黄丽丽？”李子涵问。
“是啊。”
“你姐姐出了车祸。”
“哦，看起来没死啊。”黄丽丽满不在乎地说。
黄丽丽穿着超短裙，画着烟熏妆，耳朵上戴着亮晶晶的耳环，简直不像是高中生。就算是姐姐受伤，她看起来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不耐烦地问李子涵：“你找我来做什么？”
“凌霄的手机为什么不开机？”
“姐夫在出差啊。”
“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几天吧。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叫到这鬼地方？”
“黄灿，你认识这个姑娘吗？”
李子涵不再理会黄丽丽。黄灿上下打量这个陌生的姑娘，目光让黄丽丽毛骨悚然，打了个冷颤。后来，黄灿摇头：“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我不认识她。”
“靠，我也不认识你！”黄丽丽愤怒地说。
“黄丽丽，出来下。”
李子涵一把拉过黄丽丽，把她拉到门口。黄丽丽拍掉他的手，一脸嫌弃地说：“这位大叔，你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要泡高中生，你要不要脸啊！”
“我哪里年纪大！我也是80后！你没发现我的皮肤还是很好，连细纹都没有吗！我的身材也没走样！”李子涵只觉得心口被插了一刀，怒了。他郁闷地推推眼镜：“算了，不和你说这个。黄丽丽，你姐姐出了点问题。”
“我看出来了。是不是她的公司终于倒闭了，然后她如愿以偿地成了神经病？”
“不是。她好像以为自己是17岁。”
李子涵说，而黄丽丽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她说：“17岁？和我一样？这不可能！”
“她昨天发生了车祸，今天早上才醒。”
“不可能，她肯定在骗人。”黄丽丽不住说。
“好好照顾她。这是我的名片，我24小时开机。”李子涵把名片递给了黄丽丽。
他长叹了一口气。
李子涵开车送黄灿和黄丽丽回家，一路上黄灿都没有说话。她看起来非常紧张。后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装修地就好像宫殿一样的家，手足无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子涵要离开，而黄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李子涵拍拍她的手，说：“黄灿，这是你家，你安心住下，很快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有事打电话给我，我把我的号码设置成快速拨号了，你长按1就可以。”
李子涵说着，向黄灿演示了一番，黄灿好奇看着自己的手机，觉得这个东西真是太有趣了。后来，她恋恋不舍看着李子涵的车子开走了，拘谨地在房中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黄丽丽不耐烦地说：“已经很晚了，睡觉去吧。”
她说着，就上了楼，而黄灿想喊她又闭上了嘴。
“我还不知道我睡在哪里。”她轻声说。
黄灿上楼后，把每一间房间都推开，细细打量。这些房间都布置得十分雅致，非常漂亮，可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当她推开一扇黑色的房门时，里面传来一声尖叫。黄丽丽用手捂住胸口，愤怒地看着她，她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你进来不会敲门吗！黄灿，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知道我可以睡在哪里。”
“我带你去。”黄丽丽盯着黄灿看，然后缓缓笑了。
她飞快换上了睡衣，带着黄灿往前走，推开一扇大房间的房门。她说：“这就是你的房间。”
“谢谢。那个，爸爸妈妈的房间……”
黄丽丽没理她，把门重重关上，而黄灿下半句话噎住了。她长叹一口气，小心坐在床上，然后看着飘着雨的窗外。
“真希望在做梦。”她轻声说。
“大家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凌工再见。”
“凌工路上小心哦。”
机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和大家告别。他个子很高，身体修长，清俊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出租车来了，他先让女同事们上车，然后才坐上车去。出租车师父十分健谈，问他：“小伙子，今天飞机晚点了2个小时，你们可累坏了吧。”
“还可以。”
“小伙子要去哪里？”
“威尼斯花园。”
“那里可是别墅区啊！小伙子你做什么的？”
“建筑。”
“哟，那可是高薪工作啊！你结婚没，我侄女大学刚毕业，又聪明又漂亮……”
“我结婚了。”他说。
“那太可惜了！你那么晚回家，太太一定要等得着急了吧，哈哈。”
凌霄看着窗外的雨，没有回答他。
走进家门前，凌霄很认真地擦拭掉鞋上的污泥，活动僵硬的身体。换拖鞋的时候，他的目光在鞋柜里的红色高跟鞋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换上了灰色的棉布拖鞋。他先把东西都放进了书房，然后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最后走进了房间。他舒服地躺在大床上，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黄灿醒了过来。
在半梦半醒间，她依稀觉得有谁走进了房间，好像还听到了什么声音。她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再次闭上了眼睛，而她又听到了有人翻身的声音。她猛然睁眼，想告诉自己又有错觉了，但一只手臂就这样搂住了她。她悲伤地看着这只手臂，然后尖叫了起来。
“啊！”
怎么会有人睡在我床上！
凌霄一下子醒了过来。
在朦胧的月光中，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居然躺在床上，而且正在放声尖叫，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怪物似的。他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到他的房间，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尖叫，正要不耐烦地打断她，尖叫声停止了。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妻子说：“爸，你走错房间了吧！”
爸……她又搞什么！凌霄一下子打开了灯。
黄灿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光亮，看见一个上身裸体的陌生男人居然在自己身边，又尖叫了起来。凌霄一把捂住她的嘴：“已经三点了，不要扰民。啊！”
他没想到黄灿居然会咬他，一下子松了手，而黄灿极其迅速地站起身来。她刚下地，就抓起手边的东西丢他，然后喊：“妈，家里进贼了！爸，你快来啊！”
“黄灿你搞什么！”凌霄真的生气了。
“你让不让人睡了！”
黄丽丽也冲了进来。黄灿见到妹妹，急忙快步走了过去，挡在她面前，以防这个陌生人对妹妹不轨。可是，黄丽丽的一句话把她打入了地狱：“姐夫，你怎么回来了？”
“姐、姐夫？”黄灿石化了。她回过头，惊恐地看着凌霄，身体在颤抖。凌霄皱起了眉：“丽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她失忆了，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失忆？
凌霄皱着眉看着一脸惊恐的黄灿，而黄灿已经尖叫着跑下楼。她拿出手机，给李子涵打电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李子涵你快来，我要见你！现在！”
凌晨4点，李子涵到黄灿家里来。
就算是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揪起来，但他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反而是所有人当中脸色最好的一个。黄灿见到李子涵就急忙躲在了他身后，李子涵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对凌霄说：“好久不见啊，凌霄。”
“李子涵，你认识他？”黄灿轻声问。
“你也认识他啊。”
“我？”
黄灿不信，从李子涵身后探出头来，然后迅速缩了回去。她皱着眉对李子涵说：“他长得是有点眼熟。”
“他是凌霄，以前坐你前面。”
“凌霄？”
“是啊，你和他三年前结的婚。”
“这不可能。”黄灿喃喃地说。
不，这不可能！她只是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结婚，而且是和凌霄？
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黄灿想着，用手捂住了脸。她闭上了眼睛，希望再次睁开的时候，梦会醒来。凌霄看出黄灿的不对劲，一把揪住了李子涵的衣领：“李子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老婆昨天出了车祸，现在处于失忆的状态。”
“车祸？”凌霄浑身一颤。
“是，足足昏迷了一晚上才清醒。”
“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今天给你打过电话，但你关机。至于手术那天，有护士问她要通知哪位家属，她说她没有家属。现在，可不可以把手放下？”
凌霄沉默了，松了手。过了半晌，他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从CT结果来看，脑部有受损，但她的智力上不存在明显的缺陷。她昨天是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的，可能是撞击后的短暂失忆，顺利的话几天到几个星期之内就会恢复。我不是急症室的医生，今天只听说有个病人被人带出医院，后来才知道那人是黄灿，第一时间就去找她。我是她的朋友尚且如此，作为她的丈夫，你合格吗？”
没有家属……我在你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吗，黄灿！
凌霄只觉得心好像被大锤重击，疼得彻骨。他是多想质问黄灿到底为什么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也不愿意和他说，但看着黄灿懵懂的双眼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问：“这是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无聊到拿这个骗你？”
“顺利的话几天到几个星期就能恢复记忆，要是不顺利会怎么样？”
“那就说不准了。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也许时间更长。多和她说一些以前的事情，这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
凌霄是个聪明人，听到这就不再问了下去。他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目光看着黄灿，几乎无法把她和那个冷漠又强势的妻子联系起来。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孩子……可她是真的失忆了吗？
凌霄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问，朝黄灿走去。他看着那个把手捂住脸，不肯抬头起来的黄灿，居然有了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他还是不敢相信黄灿有了这样的巨变，沉默半晌后问：“黄灿，听说你昨天出了车祸，你有没有事？”
黄灿还是把头埋在臂弯里，不理他。
“黄灿？”
凌霄走到黄灿身边，犹豫了下，然后轻轻拍拍她的背部，而黄灿好像被蛇咬了一样飞快往外躲闪。她用一种特别厌恶的目光看着凌霄，这样的眼神让凌霄说不出的郁闷。他走上前去，想要抓住黄灿的手臂，但黄灿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安静的客厅里，这声音格外响亮，黄灿害怕地说：“别碰我，我不认识你。”
“黄灿，我是凌霄。上高中的时候我坐在你前面，你还在我背后画了个猪头，你不记得了？”凌霄忍住怒气。
“凌霄……汤圆？你真的是汤圆？”
凌霄僵硬着点头。
“长得好像是有点像，但又不全像。”
黄灿记忆中的凌霄是一个虽然沉默却青春洋溢的少年，眼前的男人却有了岁月的痕迹，眸色愈深，让人看不到底。他们的容貌是相似的，可气质简直迥异，她不敢相信两者其实是一人。
“因为我已经27岁了，黄灿。你也27岁了。”
“不要说，我不要听！”
黄灿又捂住了耳朵。李子涵叹了一口气，问她：“黄灿，要是不习惯的话，要不要住到我那去？”
“当然不行。”凌霄想也不想。
“黄灿？”
黄灿抬起头，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慢慢朝凌霄走了过去，艰难地问：“凌霄，我们真的结婚了？”
“是的。”
“黄灿，暂时住我家吧。”李子涵说。
“谢谢，但是……我想我还是该住在自己家里。”黄灿说。
李子涵，我没想到我们到底还没走到一起。
既然无缘……那还是不要见了吧。黄灿悲伤地想。
李子涵走了以后，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黄灿和凌霄分别坐在沙发的一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黄灿悄悄打量凌霄，想起他们上学期间的敌对关系，觉得头痛万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凌霄站起身，递给黄灿一盒纸巾，黄灿低声说“谢谢”。她试探地问：“汤圆，你能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情吗？”
“你想知道什么？”
“我考上了什么大学？”
“复旦大学。你在复旦念中文系，毕业后在魅力杂志担任美容编辑。你现在是杂志社的副主编。”
太好了。黄灿眼睛一亮。然后，她问：“爸爸妈妈住在这里吗？”
“他们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房子也不喊他们来？你不想和他们一起住，对吗？”
“不是我。”
“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们不想和我们一起住。”
“也是哦。爸爸喜欢养鸽子，这里怎么养，是不能一起住。我要去看我爸妈。”
“他们出国旅行去了，要过阵子才回来。”
“什么！他们出去玩居然不带我！”
“你不是小孩子了。”
“真是太过分了。”
黄灿气鼓鼓地说。然后，她再一次问：“我们真的结婚了？”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要看照片吗？”
“谢谢。”黄灿点头。
于是，凌霄去抽屉里拿婚纱照的影集。在凌霄拿照片期间，黄灿见到书架里有很多本魅力杂志，好奇翻开，果然在杂志上看见了自己的大名。她发现自己现在是专栏作家，写的文章有《我眼中的冯大刚》、《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甩了令人生厌的男友》、《到底是真爱无敌还是金钱无价》……看到自己的名字成了铅字，看着杂志上那个风情优雅的头像，黄灿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神奇了。
“找到了。”
凌霄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急忙把杂志放回在书桌上，然后接过了相册。她看着相册里穿着婚纱、笑靥如花的自己，再看看身边那个男人，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凌霄问：“想起什么没有？”
“没有。凌霄，我记得你和林菲谈恋爱，后来你们怎么分手了？”
“林菲是谁？”
“你连林菲都不记得了！她是我们的班花啊！你们前几天还在车棚里打KISS！”
看着黄灿涨红的小脸，凌霄突然不知道她介意的是林菲，还是他把林菲忘记这件事。他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在妻子的脸上看到那么生动的表情了，盯着黄灿看，一时间忘记了言语。黄灿又问了他一遍，他说：“林菲，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转眼就把人家忘了，你还真是……”黄灿不住摇头。
“黄灿，不是转眼，是十年。”凌霄说。他的眼神有点悲伤。
黄灿突然觉得一切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上学的时候，她总觉得时间很慢很慢。她无数次看手表，但时间好像停滞不动一样，一节课怎么也上不完。十年的时间该是多么漫长，为什么却好像只是弹指一挥间？
黄灿沉默了。过了很久，她说：“汤圆，我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我们上的是一所大学，后来慢慢走到了一起。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婚礼视频？”
凌霄说着，找出了一盘DVD，播给黄灿看，而黄灿又露出了一副好像看到什么恶心东西的神情。她用嫌弃的眼神看着电视里那个笑得就好像傻瓜一样的“自己”，看到“黄灿”居然主动亲吻凌霄的时候捂住了眼睛。她猛地站起身，问：“洗手间在哪里？”
“我带你去。你怎么了？”
“好恶心，我就要吐了……”
当黄灿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凌霄的脸色有点难看。黄灿知道，如果她和凌霄真的是夫妻的话，她的反应肯定有点伤害到了凌霄，但她一想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居然是凌霄就觉得恶心无比。她记忆中的凌霄是一个不爱学习、只会打架又沉默寡言的混蛋男生，而她居然和这样的人结了婚……
她喜欢的是像李子涵那样性格开朗的男人啊！就算他们认识那么久，就算他们无话不谈，可到头来还只是朋友吗？
黄灿想着，只觉得苦涩无比。她见凌霄心情不好，小心翼翼换话题：“你、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是建筑师。”
“啊，真是想不到。”黄灿喃喃地说。
她实在无法把爱打架的男生和衣冠楚楚的建筑师联系到一起，更别提凌霄以前的数学成绩简直是差得惊人。她摇摇头，说：“你平时只穿运动服，连校服的西装都不肯穿，现在居然穿着西装……实在太奇怪了。”
“是吗？”凌霄茫然地问。
“是啊！你还因为不肯穿校服和老师吵起来，你都不记得了吗？”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记得了。”
“可我觉得好像就在昨天。我还在学校，还和大家一起上课，然后今天就……”
黄灿看着自己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掌，厌恶地皱了眉。凌霄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问她：“要吃点东西吗？”
“不了，我不饿，就是有点困。凌霄，请问我可以去睡觉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
凌霄说，带着黄灿到了他们的房间。黄灿一看到双人床就立马走了出来。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她期期艾艾地说：“这是你的房间吗？”
“是我们的房间。”凌霄说。
他没告诉黄灿的是，她已经有两年没踏足这个房间了。
“我……我还是回自己家睡觉吧。”黄灿惊恐地说。
“不行。”凌霄立即说。
“为什么？”
“你都结婚了，住回娘家的话会被邻居说闲话的。你还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你今晚就睡那里吧。”
“不，我还是想回家睡。”黄灿坚持。
“听话。”
“我不要住在这里，我不要！我要回家！”
双人房带给黄灿无法言喻的恐惧，她现在只想逃，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她往门口跑去，凌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黄灿拼命挣扎，凌霄叹口气：“黄灿，你不要那么激动，我不会吃了你。你是对这个家陌生，还是对我陌生？如果是前者，住一阵子就好了；如果是后者，我会让你慢慢熟悉。”
“我不要熟悉！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们怎么会结婚！走开，我不要看到你！”
伪装的平静终于被撕碎，黄灿跪在地上，号啕大哭。她觉得今天的经历就好像一场噩梦，她真希望自己能快点醒来。凌霄一开始冷漠地看着她，可后来没想到她的哭泣居然没完没了，终于叹气。他走上前，给黄灿纸巾，冷静地问：“你想怎么样？”
“我、我想回家！我还要离婚，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我说了，你爸妈出国了，现在回去不适合。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说闲话。”
“我要回家，我要离婚！”
“今天先住下，以后再说好吗？”
“我要回家，我要离婚！”
无论凌霄说什么，黄灿只重复一句话，凌霄真是无奈至极。他摇摇头，问：“你真的要离婚？”
“对！”
“好，我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黄灿愣住了。
“从今天开始，如果100天后你还是这个想法，我会和你签订离婚协议。但是，时间没到之前，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不会听。”
“为什么？”
“黄灿，婚姻并不是儿戏，我们都需要慎重考虑。如果你还是想离开，我不会阻止你，但我觉得我们需要给大家一个机会。你放心，我说的话绝对会做到，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在这段时间，就让我们像朋友，甚至像陌生人那样相处，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冷静的凌霄让黄灿觉得陌生，也有些害怕。她知道，这是凌霄的底限，艰难地点了点头。凌霄神色一松：“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凌霄说着，带黄灿去了真正属于她的房间。黄灿看着那硕大无比的房间，惊讶地都说不出话来，然后被满房间的黑白色雷到了。她看着除了衣柜和电视外几乎没有多余装饰的房间，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我的房间？”
“嗯。你的衣服都在衣柜里，想洗澡的话房间里就有卫生间。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
凌霄说着，走出了房间，而她一个箭步冲到了衣柜前，然后捂住了嘴巴。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衣服！
她出神看着面前分门别类，和小山一样多的衣服，以及各式各样的鞋子，还有数不清的高级内衣和睡衣，揉了揉眼睛。她突然觉得27岁也不错，至少在她17岁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衣服的。可是，请问这个只有两条丝带的是什么东西？
黄灿想着，嫌弃地把丁字裤丢到了衣柜的最里层。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烂掉了。
“简直没一件能穿的。”她郁闷地说。
她找了半天，最后找出了一件红色的丝质睡衣，在胸前比划，打算洗好澡就换上它。
客厅里，凌霄默默把相册放回抽屉，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张婚纱照上。照片上的黄灿笑得就像个孩子，而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走到了这一步？他却没想到，居然会再次看到黄灿的笑容。那么天真，那么真挚，就好像以前一样。
他闭上了眼睛。
“姐夫，她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又要搞什么？”
就在凌霄沉思的时候，黄丽丽来了。凌霄疲惫睁开眼睛，说：“大脑受损，是真的失忆了。她现在就和17岁一样。”
“你不觉得她在骗人吗？她好像和医生很熟的样子。”
“应该不会。”
“17岁那不是和我一样大。好恶心。”
黄丽丽龇牙咧嘴地说，而凌霄无奈摇头。他说：“她现在谁都不认识，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对她态度好一点。”
“那你们不离婚了吗？”
凌霄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这是我和你姐的私事，这些不是你该问的。我们要离婚的事情不要让她知道。还有，我说你们父母去外国度假了，你也不要说漏嘴了。”
“爸妈只是离婚罢了，这有什么？姐夫，说谎可不好，你打算骗她一辈子吗？”
“不用一辈子，也许只需要几个月，也许只需要几个星期。上次知道父母离婚的消息后她几天没吃饭，这样的痛苦没必要再来一遍。”
“姐夫，你对我姐真好。可是她……”
“不要再说了。”
“啊！”
就在凌霄和黄丽丽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黄灿的尖叫声，急忙朝她的房间冲去。房间里没人，他一下子推开浴室的门，然后把黄灿看了个精光。黄灿先是呆呆看着他，然后突然抓起肥皂和沐浴露朝他丢去，怒吼：“出去，你这个臭流氓！”
“我是听到你的声音才上来的！”
“出去！”
一瓶沐浴露结结实实砸在了凌霄的脸上，凌霄只好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就要被这个暴力女给砸瞎了。五分钟后，黄灿穿着睡衣又裹着浴巾出来，见凌霄还在自己的房间一下子就翻了脸。她说：“死汤圆，你快出去！你这个臭流氓！”
“你浑身上下都被我看过，我需要流氓吗？”
“流氓，你还说！”
黄灿的脸红得就要烧起来了，又想抓起东西往凌霄身上砸，但是手头什么都没有。她又把浴巾拉上了一点，不让凌霄占她的便宜。凌霄问：“刚才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黄灿吞吞吐吐地说。
她才不会告诉凌霄自己是被身体吓到了。
她记忆中的身体是偏瘦削的，谁能告诉她胸前那两坨东西是什么！好吧，胸大是好事，可为什么腹部上有赘肉，为什么皮肤变得又干又涩？脸上倒是没了讨厌的青春痘，取而代之的是细纹，简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女人！难道她诅咒了，一下子丢失了十年的时光？
成为这样的老女人，就算有再多的漂亮衣服又有什么用！
黄灿想着，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她说：“汤圆，我好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课堂上睡着了，同桌在推我，而老师在恶狠狠瞪着我。大家会笑，我会有数不清的作业……”
黄灿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了。凌霄叹一口气，但只是淡淡地说：“别瞎想了。”
“凌霄，你真的是我的丈夫？”
“嗯。”
“那我车祸醒来了以后为什么见不到你？”
面对黄灿明亮的眼眸，凌霄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说：“睡吧，黄灿。明天一切都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