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梅没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着自己女儿,眼眶里有些湿润:“囡囡,你带着满满回省城吧。”
林溪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馄饨继续包着:“妈,这好好的你怎么又说糊涂话了。”
马秀梅卷起围裙一边,低头擦了擦眼角:“省城才是你该呆的地方,这清水镇,都是些老人孩子的,像你这样有出息的年轻人,有几个还呆在这的?而且你以前还说,有喜欢的人在省城,那不更应该呆在那?”
喜欢的人?林溪脑海里闪过陆知那冷漠的脸,心里有些难受,她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笑了笑,知道自己拒绝了别人的介绍,对方又来说三道四了,她宽慰道:“别管人家说什么,自己做事无愧于心就好。”
“什么无愧于心,别学你爸那一套。”马秀梅有些哽咽,“他就是觉得自己太有能耐了,非得把自己活活累死。自己完成不了的心愿,就让女儿来完成,没这样做父亲的。”
看马秀梅越说越远,林溪忙揽住了她的肩膀:“妈,瞧你说的。每次在外人面前提起父亲,你比谁都骄傲,今天怎么还闹小性子了?”
马秀梅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女儿,眼眶越来越泛红:“就是因为他活得的时候太苦,为了什么乡村建设,一辈子都搭在里面,妈妈才不想你也这么辛苦。你还年轻,妈想你活得更自在,更精彩。”
“我现在不自在吗?再说了,我有你,有满满,怎么会辛苦呢?”林溪低声安慰了几句,马秀梅也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有主见的人,劝也劝不动,索性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因为果园的事,林溪第二天起来就开始联络人了。但她没想到,一连三天都没能找到陆知,她无数次拨打了那个铭记于心的手机号,畅通的,却一直没人接。
“林溪。”信用社李主任拿着一份文件过来,“这里有个大棚种植户的贷款申请,你看下,没问题就尽快批给他吧。”
“好。”林溪收起纷杂的心绪,先把手里的事做好,打算下班了再去支书那问问看。
李主任又开口道:“对了,明天市里和我们信用社对接的信贷部过来,你去安排下午饭吧。”
“好。”林溪站起来,“我这就去安排,还是老地方吧。”
“嗯。”
林溪说的这老地方,是一位寡妇开的,她老公是名消防老兵,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她带着儿子独自艰苦生活。后来在李主任一家和信用社的帮助下,开了一家酒楼,平日里有什么接待活动,基本上也都是放在这家酒楼。
“溪姐。”店里的员工看到林溪,都十分亲切,得知她是来安排明天午饭的,连忙拿出纸笔,把要求一一记录下来。
公事办完,林溪倒了杯水:“你们不是要午休吗?我还怕来的不是时候呢。”
员工伸手指了指楼上,轻声说道:“那包厢里的客人刚来呢,我们做生意的,也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啊。”
林溪点点头:“借用下洗手间,刚走的急,脸上都是汗,我洗把脸。”
她往楼上走去,经过那间包厢的时候,却见包厢门开着,里面传来粗犷的声音,想不听到都难。
一个公鸭般的嗓子在大声吼叫着:“这茅台得三千多一瓶的,你打碎了,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那谁来赔我酒?”
这声音……
林溪眯了眯眼睛,找了几天都不见人,原来躲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她冷笑,只怕他喝的每口酒里,都是果农们的血汗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伙子的声音有些青涩。
“对不起就好了?我刚都说了,你要么赔了我这瓶茅台,要么就把这些酒都喝了。”
“我不会喝酒。”那小伙子连连摆手,“再说了,这样这喝下去要死人的。”
“那就赔钱。”
“我……”
“方大庆,你这买茅台的酒哪里的啊?不会是得了卖果园的好处,独自来这逍遥快活了吧?”
方大庆寻声望去,就看到林溪依靠在门框那,满眼不屑地看着自己。
他顿时就怒了:“你别多管闲事啊,这里没你什么事。”
林溪冷笑一声,走了进来,包厢里坐着几个大男人,上首的是那位估计就是方大庆要请的客人,脖子带着粗粗的金项链。
那个小伙子看了林溪一眼,眼里满是无助,他脚底下是打碎的酒瓶,面前是三杯白酒,虽然是用小杯子装的,但都喝下去,估计也得有三两左右。
“我不是故意的,而且……”小伙子看了方大庆一眼,“那酒瓶里本来就没多少酒了……”
方大庆手指着小伙子:“你小子还胡说八道了?”
那小伙子是林溪隔壁王奶奶的孙子舒航,和酒楼老板娘是亲戚,这边忙的时候也会来搭把手。
“喝完这几杯酒就可以走了?”林溪问道。
“对啊。”方大庆晃着脑袋。
林溪走到桌子面前,二话不说端起第一杯酒:“方大庆,这杯酒我敬你,祝你卖完果园卖房子。”
“你……”
林溪一饮而尽。
她再端起第二杯:“这第二杯我还是敬你,祝你半夜不会鬼敲门。”
又是一杯到底。
第三杯也是干净利落地喝完,她将酒杯口朝下,示意一滴不剩:“方大庆,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只会做欺负人的事,连果农的面都不敢见,真怂。”
“还有方大庆,请客吃饭还拿假酒,这也太不上道了吧。”
方大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在场的人都被林溪这气势给震愣住了,坐上首的男人饶有意味地看了林溪好一会儿,忽得笑了起来。
“走。”林溪招呼舒航一声。看他还红了的眼眶,不由笑了,“有什么好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憋回去。”
走出包厢没几步,舒航正想好好道谢,就听到林溪有些无力地声音:“快,扶我一把。”
她酒量只能算是一般,但刚刚想着不能输了气势,况且又是一下喝这三杯,还喝得这么快,哪里受得住?
舒航一脸诧异,可看她难受的样子,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扶着她,到楼下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
林溪起身要走,舒航不放心,请了个假陪着她一起回去。
两人沿着河边一路往回走,林溪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溪姐,你心情不好吗?”舒航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