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到家的时候，欣鱼还在直播，房门紧闭。简宁便洗漱了一番，到书房打开电脑，上了PM网站。刚进“月光女神的小窝”，欣鱼便打出一行字：“新郎官回来啦，洞房怎么样啊？”

“老天有眼，揭开头纱一看，还是个美女。”简宁回复道。

“哈哈，运气不错，别人看得上你么？”

“听天由命。”简宁往旁边的玩家列单里一看，居然有一个叫“沧海枭雄”的，简宁想是不是东屏，但是一看级别，居然是贝勒。贝勒级别相当于已经花了人民币近二十万了，东屏不可能短时间内花那么多。正这么想着，手机响了，不是别人，正是东屏。

“兄弟，相亲怎么样啊？是芙蓉还是凤姐？”

“芙蓉，不过是郭芙蓉。”简宁回答道。

“运气不错嘛，这年头还有美女相亲的啊。人咋样啊？”“刚认识，怎么知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升到贝勒爷了？”

简宁有些好奇。

“当然是买的号。我问别人花了2000元买了一个别人不玩的号。”东屏回答道，“级别太低，进很多房间主播都不理你。”

“你小子不会在泡主播吧？”简宁瞬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嘿嘿，有一个蛮喜欢的。兄弟我和你说，别去看大主播，小主播好上手。”东屏在电话那头一阵坏笑。

简宁听欣鱼说过，这种视频娱乐平台，也兼具交友性质。很多粉丝玩的目的，当然没有只是听听唱歌这么简单。主播和粉丝谈恋爱，从网上走到现实的故事也有很多。不过当然，大部分是主播和土豪之间发生感情。“你知道吗？有个网站，有个土豪在两个月内给一个主播刷了500多万人民币，后来两个人就在现实中谈了。”欣鱼有一次对简宁说。

500多万？那买个跑车也可以吸引不少女孩子了，真是烧钱烧得慌，简宁听了以后有些愤愤不平。“国家就应该好好查一下这些人，钱都哪里来的。”

“你这典型的屌丝心态。”欣鱼有些不以为然，“要是谁给我刷500万，我也跟他走了。”欣鱼一脸羡慕的表情。

当然，东屏的意思简宁很明白，等级低的小主播没有什么土豪守护，能够有个等级高的粉丝经常去看看，也是一件蛮值得高兴的事情。东屏这个人虽然花心，但是对女人其实小气得很，总喜欢花一分钱办十块钱的事情，简宁有些不齿。

“别忘了我们是来做卧底调查的，”简宁冷冷地说，“我就看看欣鱼就可以了。”

“你这样调查肯定不全面的，这种脏活累活就交给我吧，哈哈！”东屏又是一阵坏笑。

等东屏挂掉电话，几个短消息进来，简宁一看，母亲一连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简宁知道，肯定是来问相亲的情况的，于是给母亲回了过去。

“怎么样啊，小姑娘还可以伐啦？”母亲的声音很关切。简宁想到了答应温蒂的事情，便说，“长得蛮灵的，性格也好，可以发展发展。”

母亲有点意外，说：“那不错，你要好好把握把握。不要像以前一样，回来后就不和别人联系了，这样不礼貌的。小姑娘家里条件很好的，是你爸爸在上海的老领导介绍的，她父亲是上海市科委的，家教应该蛮严的。我明天去问问媒人，看看小姑娘喜不喜欢你。”

简宁心里一阵好笑，肯定说喜欢的。这出戏也要好好配合才能演得下去。母亲在电话里又问了一些温蒂的具体情况，便乐滋滋地挂断了电话。

简宁再看看直播间里，欣鱼不断在给自己打字。

“你觉得她怎样？”

“不会是爱上人家了吧。”

“怎么不理我？”

“说话呀！”

“？”

“……”

简宁赶快给她回了一行字，“刚才我老妈给我电话，不好意思。”

欣鱼没理他，在视频中自顾自和南少说话。简宁心想欣鱼是不是生气了？过了十多分钟，简宁看欣鱼仍旧没有回话，便下线退出了。

过了几天，便是约好和PM公司董事长贺天见面的日子。虽然天气热，但是简宁和东屏还是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上路了。简宁让东屏别开他那辆保时捷，“你还是坐我车去吧，低调点，”简宁对东屏说。东屏做了个OK的手势。

赵先曾对简宁说过，除非必要的情况下，别让别人感到你有钱。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让人感到有钱，问你借钱的人会非常多。借出去的钱就像泼出去的水，要做好收不回来的打算。二是做同样的事情，所花费的代价要远比实际价值高。比如说有些事情需要帮忙，别人可能帮你是顺手之劳，也没想过要好处。但知道你有钱后，可能就会觉得你理所应该给予好处。

如果参股PM公司，一般会采取股权转让或者是增资方式。简宁倾向于后者。但无论采取哪种方式，都是要付钱的。我和东屏都还只是打工的，打工的开保时捷去和对方见面，对方不狮子大开口才怪，简宁这么想。

“对了，你那个新来的秘书怎么样？”在车上的时候，东屏突然问简宁。

“嗯？”简宁有些警觉，毕竟东屏曾经和自己以前的秘书谈过恋爱，还闹得沸沸扬扬，全公司都知道了，简宁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不怎么样，小太妹一个。”

“不会吧……”东屏拖长了口音，“是不是你以前的秘书太出色？”

说到这个，又戳到简宁的痛处，以前的秘书毕竟用习惯了，很多事情不需要自己说就可以办好。“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简宁骂道，“新来的这个刘瞳，说是说国外留学回来的，什么都不懂，连快递怎么查询都不知道。我都懒得教，让左源去调教了。”

“做秘书嘛，长得好看就行了。”

“一边呆着去。长得也一般，还搞了个狮子头染了七种颜色的头发，每天穿T恤上班，脖子上还喜欢挂着长长的金属链子。那天还不小心给我发现，她手臂上有骷髅纹身。”

“这么有个性啊，改天我要去看看。不过你当心点，别是老板的眼线。”这句话说到简宁心里了，赵先没道理过问招聘秘书这种小事情的。如果赵先要推荐人员，一定是有原因的。但简宁最近很忙，没有时间顾忌这些了，先用着再说吧。

PM公司位于张江高科技园区内一幢破旧办公楼的三楼。这幢办公楼是旧厂房改造的，外墙面的涂料都已经剥落，很多地方还出现了深深的水印，而上楼的电梯还是货运电梯。很多初期创业的公司，都是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开始未来宏大的征程。微软是在一家旅馆房间里创立的，而阿里巴巴最早是设立在马云家里。“英雄莫问出处，美女莫问几手”，简宁和东屏心里都这么想。

“其实这里是我心中的痛，”简宁故作难受地对东屏说。去年，创先集团有意入股张江的一家初创公司，名叫沪海网，是做在线教育的。赵先很看好在线教育未来的市场，打破了传统教育必须定时定点去上课的模式，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看教学。如果做得好，可以成为一个崭新的用户资源平台。可惜最后，在沪海网A轮融资计划中，创先集团被几家老牌的风投公司打败，甚至没进入第一轮候选人的名单。

并且，简宁还知道赵先另外一个计划。赵先联合了几家境外基金公司，准备利用浑水机构阻击在美国上市的中资概念股“新西方”教育，并趁价格低的时候发动全面收购。同时，在日本股市低迷的时候，他们已经大量买入了幼儿教育领先者“巧狼”的股票。而“巧狼”的中国版目前市场占有率极高。如果所有的计划可以完成，垄断中国未来教育的雏形便可以形成。

由于入股沪海网的失败，再加上考虑到“新西方”教育VIE模式的法律道德风险，赵先最终放弃了整个计划。“梦想要大，失败了也不可怕！”赵先当时说的话始终在简宁的耳边回荡。

一进入PM公司的办公场所，简宁便觉得心情很好。虽然办公楼外表很破，但是PM公司内部却十分整洁。大理石的地面干干净净、玻璃门擦得如同镜子般可以反射人的身影，绿色的盆栽也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打理的，让人感到春意盎然。过道的墙壁上，贴着十几张美女的海报，“这都是我们的签约艺人的照片。”负责引路的前台小姐说道。

“哦，原来在你们这里叫签约艺人啊，名字比叫签约主播好听。”简宁心里想道，然后仔细去搜寻有没有欣鱼的海报。东屏则咧开嘴笑道，“每天看了这些照片上班，公司的员工一定很有干劲吧！”

转了个过道便到了一个硕大的会议室。设计很合理，会客区在外，办公区在内，并且两个区域有明显的分割，避免客人看到员工工作的情况。这个PM公司的老板，应该是个很细致的人，简宁和东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

到会议室刚坐下，简宁便看到一个身穿淡蓝色短袖衬衫、深色长裤、戴副黑框眼镜的男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他大约四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鼻如狮翼、嘴大若船、耳如大钟，看上去非常有佛相。他应该就是贺天吧。

简宁跟随赵先多年，对面相多少有点研究。赵先一直说，八卦、易经、面相、手相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国粹，是有一定道理的。社会很复杂，每天要和许多不同的人打交道，要短时间完全了解一个人很难，有时候不得不借助一下这些奇门异术的知识。当然不排除也有很多奇人异相的人，但是赵先喜欢和面相好的人打交道，用人也通常喜欢面露和善之相的人，不得不说也是和他多年的商场经验有关。而贺天的面相，应该是属于赵先认可的类型，简宁想道。

贺天很热情地走了过来，用力地和简宁、东屏握了握手：“你们好，我是贺天，你们一定是创先集团的陆简宁和许东屏吧。没想到这么年轻，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有为啊！”

“哪里哪里，贺总开玩笑了，我们在这行，还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以后还要请贺总多多关照。”简宁对贺天报以微笑。

“陆总不用谦虚了，虽然外界了解不多，但是在业内，创先集团还是赫赫有名的。两位能够各自担当创先集团的重任，不会是等闲之辈的。赵总好福气啊，手下人才济济。”

“贺总过奖了。能够与贺总认识也是我们的福分，希望将来能够有一个愉快的合作。”

“今天这么热，还让二位大老远跑一次，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条件比较简陋，希望二位不要见怪。昨天我朋友给我带来了上好的西湖龙井，我让他们给二位泡上来。”

等到坐定以后，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直接切入了正题。“二位也许知道，我们公司成立时间不长，在这个行业内算是晚辈。但是我们的几位股东入行较早，也算是积累过一些经验。这个行业也属于新兴行业，也符合国家扶持第三产业的指导思想，我想前景应该是广阔的。”贺天开始做简要的介绍。

“而且，从现在国家的反腐力度来看，传统娱乐业由于涉及不良的内容，被查处得很厉害。我们公司的发展方向，是做一个绿色的在线娱乐平台，为草根群众的娱乐生活提供一个放松的渠道。我们对于旗下的签约艺人有严格的管理规定，绝对不能涉及任何违反法律法规的行为。”

简宁和东屏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贺天继续说下去：“在成立公司之前，我们也做了市场调查。目前做这个行业的公司有十几家，数量也不算少，但良莠不齐。也有纯粹提供‘打擦边球’内容的在线视频娱乐公司，但就算这种灰色地带，我们也严格限制。”

“虽然竞争对手不少，但是从调查的结果来看，中国目前二三线城市里，老百姓的娱乐方式还是很少，特别是互动式的娱乐方式。很多人在家看看电影、电视剧，但是毕竟缺乏交流。我们的消费群体，主要是针对这一部分人。”

简宁心里有些想笑，贺天的话虽然没错，但是只能作为一个故事来说。毕竟这种在线娱乐公司要赚钱，目标还是那些精英消费群体。在很多主播房间的超级粉丝排行榜上，往往一个土豪的消费金额，要超过其他粉丝的全部。

“张江集团的张总和我是好朋友，他说你们对我们公司很有兴趣，想了解一下，我们非常荣幸。我们也非常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投行人士的专业意见，看看我们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的。”贺天的态度很诚恳，这给简宁和东屏增添了不少好感。

简宁先对创先集团的情况做了简要的介绍，特别介绍了几个成功上市的案例。创先集团的业务领域很广，五虎将除了简宁、东屏和莫东岩各自分管的业务之外，还有两人是负责集团期货业务和海外投资业务的。贺天听了很有兴趣，对于创先集团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经过初步交流，双方留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印象。简宁比较喜欢这样聪明又实干的企业家。有一些老板，上来就喜欢吹嘘，希望用所谓的实力和政府关系震住对方，反而为简宁所不齿。赵先说过，做企业的人有几种：第一种是有100分的能力但只说70分，第二种是有70分的能力说70分，第三种是有70分的能力说100分，还有一种是只有10分的能力说100分的。最后一种人是最不可交往的，深交会带来麻烦，并要简宁和东屏牢记这一点。贺天显然不属于最后一种人。

然后，贺天便带着简宁和东屏参观了一下PM公司。PM公司的办公区域是完全开放式的，装修很简单，但是用了很多有意思的软装去点缀。比如说休息区放着伸开五指造型的单人沙发，墙角处吊着一个拳击用沙袋，等等。这倒是很符合互联网公司的特点——轻松、自在、随意。

贺天指着一个靠窗的区域，对简宁说，“这是我们的程序设计部，也是我们员工最多的部门。”

“哦，有多少人？”

“大概20多人吧。我们每周都会设计新的内容上线，用来吸引老玩家。”简宁点点头，东屏则觉得有点问题，“贺总，不好意思问一下，公司市场推广部和客户服务部大概有多少人？”

贺天明白东屏的意思，公司如果要做大，市场推广和客户服务的人员也不能太少。“市场推广大约有10个人，客户服务人员会少点。不过我们有一些part time的客服人员，公司刚成立不久，能省就省点吧。”

“目前的程序设计主要是针对PC电脑版的吧？”简宁把自己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嗯，是的，”贺天点点头，“正好有关这方面，我也想听听二位的意见。”简宁大概知道了贺天所想了解的内容，又看了东屏一眼，东屏若有所思。 SQYHQNoU1fmMTHUug9YRo3JDM89XN7Qi+kRRW6EC3YXeYD8qMQU0UrGaokH6D81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