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眨眼过去,六月便来了。
早起时,空气里带上了炙热,蝉聚于枝头,鸣叫不息。
六月初三,是温家老太太的寿诞。
“六月初一,也是温家老太爷的孝期满了。老太太今日开寿宴,既是为了六十大寿,也是为了告诉亲朋,温家的晚辈们可以恢复议亲了。”戴妈妈一边为薛湄梳头,一边告诉她风俗人情。
大梁国的守孝,规矩很多,也分得很复杂。
皇家的孝期是二十七日,民间的孝期是二十七个月。
而民间的孝期,又份很多种,一家子人,服孝时间也不同。
比如说丈夫去世,妻子要守孝一年;反过来,丈夫不用守;儿孙要为长辈守孝二十七个月,但长房长孙,也就是承重长孙,得为祖父守孝三年整。
薛湄的未婚夫,正好就是温家的承重长孙,他的孝期还没满。
故而,他和薛湄的婚礼,定在明年。
薛湄任由戴妈妈为她梳头。
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发饰很简单,就戴了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簪子,高雅素淡,不像暴发户那般弄得满头珠翠。
戴妈妈又拿出一支翡翠玉镯给薛湄戴上。
玉镯通体碧绿,映衬着薛湄雪色肌肤,越发显得她肤色娇嫩。
薛湄打量了下这原主的身体,自言自语:“挺好看的,怎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
众人:“……”
哪有大小姐这么自夸的?
婆子和丫鬟们都愣了愣,反而是她的猫,在旁边轻轻喵了一声,像是应和她,告诉她,她的确挺好看。
薛湄伸手就要抱它:“还是我儿子有审美。”
丫鬟们连忙阻拦:“大小姐,您一会儿又抱一身毛。这件紫色衣裳,不藏阿丑的毛。”
薛湄有点为难。
彩鸢问:“大小姐,你不会打算带阿丑去吧?”
猫已经凑了过来,冲着薛湄又叫了两声,声音与之前的不同,似乎是在表达,它非要去不可。
薛湄自己揣度猫语,乐此不疲:“阿丑想去。我要带我儿子见见世面,总是憋在家里,它会胆小怕事。”
彩鸢:“……”
戴妈妈一脸黑线。
修竹胆战心惊:“大小姐,去了温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话。”
“我知道,我不傻。”薛湄。
修竹:“……”
你确定吗大小姐?
薛湄还是抱了阿丑。
为了防止旁人看她的衣裳有异,薛湄决定一路上都抱着它,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这样饶是衣服不得体,客人们也知晓是什么缘故。
穿戴整齐,这次跟薛湄出门的,是丫鬟修竹。
修竹很稳重,戴妈妈再三告诉她,要看好大小姐,别让大小姐做什么出格的事。
薛湄怀里抱着猫,带着修竹去了侯府大门口。
大门口停靠了二辆马车。
瞧见她出来,前面一辆马车的车帘撩起,伸出来一个小丫头的脸。
小丫头十四五岁,有点婴儿肥,头戴两朵珠花。珠花攒了一圈的南珠,珍珠颗颗饱满,俏丽又贵气,珠光把小丫头的脸衬托得越发白净圆润。
“大姐姐,快上车吧,母亲等您多时了。”小丫头道。
她是三房的庶女薛汐,排三,从小没了娘,在三夫人跟前长大。她今年十五岁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三夫人出门交际总是带着她。
薛湄含笑点头。
三夫人的马车很宽敞,能容下五六个人,车厢里却只有三夫人和三妹。
“三婶。”薛湄打了招呼。
三夫人不是很喜欢这位大小姐,态度淡淡点头。
三小姐却对薛湄的猫很感兴趣:“大姐姐,你出门赴宴还带着猫?”
“是啊。”
“它眼睛好漂亮,毛色也白。”三小姐道,“真好看。”
薛湄微笑,对旁人夸她的猫很高兴。
她待要感谢三妹的夸奖,马车却一动,薛湄微微往后仰,她赶紧抱住了自己的猫,有点诧异。
马车出发了。
薛湄问三夫人:“三婶,就咱们三人去吗?”
“嗯。”三夫人道。
薛湄:“……”
永宁侯府一共四房,除了长房之外,还有二房、三房和七房。
大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都是老夫人亲生的,二爷是庶子。
七老爷年近三十,无妻无妾、只有一独女,他女儿年纪小,被他带在身边,此刻不再府里;二房的夫人,在府上没什么地位,也不爱出门。
薛玉潭肯定是不会去的;她不去,也会撺掇老夫人不去,不给温家面子。
到时候,温家怕是要怪薛湄没本事,请不动她祖母了。
好在三夫人去,不至于让薛湄和温家太尴尬。
因此,只有她们三人去温家。
“大姐姐,祖母早起时不太舒服。”三妹怕薛湄尴尬,主动给她寻了个借口。
薛湄:“哦。”
三妹:“……”
你这个明显不相信的口吻,让我怎么接话啊?
三夫人倒是挑了挑眉,看了眼薛湄。
薛湄冲她一笑,露出几分狡猾,三夫人心中一滞,觉得薛湄有点妖气似的。她那眉心痣,不像普通人的痣发暗发黑,亦或者是接近肤色。
她的痣,不太大,却是鲜红。
她年纪不大,脸又白嫩,鲜红痣落在眉心,不怪异,反而挺好看的。但仔细瞧着,莫名觉得她这痣邪气,红得太过了。
三小姐为了缓解那点尴尬,又和薛湄聊起了她的猫。
薛湄也顺势和她说了起来。
“大姐姐,我能摸一下你的猫吗?”三小姐问。
说罢,她伸手过来。
手尚未靠近,猫已经发出呲牙的威胁声,警告意味很明显。
三小姐吓得连忙缩回手。
薛湄笑了笑:“三妹别怪,我这猫有点古怪,陌生人摸它,它非要挠人家不可。”
三小姐尬笑。
说着话,马车到了温府门口。
温家富饶,自然不缺宾客盈门,温府大门口的道路上,已经停满了香车宝马,薛家的马车勉强才能挤过去。
瞧见是薛家马车,有男子脚步轻盈,很高兴朝这边跑了过来:“二小姐……”
待马车上的人全部下来,车帘又放下,并没有二小姐时,他走近的面颊带着浓浓失望。
薛湄看了过去,倒是狠狠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这男子。
他,便是温钊吗?
他长得实在太出乎薛湄的意料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