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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相亲

简宁说晚上去相亲并不是开玩笑。三天前,简宁突然接到母亲从北京打过来的长途,希望简宁无论如何安排一个晚上的时间,去和某个女孩子见一见。“怎么,又把我当人情卖啦?这次是哪个邻居托你的?”简宁的母亲是一个极其喜欢交朋友的人,容易和别人自来熟,因此经常会有认识不久的人托简宁的母亲介绍对象。在实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时候,母亲就会硬拖简宁上阵。

“没有,这次你要认真点,这是你爸爸的朋友托过来的。别像上次,穿个人字拖就去了。至少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哦,上次人家不也是很满意嘛。这样叫个性,你不懂的。”简宁应付道。“这次对方的条件据说不错,你还是穿的正式点,别给你老爸丢人!”简宁的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就穿白衬衫和西裤吧,洗个澡再过去。”

“老妈,你也管得太宽了吧,”简宁很不耐烦,“这么热天,衬衫西裤?北京是不是很凉快啊?上海已经可以打赤膊睡觉了。反正我不穿拖鞋去就是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同学,差不多都结婚了吧?”简宁的母亲丝毫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你看你最好的那个睡上铺的同学,人家小孩都七岁了。学学人家,大学谈恋爱,出来后就结婚,该干什么事情的时候做什么事情。趁爸爸妈妈年纪不大,到时候还可以给你带带孩子。”

又用这点来做诱惑。简宁知道,一旦自己结婚生子,母亲就一定会回上海来照顾孩子,父亲说不定也会向组织申请调回上海安排个闲职。听上去很美,但现实很残酷,要么随便找个就生了?简宁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准备传宗接代的小种马。“我还有一半男生同学没结呢,我急什么?相亲的事情我知道了,不会给你们丢脸的,放心吧!”说完简宁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没什么事情,简宁便提前回家做准备。天气实在太热,简宁也不想汗哒哒地去见对方。欣鱼刚睡好午觉,也在准备洗澡后化妆,看简宁提前回来了,便饶有兴趣地开始调侃简宁:“啊哟,新郎官今天准备打扮得多帅啊?”

“切,都是大叔了,老了长得不行了。”

“现在不都流行大叔配萝莉嘛,不过萝莉都喜欢帅大叔,一般的大叔,比如你这样的,就不行了。”简宁知道欣鱼在调侃自己,就没有搭话。

欣鱼看简宁不理他,便又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帅大叔的条件,你只有一点符合。”“哪点?”简宁有些好奇。

“有平坦的小腹,哈哈!”欣鱼笑着说。

“你是夸我身材还可以吧,那其他几点是什么呢?”

“说话有腔调,着衣有品位,当然最重要的是,口袋里要有米呀,笨死了!你以为只要是大叔就有萝莉喜欢吗?”欣鱼哈哈大笑。

见面的地点是由对方安排的,位于上海市中心的一个成片花园洋房保护区:思南公馆。这是一个旧城区改造项目,改造完成以后,思南公馆保留了五十一栋历史悠久的花园洋房,有独立式花园洋房、联立式花园洋房、外廊式建筑、新式里弄等等。简宁很喜欢这种既有中华历史文化底蕴,又结合现代西式建筑设计美感的建筑群,符合上海海纳百川的城市气息。“地方选得很好,”简宁暗自想道,“就不知道人怎么样?”

由于是父亲这边朋友介绍的,简宁还是稍微打扮了一番。平时简宁都是穿着正装,但是相亲简宁还是希望显得自然随和一点。休闲短袖衬衫是修身款,暗灰色直条纹的,领口是白面黑底两色双拼的两粒扣立领,细节上的修改显得不那么古板。裤子简宁选了休闲紧身直筒的白色牛仔裤,并把牛仔裤的裤管向上卷了几层,把自己的脚踝完全露了出来。这是欣鱼给的意见,“你要显得年轻就不要穿袜子。”包则是深褐色棋盘格驴牌单肩的标准款。

见面时间定在晚上六点,简宁提早十分钟到了,果然人还没来。简宁有过几次相亲经验,一般女孩子都是晚到的,简宁做好了等候三十分钟的准备。超过半小时人不来,我就走人,简宁暗自决定了。虽然介绍人把相亲对象的姓氏和手机号码留给了简宁,但简宁并不准备打。

以前几次相亲的对象,简宁感觉都是中规中矩的,人都比较老实。当然是不是真老实,反正和我关系不大,简宁这么认为。相亲的流程也是标准化的,先喝茶聊天,然后点晚餐,之后简宁把对方送回家,就没有什么下文了。虽然有时候对方会用短消息联系下简宁,但看简宁的态度也不是很积极,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这个估计也是走程序,简宁正想着,手机响了,随后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挂着手机。看到对方的打扮,简宁有些吃惊。女孩子倒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穿着硕大的白色T恤,完全看不出身材。T恤上印着古巴革命领导人切·格瓦拉的标准头像。她下身穿着一条到膝盖的紧身裤,脚上是最新款的CROSS黑白纹鞋子,手上则戴着卡西欧最潮的GSHOCK手表。这是从健身房刚过来么?这是来相亲的么?不过真是酷,简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应该穿人字拖过来的。

简宁没接手机,朝女孩挥了挥手。女孩看到了简宁,便径直走了过来。等走近一看,女孩是标准的鹅蛋脸,长着一双柳叶眉,眼神清澈,有高挺的鼻梁和微翘的双唇。相貌倒是很有女人味,有一点像杨幂,并不是假小子的类型,简宁想道。

女孩看到简宁微微一笑,“你好,你就是陆简宁吧?我是温蒂,姓温名蒂,朋友们都叫我英文名Wendy。”女孩笑的时候,脸颊露出两个酒窝。外表90分,简宁心里打了一个分数。欣鱼也有90分,只不过两个人是两个类型的。

随后两个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温蒂25岁,香港大学硕士毕业,刚回上海,目前在一家中资银行做理财部客服经理。身世倒是很简单,又是独生子女,家庭关系不复杂,简宁心里开始有了斗争。

东屏一直说,追女孩子需要“三心”,决心、信心和耐心。其中,第一步决心很重要。若没有破釜沉舟、不追到手不罢休的决心,很多美女是会被别人抢跑的。二十分钟前,简宁还只觉得今天就是来体验生活的乐趣的,但是看到温蒂以后,简宁觉得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要不要下定决心试一试呢?

“对了,你平时都喜欢玩点什么?”温蒂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简宁脑海里突然想到了PM网站。“嗯,我平时很忙,周末有空就在家看看书,还有看看美剧,一般不出去。你呢?”

“我,也差不多啊,我刚从香港回来不久,还没有太多朋友。对了,你平时健身么?”

“嗯,”简宁停顿了几秒,老实回答道,“我一般都在家里健身,做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什么的,每两周会去和朋友打次网球。健身卡以前也办过,但都浪费了,所以健身房不怎么去。”

“哦,那也不错,”看得出温蒂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你看上去保养得挺好的。健身房我每周都去。还有就是我报名参加了一个舞蹈学校。”

“哦,在哪里的?”简宁问道。

“静安寺那里。你打扮得挺潮的,看不出你还是个宅男啊。”温蒂笑着说。

“嗯,你穿得很运动,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去看中国男足呢……”简宁又看了一下温蒂的打扮,“很帅气!”温蒂配合着笑了笑,看来简宁的笑话实在太冷。

也许是话题中断的缘故,突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简宁深深地凝视了温蒂一眼,温蒂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去,随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简宁心念一动,慢慢地说道,“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没事,你说吧。”

“嗯,别怪我太突兀,你有男朋友吗?”

温蒂显然没想到简宁会提出这个问题,慌忙低垂下了眼睑。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简宁的眼睛,简宁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你很漂亮啊,性格也很开朗,应该会有很多男孩追,根本就不需要来相亲。”简宁直截了当地说。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的事情,本身是可遇不可求,理智的简宁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温蒂听出了这些话中简宁的恭维是真心实意的,也不生气,微笑着停顿了半天后承认了,“嗯,你真聪明。”

“你也是被父母逼来的?”简宁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刚才还在为是否需要下决心追温蒂而犹豫,现在一下子就有答案了。所以说,人很多时候的痛苦在于需要选择,如果没有选择,很多事情倒也简单了。古代的时候,进了洞房揭开面纱才知道对方的长相,没得选大部分人不也相濡以沫到老了?

“也?难道你也是有女朋友的?”温蒂问道。

“哦,那倒没有。有我就不来了。说实话吧,刚才问的比较直接,不过我觉得你性格很好,我直接一些你也不会怪我。”简宁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自己是不希望莫名其妙地成为第三者的。如果你有男朋友,只有解决掉了我才会考虑是不是要追你。”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温蒂的痛处,她低下头,看了看手机。简宁看的出温蒂的表情很不自然。温蒂沉默了一会儿,“你做过第三者?”

“嗯,”简宁面无表情,“大学毕业后有过两次,都是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所以,我现在上手先问清楚。如果有的话,分了再来让我考虑考虑吧。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有妇之夫啊?”

温蒂抬起头,像是被完全拆穿了心思。简宁的眼神很温柔,但是又带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狡黠。温蒂突然觉得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很有意思,表面上很斯文,骨子里又让人感到简单粗暴。“嗯,他是一个香港会计师,大我15岁。”

简宁又想到了欣鱼所说的“大叔配萝莉”的话了。“我父母接受不了,他又短时间离婚离不掉,一直僵持在那里。”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年多了,有感情的。我父母逼我很多次了。这次实在没办法,所以我答应来相亲。实在实在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来骗你的。”温蒂的脸上略微有些哀伤。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也没骗我。再说,谁没有一些秘密呢?”简宁安慰道,但是语气有些冷漠。大哲学家黑格尔曾说过,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感情世界。没有毫无缘由的爱,也没有毫无缘由的恨,存在即合理,不过与我无关,简宁这样想。

温蒂听了面露喜色,“你能理解我,真的很高兴。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没事,说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我都可以考虑考虑。”

“你能不能假装我们开始谈恋爱了?”温蒂瞪大了眼睛,看着简宁。简宁立刻明白,如果这次不成功,温蒂的父母还是会逼她继续相亲的。貌似你要我做你的挡箭牌?

简宁犹豫了一下,温蒂嘟着嘴做了个哀求的表情,简宁又看到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于是说:“你回去先这样说吧,我也会和父母这样说,反正平时手机保持联系好了。”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见面,“不过,如果我有了女朋友,可能就不行了。”

“放心好了,你能帮我应付过这段时间就行。到时候,他们就不会管我了。”温蒂很开心,“今天你别买单,都我来。”

“行,”简宁也不客气,鬼头鬼脑地开起了玩笑,“这忙可不小啊,你要不要先付点什么代价,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去去去,”温蒂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刚开始看到你,我还想这个人一脸严肃,肯定很死板,没想到还是蛮好说话的。”

“没什么,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简宁笑着说。

“哪里好了?”

“因为,你还相信爱情。” igGFYMbQgTqZN8No8wi+Lwuw4i895X9Hy6plDesAkyzleYvnxBtEyYKlBa8UAj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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