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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
阿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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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啦……快来人啊……”
“快点儿啊……高家媳妇儿被驴踢了，流血了！”
“快！快去喊老高！”
“赶紧抬屋里，放炕上！”
“快去找老刘婆子接生，这是羊水破了！”
……
一大清早，生产队门口就乱成了一团。
老高的媳妇秀芬套驴车时被驴子踢了一脚，正踹在她怀了八个月的肚子上，当时就流血了。
好在乡亲们都在旁边，大家七手八脚的给抬回了家。
队长急忙让自己的小儿子去给老高送信儿。老高今儿要去二道山割稻子。路远，天不亮就走了。
刚割完两捆，队长的儿子就蹬着破的哪都响就车铃不响的自行车来了。
他一脚跨在车梁上，一脚着地，站在地头喊道：“高叔！高婶子让驴踢了，要生了，让你快点回家！”
队长家的小儿子名叫二柱子，今年九岁，他一字不差的把话带到后蹬着自行车就走了。
那时候的小孩子懂事晚，不知道事儿紧，把话传到就急着玩去。
老高一听媳妇要生，扔了镰刀就往回跑。
一路跑着赶回家时，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刚一进门儿，气还没喘匀，就急着问：“咋样啊？”
老高回来时，乡亲们都走了，就留下一个刘婆子。生产队干活有点，去晚了扣分，再说这事儿也没啥好看的。
刘婆子是村里的接生婆，今年已经有六十多岁了，据说村里四十以下的人都是她接生出来的。
见老高回来了，她把炕上的孩子往出推了推，说道：“找东西裹裹，扔了吧！”
“别急，在等等……”秀芬气若游丝，虽说生的挺快，却也遭了不小罪。听到刘婆子让把孩子扔了，急忙阻止，在怎么说也是自己肚子里掉下的肉，舍不得。
老高几步走过去，看了看孩子，是个男孩，小的也就两个巴掌大，皱皱巴巴的，浑身一片片的青色。没哭，也没睁眼，不过小胸脯子一鼓一鼓的还有气。
刘婆子道：“七活八不活，八月孩子不吉利。你看这孩子，顶多就三斤，色也不对，一看就贫血。”
老高脱衣服把孩子裹了裹，放在了秀芬身边，说道：“死了在丢，活一天养一天！俺不怕不吉利！”
刘婆子看出他夫妻俩舍不得，寻思了一会又道：“我看你家院有枣树，给孩子喂点枣水，养养血。说不准也能活，哎，就怕大了找病，更糟心！”
“成！那你费心了！”老高说着，从箱子底下翻出两张布票递给了她，语气有点逐客令的意思。
老高性格孤癖，脾气也撅。村里人一般吃过晚饭后，都去村口抽烟唠嗑，他从来不去。在乡亲们眼里，他就是一个怪人，没人见他笑过，整天怂拉着一张脸，胆小的孩子见到他都绕着走。
刘婆子瞧出他有些不是心思，也不知哪句话说错了，她接过布票揣进兜里就起了身：“那行，我就回去了，给你媳妇做点好吃的，别省细的！”
“不送了啊！”
“不用送！”
刘婆子走后，老高直接去了厨房，烧火给煮了一碗挂面，还打了两个鸡蛋。
煮好面端到秀芬跟前，扶着她坐起来靠在炕墙上，把面往前递了递，又转身去收拾炕上的水盆和血。
秀芬正吃着，大儿子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娘！娘！是弟弟生出来了吗？”
秀芬的大儿子叫大壮，今年五岁，长的就又大又结实，这才取名叫大壮。
大壮风风火火跑进来，一见爹在家，顿时就老实了。
轻步跑到炕边，看也没看弟弟一眼，眼睛直接盯上了他娘碗里的鸡蛋。
秀芬笑了笑，拿起筷子正要喂他一口，老高在后突然厉声呵斥道：“别给他吃！没病没灾的吃啥鸡蛋！去上外面玩儿去！”
大壮小脸一鼓，回头看了看娘筷子上的鸡蛋，一口咬下去后撒腿就跑了。
老高气的拿起笤苕朝着门外就扔了出去，回头还瞪了秀芬一眼：“他长那么壮实，给他吃啥？还是你多吃点，下奶省得饿着小二！”
“不差这一口啊。”
秀芬说话永远带着笑，细声慢语的。老高的脾气也就只有她能软下来。
“唉！咱家就十五个鸡蛋，母鸡老了，几天才下一个蛋，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后不准给他吃了啊！赶紧吃吧，一会凉了吃了胃疼！我在给炕烧点火，摸着有点凉。”
“哎！”
老高心里清楚她心疼孩子，可如今她的身子才最主要，只有她好了小二才能活。
老高去厨房又烧了一捆柴火，热了几个玉米饼子，吃完就又去地里了。
如今正秋收，活多的忙不过来，更何况一大家子的人，都指着他赚公分呢！耽误半天就耽误一口粮。
老高走后，躲在后房山的大壮就跑了回来。
他跪在炕沿边来回的看着弟弟，看了半天，这才说道：“娘，我弟真磕瘆！”
秀芬笑了一声，说道：“弟弟还小，长大点就好了，你刚出生时也这样，等到了四五个月大的时候啊，就像一个肉蛋子似的！”
“哦！嘿嘿嘿……”大壮傻笑着挠了挠头，又问：“娘，弟弟叫啥名？”
“弟还没名字，等你爹回来让你爹给起个名儿！”
“就叫二壮呗！我是哥哥叫大壮，他是弟弟叫二壮。队长家就是这样，哥哥叫大柱子，弟弟叫二柱子，西头刘瘸子家也是，姐姐叫大凤儿，妹妹叫二凤儿。”
“成，回来跟你爹说，弟弟叫二壮。”
秀芬点头，伸手摸了摸躺在身边的小儿子，见他弱弱的小样儿，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命硬不硬，能不能活下去。
秀芬和儿子说着话，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折腾一上午，身子早就虚的不行了。
大壮也是个省心的孩子，见娘睡了不吵不闹，自己去厨房锅里拿了一个大饼子就着咸菜吃了晌饭，吃饱后到被阁子上拿了一个枕头，贴着娘身边也睡了。
下午时，娘俩是被孩子嘤嘤嘤的哭声吵醒的。
虽然哭声不大，气却很足。
秀芬一见孩子哭的这么有劲，心里跟着高兴，急忙抱起来喂奶。
大壮没睡好，吵醒了有些不高兴，气呼呼的起来就跑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