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诫
过于谨慎之人将一事无成。
——弗里德里希·冯·席勒
在有案可稽的人类历史上,大多数人都是属于风险规避型的。猎人和以采集野果为生者可以浪迹天涯,但是当农业文明出现后,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定居的生活方式。人们选择了父辈和祖辈的生活方式,一辈子都不曾走出村口半步。这种选择也是明智的,因为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不妨看看古代的航海图,上面很多地方都标为“未知海域”,有些还带有更让人担惊受怕的警告——“此处有蛟龙出没”。古今中外,又有几个人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驾船进入这些危险海域呢?
敢于披荆斩棘者自然会有,但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待在家中过安稳的日子。如果你去冒险,就有可能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而大多数时候你都会遭遇不测。
即便是在今天,在撒哈拉沙漠地区、中东和东南亚的部分地区,墨守成规的心态依旧十分盛行,人们喜欢说:“我们过去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吧,因为这是规矩。”这种故步自封的轮回几代人都没有打破,这些家庭和部落往往都是生活最为贫困的民众。
美国人的心态却刚好完全相反,从建国开始,这个国家就以甘冒风险著称。从哥伦布到詹姆斯敦,从第二届大陆会议到托马斯·杰斐逊气宇轩昂的《独立宣言》,美利坚民族就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之上的。美国人是一些百折不挠的冒险者的后代,我们的祖先甘冒重重风险,甚至赌上身家性命,最终战胜了难于上青天的各种艰险磨难。赫克托·圣约翰·德克雷夫科尔在1782年就预言:“在这方土地上,各个种族融合成为一个新的民族,他们的辛勤劳作和子孙后代终有一天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变……美利坚民族是一个崭新的民族。”
我的曾祖父迈克尔·基奥就在1848年离开爱尔兰,只身冒险穿越了时称“泪海”的大西洋,来到了美洲大陆。当时,海轮上的条件如同炼狱一般,乘客严重超载,蟑螂老鼠成灾,四周污秽不堪,而且各种传染病蔓延,凶悍的船长根本不把旅客当回事。一路上,很多尸体被抛入大海,或是一靠岸就被丢弃在岛上。在加拿大格罗斯岛,成千上万的爱尔兰移民都被葬在没有墓碑的坟地里。登陆美洲的人中比这些移民境遇更惨的估计也只有非洲黑奴了。
那些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来到美洲的移民发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原来想象的沃土,而是起早贪黑的辛苦劳作。我的曾祖父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就是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皮茨菲尔德的采石场里搬石头,每天要挥汗如雨地干16个小时,其艰辛程度比囚犯好不到哪里去。曾祖父就这么拼死拼活地干,好不容易才能填饱肚子,找到一个睡觉的窝。因为很快就结婚生子,所以曾祖父想要继续留在皮茨菲尔德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当你获得一些成就之后,即便是很小的成就,你都不愿去冒险打破现状,这种心态也是人之常情。
人人都会想,我都已经有了这些收获,干吗还要去冒险呢?谁知道山那边的老虎是不是更凶呢?还是别去为宜。
我相信曾祖父头脑中也闪现过这样的犹豫彷徨,也肯定从皮茨菲尔德的朋友那里听到过这样的劝阻。
“留下来吧。你怎么说也算有份工作,搬石头也是个体面的工作呀,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什么都没有呢!”
尽管待在皮茨菲尔德的曾祖父需要汗流浃背地干着枯燥乏味的体力活,但他毕竟能拥有一个自己熟悉的环境。可是曾祖父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冒险之旅。他带着全家乘坐一辆牛车,向西横跨了大半个美国,来到了中西部的艾奥瓦平原。我很高兴他踏出了这样一步。
我的祖父约翰继续扩大曾祖父开辟的农场,年复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劳作,播种的庄稼会遭遇暴风雨、沙尘暴和蝗虫的威胁。记得家里人和我说,当时的农场附近树林很少,祖父只得每周都骑马去20英里 外的岩石河旁砍柴,这些柴火是家里唯一的热源。有一天他挥着斧头砍柴的时候不小心砍到了脚趾,祖父忍着剧痛把脚趾用粗麻布绑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干活。
脚趾、脚和我祖父最后都安然无恙,别忘了当时还没消炎药呢。
因此,美国人都有着独特的基因。大多数人的祖辈都是超越同伴最早踏上这块大陆的勇士,很多同时代的人甚至都没有机会来到这块大陆看上一眼。在跨越了大西洋、太平洋、高山峻岭和沙漠荒原之后,我们的祖辈又得年复一年地在农场上劳作,修建铁路,在危险、肮脏的矿井或是工厂里工作,他们当年筚路蓝缕的艰辛今天甚至都很难想象。有数据为证,在20世纪初,美国普通家庭在葬礼上的平均花费是药品花费的两倍。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顽强地坚持下来了。
我们的先辈克服了这么多艰难险阻,因此在办公室里待上一天都像在公园散步一样惬意。
但是,随着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滋润、富足和舒适,放弃冒险的诱惑也变得越来越大了。
这是一种典型的成功病。人是很容易自满的,尤其是上了岁数以后。我指的上了岁数并不是60岁,40岁的人也会得这种病。你可能会对自己说:“我操劳了一辈子……担惊受怕,寝食不安,现在,就让别人去操心吧,我对现状满意就好了。”
有些人甚至认为,一些创业的企业家为了生产一种新产品或是创立一个新行业,把自己的房子都拿去抵押贷款的做法是最不可接受的风险。80%的新公司都以失败告终。大多数新产品在试销阶段就不幸夭折,即便它们进入市场,在13种新产品中也只有一种能够存活下去。全美独立经营研究基金会预测,在创业5年之后,有一半的公司已经倒闭,剩下的很多公司也是负债累累。创业绝非易事啊!
如果让你在已经功成名就的情况下去冒险,而且有大量证据表明这种冒险并非迫不得已,其难度绝对不亚于,甚至要超过让白手起家者这么做。现在,有很多人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从各种角度进行风险评估,包括研究造成损失的可能性大小以及公司治理法规中的冲突之处。我并不是一个风险评估方面的专家。不过,经验告诉我,一个人想要去冒新的或是更大的风险以探寻新的可能性,其前提就在于他内心有一种要把事情做得更好的不满足感,或是有一种除非马上采取措施,否则未来可能会遭遇到风险的预感,甚或是有一种更强烈的痛失机遇的感觉。当可口可乐公司的一切都运转正常时,我就经常感到浑身不自在。正如俄罗斯人常说的那样:“如果一切都太顺利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经常会不定期地在公司里面走走,和公司的高管说:“你们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一切都顺风顺水呢?我们今天难道就不能把该担忧的都担忧了吗?这样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担忧别的事了。”我知道自己的这种态度肯定惹恼过很多人。
世界属于那些不知满足的人。
——奥斯卡·王尔德
罗伯特·伍德拉夫创立了现代意义上的可口可乐公司,他很喜欢引用奥斯卡·王尔德的名言:“世界属于那些不知满足的人。”
可口可乐公司创立于1886年。1930年,尽管公司已经取得了多年的辉煌业绩,罗伯特·伍德拉夫还是不满足。他想要整合当时公司刚刚起步的海外业务,谋求在国际市场上更大的发展空间。你能想象到,公司的董事会觉得这种尝试有些过于急躁冒进了。美国股市在1929年刚刚经历了惨痛的熊市,德国、意大利和日本正亮起法西斯屠刀。当时唯一可靠的就是极度的不可靠性。
那么罗伯特·伍德拉夫又做了什么呢?他的表现会让今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还没有建立的当年,他绕开了董事会,在纽约设立了可口可乐出口公司。如果罗伯特·伍德拉夫当年没有迈出这么一大步的话,我真的很难想象今天公司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至少它肯定没能在全球200多个国家都开展业务。
直到1973年,可口可乐出口公司都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状态。出口公司创立之后的43年来,可口可乐公司的高管很少和国外分部的高管进行沟通。罗伯特·伍德拉夫会给他选中的人一张机票和一些钱,在他们找到何时该在某国开展业务的方法之前,他是不会再见他们的。当时各国之间的通信缓慢且不稳定,经营国际业务靠的就是信任。这种做法在公司中成了一种惯例,也形成了公司新型的国际业务管理文化。
我还记得1964年自己和罗伯特·伍德拉夫选中的代表在日本开展业务的情形。公司总部差人送来的备忘录和指令他扫上一眼,就会扔进废纸篓,他知道公司最高层信任并支持他,对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在20世纪30年代,罗伯特·伍德拉夫还冒了另一个险,这一着棋甚至比公司的国际化战略还要重要。
1933年,大萧条的危机让经济陷入泥沼,公司纷纷倒闭,股市低迷不振,美国1/4的劳动人口处于失业状态,大多数专家都认为美国经济复兴的希望很渺茫。尽管前景黯淡,罗伯特·伍德拉夫还是把公司的广告费用提高到430万美元,这在当时可是创下了前所未有的纪录。
作为可口可乐公司的一员,我们很高兴罗伯特·伍德拉夫有这样的大手笔。他聘请著名漫画家海顿·桑德洛姆创作了红脸蛋、略显肥胖的圣诞老人拿着一瓶可口可乐痛饮的形象,这一形象在每年圣诞季的广告中都会出现。在此之前,圣诞老人的形象都显得刻板严肃,好像你是最乖的孩子他就会给你家送一堆煤一样。因为罗伯特·伍德拉夫花了几百万美元的冒险之举,我们现在拥有了一个更慈祥、更和善、更可爱的圣诞老人形象,可口可乐公司的销售额也直线飙升。
历史上,数不胜数的成功公司在关键时刻没有迈出坚决的一步,它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有些公司跌倒后又振作起来,但是很多公司跌倒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在20世纪80年代,就有230家公司的名字从《财富》世界500强的榜单中消失了。实际上,经过大浪淘沙,20世纪初最大的100家公司中,目前存活下来的只有16家了。谁又数得清该有多少资本家的墓碑上应当刻上“这里长眠着一位不愿冒风险而让公司倒闭的老板”的铭文呢?
在商界历史上,人们讨论最多的一个案例就是施乐公司,它最初因为敢冒风险而赢得了市场,后来又因为害怕风险而身陷泥沼。施乐公司的历史见证了荣辱更迭。
施乐公司成立于1906年,其前身名叫哈洛德公司,它位于纽约州罗切斯特市,在创立的最初41年间主要业务是生产照相纸。1947年,公司放手一搏,抓住了一个同行都没有留意到的商机。来自纽约市皇后区名不见经传的切斯特·卡尔森发明了影印技术,他花了多年时间想找到一家愿意投资这项新技术的公司。人们跟他说“有复写纸就足够了”,包括IBM(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和通用电气公司在内的20多家公司都让他吃了闭门羹。卡尔森形容他们对这项新发明的态度是“表面热情,其实不感兴趣”。
卡尔森最终与位于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的巴特尔纪念研究院签约,研究院帮他进一步完善工艺。哈洛德公司在研究院发现了新工艺,并开始研发生产采用卡尔森影印技术的复印机。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一位教授把这种新技术命名为“影印”(Xerography),它来自希腊文,意为“干燥”加“书写”。
当我第一次接触到改名后的哈洛德–施乐公司时,公司的规模不大,乏善可陈,也没有什么可以引以为傲的资本。公司在罗切斯特市的办公室里铺着普通的橡胶地板,摆放着一些金属桌,旁边都是戴着护套、表情诚恳的工程师。不过,办公室能让你感受到一种斗志昂扬的气氛,也能让你体验到员工执着奉献的精神。
1958年,在采纳了卡尔森的点子10年之后,一台米黄色的金属机器下了生产线。这是世界上第一台自动复印机,当施乐公司于1959年正式在市场上推出施乐914型复印机时,倏然间,原来的手写复印纸在全美的办公室里就成为明日黄花了。与此同时,施乐品牌代表的“复印机”一词也诞生了,让施乐公司的法律顾问感到头疼的是,“复印”一词成了全球最新流行词汇。
施乐914型复印机成了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工业产品之一,1959—1976年,施乐公司一共售出了20多万台914型复印机。1976年,施乐914型复印机停产了。如今,施乐914型复印机成了美国历史上光辉的一页,该复印机在史密森尼研究院中还有珍藏。
仅仅依靠一项技术创新,在10年间,公司就获得了高达10亿美元的收入。但它的竞争对手后来居上,原因很简单,就是施乐对于自己产品的创新意识不够。
施乐公司后来把总部搬出了罗切斯特,搬到了景色更加迷人的康涅狄格州西南部的斯坦福德市。原先的橡胶地板变成了厚厚的地毯,金属桌子也换成了更为考究的实木家具。但是,总部大多数员工都非原先的创业者,而是一些守业人,他们因为卖出了很多复印机而变得富有,在他们眼中,未来要做的也就是卖出更多复印机而已。
1970年,施乐公司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帕洛阿尔托设立了一家研究机构。1973年,这家机构研制出了电脑雏形——“阿图”。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个人电脑”,设有图形显示的操作桌面,屏幕上可以打开多个“页面”,还有一个叫鼠标的小玩意儿。
在当时,施乐公司比自己的竞争对手最少要领先5年。但是,公司总部头脑僵化的那些人都无动于衷,没人愿意去冒风险。我也说过,这是一种常见的成功病,另外两种常见的成功病是自满和傲慢。施乐公司帕洛阿尔托研究机构的工程师最后只得良禽择木而栖,和苹果公司以及微软公司签约。他们抱怨根本得不到斯坦福德总部铺着厚地毯的办公室里高管的任何注意。
到20世纪90年代末,施乐公司失去了在复印机市场上的龙头地位,公司出现了亏损并开始大规模裁员。2002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指控施乐公司违规操作,几名高管因为涉嫌股票欺诈而遭到指控。尽管如此,施乐公司并没有倒下,它在新管理层的领导下开始了创新之路。
我们看到了一家让人引以为傲的公司,其创业的基石就是技术创新,但因为公司的一种产品大获成功它就裹足不前,甚至都不愿去冒风险进行这种产品所在行业内的创新,更别提在其他领域进行锐意创新了。他们忽略了一个简单的事实,那就是如果要实现长久盈利,那么在短期内务必要进行创新。
当然,前进的路上我们难免遭遇困难。著名传记作家沃尔特·艾萨克森在《爱因斯坦:生活和宇宙》一书中讲述了爱因斯坦对他在普林斯顿大学办公室陈设的要求:要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几支铅笔、一叠纸,还需要一个很大的废纸篓——“写着错误想法的纸我都得往里扔”。在像苹果公司这么成功的企业里,史蒂夫·乔布斯也会设计出Lisa和Power MacCube这样失败的电脑产品,但是这种富有创造力的企业文化也催生了像iPod(音乐播放器)和iPhone(苹果手机)这样大获成功的产品。福特公司的艾德赛尔车型、45转黑胶唱片或是可口可乐公司推出的新口味可乐这些失败的产品也成为全美商学院里的经典案例,它们教会学生什么是不应该做的。事后回顾这些失败的案例,我们得到的宝贵经验,就是管理层所犯的错误往往都是不能奏效的失败冒险。这些商业运作上的误判尽管在当时看来成本很高,但它们也是这些公司继续维持经营的必要成本支出。“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早在半个世纪前就指出,管理层所肩负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利用公司的现有资源进行谨慎的冒险,从而确保公司未来的永续经营。如果一个公司从来都没有栽过跟头,那我估计这家公司的管理层对现状大概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没有必要去努力证明自己收入的价值。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当年的施乐公司管理层对自己的现状都有些扬扬自得了。市场领军地位让他们太过舒服了。我也说过,如果你觉得处境舒服的话,那么你就会有放弃冒险的强烈冲动,这种冲动有时候强大得让你难以抗拒。一旦如此,那么失败也就不远了。
第二诫
我喜欢让现状保持原状。
——约吉·贝拉
不愿冒风险和做事方法不灵活有相像之处,但是它们还是有一个很重要的细微差别。真正固执的人不是在规避风险。他们不仅不愿意冒险做出改变或创新,还对自己的方法固执己见,坚信自己掌握了成功的秘钥,觉得再也不用去探索其他的成功之道了。这种情形在可口可乐公司也曾发生过。
1920年,发生了“可口可乐”的商标权之争 ,那场官司一直上诉到了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最后大法官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裁定可口可乐公司获胜,认为可乐是“出自单一来源并为大众所熟知的单一产品”。
可口可乐公司对于这一裁决欣喜过望,以为自己拿到了一道圣谕,固执地认为自己占有了产品的独家生产权,觉得自己的这种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管理层根本无法给公司描绘出什么愿景,他们认为眼下的可口可乐公司已经完美无缺了。他们的短视集中体现在认为“可口可乐就应该采用大家熟悉的绿瓶包装”,公司的高层把可乐这种饮料和原有的包装当成是完全一样的事物。尽管可口可乐原来流线形的包装瓶是千家万户所熟悉的,但是可口可乐公司设立时也没有用这个瓶型登记注册。
在公司大约半个世纪的广告中,无论是圣诞老人,还是艾森豪威尔总统,手里拿着的都是这个漂亮的绿色玻璃瓶。可口可乐公司不愿、不想,而且也真的没有换过产品外包装,一直都在使用那个6.5盎司 容量、带有弯弧的绿色玻璃瓶。我们觉得上帝就想让我们用这个产品包装,不管顾客想要什么,我们都只有这一种包装。在“二战”末期,可口可乐公司高管的思想是如此僵化,公司的业务停滞不前。
1886年,约翰·彭伯顿在亚特兰大一家名为雅各布斯的药房发明可口可乐时,并没有把可口可乐放在绿色包装瓶里。在彭伯顿发明可乐后的最初几年,出售可乐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在药房的柜台上一杯杯地卖。在药房里,彭伯顿往焦糖色的可口可乐甜原浆中冲上苏打水现场出售。如今,在一些运动场馆、剧院、麦当劳等快餐店以及全球很多零售店中,可口可乐依然采用同样的方式出售,想喝的人拿个纸杯或是塑料杯去接就行了。但是,更多的可乐还是在超市和其他零售店中以瓶装或是罐装的方式出售。
彭伯顿于1888年去世,年轻的可口可乐公司就由阿萨·坎德勒继承了衣钵,他把可口可乐公司的业务向美国南部扩展,但他的营销渠道也只是通过药店建立。19世纪末,当时的软饮料灌装技术还非常落后,操作不慎还会发生爆炸事故。可想而知,可口可乐公司在亚特兰大的创业者除了加苏打水零售以外,真没认真想过公司该怎样扩大经营。(为什么要去冒险呢?不妨再看一看第一诫。)
1899年,本杰明·托马斯和约瑟夫·怀特黑德等几位来自田纳西州查塔努加的年轻律师找到了坎德勒,这几位锐意进取的律师想要买下可口可乐的灌装许可权,并提出由他们来承担所有可能出现的风险。因为坎德勒自己看不到罐装饮料未来的任何前景,所以他就把饮料的灌装权爽快地给了别人。本杰明·托马斯和约瑟夫·怀特黑德用很低的价格永久买断了可乐灌装权。坎德勒当然没有把可口可乐的配方外泄,如果他这个不成熟的决定导致了什么不好的局面出现,他依旧可以通过向灌装商出售可口可乐的浓缩液赚钱。
罐装的可口可乐一下子就赢得了大批拥趸。到1905年年底,美国共有超过200家灌装厂。罐装的可口可乐在全美各地都能够买到,尤其是在炎炎夏日,小零售店和百货商场会摆出很大的一个水缸,里面放着冰块和凉水,还有各式各样的软饮——可口可乐、无醇啤酒、姜味啤酒、橙汁饮料、奶油苏打汽水等。这些饮料都灌装在同样包装、8盎司的瓶子里。在你伸手去掏缸里的饮料时,你很难分辨出自己拿的究竟是哪种饮料。如果饮料的商标因为浸泡在水中脱落了,那么你就更难判断到底挑的是哪种饮料了。
受到灌装商的启发,可口可乐公司也开始意识到出售瓶装可乐的市场潜力,就委托卢特格拉斯公司设计了一款带有可口可乐商标的独特瓶型。公司希望设计出一款消费者凭触感就能从冰水中判断出的瓶子。
卢特格拉斯公司设计出了一款造型别致、呈倒沙漏形的绿色玻璃瓶,中间部分比较宽,上下两端的宽窄相仿。这款瓶子的设计深受灌装商和顾客的好评。在很多人眼中,这款瓶子和这款产品已经融为一体了。
我也说过,这反而造成了麻烦。
罗伯特·伍德拉夫雄心勃勃地开展他的全球扩张计划,这款容量为6.5盎司的绿色瓶子如此深入人心,以至罗伯特·伍德拉夫和公司很多人都没有想过其他的替代灌装方法。在他们看来,这个绿色瓶子和里面的可口可乐是鱼和水的关系,两者根本不可分割,它们共同代表着同一个商标——可口可乐。
与此同时,百事可乐公司的一位营销奇才沃尔特·迈克在1939年想出了一句很棒的营销口号:“同样5美分的价格,双倍分量的大瓶装。”百事可乐开始以5美分的价格销售12盎司装的可乐。这句营销广告到处都能见到,广播里也在播放有史以来写得最好的一首广告流行曲:
百事可乐,广为称道,
12盎司,那可不少,
12盎司,价格公道,
百事可乐,你的饮料。
百事可乐的销量开始逐步攀升。
但是,可口可乐公司并不为之所动。事实上,当年可口可乐公司在内部交流中谈及百事可乐公司时,都不屑称呼它的品牌名,而是把它叫作“跟屁虫”。
“二战”后,越来越多的美国消费者都买得起冰箱了,他们可以在家里储藏更多的饮料,所以“跟屁虫”生产的双倍分量的大瓶可乐受到日益增多的消费者欢迎。1947—1954年,百事可乐的销售量翻了一番,可口可乐的销售量却停滞不前。诚然,和竞争对手相比,可口可乐的销售量还是要高出一大截,但是两者之间的差距在不断缩小,而且可口可乐主要竞争对手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展。
但是,可口可乐公司的领导层很自以为是,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采用其他的瓶装策略。他们还认为,百事可乐公司的大瓶装可乐卖同样的价格,容量却是可口可乐的两倍,那它很快就会破产。
但是,百事可乐公司并没有破产。
1955年,面对市场份额不断下降的尴尬局面,顽固不化的可口可乐公司最终也只得让步。公司推出了三款不同容量的新包装——10盎司的中瓶装、12盎司的大瓶装和26盎司的家庭装。
我们的很多灌装商也是一样顽固不化。
1974年,我担任可口可乐美国分公司的总裁,出于双方的生存利益考虑,灌装企业允许我们更改灌装合同是非常关键的。这符合它们的最大利益,但是有些灌装商就是意识不到这一点,这些人只是想着过去而不思进取。
我们的灌装系统虽然很成功,却很落后。原先的灌装商地区划分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就确定了的,取决于一个灌装商乘坐马车一天可来回的路程。保留灌装商的地区划分是很有必要的,但有很多大型零售商的分店遍及各个区域,因此要维持一刀切的可乐出厂价格变得越来越难。就这样,到20世纪60年代末,可口可乐公司给很多大型零售商供货的能力被大大削弱。但是很多灌装商拿着永久的签约合同,既不想出售或搬迁自己的工厂,也不愿意和别的灌装厂合并。这些灌装商执迷不悟,导致整个可口可乐灌装体系的生命力逐渐衰竭。
为延续可口可乐公司的业务,我们不得不进一步提高产品价格,但是我们和灌装企业的既有合同让我们有心无力。此外,我们的灌装企业划分需要和我们的零售客户分店分布相匹配。可口可乐公司需要和所有的灌装企业重新谈判。当时可口可乐公司的总裁是卢克·史密斯,在他的牵头下我们开始了这一艰难的进程。
卢克·史密斯和我同每一个灌装商都进行了交谈,他们往往很不情愿才答应改变。公司里流传说,一个灌装商临死前告诉自己子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别让他们在合同上和你们玩花样。”而我们确实和他们在合同上讨价还价。
就这样,我们采用各个击破的战术,让大多数灌装商都意识到,如果我们不能改弦更张,就无异于集体自杀。世界最著名的产品可口可乐已经面临危险,我们需要齐心协力来解决危机。我们做到了这一点。
当你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改变,你却依旧我行我素,没有想过因时而动,那么你肯定会栽跟头的。
这是人类的悲剧,时过境迁,而有些人却顽固不化。
——马基雅维利
透过很多公司,我们都看到一些曾举起创新旗帜的行业巨鳄因为不思进取而走向衰落,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们也看到一些身处高位的人沾沾自喜,拍着胸脯跟人保证,公司里一切运转正常,其实公司已经缓缓地走着下坡路了。
20世纪70年代,我担任着IBM美国分部的顾问,直到80年代中期,IBM的发展都一帆风顺。无论是在销售额、利润还是新专利等指标方面,IBM都是计算机行业的领跑者,它是该行业在《财富》世界500强中排名最靠前的。公司的高管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认为,之前发展迅猛的大型机代表着未来的方向。他们的这一判断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错。1980年,IBM预测到1995年年底,公司的营业收入将突破2500亿美元大关。1984年,公司的税后利润达到66亿美元,创造了当时所有公司的最高盈利纪录。但是仅仅过了9年,到1993年1月,IBM就宣布损失高达80亿美元。
在这9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IBM过于我行我素了。他们洞悉到电脑界的发展趋势,所以早在1981年年底就已经成功地生产出第一款个人电脑。但是,他们并没有认识到这种发展趋势会成为日后的主流。公司内部预测到1987年年底,全球个人电脑的销量不足25万台。实际上,早在1985年,全球个人电脑的销量已经超过了100万台。IBM的高层不明白,或是佯装不懂,个人电脑的营销技巧和之前带给公司行业领军地位的大型机的营销手段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和将军总是想要将敌人一举歼灭一样,IBM的管理层在内心深处只是坚持原来大型机的营销之道。
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我经常提醒IBM,我在可口可乐公司的办公室里面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个人电脑,但每次IBM的高管总会对我不屑地笑笑或耸耸肩。IBM的管理层其实就站在河沿儿,无论在那儿站多久,都不会看见这条河两次完全一样的状态,因为河水总在不停地流动。历史就像河流的下游,未来就像上游,湍急的河水中始终是机遇和风险并存。而事实上,IBM的高管一直忙于盯着下游,似乎那些漂亮、赚钱的大型机正沿着滔滔河流运往全球,他们看着自己过去赚得盆满钵满的业绩乐不可支。
最后,IBM的个人电脑业务也黯然落幕,它的笔记本品牌ThinkPad最终出售给了中国的联想公司。这让人痛惜不已,毕竟IBM原先是这一业务的领头羊。尽管IBM的表现已经有所起色,但是力挽颓势毕竟不是易事。
在整个相对年轻而极有成长前景的电脑产业中,尽管很多公司立业的基石就是创新精神与创造力,但是它们一旦成功,往往变得故步自封,而且它们并不像IBM那样幸运,最后很可能无法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存活下去。
很多读者应该都记得一家传奇公司的名字——美国数字设备公司(DEC)。该公司由肯·奥尔森、哈伦·安德森等几位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天才工程师在1958年创办。在20世纪80年代的巅峰时期,它的雇员多达10万人,是全球第二大电脑公司,并且因为技术天才层出不穷而闻名业界。它是最早开辟互联网业务的公司,公司研发的AltaVista引擎是最大的综合性网络搜索引擎之一。早在公司内部邮件的价值得到市场认可之前,数字设备公司就已经在使用了。公司也早就开始了MP3音乐播放器的研发。总而言之,公司在很多领域都一直在行业中领跑。这座公司轰然倒塌的原因是对自己的知识产权过度保护。公司研发的任何产品都“以数字设备公司为中心”,对自己的知识成果保护得非常谨慎。尽管数字设备公司里人才济济,但还是忽视了电脑行业中各种产品兼容化的特点。不得已,公司的各项业务只能一一出售,最后一项业务于1998年出售,尽管这一品牌的名称在印度软件业还短暂存活了一阵。
不变通是一种人性的痼疾。
也许,亨利·福特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美国文化,这位才华出众的企业家的行为模式或许是向我们阐释这种痼疾危害的最好例证。
亨利·福特成为美国最富有的人并不是因为他首创流水线大批量生产汽车的模式,尽管他用毕生的精力制造出第一辆属于普通百姓的T型车,但让他成为时代骄子的是他对大众产品营销的驾驭能力。他比同时代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看到,如果能降低汽车成本,那么就能够把汽车从一种富人独享的奢侈品变为大众能够承受的消费品。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冒了两个险:首先,他不断降低每辆车的成本来提高销售量;其次,当时汽车流水线装配工人的平均日薪为2.5美元,但是亨利·福特在1914年宣布给工人5美元的日薪,这样的高薪在当年是闻所未闻的。
现在出现了一个新商业术语——“生产型消费者”(pro-sumer),他们本身既是产品和服务的生产者,也是消费者。亨利·福特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已经预计到了这种趋势。他把工人的工资翻了一番,在一夜之间让汽车的消费市场扩大了许多,因为很多汽车工人的薪水高到他们能买得起自己生产的产品了。不仅如此,他还赢得了工薪阶层的忠心,而之前很多工人的工作状态并不稳定。当时,汽车行业普遍认为人员的高流动率是难以避免的,亨利·福特则用实际行动推翻了所谓的传统智慧。
但是,仅仅过了几年,这个富有远见的商业领袖也开始变得固执己见,他的这种固执几乎毁了整个公司。
他曾经宣称:“不管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汽车,福特汽车只有黑色。”在一段时期内,这种傲慢还不成问题,但是没过多久,人们就开始对单调的黑色车感到厌倦了。尽管在20世纪20年代,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购买宽敞、高速、豪华和亮色的汽车,但亨利·福特还是坚守他的黑色T型车。这种状况自1908年以来就未改变,他认为这就是美国人需要的汽车,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观点。
不进则退。雪佛兰和道奇等汽车行业的后起之秀开始侵蚀福特公司的市场份额,对它在汽车行业的龙头地位发起了挑战。最后,福特公司内部更多理性的头脑占据了上风,公司决定要生产一款更好的汽车。亨利·福特将主要的生产厂暂时关闭了半年,在1928年成功推出了A型车。尽管如此,当年亨利·福特的这种顽固还是差点儿将公司推向了灾难的边缘,而且公司再也没能收回已经丧失的竞争优势。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通用汽车公司和福特汽车公司继续生产耗油量惊人的SUV(运动型多功能车),而在新兴市场中领跑的丰田汽车公司已经成功研发出省油的混合动力车。丰田公司前北美区总裁吉姆·普雷斯曾经说过:“两个国家喝的茶模样相同,研发能力也相同,但是全球的能源是越来越充裕,还是越来越稀缺?空气质量是越来越理想,还是越来越糟糕?你的行动能够更具有预见性和建设性,从而和整个社会合拍吗?或者你只是死守昔日的辉煌而不思创新,直到头撞南墙再清醒过来?”
每个公司和每个行业失败的故事自然是不一样的。有些公司的失败在外人看来要更加明显。我们不妨回顾一下在20世纪初,无论生产冰块的公司怎样努力,也难以扭转自己的地位被电冰箱公司取代的命运,它们必须要投身其他行业才行。但是,当年3000多家自行车公司大部分都倒闭了,而有些转行开始生产汽车(就像莱特兄弟进入飞机工业一样),这种变化看上去就不那么彰明较著了。不过,在各个行业中,肯定有些经营者的理念要比另一些人更加灵活、变通。
不过,对于造成一些业界大鳄最后搁浅而亡的原因却是毫无争议的。蒙哥马利·沃德公司曾是美国零售界巨头,并在全球首创了邮购服务。公司最后的失败完全要归罪于一个人的顽固不化。
蒙哥马利·沃德公司之所以兵败滑铁卢,是因为一位名叫斯韦尔·埃弗里的律师。这位保守的董事长曾在大萧条时期拯救了公司,当年他就主张大幅缩减公司规模,而很多公司都在扩张。但是,斯韦尔·埃弗里一辈子都没能摒弃大萧条思维,因此人们都称他为“悲观的斯韦尔”。他的时钟已经定格在1929年,在他眼中,经济危机似乎马上就会发生。
在“二战”后,类似宾夕法尼亚州莱维顿的新兴住宅区不断出现,新的美国家庭也不断组建,斯韦尔·埃弗里不仅没有预见到这种趋势,而且即便他观察到了这种趋势,也选择视而不见。20世纪50年代中期,孩子的零花钱已经超过了40年代家庭的总收入,美国变得越来越富裕。但斯韦尔·埃弗里就是顽固不化,对“二战”之后在他身边发生的经济腾飞熟视无睹。他没有批准任何投资,也没有扩大任何业务。结果,“二战”结束10年之后,蒙哥马利·沃德公司的竞争对手西尔斯百货的销售额翻了一番,但是蒙哥马利·沃德公司的销售额竟然下滑了10%。
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这种状态的蒙哥马利·沃德公司自然会走向衰亡。斯韦尔·埃弗里在告别人世的那一天依旧觉得到处都是危机重重。他脑子里只有自己的成见,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建议。不仅如此,他还因为解雇那些直言进谏的员工而臭名昭著。
美国共和钢铁公司是另一个思维刻板的典型例子。20世纪60年代,罐头制造企业是共和钢铁公司的主要客户之一,当时罐头制造企业开始更加注重采用轻质、运输费用更低的铝材。共和钢铁公司正如日中天、财源滚滚,它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进军铝材加工市场。那时的共和钢铁公司也有充裕的现金流,完全可以收购一家铝业公司。但事实并非如此,共和钢铁公司的领导层顽固不化,根本不愿意放弃铁罐生产,甚至还说铝这种金属“不结实”,并利用自己的能力试图阻止铝罐在市场上流行起来。最后的结果是公司失去了一切,庞大的共和钢铁公司帝国轰然倒塌。
要想了解有些固执己见者到底有多不开明,我们不妨回顾一下在电视业发展的初期好莱坞对它冷嘲热讽的态度。当我在奥马哈担任Wow-TV电视台主持人的时候,那些富有的好莱坞影业大佬是怎样看待电视这种新生事物的呢?他们的态度非常傲慢,当时流传的一个笑话说:“杂耍剧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电视台就把它放进了电视匣子。”
当时的主要电影公司根本不想和这种傻兮兮的业务沾边——就让已经过气的喜剧演员米尔顿·伯利去电视节目上表演吧。电影公司的老板们认为,和过去一样,宽银幕电影依旧代表着未来的发展方向。好莱坞的大腕们不断拿电视业及其从业人员开涮,当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主席牛顿·米诺说电视业还是“一片巨大的未开垦的处女地”时,好莱坞窃笑不已。他们还处处给电视业设限,希望它早点儿消失。而且,当时除了美国人以外,在别的国家并没有多少人喜欢电视。
最后,好莱坞的主要电影公司也不得不拥抱电视这种新事物,但它们最初的固执态度在“电影人”和“电视人”之间造成了不必要的矛盾,有时候这种矛盾甚至出现在同一家公司内部,更别提使这些公司丧失了多少潜在的机会。本来好莱坞的主要电影公司可以成为电视业发展的主要推动力量,但是它们最多只是一些旁观者,甚至成了电视业发展的最大绊脚石。
航空业也曾经染上过顽固不化的臭脾气。
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最让人感叹现代交通发达程度的莫过于飞机了,泛着银光的飞机在几个小时内就可以把乘客从美国东海岸送到西海岸。这不仅是一种新型的交通方式,而且很快催生了创新的营销方式。泛美航空公司总裁胡安·特里普推出了经济舱客票。这样一来,乘飞机旅行就不再是珠光宝气的电影明星和呼风唤雨的华尔街大亨们的专利了,全民乘飞机旅行的时代已经到来了。
尽管航空公司在起步时干得风风火火,但是接下来几年,它们的活力就衰退了。客机本身变得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但是航空业运营的创新步伐慢得就像蜗牛爬行一般。由于几十年来都受到政府对航空业经营严格管制的保护,这些航空公司的老板都忘了怎样成为富有创新精神的企业家了。公司的损失日益严重,但是他们在经营策略上依旧不知变通。他们屡屡犯错,一再重蹈覆辙,最终陷于破产的境地,还一次次道貌岸然地向投资者许诺会改善管理并提高效率。事实上,航空业的一些人把经营亏损和破产归咎于航空业放松经营管制。诚然,航空业是一个复杂的行业,公众和私营部门的利益都在这里交汇。但在我看来,航空业管理层所做的唯一的努力就是力图让员工同意减薪的决定(我的经验告诉我,如果没有其他更好的战略改革方案,那么最简单,同时颠扑不破的道理就是,你不能通过削减成本保证你的赢利能力)。
就在这时,一位富有创新精神的商界奇才横空出世了,他就是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赫布·凯莱赫。西南航空公司和当时其他的航空公司只有一个相同点,就是用飞机运送旅客。除此以外,赫布·凯莱赫几乎改写了一切。整个西南航空公司采用的是清一色的波音737型飞机,这样一来,公司就能够在飞机上提供标准化、程序化的服务了。他改变了机舱过道和座位的布置格局,改变了定价模式,努力争取不同类型的客户。结果如何?西南航空公司在一些投资者已经放弃了希望的航空业赚到了利润(它是否能继续书写这份辉煌还有待观察,因为在写这一章的时候,西南航空公司和其他航空公司正在应对不断上涨的燃料价格,也正在为此而采取削减成本的措施)。
如果你想要自找失败的话,那就固执己见吧。不过,我想说明这样一点:灵活变通本身并不是一种美德,也不是那些畏畏缩缩者的盾牌,好让他们扯皮推诿而不做决断。灵活变通和适应能力是领导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超越简单的管理能力、运作能力和技术能力之外的一种才能。我相信灵活变通的人具有习惯性审时度势和思考的能力,一旦环境改变,他们就会迅速地适应新环境。实际上,它是达尔文“适者生存”理论的核心理念。做人要灵活变通,适应环境。
从来不知变通的人就像静止不动的河水,会让头脑生锈的。
——威廉·布莱克
需要指出,有些组织在几代人的领导下一直拒绝改变。我记得著名艺人宾·克罗斯比在和可口可乐公司合作时同我聊过。他可谓当时最著名、最成功的明星之一,拥有美汁源公司的股份。当可口可乐公司收购了美汁源之后,我们说服宾·克罗斯比在20世纪60年代末给我们拍摄了一些广告片。因为罗伯特·伍德拉夫和著名的奥古斯塔国家高尔夫球俱乐部渊源颇深,作为一个高尔夫球迷的宾·克罗斯比问我们能不能帮个忙让俱乐部吸纳他成为会员。
奥古斯塔国家高尔夫球俱乐部的大老板给伍德拉夫先生的回复是:“我们可不接纳什么演艺明星。”
商界可承受不起如此顽固不化的态度,实际上,连最固执的商界大亨也绝不会让外人觉得他们一意孤行。他们至少会在嘴上对革新啧啧称好,发表一通他们愿意拥抱变革的陈词滥调。但实际上,他们往往会安于现状。为什么呢?因为任何形式的改变都是很不容易的。你不妨反观自身,如果让你搬到另一座陌生的城镇去生活,那种痛苦也是刻骨铭心的。
在下一章的第三诫中,我将向你介绍造成自以为是的更重要原因,那就是故步自封,它也成了自以为是的同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