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人最初在罗得古城北端一小片区域修建了一座要塞。14世纪上半叶,医院骑士团以老要塞为核心,向南、向东扩建,以保护日益扩大的城区和至关重要的港口。
骑士团每新建一段城墙或堡垒,习惯将时任大团长的盾章图案装饰在墙面上,因此通过徽章,人们就能轻易分辨该处建筑的形成年代。比如老城东南门上有第26任大团长艾利翁·德·维尔纳夫(Hélion de Villeneuve)以及39任大团长奥尔西尼(Orsini)的纹章,便知此门修筑于14世纪初,百年后又经历了一次大修。第27任大团长迪厄多内·德·冈佐(Dieudonné de Gozon,1346—1353年任职)重修了海港防波堤,并将整个港区置于防御工事之内。第32任大团长胡安·费尔南德斯·德·埃雷迪亚(Juan Fernandez de Heredia)则进一步加固了港口城墙。第34任大团长腓力贝尔·德·奈拉克(Philibert de Naillac)在继续加固港区要塞的同时,还在防波堤末端新建了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奈拉克塔楼。
奈拉克塔,建于15世纪早期,紧邻圣保罗城门,19世纪中期因地震损毁
由于奈拉克来自西班牙,所以此时医院骑士团的要塞具有西班牙—葡萄牙风格,其显著特征是塔楼四角有向外突出的装饰性射击炮台。奈拉克塔很长时期内都是罗得岛的标志性建筑,可惜如今已经损毁。
装饰在罗得城要塞的历任大团长纹章(括号内为在职时间)
1.艾利翁·德·维尔纳夫(1319—1346);2.胡安·费尔南德斯·德·埃雷迪亚(1376—1396);3.腓力贝尔·德·奈拉克(1396—1421);4.安东尼奥·弗拉维安·德·里维埃拉(1421—1437);5.让·德·拉斯蒂克(1437—1454);6.雅克·德·米利(1454—1461);7.皮耶罗·雷蒙多·扎科斯塔(1461—1467);8.乔瓦尼·巴蒂斯塔·奥尔西尼(1467—1476);9.皮埃尔·德·欧比松(1476—1503);10.埃梅里·德·昂布瓦斯(1503—1512);11.法布里奇奥·德尔·卡雷托(1513—1521)
罗得要塞的城墙上, 骑士团(左)和大团长奥尔西尼(右)的纹章并列在一起,虽然历经550多年,图案依然清晰可见
进入15世纪,罗得城外围阵地工事基本完善后,骑士团将修筑重点转移到城中要塞。第35任大团长安东尼奥·弗拉维安(Antonio Fluvian)尤其加强了罗得城面向陆地方向的防御。几座关键性塔楼,如圣约翰塔(St John)、圣乔治塔(St George)和圣亚他那修塔(St Athanassios)就是此时建造的。弗拉维安还将西班牙区(当时尚属于英格兰区)的城墙加固为双层。在弗拉维安任职时期,罗得城陆地城墙全部升级为配有塔楼的双墙系统。其主墙比外侧的城墙高,显然是模仿了君士坦丁堡的防城体系。
随着战争进入热兵器时代,利用黑火药的攻城巨炮开始大量使用,于是削弱炮弹威力的圆形敌台和放置反击火炮的炮眼应运而生。欧洲一直战火不断,这两项新设计首先在大陆广泛使用,行之有效后立刻就被医院骑士团采纳。第一个炮眼于15世纪20年代首次出现在圣乔治塔上。
罗得城内城是医院骑士团总部所在地,里面有大团长宫、总医院、兵工厂、各分区会馆和骑士生活区等,自然是防守的重中之重。第36任大团长让·德·拉斯蒂克(Jean de Lastic)在紧贴着大团长宫的罗得城西北角构筑了一套完善的复合要塞工事群,包括大炮门(Cannon)、圣安东尼门(St Anthony),在西北方设置了奥利弗斯炮台(Battery of the Olives)。至此,大团长宫面朝陆地的方向可谓固若金汤,大团长可以安枕无忧,专心应对其他分区的战事。拉斯蒂克不放心,还重建或加固了德语区、奥弗涅区和英语区的要塞。1441—1442年间,英语区树立起了圣母玛利亚塔(Tower of the Virgin Mary),东部防波堤上新建了风车塔(Windmills)。
装饰在博德鲁姆(Bodrum)城堡城门上的大团长米利的徽章。15世纪,医院骑士团除了苦心经营罗得岛大本营外,在其他地域也有少量城堡。博德鲁姆城堡位于小亚细亚的海岸边,是骑士团的大陆基地
火炮在君士坦丁堡围攻战的作用有目共睹。在新式武器面前,第37任大团长雅克·德·米利(Jacques de Milly,1454—1461年在职)坐立不安,不久就在罗得城普罗旺斯区的老城墙前首次建造了一座棱堡。现在人们还可以在这座简陋的三角形棱堡上找到米利的徽章。
罗得城要塞全图(1480年),引自Konstantin Nossov,The Fortress of Rhodes 1309-1522
法语区的防御范围从大团长宫一直延伸到商业港(Commercial Harbour),既包含陆墙,也有防波堤和一段海墙。第38任大团长皮耶罗·雷蒙多·扎科斯塔(Piero Raimundo Zacosta)在老防波堤最北端修建了后来立下赫赫战功的圣尼古拉斯塔楼(St Nicholas)。在圣乔治和圣约翰塔楼前,扎科斯塔增补了五边形的棱堡。
从14世纪末开始,每一代大团长都被强烈的危机感所驱使,不敢有丝毫懈怠。第39任大团长乔瓦尼·巴蒂斯塔·奥尔西尼(Giovanni Battista Orsini)也不例外。除了对港口一线的工事继续改造之外,他还扩宽了陆墙壕沟,并将独立于主城墙的塔楼用较短的横墙连接起来。
这一个多世纪以来,医院骑士团的主要战场在海上。他们要保护往来的欧洲船只,防备海盗袭击,同时也干着打劫敌国商船的海盗勾当。因此骑士团参与的海战较多,陆战较少,罗得岛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1440年和1444年,埃及苏丹两次试图攻击罗得城,均铩羽而归,罗得要塞亦经受住了实战考验。可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崛起后,西方面临空前的危机。历任大团长深知罗得岛距离敌人咫尺之遥,骑士团的海军实力又远不如土耳其,既然无法获得制海权,那么寄希望于御敌于国门之外显然不切实际。所以,大团长们唯一的自救之策就是充分利用奥斯曼帝国无暇他顾的短暂时期,不断加固要塞。
1476年,第40任大团长皮埃尔·德·欧比松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时刻走马上任。他将是1480年罗得岛攻防战的英雄,骑士团历史上最出色的领袖。大团长的军事素养和领导能力无疑至关重要,但其持之以恒修筑要塞也是骑士团取得胜利的重要因素。土耳其军队撤走后,罗得城已一片残垣断壁,于是欧比松的首要工作就是修复防御工事。作为天才的军事工程师,他总结了以往要塞设计在实战中的优缺点,针对性地实施了一系列工程,罗得城墙上他的徽章竟然有50多处。不明真相的游客们还以为他是个喜欢到处留名的自恋狂呢!
欧比松确信土耳其人迟早会卷土重来,因此变本加厉,罗得城反而比战前更为坚固。他首先将城墙宽度加厚至5米,部分地段甚至达到了惊人的12米,不仅可以架设火炮,而且还有足够的空间供部队在城墙上快速机动,及时调往溃口。壕沟被继续加宽;在英格兰区、西班牙区、意大利区和大团长区的老壕沟崖壁亦被改造成护垒。1489年,奥弗涅区、英格兰区、阿拉贡区和普罗旺斯区的主塔楼前修建了先进的多边形棱堡。这些外围工事根据地形特点设计,其高度、形状各不相同,充分发挥了防御方的优势。为了集中兵力,欧比松下令封闭了几座城门。当然他也不会忘记来自海上的攻击,将受损的圣尼古拉斯塔、风车塔和海门修葺一新。由于战争和地震损坏,建于15世纪中叶之前的罗得要塞已经所剩无几,人们现在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欧比松上任后的建筑。
西班牙塔楼,图中最高建筑,1489年,骑士团在塔楼前面增加了一座不太规整的五边形棱堡。比起中世纪的高大塔楼,西班牙塔显然不太雄伟,这当然是有原因的——面对火炮的咆哮,还是低一点为好。西班牙防区从西班牙塔楼延伸至圣母玛利亚塔楼。在1480年的围攻战中,这段区域由英国骑士保卫。后来英语区和阿拉贡区互换防区,因此在1522年的大战中是西班牙人在此浴血奋战
圣乔治堡是欧比松的杰作,它既是罗得要塞最强大的火力点,也是军事史上最早的棱堡建筑之一,拥有绝佳的火炮发射平台,可以对冲进壕沟内的敌军进行侧翼攻击。棱堡内还有一条暗道通入壕沟,可实施反坑道作战
相比既能战斗又能搞建设的欧比松,第41任大团长埃梅里·德·昂布瓦斯(Emery d'Amboise)的贡献略显单薄,他在大团长宫附近的圣安东尼门前修筑了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外堡和城门。法布里奇奥·德尔·卡雷托(Fabrizio del Carretto)是最后一位给罗得城添砖加瓦的大团长。他在意大利塔楼前建设了一座半环形堡垒,其低矮的结构便于守军向壕沟内发射侧翼火力。另一项革新是将老式垂直胸墙改成弧形以削弱炮弹动能。卡雷托还有常规作业需要完成,那就是继续加固城墙。这是一项没创新、没技术含量、没成就感又枯燥费钱的工作,但罗得城的安全指数显然同城墙工程量成正比。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罗得城墙每增厚一寸,壕沟每深一尺,骑士团生存概率就扩大一分。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医院骑士团并不强调骑士们的国籍,但大团长在修筑要塞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对母国骑士的防区更加青睐。比如欧比松来自奥弗涅,他所兴建的最强大的圣乔治棱堡“恰好”就在奥弗涅区;法国籍大团长昂布瓦斯修建的昂布瓦斯门在法语区;意大利区的半环形堡垒自然是意大利大团长卡雷托的杰作。
圣约翰门位于普罗旺斯区,在这道外门上方可以清晰地看见欧比松和医院骑士团的盾形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