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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泡沫危机

最后,腐败,犹如洪水,

铺天盖地、淹没一切,而,贪婪

于不知不觉中,蔓延、伸展,

像低空的雾,遮光蔽日。

政客和爱国者一起孜孜不倦地炒着股票,

贵妇和男仆在交易所里齐头并肩;

法官做着经纪人,主教侵吞民脂民膏,

位高权重的公爵耍尽手段,

却只为,蝇头小利:

整个不列颠陷入了利欲熏心的魔咒里。

——蒲伯

南海公司由声望很高的牛津伯爵哈利(Harley, Earl of Oxford)创建于1711年,其目的是恢复辉格党下台以来一直境遇不佳的政府声誉,清偿国家流动债务中高达近1000万英镑的海陆军的信用债券及其他债券。这个由商人创建的、在那个时候尚未命名的公司主动承担了政府的这些债务。政府保证在一个时期内向他们提供6%的年利率。按此利率计算,政府每年须向他们支付高达60万的利息,为此,政府永久性免收他们所进口的葡萄酒、醋、印度商品、丝织品、烟草、鲸鱼鳍,以及其他一些商品的关税。同时,他们还获得了南海地区的贸易垄断权,从此,通过国会法案组建的这个公司就以“南海”闻名于世了。伯爵大人因为在事务办理中的贡献而赢得了很高的荣誉,而这项计划总是被那些阿谀奉承者称为“牛津伯爵的杰作”。

即便是在公司建立的早期,公司和公众就对南美西岸的巨大财富形成了极具梦幻色彩的想象。每个人都听说过秘鲁和墨西哥的金矿、银矿;每个人都认为那里的矿藏取之不尽;只要把英国的产品运到那里的海岸,当地居民就会拿上百倍的金锭、银锭来给予回报。有一则消息被人孜孜不倦地传播着:西班牙将让出智利和秘鲁海岸上的4个港口,以便为英国的船只提供交通便利。这则消息大大增强了公众对于南海公司的信心,连续好几年,它的股票炙手可热。

但是,西班牙的菲利普五世从来没有打算让英国在美洲的西班牙殖民地港口享受自由贸易。双方曾经着手谈判,但谈判的结果只是签订奴隶贸易特许条约。条约允许英国垄断美洲西班牙属殖民地的奴隶贸易30年;同时,允许英国每年有一艘商船和墨西哥、西班牙及秘鲁进行贸易,商船的吨位和货物价值都有严格的限定。后一个条款的实现须满足一条刚性条件,那就是西班牙国王享有1/4的利润,同时,对于剩下3/4的利润收取5%的所得税。这个结果让牛津伯爵和他的政党大失所望,这让他们想起“大山临盆,老鼠出世” 的故事,现实和希望的巨大落差让他们心灰意冷。但是,公众对南海公司的信心并未动摇。牛津伯爵随后宣布,除合约中规定的每年一艘的船舶外,西班牙允许第一年再加两艘商船;同时,还印发了沿途海岸所有港口的名单,并且高调宣布这些港口统统对大不列颠开放贸易。实际上,合约中规定的每年一次的商船直到1717年才进行第一次航行,而第二年的航行就因为和西班牙决裂而取消了。

国王在1717年议会的开幕式演讲中很明显地暗示了让人担忧的政府信用状态,并且提议采取适当的措施来减少国债。南海公司和英格兰银行这两个金融巨头紧接着在5月20号就对议会提出了建议。南海公司保证他们换购国债的股本可以通过认购或其他方式由1000万增加到1200万;而且,他们同意将年利率由6%降到5%。英格兰银行给出的有利条件也相当诱人。众议院争论了一段时间之后,出台了3个法案,分别是《南海公司法案》、《英格兰银行法案》和《通用基金法案》。在第一个法案中,议会接受了南海公司的提议,而公司也准备好预付增加的200万英镑以清偿安妮女王(Queen Anne)就任第9年和第10年所发行的4个奖券基金的本息。通过第二法案,英格兰同意降低政府欠它的1775027英镑15先令的利息;同意取消多达200万英镑的国库券;同意政府按5%的利率,每年向他们支付10万英镑的年金。同时,在一年期内,这些债券可由政府赎回。除此之外,政府还要求他们在急需的情况下以5%的利率预付不超过2500万英镑的债券,债券可由议会赎回。《通用基金法案》列举了几点缺陷,这些缺陷由前述的资源来完善。

南海公司的名字就是这样不断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虽然,他们和南美国家的贸易几乎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提高他们的年收入;但是,这并不妨碍它作为一个金融公司继续蓬勃发展。公众对于公司股票的需求空前高涨。董事们受这种胜利景象的鼓舞,甚至开始考虑扩大他们影响的新方式。约翰·劳(John Law)那个曾经让法国人神魂颠倒的密西西比计划 给了他们灵感,他们认为在英国也可以玩同样的把戏。他们预料到约翰·劳必定失败的结局,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他们自己的计划。他们认为自己的计划足够聪明,可以避免约翰的错误,将这个计划永远进行下去,把信用的弦拉到极限,而且这根弦绝不会突然崩断。

约翰·劳的计划获得了大众极度的欢迎,成千上万的人蜂拥到甘康普瓦大街 上,用狂热亲手将自己毁灭。恰在此时,南海公司向议会提出他们著名的清偿国债计划。在欧洲两个最著名的国家,人们想象着无尽的财富在他们迷醉的眼前漂来浮去。英国人的挥霍事业开始的要比法国人晚,但是这种狂热一旦抓住了他们,就注定其程度的不可超越。1720年1月22日,下议院转组为全院委员会来讨论国王在议会开幕式上涉及国债的演讲,以及南海公司有关偿还国债的提议。提议由几个董事制定,详细地阐述了有关国债的计划。根据提议,公司愿意以每年5%的利率承担30981712英镑的国债直到1727年。1727年之后,国债可由立法机构根据自己的意愿择时赎回,并且利率降到4%。这个提议很受欢迎;但是,英格兰银行在下议院中有很多的朋友,他们希望这个公司也可以在这些有可能产生的利益中分一杯羹。这些朋友代表这个公司,作了如下陈述:英格兰银行在国家处于危难时,曾作出了卓著的贡献,所以,如果这种性质的政府交易可以带来利益的话,相比于一个对国家无所作为的公司,他们至少应该优先受到青睐。对于事态的进一步商议因此推迟了5天。同时,银行的管理层起草了一份计划。因为害怕英格兰银行会给政府提供更优惠的条件,南海公司重新考虑了他们之前的提议,对它作了一些修改,并希望修改后的提议更容易让政府接受。一个重要的变化是,规定政府可以在4年后赎回债券,而非刚开始提出的7年。在这场非凡的竞拍中,银行也不甘服输,管理层又重新考虑了他们最初的提议并提交了更新版本。

这样,在每个公司提交了两份提议后,议院开始仔细考虑。罗伯特·沃波尔(Robert Walpole)是英格兰银行的主要拥护者,而财政大臣艾斯拉比(Aislabie)极力支持南海公司。2月2日,经讨论决定,后者的提议对国家更有利。南海公司的提议被通过了,同时,根据他们的提议,追加了相关法案。

交易所里热情高涨。公司的股票前一天还是130英镑,今天已稳步升到300英镑,然后在所追加法案的讨论期,以惊人的速度一路飙升。沃波尔先生几乎是议院中唯一大胆持反对意见的政府官员。他以极其严肃和富有说服力的语言警告他们可能随之而来的犯罪。他说,这个计划纵容了“股票行业的危险操作,它让国家精英不再专心从事贸易和工业。它抛出了一个危险的诱饵,让毫无警戒心的人们用他们的劳动所得去换取想象中的财富,从而引诱他们走向毁灭。这个计划的原则可谓恶贯满盈。它通过唤起民众对财富的迷恋心理,以及根本没有足够的本金来保证的红利来人为地增加股票的面值”。他预言:如果计划成功了,公司董事将成为政府的主人,在王国形成全新的贵族统治,并控制立法机构。如果正如他所确信的那样,这个计划失败了,它将在全体民众中产生不满,并给整个国家带来伤害。这是所有人的一场幻梦。当厄运如期而至,人们终将如大梦初醒,不禁自问这一切是否是真的。他为这件事所费的口舌都是徒劳的。他被看成是虚伪的预言家,甚至被比喻成声音嘶哑难听的乌鸦,象征恶兆的嘎嘎叫声让人讨厌。而他的朋友却把他比作希腊神话中的凶事预言家卡珊德拉 :只有当不幸登门造访,在人们的家里和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们才会相信他的预言。虽然议院对他的一字一句都曾洗耳恭听,但是,当议员得知他要谈论南海公司的问题时,立即人去席空。

这个法案在下议院经历了两个月的讨论。在此期间,公司董事和他们的朋友们,尤其是董事会主席,著名的约翰·布朗特(John Blunt)爵士都不遗余力地想方设法提升股票价格。有关英国和西班牙之间签订一系列协议的荒谬流言史无前例地四处流传:西班牙赋予英国它所有殖民地的自由贸易权,波托西——拉——巴兹丰富的银矿将被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英国,直到英国的银矿和铁一样丰富。墨西哥的居民将为我们倾空他们的金矿,因为我们将为他们提供丰富的棉花和羊毛产品。和南太平洋各国做生意的这个商人公司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富有的公司,而对于它的股票持有人来说,他们所投资的每100英镑,每年都可以为他们带来几百甚至上千的利润。最后,股票的价格通过这种方式升到了近400英镑,波动了一段时间之后,稳定在330英镑,直到法案在众议院以172票赞成55票反对的比例通过。

法案在上议院以史无前例的速度通过了评审的各个阶段:4月4日第一次宣读,5日第二次宣读,6日交付委员会,7日第三次宣读并通过。

在上议院的讨论中,几位议员强烈反对这个计划,但是人们对他们的警告置若罔闻。一种对投机的狂热迷住了众多议员和普通民众的心。诺斯(North)勋爵和格雷(Grey)说,这个计划旨令少数人富有、陷多数人于贫困,在性质上是不公平的,必然会导致致命的后果。沃顿(Wharton)公爵随后也发了言;但是,因为他只不过是口若悬河地二手兜售沃波尔在下议院提出的观点,他所得到的关注还不及诺斯勋爵和格雷得到的多。考珀(Cowper)伯爵也持同样的立场,他把这个法案比作围攻特洛伊时那匹举世闻名的木马。就像那匹木马一样,人们欢呼雀跃着以无比华丽的场面迎接它,但是,它所带来的却只有背叛和毁灭。桑德兰(Sunderland)伯爵努力回应所有的异议;法案一经提出,只有17名议员持反对意见,83名完全赞成这个计划。就在这个计划在上议院通过的当天,它获得了皇室的同意,成为这个岛国的法律。

顷刻间,全民都成为了股票经纪人。股票交易所天天人满为患,康希尔也被数不清的马车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来购买股票。“每个傻瓜都梦想升级为流氓。”这是当时出版的一个民谣的歌词,在大街小巷里到处传唱:

明星和嘉德勋位获得者

混迹于乌合之众;

他们疯狂地买卖着股票,

还对犹太人和异族人的争吵

喜闻乐见。

最高贵的贵妇也闻风而来,

不辞辛苦,天天乘着马车奔忙,

或者忍痛割爱,把珠宝典当,

原来是为购得股票才这般疯狂。

社会各阶层在对赚钱近乎病态的渴望中备受煎熬。即使在南海公司内部,发财的欲望也同样不可遏制。一系列史上最令人眼花缭乱的阴谋诡计在南海公司一一出炉了。股市行情表被迅速地填满,一笔笔交易在不断地进行;与此同时,南海公司不择手段地哄抬这些股票的市场价格,使其达到一个虚高的水平。

与众人的期望背道而驰,在法案获得皇室的同意后,南海公司的股票价格开始下跌。4月7日的报价是310英镑,第二天就降到了290英镑。董事们已经尝到他们计划的甜头了,所以,他们不可能坐视股票降到它真实的水平而无动于衷。顷刻间,他们的使者们开始奔忙。每一个希望计划成功的人都在他的周围召集一群听众,对他们详细讲述南美各个海洋国家的丰富宝藏。股票交易所里挤满了侧耳倾听的人们。一个谎言,仅仅是因为它以极度自信的方式被讲述出来,便对股票市场产生了立竿见影的影响。据说斯坦霍普(Stanhope)伯爵在法国已经收到了西班牙政府的提议,提议的内容是:为了扩张英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贸易并保证其安全,西班牙政府愿意用直布罗陀海峡和马翁港来交换秘鲁海岸的一些地方。一年只能有一艘贸易船只到那些港口,并允许西班牙国王抽取利润的25%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南海公司可以随心所欲地造船、租船,而且无需向任何外国君主交付任何比例的利润。“人们幻想着元宝在眼前飞舞”,股市一路攀升。4月12日,在上议院通过此法案的第五天,公司管理层以300%的溢价发行了100万新股,每股面值100英镑,售价300英镑。社会各阶层人士蜂拥而至,以至于第一次的股票认购数量就达200多万原始股。对于每股面值为100英镑的原始股,他们可以分5次付款,每次60英镑。几天之内,股票又飙升到340英镑,认购股票以2倍于首次认购的价格售出。为了进一步提升股票的价格,董事常设会议于4月21日宣布,凡认购仲夏季节发行股票的股民,均可享受10%的红利。这些决议达到了预设的目的,随后,为进一步提高有钱人购买股票的欲望,公司管理层决定以400%的溢价再发行100万股。每一个阶层的人们对这笔资金是如此地热望,以至于几小时内150多万股就被以上述价格认购一空。

同时,数不清的股份公司在各地纷纷成立。这些公司迅即获得了“泡沫”的称号,这是人类想象力所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词语了。公众总是对使用绰号情有独钟。没有哪个词能比“泡沫”更适合了。有些公司持续了一周,有些两周,然后就音信全无了;而其他的甚至连这个时间长度也持续不了。每天晚上都有新的计划,每天早上都有新的项目。对于利润的狂热追求,贵族的最高层丝毫不亚于康希尔最单调乏味的股票经纪人。威尔士的王子成了一个公司的管理者,并且,据说他通过投机买卖净赚4万英镑。布里奇沃特公爵开启了一个改善伦敦和威斯敏斯特的项目,尚多斯公爵开办了另一个项目。大约有100个不同的项目,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具有欺骗性。用官方的语言说,这些项目“由狡猾的流氓开办并推销,由贪婪而愚蠢的乌合之众追捧,最终的结果只是证明它们看起来正如它们那个粗俗的称谓所表示的那样——泡沫和欺骗”。据计算,在这些不正当的操作中,有150万英镑被赚取和亏损;一群傻瓜变得一贫如洗,一群流氓变得腰缠万贯。

这些计划中有一些看起来似乎还是可行的。如果人们是在头脑没有发热的情况下进行这些计划,或许参与的各方都会有收益。但是,这些计划设立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增加市场上的股票。这些公司的发起人运用第一次发迹的机会将股票一卖而空;然后,第二天,计划迅即结束。梅特兰(Maitland)在他的《伦敦史》(History of London)中很严肃地告诉我们,一个受到极大鼓励的计划实际上是要建立一个“用木屑做廉价木板”的公司。这无疑是一个笑话;但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许许多多的、一点都不合理的计划,昙花一现般消失了,并且在它们消失之前毁掉了成百上千的人。在众多的计划当中,有一个是生产永动轮的——资本金为100万;另一个是“鼓励在英国喂马,改善教会或教堂的土地,修缮并重建牧师住所”。本来应该对后者感兴趣的牧师却对前者青睐有加。对于这个现象的解释只能是:这个计划是由曾经在英国很常见的一群热衷于猎狐的教区牧师设计的。这个公司的股票很快就被认购了。在所有开设的公司中,最荒谬的、最可笑的、最能将人们的极度疯狂暴露无遗的是一个由一位不知名的冒险者开办的,名为“进行获取暴利事业的公司,但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如果不是有许多目击者确实可靠的陈述,很难有人相信竟然会有人被这样的项目欺骗。这位大胆而成功地利用了公众易骗性的天才只是在他的创办计划书中说所需本金是50万英镑;为此,他们发行5000股面值100英镑的股票,每份股票的保证金是2英镑,每一个认购者在付保证金之后,每年每股可获得100英镑的利润。这笔巨大的利润是如何获得的,那时,他没有屈尊告诉公众;但是他许诺说,1个月以后将披露所有的细节,并且要求补交未支付的98英镑。第二天一早9点钟,这位天才在康希尔开设了办公室。成群的人围在他的门口,下午3点打烊的时候,他发现有3000多股票被认购,而且保证金已付。这样,在5小时内,他赚了2000英镑。他对自己的冒险事业十分满意,并且,很明智地当天晚上就去了欧洲。从此,杳无音信。

斯威夫特(Swift)把股票交易所比作南太平洋里的一个海湾,他高呼道:

认购者成千上万地漂浮在这里

你推我挤

每个人都奋力划着漏船

他们来钓金子,结果却被淹死

一会儿,被深深地淹在下面,

一会儿,又冲上云霄,

他们来来回回,步履蹒跚,

几乎丧失了理智,就像醉鬼一样

同时,在加罗伟的悬崖峭壁上,安然地,

躺着一个以遇难船只为生的野蛮民族,

他们等待着,破漏的小船来临,

等待着,掠夺死难者的财物。

另一个成功的骗局是一种叫作“环球许可证”的东西。这些许可证只不过是方形的扑克牌,牌上有蜡质的印章,印章上刻有位于交易所大街附近的环球酒馆的符号以及“帆布许可证”这几个文字。许可证的拥有者仅仅是享有未来某个时刻认购一个新的帆布工厂股票的权利。有关工厂的创办者,当时只知道是个很有钱的人;但是,后来这个人卷入了南海公司董事贪污和被罚的案件。就是这些许可证竟然在交易所售得60基尼

人们陷在这些泡沫里四处奔忙,不分贵贱,无论男女。先生们走进酒馆和咖啡馆约见他们的股票经纪人;女士们为了同样的目的穿梭于各个帽子店。但是,实际上这些人并不是都相信他们认购股票的项目的可行性;他们的目的就是他们的股票可以通过股票经营的技巧增值,然后,再把这些股票以最快的速度卖给那些真正轻信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这一个目的就足够了。股票交易所里的人群是如此混乱,以至于同一个泡沫公司的股票在同一时间,在交易所一端的售价比另一端要高10%。理智的人们悲悯而惊恐地看着人们这种非同寻常的迷恋。议会内外都曾有人清晰地预言行将发生的毁灭。沃波尔先生一直没有停止他悲观的预感。他的担忧为少数几个还能理智思考的人所共有,而且,这份担忧深刻地影响了政府的决策。在6月11日议会休会之日,国王发布公告,宣布所有这些不合法公司都严重妨害了公众利益,所以,应对其提起公诉;同时,禁止任何股票经纪人从这些公司再买卖股票,否则罚款500英镑。但是,那些无耻的投机者无视公告的颁布,一如既往地进行他们的罪恶活动,那些被蒙蔽的人们也依旧在推波助澜。7月12日,聚集在枢密院的上议院法官们发布了一条命令,命令拒绝所有专利和特许权的申请,并解散所有的泡沫公司。法官命令的副本包括了所有这些不法公司的名单。在人人都着迷股票的今天,这个命令也不是毫无趣味的:

1720年7月12日,在白厅会议室里,

与会的诸位上议院大法官阁下提出。

与会的诸位上议院大法官阁下对这些公司给公众带来的诸多麻烦进行了仔细的考量。这些公司为了不同的目的,以股份制的形式成立,为了让公众和他们并肩作战,他们向公众保证他们对专利和特许权的申请肯定能获得批准;国王的臣民们就是被这种虚假的保证所骗,而后和他们的金钱诀别。为了阻止这种欺骗行动,诸位阁下命令把提到的几份申请,以及申请之后商业局和国王的律师及副检察长的报告,一同放到他们面前进行讨论。经过深思熟虑,根据国王枢密院的建议,诸位阁下决定拒绝所有提到的申请,这些申请具体如下:

1.几个人的申请:以“大不列颠宏大渔业”的名义申请进行渔业贸易的专利特许证。

2.“英格兰皇家渔业公司的申请”:申请有利于进一步发展所谓渔业的权力的专利特许证。

3.乔治·詹姆斯的申请,代表他自己及其他涉猎渔业的不同名流:申请能够让他们组建公司,同时进行贸易的专利特许证。

4.几名商人及几位署名者的申请:申请为了恢复并发展格陵兰岛及其他地方的捕鲸业而成立公司。

5.约翰·兰伯特及其他几位署名人士的申请,代表他们自己及其他为数不少的商人:申请为了发展格陵兰岛贸易,尤其发展戴维斯海峡的捕鲸业,成立公司。

6.另外一个有关格陵兰贸易的申请。

7.几位商人、绅士和市民的申请:申请为购买、建造用于出租或货运的轮船而成立公司。

8.塞缪尔·安特里姆和其他几人的申请:申请种植大麻和亚麻的专利特许证。

9.几位商人、轮船主、航海者,及帆布制造商的申请:申请成立公司的特许权,以便让他们能够以股份制的形式继续发展和促进上述制造业。

10.托马斯·柏一德、几百位商人、轮船主、航海者、织工,及其他商业人员的申请:申请成立公司的特许权,特许他们为了生产帆布、优质荷兰亚麻布购地筹资。

11.对已故威廉国王和玛丽王后所批准的特权有兴趣的几位人士的申请:为了制造亚麻布和帆布,政府不得给予任何人——无论身份和地位——特许权,保证他们现在拥有的权利,而且还应再赋予他们棉以及棉丝制品的生产权。

12.几位市民、商人、伦敦经商者,以及英国股票的认购者和其他一些人的申请:为了避免在英国任何一个地方发生火灾,申请成立公司。

13.伦敦及大不列颠其他地方的几位对国王忠心耿耿的臣民的申请:为避免在英国国内因火灾而造成的损失,申请成立公司。

14.托马斯·伯吉斯,以及其他署名的国王臣民,代表他们自己以及其他认购120万英镑基金的人们的申请:为了开展国王在他的德国领土上的贸易,以哈尔伯公司的名义申请成立公司。

15.一个木材经销商,爱德华·琼斯代表他自己及其他人的申请:申请为了从德国进口木材而组建公司。

16.几个伦敦商人的申请:为开展盐业,申请公司经营特许权。

17.兼做商人的伦敦麦克菲迪斯上尉,代表他自己以及几位商人、呢绒商、帽商、染布商的申请:申请公司经营特许权,以便让他们能够募集足够的资金买地,种植培育一种叫作茜草的植物,供染布商使用。

18.伦敦鼻烟制造商约瑟夫·加仑多的申请:为他所发明的如何在弗吉尼亚以及国王所有的领土上,让弗吉尼亚烟草变得适合制成鼻烟的方法申请专利。

泡沫名单

在同一条法令中,下面的泡沫公司被宣布为非法并予以取缔:

1.瑞典铁进口公司。

2.为伦敦提供海运煤炭的公司。资本金:300万。

3.在全英国新建以及重修房屋公司。资本金:300万。

4.棉布制作公司。

5.发展并提高英国铝制品公司。

6.开发布兰科和萨尔·塔哥塔斯岛定居点的公司。

7.给迪尔镇提供淡水资源的公司。

8.进口弗兰德斯花边的公司。

9.改善大不列颠土地状况的公司。资本金:400万。

10.鼓励在英国养马、改善教堂和教会土地质量、新建以及重修牧师住宅公司。

11.大不列颠钢铁制造公司。

12.改善弗林特郡土地状况公司。资本金:100万。

13.购买土地用来建造房屋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14.毛发贸易公司。

15.在霍利岛建立盐制品公司。资本金:200万。

16.房地产买卖,以及按揭贷款公司。

17.进行一项十分盈利的事业,但没人知道是什么的公司。

18.铺设伦敦街道公司。资本金:200万。

19.在大不列颠任何一个地方提供葬礼的公司。

20.土地买卖及有息贷款公司。资本金:500万。

21.大不列颠皇家渔业公司。资本金:1000万。

22.确保海员工资安全公司。

23.为需要帮助的人建立贷款办公室,并鼓励勤勉者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24.购买并改善可出租土地公司。资本金:400万。

25.从大不列颠北部及美国进口沥青、柏油,及其他松脂制品的公司。

26.服饰、毡布及波形瓦贸易公司。

27.购买并改善埃塞克斯的一个庄园并获得其矿藏开采权的公司。

28.马匹保险公司。资本金:200万。

29.出口羊毛制品,并进口铜、黄铜以及铁的公司。资本金:400万。

30.建立一个宏伟的救治站的公司。资本金:300万。

31.建立工厂,并购买铅矿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32.改进肥皂制造技术公司。

33.有关在圣克鲁兹岛定居事业的公司。

34.在德比郡挖矿井,以及精炼铅矿的公司。

35.制作玻璃瓶子及其他玻璃制品的公司。

36.生产永动轮的公司。资本金:100万。

37.改善花园公司。

38.保证并提高儿童的财富的公司。

39.在海关装货以及为商人协商贸易的公司。

40.在英格兰北部进行羊毛生产的公司。

41.从弗吉尼亚进口胡桃树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42.用线和棉花制作有曼彻斯特特色材料的公司。

43.制造具有雅法 和卡斯提尔 特色的肥皂的公司。

44.改善这个王国的钢铁制造业的公司。资本金:400万。

45.进行花边、荷兰麻布、麻纱,以及细麻等交易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46.负责这个王国生产的某些商品的交易和改善以及其他方面的公司。资本金:300万。

47.为伦敦市场提供牲畜的公司。

48.制作穿衣镜、马车镜以及其他种类镜子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49.在康沃尔和德比郡加工锡矿和铅矿的公司。

50.生产油菜油的公司。

51.进口海狸皮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52.生产厚纸板和包装纸的公司。

53.进口在羊毛制造业中所需要的油及其他材料的公司。

54.改进丝织业并提高产量的公司。

55.以股票、养老金、记账以及其他的方式借钱的公司。

56.以小额折扣,向寡妇及其他人发放津贴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57.改进麦芽酒公司。资本金:400万。

58.建立宏伟的美国渔业公司。

59.购买并改善林肯郡沼泽地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60.改进大不列颠纸制造业的公司。

61.冒险借贷公司。

62.用热空气烘干麦芽的公司。

63.要在奥鲁诺克河上进行贸易的公司。

64.在科尔切斯特及大不列颠的其他地方,更有效地制作粗呢的公司。

65.购买松脂制品、提供粮食,并为工人发工资的公司。

66.雇佣贫穷的技工,为商人及其他人提供保镖的公司。

67.提高耕作质量,改善牲畜品种的公司。

68.另一个改善马匹育种的公司。

69.又一个为马投保的公司。

70.开展大不列颠谷物贸易的公司。

71.为所有的佣人可能给男女主人带来的损失投保的公司。资本金:300万。

72.建立房屋和医院,接收和抚养私生子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73.不用火,不用损失材料的粗糖漂白公司。

74.在大不列颠建立收费关卡和收费码头的公司。

75.针对盗窃和抢劫的保险公司。

76.从铅中提取银的公司。

77.制作瓷器和荷兰代夫特陶器的公司。资本金:100万。

78.进口烟草,然后,再把它出口到瑞典和北欧的公司。资本金:400万。

79.用煤矿井制铁的公司。

80.给伦敦和威斯敏斯特提供干草和稻草的公司,资本金:300万。

81.在爱尔兰制作帆布和包装布的公司。

82.生产压舱物的公司。

83.购买并装配镇压海盗的船只的公司。

84.从威尔士进口木材的公司。资本金:200万。

85.岩盐制作公司。

86.把水银转换成可锻造的纯金属的公司。

除了这些泡沫公司外,天天都有大批新的公司涌现,政府的指责和理智者的嘲弄都丝毫不起作用。印刷所里满是对这些铺天盖地的蠢事的讽刺画,报纸上也都是极具讽刺意味的名言警句。有一个天才的扑克牌制造商发行了一套南海公司的扑克牌,这种扑克牌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每一张牌上除了通常的数字外,在一个角上,有一个小尺寸的泡沫公司的讽刺画,并且在讽刺画的下面配有相应的诗句。生产圆形和方形炮弹和子弹的帕扣机器公司完全颠覆了战争的形式,是著名的泡沫公司之一。它迎合公众口味的虚伪和做作言行在黑桃8这张牌上,做了如下总结:

稀世发明,毁灭了

国内的傻瓜,而不是国外的。

但是,我的朋友不要担心,

这个可恶的机器,

只有在这个机器上有股份的人才会受到伤害。

红心9是讽刺英国黄铜公司的漫画,并配有下面的警句:

那个鲁莽的傻瓜,想做金银交易,

却换来了英国的黄铜,

在交易所里,他的愚蠢会被证明,

用贵重的金属换来掺假的烂铜。

方块8用下面的打油诗讽刺殖民阿卡迪亚的公司:

有个愚蠢的富人想一掷千金,

挥霍之地选在北美;

让他去认购股票吧!

只有傻瓜才不会将他耻笑!

每副扑克牌以类似的方式揭露那些欺诈的计划,并嘲笑那些上当受骗的人。据计算,进行这些计划的总资金应超过3亿英镑。

然而,是时候回到之前的话题,继续讲讲吞没了成千上万贪婪者与轻信者的财富的南海公司。5月29日,股价上升到500英镑,2/3的领取政府养老金的人把国债券换成了南海公司的股票。整个5月份,股价持续上升,28号的报价是550英镑。4天之后,股价惊人地从550英镑飙升到890英镑。此时此刻,公众普遍认为股价不会继续上升,所以,许多人利用这个机会卖出,以期实现他们的利润。坐在火车里陪国王去汉诺威的许多贵族及其他人也都急于卖出。6月3日在交易所里,卖家蜂拥而至,买家屈指可数。就这样,股价一下子从890降到了640。董事们震惊了,命令他们的代理人去购买。他们的努力成功了。傍晚时分,信心回升,股价又升到了750英镑。随后股价稳定下来,仅有小幅波动,直到公司于6月22日休市。

没有必要也没有趣味去详细描述董事们用于提升股价的不同技巧。根据8月初的报价,股票的价格最终抬升至原来的10倍,阐明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一切。泡沫涨到了极限,开始了破裂前的颤抖和摇晃。

许多领取政府年金的人表达了对董事们的不满,指责他们在股票认购的同时列示股份清单的做法。当公众得知董事长约翰·布朗特爵士已经全部卖出的时候,更大的不安发生了。整个8月,股价一直下跌,到9月2日,报价只有700英镑。

情况变得十分令人担忧。为了防止公众对他们的事业完全丧失信心,董事们于9月8日在泰勒商人大厅召开全公司参加的常规会议。上午九点钟,房间人满为患。齐普赛街上挤满了无法进入房间的人,人群里的激动情绪无法抑制。董事们和他们的朋友们群集在那里。副董事长约翰·弗罗斯爵士被叫到了董事的位置。他向公众解释了他们开会的原因,宣读了董事会的几项决定,并陈述了他们的计划:他们要收回可赎回及不可赎回基金,以及以现金认购股票。秘书长克莱格斯作了简短的演讲,在演讲中他肯定了董事们的做法,并且强调说内部团结是完善计划最有效的方式。演讲结束时,他表达了对董事会的谢意。感谢他们谨慎而有技巧的管理,并希望他们继续以这种方式管理公司以达到公司利益最大化。代表南海公司利益的亨格福德先生在下议院出尽了风头;人们认为他知道卖出股票的正确时机,是个不折不扣的赢家;因此,在今天这个场合,他不免夸夸其谈。他说他见过大风大浪,许多集团沉浮起落;但是,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一个团体能像南海公司那样,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做得那么完美。他们的所作所为超过了王室、教会和法院。他们把所有不同团体的利益统一起来;虽然没有做到完全消灭,但是他们平息了这个民族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和敌意。在他们的股票增长的过程中,有钱人的财富急剧增长;乡绅看到他们土地的价值在他们的手里双倍甚至三倍地增长。同时,他们的事业也让教堂受益匪浅,很多尊敬的牧师也通过这个计划得到了大笔财富。总之,他们让整个国家都富了起来;此外,他还说他希望这些人不要忘了同时也让自己富有起来。在此番演讲的后半部分,人群中发出不屑一顾的嘶嘶声,无疑是对这种过度赞扬的讽刺。但是,董事们和他们的朋友们,以及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的赢利者都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波特兰公爵也随声附和,并且对于有些人不满意这个事实表达出极大的震惊。当然他通过投机赚了钱,这种情形简直就是重现了那个老掉牙的笑话:一个胖议员在酒足饭饱之后总是习惯把手放在自己的大肚子上,然后对天下竟然还有饥荒表示出极大的怀疑。

会上通过了几项决议,但是这些决议都对公众毫无影响。在同一天晚上,股票跌到了650;翌日,跌到了540。它的股票就这样一天天跌下去,直到400。9月13日,国会议员布罗德里克先生写给米德尔顿大法官一封信,这封信后来在考克斯沃波尔出版社发表。信中,国会议员说:“有关为什么南海公司的董事们那么早就笼罩在破产的阴云的猜想各式各样。我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是他们觉得有利可图的事,他们肯定会去做。他们对信用的过度使用超出了它的承受范围,最终,信用状况极度恶化,储备货币已难以支撑。最举足轻重的人退出了,保证了自己资金的安全;而那些被欺骗的头脑简单的大众却全都血本无归。这些人的思想被贪欲控制,他们希望金钱的小土丘可以变成高耸入云的大山。成千上万的家庭沦为赤贫。惊愕无法表达,愤怒难以名状。整个事情让人绝望透顶。我从来没有见过专门为转嫁危机而制定计划,所以,我不得不猜测下一步要做什么。”10天之后,股价持续下跌,他写道:“公司还没有作出决定,因为他们身处丛林之中,不知何去何从。通过最近来镇上的几位绅士,我观察到‘南海公司人’这个名字本身在各个国家已经为人们深恶痛绝。很多金匠已经被迫逃跑了,而且每天都继续有更多的人在逃跑。我怀疑他们当中是否有1/3,不,1/4的人能够经受得住这场灾难。从一开始,我对整个事态的判断建立在那个毫无疑问的原则基础之上,即,1000万现金(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经济运行中的实际现金总额)难以支撑2000万的实体经济正常运转,否则,纸币的信用状况就会恶化。所以,无论何时,只要这一点变得不确定,无论原因如何,我们尊贵的国家机器必会摔得粉身碎骨。”

9月12日,在秘书长克莱格斯的恳求下,南海公司的董事们和银行的董事们举行了几次会议。据传,英国银行同意购买南海公司600万债券,这一消息导致股票急升到670;但是,在下午,人们得知这个消息并不靠谱;于是,股票又跌到了580,第二天570,然后渐渐跌到了400。

政府内阁对事态的发展极为震惊。人们诅咒出现在街头的每一个公司董事,以宣泄心中的愤怒,政府担心时刻都有爆发动乱的危险。特使被派到汉诺威急请国王返回。南海公司派人去请当时在乡间别墅休假的沃波尔先生,希望他利用自己在英格兰银行的董事中的影响力,劝说他们接受为南海公司发行一些债券的建议。

英格兰银行十分不情愿搅进南海公司这摊浑水,因为它害怕让自己陷入无法逃脱的灾难;因此,对于收到的所有提议,它明确表示了自己不情愿的态度;但是,全国上下一致呼吁它出手相救。所有的商界名人都被召来商议如何应对眼下的紧急情况。最后,由沃波尔先生草拟合同作为进一步协商的基础。至此,公众的惊慌才稍微有所平息。

第二天,也就是9月20日,南海公司在泰勒商人大厅召开股东大会,会议作出了几项决定。决定授权董事们与英格兰银行或其他人,就发行公司债券一事达成协议;或者,和银行达成他们认为合适的其他协议。一位叫普尔特尼的先生说,最让人震惊的就是笼罩人们的极度恐慌情绪。人们在惊慌和恐惧中来回奔走,他们的想象中充满了灾难,而这个灾难的形式和规模却无人知晓:

像夜晚,漆黑无边——

像怒火,熊熊燃烧——

像地狱,让人毛骨悚然。

两天后,英国银行举行了股东大会。会上,董事长通知了有关南海公司事件的几次会议的内容,并且指出,董事们还未就此事达成一致意见。会上提出一项决议,并获得一致通过。决议授权董事们与南海公司达成协议,为其发行债券。发行的数量、条件和时间由银行董事们自行掌握。

这样,双方都得以按照他们认为对公众最有利的方式行事。为恢复政府信誉,英格兰银行以15%的定金、3%的保险费和5%的利息认购300万英镑南海公司债券。一大早,人们带着钱急切地赶到广场上,人数之多让人认为债券会被一抢而空。但是,中午前,形势逆转。尽管为防止股票继续下跌作出了所有的努力,但是,南海公司的股票还是急剧下降。他们的债券已没有任何信誉。一些有名的金匠和银行家担心以南海公司股票的形式贷出的巨大款项无法变现,现在不得不关门避债,溜之大吉。南海公司一直以来的承兑商剑锋公司也停止付款。然而,这仅仅是不幸的开端。银行也挤满了兑现的人群,付钱的速度远远快于它上午发售债券时收钱的速度。因为接下来的一天是休息日(9月29日),银行才有稍作喘息的机会。英格兰银行勇敢地面对风暴,但是,他们的前对手南海公司,却被这场暴风雨摧毁了。他们的股票降到了150;而且,渐渐地,几经波动之后,降到了135。

银行发现他们无法恢复公众的信念,也无法阻止毁灭的潮流;所以,为了避免和他们意欲救助的对象一起被彻底毁灭的风险,他们拒绝实施他们本已开始介入的协议。他们没有任何义务,因为,所谓的银行合同只不过是草拟的协议而已。协议中的几项重要细节尚未确定,而且,协议条款中没有针对银行退出行为的惩罚项。杂志《议会历史》这样形容当时的情形:“就这样,在8个月的时间内,人们目睹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崛起、兴盛和倒塌。它由一根上足发条的神秘弹簧带到令人炫目的高空,吸引了整个欧洲的眼球和期待;但是,它的地基建立在欺骗、幻觉、轻信和痴迷之上,这就决定了董事们的阴谋诡计一旦暴露,整座建筑必定顷刻坍塌。”

在南海计划如日中天的时候,在这个危险的欺骗进行的过程中,全国上下礼义廉耻顿失。议会着手调查行为不轨者,以揭露恶行的真相;而这,无论是对于犯罪者的道德标准,还是对于滋生恶行的人的智力水平,都是一种侮辱。探讨恶果是一项很有趣的研究。就像人一样,一个国家如果成为了孤注一掷的赌徒,它必会受到惩罚,惩罚的到来只不过是或迟或早的事而已。一位享有盛名的作家斯莫利特说:“这是一个不讨历史学家喜欢的年代。这些交易的细节不能给那些多情而充满想象力的读者带来任何激情或兴趣;因为,这些交易里没有温暖、没有色彩,也没有装饰。这些细节所展示的无非是一幅充满没滋没味的恶行和卑鄙低劣的堕落的单调画卷。”然而,他说错了,事实恰恰相反。如果斯莫利特曾经身临其境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这一点——这个主题对于人们兴趣的激发甚至能够满足小说家的渴望。在被掠夺的人的绝望里,难道没有温暖吗?在由成千上万个因此变得赤贫,并被毁灭的家庭的苦难绘就的画卷里,没有生机和活力吗?昨日膏粱,今日乞丐;昨日位高权重,今日流浪街头;每一个角落里都回响着自责和诅咒之声。所有的这一切都毫无生机可言吗?一个民族突然间全体摆脱了理智的束缚,向着一个金灿灿的前景狂奔,并且固执地拒绝承认这个前景是不存在的;直到,就像一只追逐鬼火的小鹿一样,陷入沼泽地,无法自拔。这个场景很枯燥,很没有教育意义吗?然而,历史就是在这种错误思想的指导下写就的。历史学家绞尽脑汁、极尽巧言之能事,一遍遍描述不称职的朝臣使用伎俩获得更不称职的国王的欢心;或者,不厌其烦地重复战斗围攻的凶残场面;而那些真正深刻影响人们的道德行为和生活福祉的事情,却被他们忽略了。这些事情只被当作枯燥无趣,没有任何温暖和色彩的材料搁置脑后了。

在这个举世闻名的泡沫经济时代,英国呈现出了一幅非同寻常的景象。公众的头脑处于病态的高涨状态。人们不再满足于通过脚踏实地的辛勤劳动去获得稳定的利益。对于明天无尽财富的希望让今天的他们变得这样没头没脑和骄奢淫逸。伴随前所未闻的奢华而来的是道德的放纵。那些由赌博获胜而一夜暴富的文盲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这让那些无论思想还是举止都极具绅士风度的人感到很羞耻,因为他突然意识到黄金竟然可以让身份卑微、品性恶劣之人骤然变得貌似尊贵。理查德·斯蒂尔爵士称这群人为“精打细算的平民”。他们的傲慢在霉运来临之时成为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在议会调查的过程中,董事们往往因其傲慢而非侵吞公款,受到惩罚。在这些愚蠢之极的富人当中,有一个曾经以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情说他要拿金子喂他的马,结果却沦落到了只能拿水和面包勉强充饥的地步。每一个傲慢的表情和每一番盛气凌人的言谈都被毫不留情地压制下去,还之以百倍的贫穷和侮辱。

全国的事态让人惊恐不已。乔治一世不得不提前结束了在汉诺威的访问,匆匆赶回英国。他11月11日到达,议会于12月8日召开。同时,公众集会在全国所有的重要城镇召开。会议通过了人们请立法机构惩罚南海公司董事的请求,原因是这些董事用欺诈行为将整个国家带到了毁灭的边缘。没有人会想到国家本身和南海公司的罪责其实相同;没有人去指责大众的轻信和贪婪——这个让人堕落的获取欲吞噬了国民性格中所有的高贵品质;也没有人去指责大众的痴迷,这种痴迷情绪让他们义无反顾地、疯狂而急切地一头扎进诡计多端的谋划者为他们准备好的网。这些因素从未被人提起。所有的故事只是,民众是淳朴的、朴实的、勤勉的;他们被一伙强盗毁灭了;所以,这伙强盗要毫不留情地被绞死、被开膛破肚、被车裂。

这种感觉几乎笼罩了全国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议会两院并没有作出比公众更理智的判断。在南海公司董事的罪责明确之前,惩罚是唯一能够听得到的呐喊。国王登上御座发表庄重的演讲,他希望找到走出苦难的出路并马上付诸实施;而做到这一点,必须要谨慎小心、冷静沉着并且坚决果断。在回应国王讲话的辩论中,几位发言人对设计南海计划的董事们极尽辱骂之能事。莫尔斯沃思勋爵的言辞尤其激烈,“有人说没有法律来惩罚那些制造国家灾难的南海公司的董事。在他看来,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们应该效法古罗马。在古罗马,没有惩罚弑父杀母罪的法律,因为立法者不相信会有让罪恶之手沾满父亲鲜血的不孝之子。当这个罪行出现的时候,他们立即制定了相关法律来惩罚这种滔天罪行。他们把这个十恶不赦的罪恶之子放在扎紧口的麻袋里,然后,把他活活扔进台伯河。他认为罪恶的南海计划的策划者和执行者就是国家的杀父仇人,他必要亲眼看到他们以同样的方式被装进麻袋,扔进泰晤士河,方解心头之恨。其他人员的讲话一样没有节制且缺乏考虑。沃波尔先生的讲话要理智得多。他建议说当务之急是恢复政府信誉:“如果伦敦着火了,所有的聪明人肯定都是先急着救火,以防止火势蔓延,然后再去找纵火犯。政府信誉已经被刺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所以,人们应该尽快地给予治疗。惩罚刺客的事情稍后进行,时间完全来得及。”12月9日,就回应国王演讲的请愿陈词,人们达成了一致意见。陈词中特别补充并强调了如下内容:众议院不仅要寻求治愈国家灾难的良方,更要惩罚始作俑者。

调查进展迅速。众议院勒令董事们详细交代他们计划进程的每一个细节,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并作出决定,即,灾难的产生源于股票经纪人卑鄙下流的手段,制定法律来阻止这种龌龊行为的再次发生是恢复政府信誉的最佳途径。这时,沃波尔先生起身说,正像他先前暗示的那样,他花了一些时间来研究恢复政府信誉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的成功实施必须以一个条件作为基础。他认为,在他公布计划之前,他还是要首先确定他是否有这个可以依赖的基础条件。这个条件就是:在当前情况下,原来和南海公司签署的国债申购单、不动产申购单、货币申购单以及其他相关合约是否仍旧具有法律效力?这个问题引起了激烈的讨论。最后,以259比117的比例通过决议——这些合同仍旧有效,只有在以解脱持有者为目的的情况下,可以由南海公司董事会更改,或者通过法定程序撤销。第二天,沃波尔先生就向众议院展示了他恢复政府信誉的计划。他的计划的本质就是在一定的条件下把南海公司900万的股票转给英格兰银行,把同样数目的股票转给东印度公司。这个计划得到了众议院的一致赞成。几乎毫无异议,众议院要求两大公司对此事作出回应并拿出具体计划。它们都不愿伸出援助之手,在以商讨此事为目的召集的董事会上,援助计划遭遇了比较激烈的反对,但是反对无效。他们最终同意了发行南海公司债券的计划。他们的报告一经呈现给委员会,相应法案立即成立;在沃波尔先生的监督下,法案在议会两院顺利通过。

同时,委员会还提交了一项法案。法案禁止南海公司的董事、董事长、副董事长、财政主管、出纳员以及所有职员在12个月内离开英国;另外,法案还规定查明他们的房产和财产以防他们将其转移或转让。众议院最有影响的议员均支持本项法案。希彭先生相信克莱格斯部长和南海公司事件有染的传闻;所以,当他看到克莱格斯部长先生在他的座位上的时候,就决定要触其要害。他说他很高兴看到大不列颠众议院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和元气,又可以全体一心一意地为公众福祉服务了。限制南海公司董事和官员并收押财产是必要的,“但是,”他补充道,“身居高位的其他人和南海公司的董事们一样罪孽深重,而他会在合适的时候直言不讳地指出这个人的名字。”克莱格斯先生怒不可遏,他站起来说如果这种冷嘲热讽之语是针对他而言,他将给质问他的人以满意的答复,无论是在议院内还是议院外。恢复秩序的呼声顿时从每一个角落响起。在这阵喧嚣声中,莫尔斯沃思站了起来并表示他很惊讶于克莱格斯竟然有如此胆量来挑战整个众议院。年过60的莫尔斯沃思确实有点老了,但是,在议会内他仍旧会回应克莱格斯先生,不管需要他说的是什么;而在议会外,他相信有足够多的年轻人会和他站在一边,毫无畏惧地直视克莱格斯先生。恢复秩序的声音又从四周响起,所有议员同时站起,似乎所有的人都同时在大呼小叫。试图恢复秩序的人只能在那里徒劳地呼喊。混乱持续了几分钟;在此期间,几乎只有莫尔斯沃思爵士和克莱格斯先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最后,针对克莱格斯先生的呼声变得异常激烈,这使他不得不意识到顺应众议院的普遍民意才是比较明智的选择;所以,他随后解释了自己不合时宜的表达。他解释道,他所说的让众议院中怀疑他行为的人满意,不是指他要和人打架,而是说他要解释他的行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众议院继续商议他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南海公司事件进行调查:是常设委员会还是特别委员会。最后,由13人组成的特别委员会成立,拥有调遣人员、文件和记录的权力。

上下两院的议员们都激愤难平、心如刀绞。罗切斯特主教说这项计划就像一场瘟疫。沃顿公爵说众议院无需再去考虑尊重当事人的问题。如果是他,即便是最好的朋友参与了此项计划,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抛弃。整个国家都陷入了羞愧难当、愤愤不平的状态,如果他可以像人一样做事,他对犯罪者的惩罚必定像其他人一样,绝不姑息。斯坦霍普勋爵说,罪犯拥有的每一分钱都应该充公以弥补公众的损失,无论这个人是否是董事。

在此期间,公众情绪一直处于高涨状态。我们从考克斯的沃波尔得知南海公司董事这个名字已经成为欺骗和罪恶的代名词。来自全国各郡、市、区的请愿书纷至沓来,无不呼吁还受伤的民族以正义,给挪用公款的罪犯以惩罚。那些在惩罚罪犯方面态度中立而不愿走极端的人被控告为同谋。在无尽的侮辱和恶意的谩骂中,这些人被匿名信或公开信控告,成为这个受伤的民族急速复仇的牺牲品。控告财政大臣艾斯拉比先生以及财政部另一官员克莱格斯先生的呼声如此强烈,以至于上议院决定立即着手对他们进行调查。1月21日,政府命令所有和南海公司计划有关的经纪人须将他们自1719年米迦勒节以来为财政部官员买卖、认购或代管的股票记录悉数呈给众议院。根据上交记录,大量的股票被转到艾斯拉比先生名下。包括著名历史学家 的祖父爱德华·吉本先生在内的5位南海公司董事被上院的黑杖侍卫拘留看管。经斯坦霍普伯爵示意,及全体一致同意,议会作出如下决定:在增加或减少股票面值时,凡没有实际支付与受益价值相等的利润的行为;南海公司的董事或经纪人,凡在南海公司法案在议会尚未通过期间,为任何政府官员或国会议员购买股票的行为,均被认为是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的腐败行为。几天后,通过了另一项决议,内容是几名公司董事或官员秘密地将他们的股票贩卖给公司,犯下了欺骗罪和失信罪。他们的行为导致了整个事态转向不利于政府信誉的方向。艾斯拉比先生辞去财政大臣的职位,直到立法机关正式调查他的个人罪行,他才再次在议会露面。

同时,知晓公司不轨董事所有危险秘密的公司财务主管奈特把所有的书籍和文件打包后逃离了英国。他乔装打扮上了河上的一只小船,驶向专门租用的一艘大船,之后安全抵达法国加来。保密委员会通知了众议院这个情况,众人当即决定应该给国王递交两个申请:第一个申请希望国王发表声明,悬赏缉拿奈特;第二个申请是国王须立即下令封锁所有港口,并依法监管所有海岸,以防奈特之流或其他南海公司官员逃出英国。申请上的字迹尚未干透,就由众议院专门委派的梅修恩先生送到了国王手里。当天晚上国王即发布了皇家声明,悬赏2000英镑缉拿奈特。众议院议员命令紧锁众议院大门并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保密委员会的成员之一罗斯将军告诉大家说他们已经发现了一系列只有恶魔能想到的、用来毁灭一个国家的、最为罪孽深重的邪恶和欺骗行为。在适当的时候,他们会将之公布给众议院。同时,为了进一步发现真相,保密委员会认为很有必要拘留南海公司的一些董事和重要官员并查封他们的资料。此示意一经提出,便得到全体同意并立即执行。众议院议员罗伯特·卓别林爵士、希欧多尔·詹森爵士、索布里奇先生、弗·艾尔斯先生和南海公司的董事们被传唤到位,并要求对他们的腐败行为作出解释。希欧多尔·詹森爵士和索布里奇先生在被传唤时,努力为自己辩解。众议院耐心倾听他们的解释,然后命令他们退出。随即,一项提议提出并马上获得全体一致通过。提议内容为:他们犯有尽人皆知的违反信托罪,这一罪行让国王的许多臣民们损失惨重,让政府信誉蒙羞。因为他们的罪行,众议院随即下达命令,将他们驱逐出众议院并由武装士兵关押。4天后,罗伯特·卓别林爵士和艾尔斯先生在出席议会时,同样被驱逐出众议院。同时,众议院决定请求国王给驻外大使下令,命令他们如果发现奈特逃往他们所在的国家,一定要将他交给英国政府。国王立即同意,当夜,使节们就被派往了欧洲大陆的各个国家。

在被关押的董事当中有约翰·布朗特爵士,人们普遍认为是他一手设计并实施了南海计划。蒲伯在写给巴瑟斯特的勋爵艾伦的信中说,此人自称是个伟大的信徒,行动上也极其符合宗教规范,但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他总是猛烈抨击这个时代的奢华和腐败、议会的偏袒不公和党派的软弱。在贬斥身份显赫的贵族的贪婪时,他的抨击尤其猛烈。起初,他只是个抄写员,后来不仅成了南海公司的董事,而且成为公司最活跃的管理人。他是否是在这个职位上开始抨击权贵们的贪婪,我们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他所看到的贪婪行为足以证实他这些最严厉的诅咒绝对不失公允。但是,如果这位批判者本人没有犯下他所控诉的那些罪行的话,他的高谈阔论或许会取得更好的效果。在关押期间,他被带到上议院的法庭,并经历了长时间的审查。在此期间,他拒绝回答几个重要的问题。他说他已经被众议院的某个委员会调查过了,并且已经不记得他的回答内容了,为了避免自相矛盾,他拒绝在另一个法庭上回答同样的问题。此番言论即是犯罪的间接证明,在上议院引起了一阵喧闹。当上议院又一次以强硬的态度问及他是否曾将部分股票卖给政府或议会两院的议员以加速法案的通过时,他再次拒绝回答。他说,他对上议院诚惶诚恐,但是,被迫指控自己,他很难做到。几番让他恢复记忆的尝试失败后,议会命令他退下。随后,内阁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有人声称,政府对约翰·布朗特爵士这种得心应手的沉默早已见怪不怪。沃顿公爵把矛头指向了斯坦霍普伯爵,这令后者异常气愤。伯爵说话时情绪高涨,这种过分激烈的情绪导致他大脑充血。他感觉十分糟糕,不得不离开议院大厅到他自己的房间内休息。人们立即使用吸杯为他放血,第二天早晨继续放血,但是收效甚微。人们对这个致命的结果始料未及。傍晚时分,他开始昏迷,然后就仰面朝天,与世长辞了。这位政治家的突然死亡让全国上下陷入极大的悲痛之中。乔治一世极为伤感,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失去这位伟大的人物伤心不已。

公司的财务主管奈特在列日附近的蒂利蒙,被居住在布鲁塞尔的英国人里斯先生的一个秘书抓捕,随后被关在安特卫普城堡内。英国政府多次向奥地利政府申请将他押送回国,但都没有成功。奈特将自己置于布拉班特领地的保护之下,并要求在此地受审。《皇家条目》(Joyeuse Entrée )的条款授予布拉班特领地的特权规定:在此地逮捕的罪犯应该就地审判。领地坚持他们的特权并拒绝把奈特交给英国政府。英国政府不停地诉求。在此期间,奈特从城堡逃跑了。

2月16日,保密委员会向众议院递交了他们的第一份调查报告。在报告中,他们表示他们的调查遇到了很多的困难和挫折。他们所努力调查的每一个人都尽自己最大努力不让法官达到目的。在他们调查的一些账目中,虚假款项被伪造;而在另外一些账目中,有款项,却无股票持有者姓名。在一些账目中有很多擦除和修改的痕迹;在另一些中,有的页面被撕掉。他们还发现一些重要的账目已经被悉数销毁,一些被撕掉或隐藏。在调查之初,他们发现交给他们的事情范围广大,种类繁多。在执行法律的过程中,许多人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在处理成千上万的人高达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财产时,他们不得不借法律之名,以并不合法的方式进行。他们发现在南海法案通过之前,南海公司账面价值1259325英镑已经贬为以股票计价的市场价值574500英镑。经调查,这些股票均为蓄意伪造,其操作目的是为了加速法案的通过。根据标记,这些股票在不同时间,以150%到325%的溢价售出。这么一大笔交易发生在授权公司增股之前,这让委员会十分震惊;因此,他们决定要十分仔细地考察整个交易过程。董事长、副董事长和几位董事都被带到委员会面前加以严格审问。他们发现,这些账目被制作的时候,公司并没有相当数量的股票,他们所拥有的只是最多不超过3万英镑的一小笔资金。在进一步调查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这些股票被公司伪装成的购买商购买,同时,股票交易中没有任何形式的双方协议、现金支付、保证金或证券。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法案没有通过,股票如预期的那样下跌,公司自然不用承担任何损失。相反,如果股价上升(计划成功后,事实确实如此),由股价上升带来的利润必然使他们收益。按照这个思路,在法案通过之后,根据奈特的指示,公司设立并调整了股票账户。那些假定的购买者由于股价的上升,从南海公司得到了收益。这些伪造的股票主要由约翰·布朗特爵士、吉本先生和奈特先生处理;他们以行贿的方式,将这些股票赠送给政府的几名官员及其亲属,以求加速法案的通过。在这些股票中,桑德兰伯爵得到5万英镑,肯德尔公爵夫人得到1万英镑,普拉滕伯爵夫人得到1万英镑,她的两个侄子得到1万英镑,克莱格斯秘书长得到3万英镑,查尔斯·斯坦霍普先生(财政部秘书之一)得到1万英镑,剑锋公司得到5万英镑。在调查的过程中,他们还发现斯坦霍普先生从特纳卡斯沃尔公司收到了25万英镑的股票差价收益,但是,他的名字被从账簿上删除,后改为斯坦盖普。财政大臣艾斯拉比获利的方式更加让人厌恶。他在特纳卡斯沃尔公司开立了一个高达794451英镑的股票账户。此外,他还建议公司在没有任何担保的情况下,自行将第二批新股认购金额由100万英镑提高到150万英镑。第三次发行的方式尤其可耻。艾斯拉比名下7万英镑,克莱格斯先生名下65.9万英镑,桑德兰伯爵16万英镑,斯坦霍普先生4.7万英镑。这个报告完成之后,又有6个其他不太重要的报告。在最后一个报告的末尾,委员会宣布因为没有找到在此案中负有重要责任的奈特,他们的调查无法再继续。

委员会命令,在第三天将第一份报告印刷出来并进行讨论。经过愤怒而激烈的讨论,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协议谴责董事、议会成员及与之相关的行政官员的行为。通过协议,委员会宣布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应该用他们自己的财产去弥补他们给公众造成的损失和伤害。他们的所作所为被定性为腐败、无耻和危险的行为。为了解除不幸者的痛苦,委员会命令引入一项法案。

查尔斯·斯坦霍普参与了这些交易并第一个受到了质问。在他的自我辩解中,他强调,在过去的几年里,他把他所拥有的所有钱都寄存到了奈特先生那里,所以,无论奈特先生为他买了多少股票,他已经提前付清了所需的款项。至于特纳卡斯沃尔公司为他所买的股票,他本人一无所知,这件事情中所做的一切都未经过他的授权,所以,他不可能为其负责。特纳公司承担了第二件事情的责任。但是,每一个怀着公正之心的人都知晓这不光彩的事实:斯坦霍普先生得到了25万英镑,并且,以他的名义放在南海公司的账户上。但是,最后以超过3票的微弱优势,他被无罪释放了。友人不遗余力地袒护他,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的儿子,斯坦霍普勋爵在态度摇摆的议员之间游说。他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他们投票释放他或者不出席议会。许多优柔寡断的乡绅被他说服并改变了主意,由此产生了上述结果。无罪释放斯坦霍普的消息在全国引起了极大的不满。气势汹汹的大众聚集在伦敦各处。人们对于发生暴乱的恐惧与日俱增。当许多人认为,对于一个更大的罪犯的审讯很可能会是类似斯坦霍普的结局时,这种担心就更加严重了。即便当地的规则不健全,身居高位、肩负重任的艾斯拉比先生本应以诚实为本;但是,他却被认为是不折不扣的最大的罪犯。释放斯坦霍普先生的第二天,对他的案件的调查正式开始。众议院的大厅里和通道上挤满了人,人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调查的结果。辩论持续了整整一天。艾斯拉比几乎找不到支持者。他的罪过昭然若揭,而且让人深恶痛绝,没有人有勇气和他站到一边。最后议会达成一致意见:艾斯拉比先生为了获得非法利益,怂恿并推进了损害国家和公众利益的南海公司计划的执行;在这些损人利己的犯罪行为中,他和南海公司的董事们同流合污,损害了国家的贸易和声誉;因为他所犯下的无耻罪行,他被逐出众议院,收监伦敦塔,并被严密监视;一年之内或直到下次议会召开,他不得出国;他应该清算他所有的财产,用以解救那些因为他的恶行而惨遭损失的人。

这个裁决让人欢欣雀跃。虽然消息在半夜12点半公布,却迅即传遍了全城。几家人张灯结彩以示他们的欢乐。第二天,当艾斯拉比先生被送到伦敦塔的时候,大众聚集在塔山上,准备向他大呼大叫并投掷石块。结果,他们的这个愿望没有实现,于是,他们就点起了一大堆篝火,围着它在无法言说的欢乐里狂舞。几堆篝火在其他的地方也点了起来。伦敦呈现出一派节日景象,全城人共同庆祝,宛如刚刚逃离了一场巨大的灾难。释放斯坦霍普的决定让人们怒不可遏,如果对艾斯拉比先生的裁决也是类似的纵容,很难想象这愤怒将会发展到何种程度。

为了让公众更加满意,任职于特纳卡斯沃尔公司的乔治·卡斯沃尔爵士第二天也被驱逐出议会,囚禁伦敦塔并要求退还25万英镑。

下一步审查的是保密委员会的报告中和桑德兰伯爵有关的部分。为了使他尊贵的身份免受罪责的损害,他的同党作了不遗余力的努力。当不利于他的事实主要来源于约翰·布朗特爵士的口供时,他们费尽心机制造假象,让人觉得约翰爵士的话并不可信,尤其是当这些话指向身居高位的枢密顾问时。众所周知,如果对他作出有罪的判决,那么权力就会落到托利党手中;因此,内阁中所有的朋友都聚集在他的周围,极力保护他的安全。最终,他以233票赞成,172票反对的结果被释放;但是,整个国家对于他的罪行深信不疑。愤怒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气势汹汹的大众又一次聚集在伦敦。所幸,这一次没有暴乱发生。

这一天克莱格斯命丧黄泉。第二天本应是他受审的日子。人们普遍认为他是服毒自尽。但让他痛苦不堪、备受折磨的似乎是5周之前他在财政部任职的儿子死于天花的事实。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他聚集了大量的财富。他不停地赚钱,但方式却不正当。为了儿子的利益,他不惜牺牲他的荣誉和名声;然而,儿子却不复存在了。对于事实真相进一步被揭露的恐惧加剧了他内心的苦痛,最终,他在中风痉挛中一命呜呼。他留下了150万英镑的财产。这些财产被充公,用以安抚那些因为他曾不遗余力地创造的那个幻境而惨遭损失的人们。

公司董事一个接一个受到了审查。从他们的财产中共拿出214万英镑充公以弥补他们所造成的伤害。同时,根据每个人的行为和处境,法律允许每个人保留一部分财产以便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约翰·布朗特爵士多达18.3万英镑的财产中,允许他保留0.5万英镑;约翰·菲罗斯爵士的总财产为24.3万英镑,允许保留1万英镑;希欧多尔·詹森爵士的总财产为24.3万英镑,允许保留5万英镑;爱德华·吉本先生的总财产为10.6万英镑,允许保留1万英镑;约翰·兰伯特爵士的总财产为7.2万英镑,允许保留0.5万英镑。对于其他在本案中参与不多的人的处理方式更加宽松。历史学家吉本的祖父爱德华·吉本先生受到了严重的处罚。这位历史学家在他的《回忆录和写作》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议会的进程。他坦言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偏见的目击者;但是,凡是对当时灾难之年的进程有所描述的作家都不可避免地对这些受审者带有偏见,而他们的偏见和吉本的观点正好针锋相对;所以,这位历史学家的描述具有特殊的价值。仅仅根据听取双方证词的原则,他的观点是应当被考虑的。他说:“在1716年,我的祖父被选为南海公司的董事之一。他的记录表明在他接受这个致命的职位之前,他已经获得了6万英镑的财产。但是,他的财产在1720年的海难中被淹没。30年的劳动所得在一天内化为乌有。对于他们是利用还是滥用了南海公司计划的分辨,对于我祖父及他的董事同仁们是罪过或是清白的判断,我既不是一个称职的法官也做不到毫无偏袒,但是,现代的公正必须谴责那些充满暴力和武断的审判程序。这些程序足以让正义的事业蒙羞,让不公正的行为更加面目可憎。整个民族刚刚从它的黄金梦中醒来,全体民众,甚至议会就开始为他们的愤怒寻找出气筒。但是,所有的人都承认,无论董事们的罪过有多大,他们都未触及这个国家的现有法律。莫尔斯沃思勋爵处罚当事人的理念十分偏激,议会并没有按照他的理念行事;但是,一个刑罚法案被制定——这是一条追溯法令,用以惩罚在犯罪之时尚未存在的罪行。立法机关拘禁了各位董事,认为他们的出现不利于治安,给他们的人格加上了与生俱来的耻辱的烙印。他们被迫宣誓交出他们所有的财产,并且禁止转移或转让他们财产中的任何部分。每一个公民都有在法庭上通过他的律师申诉的权利,但是,这个刑罚法案显然违反了这一条。他们请求申诉,但是,他们的请求被拒绝了。他们的压迫者不需要证据,当然也不会听取辩护。最初有人提议诸位董事可以保留各自财产的1/8以支撑他们将来的生活。但是,有人坚决主张,由于每个人的富有程度和犯罪程度的不同,这个比例对于许多人来说过轻,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则又过重。所以,每一个人的情况和行为应该单独考量。但是,33个英国人的财产和荣誉并没有在法庭上得到冷静而严肃的审判;相反,他们成为草率谈话的主题,成为当时大部分人无法无天行为的娱乐对象。委员会最不道德的人用恶言相向或弃权票来发泄他们心中的公愤或私怨。侮辱加重了伤害,玩笑又让侮辱更加痛苦。平均每人20英镑的津贴被随随便便地取消了。有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说一个董事以前参与过另一个项目,这个项目让一群不知名的人丢掉了他们的钱,而这则消息竟成为给他定罪的实证。一个人惨遭灭顶之灾只是因为他愚蠢而狂放地说他要让他的马以金子为食;另一个遭殃的人,则是因为某一天,生性高傲的他在财政部拒绝礼貌地回答一个地位远远高于他的人的问话。没有出席法庭,没有经过申诉,然后就被谴责,被武断地处以罚金,充公财产,所有相关人都难逃此劫。他们绝大部分的财富就这样被一扫而空。这样无耻而大胆的压迫几乎得不到万能的议会的庇护。我的祖父和他的同伴一样,没有受到任何礼遇。他所秉承的托利党的理念和周围托利党的人脉关系已经让统治者对他厌恶至极。他的名字在一个疑点颇多的秘密报告中出现。他尽人皆知的能力不能成为他不知情或犯错的借口。在最初对南海公司董事的诉讼中,吉本先生成为第一批被拘禁的人之一。在最终宣判时,对他的罚金数额表明了他的罪大恶极。他承诺,除去继承的祖产外,他交付给众议院的总金额高达106543英镑5先令6便士。议会许诺给他1.5万英镑或1万英镑作为生活补贴;但是,经过考虑,议会一致决定给他数额较小的津贴。在这种糟糕的情景中,我的祖父,以偌大的年龄,以议会不能从他那里夺走的技巧和信誉,建起了一座新的财富大厦。16年的辛苦付出终于有了回报。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第二个财富大厦不会比第一个低级。”

完成对董事的处罚之后,立法机构下一步考虑的就是如何恢复政府信誉。事实证明,沃波尔的计划收效甚微,而且声誉不佳。在1720年年底,人们清算了南海公司的股金总额。结果发现,南海公司的股金总额为3780万英镑;而其中为股东所持有的仅为2450万英镑。剩下的1330万英镑为公司以法人形式所有,这一部分是他们利用全民痴迷所赚取的利润。从这一笔钱中抽出了800多万英镑,以100英镑获利33英镑6先令8便士的年息分给了股东和认购者。这极大地缓解了当时的形势。同时,议会进一步下达命令,规定那些从南海公司以股票的形式借钱,同时又将这些钱转给公司或抵押给公司,为公司所用的人,只要付出所借总额的10%,就可以免于其他的要求。当股价飞升之时,南海公司以这种方式借出了1100万;现在,当股价降到了正常水平,他们收回了110万。

但是,政府信誉在很久以后才得以恢复。就像伊卡洛斯 一样,人们的信心飞升得太高,融化了他蜡质的翅膀;然后,像伊卡洛斯那样跌进了海里;在海浪中挣扎的时候,他意识到他真正的位置是在坚实的地上。从此,他再也不敢尝试飞那么高了。

自此之后,在商业繁荣的伟大时代,又差点发生几次过度投机的事件。一个计划的成功往往会产生其他几个类似的计划。在一个充满商业交易的国度里,民众的模仿能力总是能够抓住这些成功的典范,然后,把利益的狂热追求者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1825年的泡沫公司,就像南海公司所产生的那些泡沫公司一样,在这个恐慌之年昙花一现后就消失了。这个事件和1720年的事件如出一辙:欺诈之行从贪婪之心那里收获了巨大的利益;但是,当最后的审判日来临之时,双方的损失一样惨重。1836年的计划曾经差点引起灭顶之灾;但是,灾难被及时避免了。 rJM91hEv2jNBoWhU3VHu78PIg7IbgBysXiIKQIZABN45Gdg3pECIPydOylrop4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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