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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夜色

仿佛做了一个时间很长的梦。梦里简宁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个硕大的电影院里,看着一部黑白电影。感觉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城市的街道上只看到一片废墟,破墙断瓦,残垣盖地,一片萧索的景象。电影的男主人公转过脸来,竟然是简宁自己,于是简宁的魂魄便从影院座位上的观影者飞入了电影之中。奔跑,所有人都在奔跑,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又像是在追逐着什么。简宁感到一丝恐惧,但又感到些许兴奋,也开始奔跑起来。耳边传来了枪声、爆炸声、尖叫声、哭泣声。烟雾弥漫,简宁努力地向前奔跑,但感觉怎么跑也跑不出去,身边的人则越跑越远。突然之间,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墙壁,向简宁头上压了下来。

简宁一声冷汗,努力地睁开眼。眼缝之中,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一个黑色手掌在面前晃动。“醒了、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激动地叫道。一个身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站在简宁面前,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二。”简宁有些茫然。

医生又伸出四根手指,“这又是几?”

简宁有些回过神来了,“四啊!我怎么在这里,是医院吗?”

“嗯,吓死我了!”欣鱼欣喜地说道,“他们一路把你抬过来的,我看你神志不清,还以为你要变成痴呆了呢?”

“痴呆了你养我伐啦?”简宁白了欣鱼一眼。欣鱼听简宁的口气恢复了正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头上肿起来的地方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医生很严肃地说。

“要不要做个CT啊?”欣鱼自作主张地问道。

“做什么CT啊,这种辐射的东西随便做不好的,”简宁摆了摆手,“医生您帮我简单弄弄就成。”

等医生简单做了治疗后,欣鱼扶着简宁走出急诊室,在候诊区找了两个空座位坐了下来。“你命大呀,还好那块木头都腐烂透了,要是根棍子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欣鱼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傻,一个人就冲上来了?”

“我不是怕你被……”简宁故意拖了长音,给欣鱼一个暧昧的眼神,欣鱼慌忙低下头,“我是老了,要是年轻个十岁,早把他们三个打趴下了。”

“少逞强了!不过你带来的那帮人很厉害,把他们狠狠地教训了顿!”欣鱼说道。

简宁想起来,一定是老胡的人马及时赶到了。不过八对三也没什么可骄傲的,但愿不要出事就好。于是问道:“报警没有?”

“当然没有。反正打得蛮惨的,你的人还让他们老实点,顺便把南少他们的身份证给搜走了,说是如果他们下次敢乱来,还会给他们颜色看看。然后他们就把你抬过来了。”

“他们人呢?”简宁四处张望了下。

“一进急诊室,就全跑了,说是把你交给我了。”哦,毕竟是动了手,他们留在医院肯定不方便,改天再去谢谢老胡,简宁想道。

“对了,你怎么会被南少拖到那种地方的?”简宁一边问道,一边上下打量欣鱼。欣鱼知道他是在看自己有没有被欺负过,脸一红,低下头去,“说来话长。”

原来南少的工厂经营不善,欠了银行和民间高利贷许多钱。南少一方面为了躲债,另一方面为了筹措资金,便和他的弟弟也就是那个衬衫男到了上海,住在他们的表弟家。其间,南少与他的两个弟弟说了玩PM网站的事情,他的两个弟弟都觉得南少不值,投入了十几万,啥都没捞到。正好欣鱼答应和南少见面,于是他们两个也要求一起跟过去看看。

当天中午,欣鱼和南少约在嘉定区南翔镇的一家饭馆见面。南少看到欣鱼的时候,顿觉惊为天人。由于平时直播的时候,女主播都是坐着在视频前,因此粉丝们只能看到女主播的脸和上半身。而欣鱼的身材并不亚于脸蛋,本人反而比视频中更加吸引人。认识了之后,两人便找了个台子坐下来吃饭,而南少的两个弟弟则在饭馆的角落里也找了个台子坐下,远远地看着他们。

南少实际上是个挺老实的男人,打扮有点土,话也不多,而且说话的时候老是吞吞吐吐。欣鱼找了各种话题,始终带动不了饭局的气氛,觉得有点无趣。但是吃饭快结束的时候,南少鼓足勇气,突然向欣鱼表白,说是喜欢欣鱼很久,希望欣鱼能够嫁给他。

欣鱼大吃一惊,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更何况自己还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便开了个玩笑应付了过去。南少也听出欣鱼拒绝的意思,便默不作声了。饭局就这样沉闷地结束了。

出了饭馆的门,欣鱼正准备和南少告别,南少的一个弟弟走了过来。“哥,我说她是耍你的吧!”说着就过来拉住欣鱼的手臂,“也不能白给这么多钱吧!”欣鱼正想挣扎,南少的另外一个弟弟开着一辆面包车冲了过来。车门一开,欣鱼就被车外的两人架到了车上。

“他们没怎么你吧?”简宁赶快问道。

“你看你脑子里老想着什么呀?!”欣鱼有些不高兴,“有什么我早报警了!他们把车开到了那个旧工厂门口,我看到门口墙上有‘明波物流’几个字,就赶快给你发微信语音了,结果手机就被抢走了。”

“后来呢?”简宁继续问道。

“后来,南少的弟弟拿了一张纸头,非要我写欠条,说欠南少二十万。我怎么可能写,他给我刷礼物都没有那么多!不过南少倒挺老实,他弟弟很坏!”

“对啊,我记得他就刷了十几万给你啊!”简宁努力地想了想,看来脑子没有坏掉。

“他弟弟说还有几万是利息,他当给我放高利贷啊!”欣鱼愤愤不平。

简宁突然觉得南少的弟弟实在幽默,哈哈大笑起来。但当简宁笑得还没合上嘴,突然看到温蒂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脸色一下变得很尴尬。

温蒂也看到了简宁,正准备上前打招呼询问伤情,转眼看到了坐在简宁旁边的欣鱼。女人的直觉,让温蒂停顿了脚步。简宁看到温蒂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直愣愣地看着欣鱼,心里觉得一紧,赶快说,“温蒂,你怎么来了?”

欣鱼一听,马上站了起来。温蒂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欣鱼,很不客气地说,“前面是你接的手机,对吧?”

简宁想起来,自己下车的时候,把手机遗忘在车上了。估计是老胡手下的人开自己的车把简宁和欣鱼带到了医院。那自己的手机现在应该在欣鱼手上。

“是的是的,温小姐!”欣鱼马上回应,“我就是陆总的秘书。”

原来欣鱼是冒充自己的秘书接的手机,简宁又是一滴汗在心里流了下来。温蒂知道自己的秘书刚刚辞职。果然,温蒂马上问道,“哦,你跟着陆简宁多久了?”

“她才来了两天。”简宁马上回答,生怕欣鱼说话说漏嘴,但突然又觉得好笑,其实自己和欣鱼之间又没什么。有时候,人撒谎并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不想让别人误会。

欣鱼被温蒂看得心里发毛,于是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递给简宁,“陆总,那我先走了。”然后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温蒂看着欣鱼远去的背影,坐了下来,“你手机一直不接,我担心死了。后来你这个秘书接了手机,说你被人打了,我赶快过来了。今天电影是看不成了。”温蒂说道。简宁想起来了,本来两人是约好看《变形金刚4》的。

“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事情。公司有些钱到期没收回来,本来是约好商谈还钱的,结果没想到动了手……”简宁随便编了个故事,但他注意到,温蒂并没有在听,而且也没问自己的伤情。

“你,你在想什么?”简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蒂突然转过脸来,盯着简宁的眼睛,狠狠地说:“你这秘书啊,太漂亮了点!”

送完温蒂,简宁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快两点了。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漆黑。简宁想欣鱼可能已经睡了,便轻手轻脚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却听见黑暗中有人慢慢地说道,“你回来了?”是欣鱼的声音。

“你还没睡啊,”说着简宁就准备去开灯,但听到欣鱼说,“别开客厅的灯,刺眼!开厨房的吧。”

光线从厨房的磨砂玻璃门后映射出来,整个客厅显得十分昏暗。简宁看到,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两个酒杯。一个酒杯是空的,还有一个酒杯是半满。而欣鱼正穿着睡衣,半躺在沙发榻上,脸色微红,显然已经喝了一些。“正等你回来陪我喝呢?”欣鱼的声音慵懒而性感。

简宁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回了主卧室换了身睡衣,走了出来。“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情,不早点休息吗?”

欣鱼拿起那个半满的酒杯,晃了晃,“睡不着啊。”

整个晚上,温蒂都给简宁脸色看,简宁心里非常不爽,于是拿起那个空杯子,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陪你喝会儿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各自喝了一杯。简宁打破气氛,“还在为南少的事情生气么?”

欣鱼摇了摇头,“没有,都过去了。”

“哦。”

“我只是在想,做主播到底可以做多久?”

简宁点点头,“你也确实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了,这个毕竟也是吃青春饭的。你没考虑过找个人结婚么?”

欣鱼叹了一口气,突然说了句,“哪有那么容易啊。”

“不会吧,你不是有很多粉丝吗?挑一个喜欢的。”简宁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太靠谱。欣鱼笑了笑,看着简宁的眼睛,“千万别和还在做主播的女人谈恋爱。”

“为什么?”简宁很好奇。

“因为她们最在意的始终还是不断给自己刷礼物的人。就像你说过的,这就是一个用钱刷出依赖感的游戏。”欣鱼垂下眼睛,慢慢地说道。

简宁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便说,“其实你可以在这里继续租下去的。”

“你不怕温蒂吃醋吗?”欣鱼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和她还不知道将来怎样呢。”简宁摇了摇头。

欣鱼看着简宁,简宁感到她的眼神里闪耀着异样的光芒。欣鱼慢慢地靠了过来,简宁突然感觉全身紧张起来,慌忙把视线移开。欣鱼发觉了简宁的紧张,觉得有些好笑,突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欺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简宁眉头一皱,好突兀的问题。但是他被欣鱼有些不屑的表情激怒,于是咧着嘴说,“你要是欺骗了我,我就把你剥光了吊起来抽一顿!”

“你敢吗?”

两个人面对面地注视了十几秒,空气里弥散着红酒独有的淡雅的香气。简宁突然伸出手去搂欣鱼的腰,欣鱼立刻后仰躲开。但简宁顺势扑了上去,压在欣鱼的身上,想去强吻欣鱼。但欣鱼两只手架在胸前,身体不断扭动,躲开了简宁的攻击。简宁于是想要扳开欣鱼的双手,但欣鱼不断地挣扎,只听见“砰”地一声,玻璃酒杯掉在地板上碎了。两人瞬间停住了,简宁骑在欣鱼的身上,用两只手牢牢地压住欣鱼的两只手,低头看着欣鱼笑着说,“你说我敢不敢?”

欣鱼抬起头,嘴角流露着挑衅地微笑,“你想跟我玩玩,还是认真的?”

简宁想也没想就回答道,“不知道,但今晚我要你做我的王妃!”

“你还挺直接的,不过我喜欢!”欣鱼看着简宁发亮的眼神,闭上眼睛,放弃抵抗,主动吻了上去。但简宁避开了欣鱼的双唇,低头轻轻地咬住了欣鱼的耳垂,轻声说道,“今夜,我会带你一路狂奔。”

为了接近更真实的我们,一路狂奔。 fQ/dxSZxZ4WJBs7aaD5QJxHww0HrXW02VOLCuT9/VULSKfyrLrX8ByOQbu3pe8/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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