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晴栀因为做值日,很晚才离开学校。
距离学校大门五百米处,是景美市著名的栾树大道。虽然过了栾树的花期,但仍有大片的黄花与零星的红果挂在枝头,宛若一片坠着红宝石的金色海洋。
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靠在路边,晴栀拉开车门,看到秦绍正靠在窗边小憩。她对着司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方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径直开去了秦家别墅。
下车后,晴栀便看到陆雪薇迎了出来。
母女俩冷战了好几天,如今倒显出几分尴尬。
秦绍亲昵地挽住陆雪薇的胳膊:“在外面待了几天,还是最想念阿姨的手艺。我带了几盒人参花茶,晴栀说您最近火气有点儿大,特意嘱咐我买的。”
陆雪薇没有接话,而是走到客厅叫晴栀一起到厨房去帮忙。
“我们是母女,没什么记恨不记恨的。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库洛克集团里钩心斗角的阴暗面,我不希望你再卷入那样的利益纷争。当初你外婆……总之,我是为你好。”
晴栀心中烦闷,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妈,从小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一我绝对不会说二。对秦绍是这样,对武术也是这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十六岁了,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想法……”
“其他事情可以随你,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碰香薰了。现在你已经读高中了,考大学才是你唯一的目标。反正,你房间里那些制作香薰的东西我通通丢了。”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东西?”
秦绍听到厨房传来动静时,晴栀已经冲出厨房,跑进了客厅。
她抱着膝盖缩在沙发的一角,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怎么回事?”
“我妈把我做香薰的东西全部给扔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秦绍见晴栀正努力仰着头,试图将眼泪逼回去。他心中不忍,忙安慰她:“无非是些瓶瓶罐罐,我可以再帮你买一套,你没必要和阿姨闹得这么僵。”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互相替代,我对它们有感情,别人是体会不到的!”晴栀很少这样对他这么大声说话。事实上,那些瓶瓶罐罐陪伴了她这么多年,像她这样平日里马虎的人都会每隔几天就拿出它们来擦拭,与其说它们是器具,不如说是她的朋友。
秦绍一时无言。
其实对于晴栀私下里以“Iris”的名义做香薰的事,甚至她心心念念想要去库洛克,他都没有说过什么。
可在秦绍的心底,他也不希望晴栀去库洛克,毕竟库洛克是秦氏企业最大的竞争对手。
“你们不会明白的。”晴栀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光明正大地走进库洛克总部,查清楚当年外婆离开的真正原因。
这一切都源于两年前从法国寄来的一封通知函,寄件人是库洛克集团。
原来她被选中成为了库洛克集团“香薰计划”的首批学员。未来四年,她将接受库洛克集团的培训,并按时递交原创作品,通过评比优胜劣汰。四年后,剩余的人将有资格参加最终甄选,并有机会进入香薰学院学习。
那是香薰的最高学府,但凡热爱调香的人,没有不心动的。
这样好的机会,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可如今她的制香器具都被母亲扔了,而现在正处于新一轮考核的关键期,提交作品的截止时间旧要到了,她心急如焚。
晚饭间,晴栀头都不抬,陆雪薇也不理她,只顾着给秦绍夹菜。
两个人聊起库洛克最近的大新闻,秦绍忽然正色道:“精灵鸢尾的事,应该没这么简单。库洛克创业至今有很深的根基,即便新品推出受阻,也只是暂时的。我相信很快他们就会解决这个危机。”
晴栀突然插话进来:“精灵鸢尾还会上市吗?”
“当然,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帮你拿到第一批限量品。”秦绍将一块鸡翅夹到了晴栀碗里,眼中充满温柔。
陆雪薇打量着眼前的这对少男少女,心中隐隐涌出几分担忧。
如果没有那年的事故,也许她们一家人不会与秦家有任何交集。秦绍的舅舅秦毅曾不止一次地提醒她,希望这两个孩子不要逾越界线。
可感情这种事,恐怕很难被旁人左右。
晴栀此时仍在气头上,她将碗中的鸡翅又夹回了秦绍碗中,甜甜地笑道:“这可是我妈专门为你做的。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秦绍看着晴栀散发着怨气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连忙示意司机送晴栀先回家。
坐在对面的陆雪薇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
晴栀一回到家就冲进自己的房间,发现原本摆满制作香薰的器具的小架子已经被一扫而空。她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沉重的石头,鼻尖忍不住泛酸。
父亲沈岩突然神秘兮兮地朝她招了招手:“跟我来!”
他说完,晴栀疑惑地跟了过去。
父女俩走到了储物间,沈岩打开门,用手电筒对着某个地方指了指。
晴栀看到一只崭新的大纸箱安静地待在角落里。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哦……”晴栀蹲下身,将箱子慢慢拆开。当她熟悉的香薰器具出现在眼前时,她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
沈岩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怪你妈妈,她实在是被当年的那些事吓怕了。其实她没忍心扔掉你的东西,全都藏在这个纸箱里了。你就别生她的气了?”
晴栀一把站起来环抱住爸爸:“爸爸,你真好……对了,你说妈妈被吓怕了,是什么意思?”
沈岩怔了怔,有些欲言又止。
陆雪薇此时也回来了,父女俩对视一眼,连忙各自溜了。
晴栀回到房间,发现自己手上还攥着一个五角星型的玻璃瓶,是刚刚自己无意间从纸箱里拿出来的。
那年的法国之行,她曾做了没药香薰送给一个人。后来她偶然在精品店看到这个瓶子,和当年她送给那人的一样,便买下来留作念想。
每当她看到这个瓶子,就总会想起那个美丽的大庄园以及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