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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1

在接下来的9年中,从我19岁到28岁,我迷失了自己,反过来也误导了别人。我们是一样的骗子,并且我们利用各自不同的目标和野心进行欺骗,当我们详细解释那些所谓的人文思想时,这都是公开的,而在我们为所谓的宗教服务时却是秘密的。我们在公开场合很自信,私下里却很迷信,在任何地方都是空虚和无意义的。一方面我们追求无意义的流行盛名和观众的喝彩、诗歌的荣誉及比赛中转瞬即逝的花环。我们喜爱舞台上悠闲的消遣和不被约束的自我放纵。另一方面我们渴望通过向神圣选民的献祭,以净化这些低级的享乐,像他们说的那样,在他们肠胃的作坊中将这些东西加工成天使和神灵,使我们得到拯救。这就是我追求的目标,我和像我一样的朋友都在同样的幻象之下完成自己的事情,而且也与我犯同样的错误。

[……]

2

那时,我是一名讲授雄辩术的教师。对钱财的欲望征服了我,我又通过出售教人在论辩中取胜的技巧征服其他人。但是,主啊,你知道,我宁愿拥有最诚实的学生,即使当今诚实没有任何意义,我教会他们狡诈时并没有恶意,我从来不希望他们利用狡诈去伤害无辜的人;相反,如果时机合适,我希望他们去拯救有罪的人。我的上帝啊,你从远处看见我以这种背信弃义的理由失去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但是透过云雾,你依然看见我内心闪耀着美好信仰的火花。因为,虽然我在教导我的学生时,仅仅煽动他们做徒劳的设计,耍欺骗的伎俩,但是我竭尽全力踏踏实实地教他们。

在这些日子里,我与一个女人同居,她不是我合法的妻子,而是一个情妇,我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我不安的欲望可以在她身上得到慰藉。但是她是我的唯一,而且我很忠实于她。与她同居的经验使我发现,婚姻盟约的约束与性伴侣间讨价还价的制约不同,前者是为生儿育女而缔结的,而在后者关系中,孩子的出生是双方最不情愿的,尽管当真的有了孩子时,他们不得不爱他们。

12

如果这个世界的事物令你愉悦,为着它们赞美上帝吧,但要从它们那里转移你的爱,而把爱献给创造者,好让沉浸于这些美好的事情中的你不会令他不快。如果你的快乐在于灵魂,在上帝里爱他们吧,因为灵魂太脆弱了,唯有当灵魂紧紧抓住上帝,才能坚定不移。他们如果不这样做,就只能走自己的路而最终迷路。爱他们吧,并且在上帝里努力引导他们归向上帝吧。告诉他们:“我们应该爱上帝,他创造了世界,并且上帝并不遥远。”他创造这个世界之后,并没有抛下这个世界不管。这个世界就是他创造的,而世界也是因他而存在的。哪里有真理,上帝就在哪里。他在我们内心的最深处,但是我们的心却远离他。仔细想想吧,叛逆的心灵,抓住这个创造你们的主。与他站在一起你就不会跌倒,在他里面安息,你就会感到平安。在你面前有什么样的障碍和陷阱?你的脚步把你引向何方?你所喜爱的美好事物都来自上帝,但是这些东西只有在你按照上帝的意愿来使用的时候才是美好的。如果抛开上帝而错误地去爱它们,它们就会理所当然地转为苦涩。你为什么选择游荡在这艰苦而辛劳的路上呢?在其上你找不到可安息的地方。在死亡的土地上你试图找到一份幸福的生活,可是幸福的生活不在那儿。没有生命的地方怎么让生活幸福呢?

我们的生命(Life)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带走了我们的死亡。他用他丰盛的生命扭转了死亡,他发出雷鸣般的声音让我们从这个世界回到他的天国。他从天上来到我们中间,先是进入童贞女马利亚的子宫,在那里,我们凡人的肉体与他结合,就永远也不会死亡。然后他如新郎走出洞房一般,又如勇士欣然奔向前程。他不是在路上徘徊而是奔跑,呼唤我们回到他身边,用他的言语和行为呼唤我们,通过他的生命和死亡,通过他降到地狱又升入天堂,来呼唤我们。他离开我们的视线,好让我们转向内心并在那里找到他。他离开我们,但是他又与我们在一起。他也许没有与我们相伴,但他却从未离开我们。他回到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地方,因为通过他,这个世界得以被造,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他来到这世界是为了拯救罪人。我的灵魂向他忏悔,他是医治者,因为过犯是针对他的。人类的子孙啊,你们心灵还要愚顽多久?你的生命来自天国,你们还不愿意随他上升而活吗?然而,如果你们还站在高位并且争闹声上达天庭,你们如何上升呢?从这些高处下来,这个时候你才会攀到上帝那儿。如果你们上升却又对抗上帝,就会跌落下来。

[……]

13

那时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爱上了低级的美丽,这种美丽使我沉沦。我经常问我的朋友:“我们会爱上任何不美丽的东西吗?到底什么是美,美是由什么组成的?到底是什么在吸引我们,并超过我们所爱的事物?除非在它们里面有美丽和优雅,否则它们没有能力赢得我们的心。”当我看一个东西时,我发现,事物本身整体的美和与其他事物搭配所形成的和谐之美有所不同,就好比身体的一部分相对于整个身体,或者是鞋子相对于穿鞋的脚。这一观念从我心中迸发,就像水从泉中涌出一样。我的大脑被这种观念填满,我写了一本书,名叫《美与适宜》,我记得大约有两三卷。主啊,你知道有多少卷,但是我已经忘记了,因为这书很快就弄丢了,我再也没有找到。

14

主啊,我的上帝,是什么原因促使我把书献给罗马伟大的雄辩家希埃利乌斯 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敬佩他学识上的赫赫名气,并且深深地被他的演讲所打动。甚至除此以外,别人对他的崇拜都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人们对他赞不绝口,因为他实在非同寻常。他生在叙利亚,最初训练用希腊语演讲,后来成为著名的拉丁语演说家,在哲学上也很有造诣。

如果我们听见人们赞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我们会敬佩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仅仅听到对他的赞美就使得我们敬佩他。然而,一个人的热情会点燃另一个人同样的热情之火。我们听到别人称赞一个人时,只有相信那些赞语是真心话,我们才会仰慕他,换句话说,就是真心称赞的人会仰慕他自己称赞的那个人。

[……]

但是希埃利乌斯是我仰慕其才华的那种人,我很希望拥有那样的才华。我的骄傲使我到处漂游,随风飘荡。你像一个舵手一样引导我,但是你驾驶的航线超出了我的理解。我现在知道,并且可以坦然承认,我仰慕希埃利乌斯,与其说是因为别人称赞他,不如说是因为他那些受到称赞的成就。我了解到这一点,是因为那同样的一群人不但不会称赞他,反而毁谤他。他们可能同样会说出他的一些才能,但又会吹毛求疵,鄙视那些才能。如果他们这样做,我的感情就不会被激发,我的仰慕之情也不会被点燃。然而,他的品质没有变化,他本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对待他的态度。

我们可以从中看出灵魂是软弱无力的,除非它抓住了坚固的真理之石。人们表达自己的意见,但那只是他们自己的意见,像一阵阵风把灵魂吹向这里、吹到那里,晕头转向。光被遮蔽住了,使真理不被看见,尽管真理就在我们眼前。在我看来,带上我的书及我完成的工作,可以引起这位大人物的注意,这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他欣赏我的作品,我的热情会更加高涨。如果他发现了缺点,我那空虚又缺失上帝坚定真理的心,一定会遭受到严重的打击。然而,我在思考“美与适宜”的问题时深得其乐,我把这本书献给了他。尽管再没有别的人欣赏这本书,但我却引以为豪。

15

[……]

我挣扎着去接近你,但是你把我推了回来,让我品尝死亡的滋味。因为你拒斥骄傲的人。我居然在奇怪的疯狂中宣称,我就是来自你的本性,还有什么比这更狂妄的呢?我很善变,我自己知道。如果我想成为一个有学识的人,这只是意味着我想要精益求精。同样地,我宁愿认为你也是善变的,也不愿相信我与你不同。这就是你拒绝我并粉碎了我膨胀的骄傲的原因,那时,我的想象力继续停留在物质形式之上。尽管我谴责肉欲,我自己却是一个充满肉欲和血气的人。我像呼出的气息一样善变,无法再回到你身边。我四处漂泊,努力走向在你那儿并不存在的事物,或是在我自己或在我体内不存在的事物。这些事物不是通过你的真理而为我创造的,它们只是我愚蠢的想象力作用于具体物质的结果。尽管我不知道,我从上帝之城属于我的地盘中被驱逐出来,在上帝忠诚的孩子——我的同胞中流放。但是我只会空谈,并愚蠢地问他们:“如果像你们说的,上帝创造了灵魂,为什么灵魂会犯错?”主啊,于是过去我宁愿认为你不变的本质是被迫犯错,而不愿承认我自己是善变的,并且由于自由意志而犯错,那错误就是对我的惩罚。

[……]

16

我20岁的时候,拿到一本亚里士多德的《论十个范畴》。我迦太基的老师和被誉为著名学者的人提到这本书时,他们的脸上出现妄自尊大的表情,所以书名本身就足以让我目瞪口呆,就像我因一些奇妙的神秘而惊呆。那时我试图独自去阅读和理解这本书,虽然如今我问自己那样做我得到了什么益处。其他人告诉我,他们经历了重重困难才理解这本书,而且此前最博学的大师不仅给他们作了字面解释,还用大量图表来阐释。但是当我与他们讨论时,他们能够告诉我的不过是我通过自己的阅读已经发现了的东西。

[……]

我独立阅读和理解所有我能够找到的所谓自由学科的书籍,因为那时我一无是处,而且是一个有着肮脏野心的奴隶。我从中得到了什么呢?我阅读那些书时感到很愉悦,但却不知道书中确定无疑的事实的真正来源。我背对着光,我的脸朝向被它照亮的事物,于是我用来看光下的事物的眼睛却是黑暗的。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和老师的指导,我就能理解所阅读的所有东西:辩论术、逻辑、地理、音乐及数学。哦,主啊,我的上帝,你是知道的,一个人理解迅速并且感知敏锐,是因为你给予他这些天赋。但是因为我没有把天赋奉献给你,我努力地将其大部分变成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为了你积蓄力量,我离开了你往远方去,挥霍你爱的赐予,并把它们换成了金钱。这么做坏处比益处大得多。如果不好好利用,能力对我有何益处呢?我拥有的能力,只有在我竭力教授给别人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些学科是很难掌握的,甚至对于勤奋、聪慧的学生也是一样,一个可以一贯地遵循我的教导的学生就可以被看作一名非常好的学者。

然而,如果我只是认为你,主,上帝,真理本身,是一个光明的、无限的身体,我只是其中掉出的一小块,那么我从阅读中能获得什么价值呢?这完全是歪曲真理!然而这曾经就是我的信仰。现在我可以毫不脸红地承认,主啊,你对我的怜悯,我不会命令你来帮助我,就像那些日子我大言不惭地去亵渎你,像一只狗一样对你狂吠。我聪慧的价值是什么?它可以带着这些学科大步向前,而且,所有的书,它们所缠绕的问题,我可以不用任何人类导师的帮助就可以解开,在你爱的教义中,我迷失在最丑陋的错误和邪恶的渎神行为中。你虔诚的孩子理解这些比我缓慢,可这是他们大的缺点吗?他们并没有抛弃你,而是在你教堂的安全巢穴中长大,将对你的信心作为食物来哺育他们仁慈的翅膀,这信心将拯救他们。

上帝,我们的主啊,让你翅膀的庇护给我们希望,保护我们并支持我们。你将支持我们,从儿时直到我们的头发变白都支持我们。当你是我们的力量时,我们强壮,但是当力量是我们自己的时候,我们便软弱,在你里面我们的善永远得到护佑,当我们偏离至善时,我们就转向了邪恶。主啊,让我们最终能回到你的家中,不要让我们迷路。我们的善在你那里得到护佑,不会出现问题,因为那就是你自己。我们也不担心没有我们可以返回的家园。我们曾经从中失落,但是我们的家园是你的永恒,它永远不会失落,因为我们已经离开罪恶。 5rq6FdvoRqnlP+qqbRAzynAa2I6SS+ainQhoficCoWS8ZAq58OcrXvQ2JhFmvC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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