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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烈火烧过的凤凰

时间是最美好的假象,在你们还在懵懂里沉沦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地狱。害怕吗?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回来了。

01

九月,S市的天气还很热,但是学校礼堂门口却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很多大一新生拿着学生会的宣传单,无视烈日,毅然排着长队,队伍主要以女生为主。

H大的学生会纳新,简直盛况空前,过去的几年里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壮观的景象。主要是这一任的学生会会长名气很大,既是校草也是学霸,大一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学校里许多女生的暗恋对象了。

重点是,亲民、有风度。

最最重要的是没有女朋友!

他叫陆沉湾。

由于报名的人实在太多,招新一直持续到晚上。到了七点半,报名的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几个学生会的骨干也开始收拾摊子,累了一天了,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

陆沉湾为了不被报名的女粉丝围攻,报名开始之后没多久就悄悄闪人了,一直等到全部事情都结束才打算来验收成果,还给学生会的小伙伴们带了外卖。

他大概真的是上天用心创造的作品,眉目温润,笑起来的时候目光微亮,眼睛里好像含了星星,笑容却像太阳一样,很有感染力。

德才兼备,能力很强,刚进学生会就被老师和前任会长看中,最后在大二就被破格提拔成了会长。

看起来,真的很优秀呢。

他给所有工作人员分发便当:“大家辛苦了,先吃这些垫肚子,等会儿四楼小炒,我请客。”

“会长万岁!”一群人抱着便当欢呼起来,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就在这一团和气里,有一个人的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缓缓靠近。

来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过分凛冽,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所以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

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绵里藏针的感觉,虽然看起来不友善,但是真的很漂亮,琥珀色的瞳仁,里面好像蕴藏着一片湖泊,深邃又美丽。脸颊很消瘦,却恰好勾出了脸部好看的轮廓,唇线娇俏又丰满,只是她好像不爱笑,这么漂亮的唇被她抿成了一条直线,有了冰冷的味道。

真是个冰山美人,没想到学校新生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一下子,周围很奇异地安静了片刻,没有人说话,好像都忘记了要说话似的。

最后是冰山美人先开了口:“我要报名,能给我一张报名表吗?”

虽然看起来一副砸场子的态势,但是说话倒是很客气。

只是收表格的小姑娘有点儿为难:“学妹,时间已经过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要不社团招新的时候你去参加社团吧?都一样有意思的。”

但是没等冰山美人说话,马上就有一个男生从桌上拿了一张表格给美女递过去:“学妹既然来了肯定是有诚意的嘛,来,表格学长给你了。”

冰山美人也没有说谢谢,接过表格就在旁边的桌子上填了起来,一声不吭。

一群人其实都有点儿傻眼了,简直就好像是聊斋故事里突然来了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狐妖,会不会一转眼这姑娘就没影了?

但是她当然不会消失,她安安静静地把表格填完,递还到刚才给她表格的男生手里,然后问了一句:“可以了?”

男生拿着表格看了看,娟秀的字迹写着“唐时”两个字:“你叫唐时啊,名字真好听,行,填完表格就可以了。记得20号来面试啊,地址我们会再通知的。”

旁边一个女生不高兴了,拿胳膊肘撞男生:“你怎么这么没原则啊,报名表格统一审核完了才定出面试名单的,你怎么……”

男生一脸理所当然地挥舞着手里的表格:“字写得好看,人也长得好看,多给我们学生会长脸啊!反正她报的部门是策划部,你是文艺部的,管不着。”

就在女生还想跟男生争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算了,今天就这样吧,阿俊是策划部部长,听他的好了。”

来人是陆沉湾。

他和当年的变化不大,依然剪着板寸头,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一条灰色运动裤,一双球鞋,看起来干净利落,又明媚,又美好。

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温和,好像对谁都很好的样子。

但是那又怎样呢?

她知道,挖开这层表象,里面住着的,是丑陋的灵魂。他特别能演戏,特别能骗人。

似乎注意到了唐时投来的不友善的目光,陆沉湾回过头去看她的时候眉心也拧了起来:“唐同学……我们以前见过吗?”

唐时闻言,微微一顿,然后弯眉浅笑:“不,这是我第一次瞻仰会长的风采,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

策划部部长阿俊听了两个人的话,表情立刻就变成了苦瓜脸:“陆大校草,我拜托你赶紧谈恋爱吧!不然学生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搭边的女生心都向着你,你让我们这些还单身的男同胞怎么活啊?”

陆沉湾还没有接话,唐时已经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走出了礼堂的大门。

她走之后,礼堂里还在为她的出现议论纷纷。

“新生吧,长这么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你们这些男生不用惦记了。”几个女生略带一丝不爽地评判道。

“谁知道呢,万一人家眼光比较特别呢?”

“眼光特别就更看不上你了,肯定是冲着陆会长来的。”女生不屑地瞥了男生一眼,又回头看向陆沉湾,“你说对吧,会长。”

陆沉湾略略一笑:“你们别整天八卦我了,好好做事吧。”

一句话虽然敷衍过去了,但是他的眉心还是紧拧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可能是那个女生的目光太过尖锐了,特别是看着他的时候,那种好像要刺穿他的眼神,实在让人没法释怀。

但是,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

02

唐时离开礼堂之后,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边是一个好听的男声:“阿时,新学校还适应吗?听说你们学校有双人宿舍,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去帮你申请。”

“不用了,哥,已经麻烦你很多事情了。”唐时说话的声调和刚才在小礼堂里那种笑里藏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而是一种柔软,一种亲昵。

“你是我妹妹,不用跟我说谢谢。”唐烨在电话那头浅笑,有点儿无奈的味道,“两年了还这么客气,我要不高兴了哦。”

唐时在这头也笑,但是很快笑容就收住了,握住电话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哥,我见到他了。”

听到这句话,唐烨在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过了良久,才又传来他的声音:“阿时,可能放下过去你会开心一点。”

“可是我放不下……”唐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身体也在抖动,“当初如果不是清洁工打扫路过,我可能就真的死了。这种恨,我放不下。”

唐烨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疼惜的味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是有些事情,我可以替你做,不是非要你自己动手不可。”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的。”唐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轻快。但其实,她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颤抖,刚才在看到陆沉湾的时候,她就很想把他拽进地狱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好,好好照顾自己,我忙完手头的事就去看你。”唐烨最终还是让了步,他知道,唐时骨子里头有多倔强。他也知道,她为了这一天,熬了多少苦难的岁月。

唐时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好,然后又闲聊了两句,接着就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唐烨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唐时的场景,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时她还不叫唐时,她叫顾茧。他还觉得顾茧这个名字挺可爱的,脑子里蹦出来的也是一个圆乎乎的茧子的形状。

没想到,她真的人如其名,胖得很圆润。

只不过,当时她在病床上。很难形容她的惨状——不是说她受了多么严重的伤,而是那种绝望的眼神,那毫无生气的双眸,真的让人心惊。

当时他接到唐成国——也就是他继父的电话,让他来医院帮忙照看一下顾茧,他才知道自己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他一直都知道唐成国有个离婚十年的前妻,但是十年之间他和前妻从来都不联系,所以对于顾茧和她母亲,他一无所知。

也是后来,唐烨才知道原来顾茧的母亲带着顾茧生活一直都很艰难,而且为了生计,顾妈妈很忙,经常会忽略顾茧,但是由于个性好强,顾妈妈不允许顾茧去找唐成国,自己也不愿意拿唐成国的一分钱。

于是就有了很可笑也很讽刺的事情,唐成国再婚娶了唐烨的亲妈唐瑄,虽然都是二婚,但也算是强强联手,唐成国事业有成,唐瑄背后有硕大的家业。所以两个人结婚之后,家业也是成倍地扩张。

而那个时候的顾茧,因为肥胖,因为贫穷,因为自卑,被嘲笑,被排挤,被奚落,甚至遭受校园暴力,活得就像是谁都可以捏死的蝼蚁。

唐烨见到的顾茧,就是那种好像已经一脚踏进了死亡边缘,苟延残喘看不到希望的样子。

顾妈妈知道自己没有照顾好顾茧,所以决定把顾茧交给唐成国,在顾茧住院的第二天就离开了。

顾茧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不发出声音,护士看了都很心疼。

唐成国给她找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受到很大刺激,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会对外界很排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休养才能抹掉那些阴影。医生说她需要跟人多交流,恢复对他人的信任才可能走出阴影。

唐烨当时跟她也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开导,有时候直接抱着报纸给她念新闻。

其实顾茧一开始是排斥任何人的,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会拿被子蒙着头不说话。但是唐烨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几乎每天下课之后都去一趟医院。

唐成国很忙,而顾妈妈后来就没来看过她,唐瑄要照顾她和唐成国生的小儿子,顾茧就成了一个被所有人都遗忘掉的角色。

唐烨于心不忍,他知道那样放任下去,她的心病一辈子也好不了。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顾茧才开口跟他说话。又花了很长的时间,顾茧渐渐开始信任他。等到顾茧伤好出院的时候,她的气色已经比过去好太多了。

只是他也看得出来,她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终于有一天,她对他说:“哥,我要减肥,我想去把那些他们欠我的东西都讨回来!”

唐烨看着她目光闪烁的样子,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微笑着拍着她的脑袋说:“好。”

只是他没想到顾茧会那么疯,有时候可以在健身房里待一整天,只吃很少的饭,有时候饿得脸都发白。

他偶尔会下厨做点好吃的给她,但是她却总是能扛得住诱惑,死活不吃。

当时她休学了,所以一整年的时间,她都用来减肥,看心理医生,调整自己。唐成国给她请了家教,所以功课也没有落下。

他看着她在那一年里迅速地成长起来了,简直就好像是路边蛰伏的野花,平时看起来只是一株草的样子,但是熬过寒冬,春风一吹,花就重新开了,放眼望去一片明艳美丽。

其实照理来说,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用不着那么上心的。只不过有时候,顾茧眼里那种坚忍的劲儿真的很打动人,而且她真的吃了太多苦头,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对待这个妹妹。

而现在,顾茧这个名字早就没人叫了。她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唐时,时间的时。她说过,时间会抹去一切伤痛,时间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她就是靠着时间让伤口愈合,然后破茧成蝶,变得坚强、自信,也变得冷血,变成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了。

但是看着现在的唐时,唐烨有时候会有点儿恍惚,他也不知道她的改变是好是坏。

他见过她小时候的照片,脸圆圆的,笑起来有酒窝,很明媚的样子。如果不经历那么多事情,也许她会开开心心长大,变成一个很可爱的人。

但是现在,她已经离当初那个自己,太远太远了。

03

新生军训开始了,唐时顶着帽子站在队列里,被遮挡掉了不少风情,乍一看不怎么起眼。但是和周围的姑娘一比较,还是可以看出来她的五官很漂亮。

旁边的男生队列在朝唐时吹口哨:“喂,美女!看过来啊!”

唐时目不斜视,就算是休息时间,也只是拿了瓶水原地坐下喝了起来。

学生会惯例会来点一下人数,陆沉湾出现的时候,本来应该管纪律的教官也过来跟她搭讪:“唐美女,你这么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吧。”

唐时没有应声,只是站起身,拿着水瓶往旁边挪动一点,再坐下。

教官因为自己被忽视,气得脸上变了颜色,一群男生也发出嘲笑的嘘声。教官脸上挂不住,眼看就要发飙。

陆沉湾适时走了过来,一把勾住教官的肩膀,笑嘻嘻地问他:“陈教官,还认不认得我?你当初教我唱军歌来着。”

陈教官愣了一下,末了也哈哈一笑,捶了一下陆沉湾的肩膀:“一年不见,你小子更帅了啊。”

陆沉湾很客气地笑笑:“哪里哪里,再帅也帅不过你,军装一穿迷倒万千少女。”

这话一出来,旁边的女生都在偷笑。

背地里还在议论:“这个陈教官,就喜欢跟女生搭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就是,陆沉湾真厉害,几句话英雄救美,还夸得陈教官乐呵呵的。”

“不然怎么能当学生会主席啊,当然厉害啊。”

“但是我看那个唐时也不是什么好人,天天一副别人欠她二百万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所有男生都喜欢她吗?反正我就是不待见这样的。”

“就是就是……”

唐时当然也听见了,但是假装没有听见。非议这种情景,她已经习惯了,不管是减肥前,还是减肥后,她都听厌了。

但是,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瘦下来能有这么好看。

她其实是易胖体质,而且容易饿。以前她总是把自己塞得很饱,就越来越胖。减肥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瘦了究竟长什么样,因为胖得五官都模糊了。

没想到瘦下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的五官遗传了顾妈妈和唐成国的很多优点,在她步入微胖界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喊她美女了。

有谁说过,胖子是潜力股,减肥是最好的整容,她的确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瘦身前后确实是不一样了,过去人见人烦,谁都不爱理睬。而如今她光芒万丈,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一点都不输给陆沉湾了。

想当初,她曾经那样卑微地仰望过他,几乎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却开不出花来。

也许,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她到今天,仍然还是会仰望他的吧。

而现在,她却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伪善。有些人特别擅长伪装自己的外表,让自己看起来善良美好,但是内心却丑陋不堪。

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已经和教官周旋完了准备跟其他人员总结工作的陆沉湾,嘴角弯起一抹透着危险的笑来。

陆沉湾,我要怎么撕下你的面具呢?

我要怎么践踏你的尊严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呢?

你是害我死过一次的人呐!

唐时突然从地上站起身来,拿过了身边还没开的一瓶水,朝着陆沉湾走了过去。从始至终她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然后装出一副有点儿害羞的样子:“陆会长,你工作那么辛苦,喝点水解解渴吧。”

然后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美女送水喝了!陆会长,你就收了吧!”

“陆会长,你真的是太遭人嫉妒了啊,查个人数还有人专门送水喝。以后你就负责坐办公室,跑腿的事情我们这些小的来就行了,对吧?”几个男生略带几分调侃意味地对陆沉湾说道。

陆沉湾只是笑笑,在清点人数的表格上面签了字,没有接唐时手里的水:“刚才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单纯地看不过眼而已。”

唐时流露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就一声不吭地回到了队列里。

几个男生一脸无语地拍着陆沉湾的肩膀摇头:“陆会长,我终于知道你长这么帅为什么还是单身了!”

“IQ一百五,EQ是零吧?”

唐时听到身后的嘘声,只是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04

陆沉湾回到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天色将晚,天边火烧云颜色热烈又灿烂。

他刚避开一波学妹的纠缠,绕了不少路终于换得清净。大概是一直以来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所以他反而对感情这件事很麻木,可以做朋友,但是谈恋爱不行。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一个头发烫成波浪卷的姑娘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翻着工作记录,看起来还挺认真的样子。

陆沉湾略略叹了口气,揉了揉有点儿发疼的太阳穴:“童希,你们学校又不上晚自习了?”

童希放下了手里的记录册,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漂亮的一张笑脸看起来挺柔弱,但是眼神像带刺一样,看起来就一点都不简单:“晚自习能比你重要吗?”她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只精致的小食盒,“我哥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饼干,挺好吃的,我就顺便带一些给你吃啊。”

陆沉湾随手一指某个角落里已经堆成小山的各种零食礼物:“你们这些女生是不是都担心我会饿死?那么多吃的,我怎么可能吃得完?饼干你自己留着吧,没什么事早点儿回去,时间不早了,晚上色狼多。”

“你担心我被色狼抓走就送我回去啊。”童希放下食盒,黏了上来,眼看双手就要缠住陆沉湾的胳膊。

陆沉湾冲她勉强一笑,及时抽手躲开,顺手拿起桌上的资料:“我很忙的,没空。”

“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着送我回学校吗?”童希羞恼地一跺脚,攥着手,有点儿不高兴了。

但是陆沉湾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开始翻资料:“那就找那些想送你的人送你好了。”

“你!”童希生气地抬手用食指指住陆沉湾的鼻尖,但是某人就是气定神闲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陆沉湾!你是木头吧?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算是木头也该开花了啊!”

“可能,我这棵木头是实心的。”陆沉湾抬头笑笑,狡猾地回了她一句。

童希气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叩门的声音。

“咚咚咚”,不轻不重,恰好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将能听到,“会长,我的体检表格漏交了,体育部没人,可以交给你吗?”

陆沉湾一抬头,就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唐时。一头长直的黑发,看起来温顺柔亮,军训服已经换成了白色的雪纺连衣裙,看起来没那么冰冷,反而有点儿仙气。

童希看见唐时,也愣了一下,旋即有点儿不满地咬了一下嘴唇。

唐时也朝她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她的手指就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体检资料表,差点就把纸张掐坏了。

陆沉湾点了点头:“可以。”

然后唐时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眼神看起来有点儿羞怯,似乎还有点儿紧张的样子。

童希看到唐时这副装得可怜的模样,顿时就有火气往上冒,走到唐时面前,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喂,我说你把学生会会长当成什么了?居委会大妈吗?体育部的事情为什么要来打扰会长,就不能明天送到体育部去吗?”

唐时一脸错愕地看着童希:“对不起……我是新生,不清楚规则……真的对不起……”

童希气得感觉胸腔里有一团火气往上冒:“喂,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讨人厌?说话就好好说,装什么可怜!”

唐时的表情却从错愕转为一种有点儿微妙的笑,略带一丝讽刺的味道:“装可怜……学姐你应该也很擅长吧……”

这句话唐时说得很轻,几乎只有童希才能听见,一时间童希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是等她想继续追问唐时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陆沉湾却一脸头疼地打断了她们:“唐时同学,你的表格就放这里,我会替你转交。还有童希,你的饼干已经送了,没其他事情你也可以走了。”

“陆沉湾,你怎么这样啊!”童希先跳脚了,“我想留下来陪你嘛……我保证不吵,你做你的事,我就看着你就行。”

陆沉湾翻了个白眼,挥舞小白旗:“求你了,就让我自己安静待会儿行不行?”

童希还没开口,唐时却已经很礼貌地鞠了一躬,看起来一副很乖巧的样子:“谢谢会长,那我就不打扰了。”

然后,唐时转身就往门口走。

童希见状,虽然不甘心,但是最后还是咬着牙说了一句:“那我也不打扰你了,下次放假再来找你。”

陆沉湾如释重负,朝她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陆沉湾,你浑蛋!”童希忍不住又恼怒地吼了一句,而陆沉湾淡定自若,一点都不理会。

最后她只能跟上唐时的脚步,走出了办公室。

05

“喂,前面那个小妖精,你给我等等!”童希出了办公室之后,气势汹汹地就朝唐时追了过去。

但是唐时头都没有回一下,依然径直往前走。

童希一下火了,小跑两步上前抓住了唐时的手臂:“喂,你聋了吗?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叫我?”唐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儿困惑的笑,“我不记得我有个名字叫‘小妖精’啊。”

“你……”童希被她噎了一下,但是马上气焰又上来了,“你刚才在里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时却装糊涂,一把甩开她的手:“什么什么意思?我说了什么吗?”

童希成功地被她气着了,脸色发红,又不甘心地伸手拽住她:“你刚才说我擅长装可怜?你什么意思啊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其实童希的本意并不是为了纠结唐时说的这句话,她在意的是唐时说这话的时候的神情和口气,她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唐时却一副看穿了她的样子。

这一点让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唐时微微一笑,眯了眯眼睛:“可是我没有说错吧?可惜啊,不管你装可怜,还是装霸道,你的陆沉湾不会回头看你一眼。”唐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烈,看起来就好像恶魔的微笑一样。

“你……”童希很想反驳些什么,但是话都被唐时的笑容噎回了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唐时的笑,很危险。

唐时却没有理会她,再次甩开她的手,自己走开了。

童希……这两个字曾经是她生命里的噩梦。

她还记得,当初就是童希,当着全班人的面,哭着说顾茧偷了她妈妈留给她的项链。最后全班人果然在顾茧的书包里找到了那条项链,于是顾茧成了众矢之的,被押着去见老师,甚至最后差点闹到警局。

最后是顾妈妈跪着求童希放顾茧一马,童希才收手。然而就连顾妈妈都不肯相信顾茧,回家之后就打了顾茧一巴掌,告诉她做人手脚一定要干干净净,赚钱一定要脚踏实地,绝对不能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时顾茧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释她真的没有动过童希的项链,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条项链会跑到她的包里去。

但是,没有人相信。

从那天之后,她就成了众人眼里的小偷,所有人都拿有色眼镜看她,变本加厉地排挤她。

只要班级里有人丢了东西,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那段时间,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啊。

而童希则是班里所有人眼里的小公主,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很好,吃穿用度几乎都是班里所有人中最好的。

而且她和陆沉湾是青梅竹马,两家世代交好,当时就有很多人说,童希和陆沉湾是注定要结合在一起的,毕竟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唐时又想起两年前的那天,童希忽然一改往日对她尖刻的态度,递给她一张字条,还朝着她很暧昧地眨了一下眼睛:“顾茧,这张字条是陆沉湾让我转交给你的!”

其实唐时对童希一向都是有戒心的,但是当时的她对陆沉湾三个字没有抵抗力,所以一下就相信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就按字条上邀的去了那条巷子。因为天气很冷,她裹得像一只熊。

她还给陆沉湾带了礼物,一只保温杯,上面的图案就是一只小熊。

总是有人说她胖得跟熊一样,所以她对熊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可是陆沉湾没有来。

那天天上没有星星,只有孤零零的月亮,云也很稀薄,从皮肤到骨子里都透出一种寒冷来。

她一直抬头看着天空,那么深沉,那么凝重的天空。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从一开始的热切滚烫,一点点变得冰凉。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偷偷溜走了,她抓都抓不住。

然后,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即使是两年之后的唐时,回想起在那条巷子里伫立在寒风中好似一棵枯萎的树木的顾茧,她还是会觉得鼻酸。

她多想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时候,好好拥抱她一下,告诉她,别怕,总会有一天,爱她的那个人会出现。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月光宝盒,当年的顾茧依然要忍受刻骨的绝望、烈火的焚烧,才会长成今天的模样。 KZI+4QMrv9Pr6cGRbofFW6H1DSXU868Dr97EfBxDdE76IvEAfzhSev4KV8qkLnm1



第二章

回忆的灰烬

时光的城池原本固若金汤,你放了一场大火,把我的回忆烧成灰烬,从此时光里的城池只剩下崩塌后的瓦砾。

01

很快就到了学生会面试的时候,面试还没正式开始,那间教室里早就已经挤满了人,三分之二是女生,都在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

只有唐时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耳朵里塞着耳机,好像周围的热闹都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策划部的部长阿俊忍不住推了推陆沉湾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朝唐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唐时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只要她坐在那里,别人的视线都会忍不住往她身上扫啊。”

陆沉湾抬眸往唐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就给阿俊一个白眼,顺带拿文件夹砸了一下他的脑袋:“那是你看上人家了。”

阿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了陆沉湾一下:“是美女我都看得上,但是我感觉人家是冲着你来的。”

陆沉湾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其实阿俊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这姑娘每次登场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心里藏了很多秘密,并不只是因为她漂亮而吸引人,更多的还是因为那种神秘感。

但是陆沉湾向来对女生也不是特别感冒,于是收回视线,淡淡地对阿俊道:“你还是把今天和明天的面试都安排好再说,如果出了岔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俊行了个军礼:“Yes sir!”然后又立正站好露出一脸八卦的笑,“不过话说回来,会长大人,你什么时候才谈恋爱啊。有你这个单身公害在,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完全没机会勾搭学妹了啊。”

陆沉湾白了他一眼:“你话怎么那么多?不做事了是不是?”

旁边一个姑娘补充了一句:“我们陆会长早就心有所属了也说不定。”

陆沉湾却只是略略一笑,然后拍了拍手:“时间到了,再闲聊全部都给我去写检讨!”

几个人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然后就各自归位准备面试新生了。

其实面试的整个过程很枯燥乏味,因为都是差不多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加入学生会?你能给学生会带来什么?你有什么爱好?你觉得你比其他人优秀的地方在哪里……

基本上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因为想要锻炼自己的能力,想证明自己,喜欢看书写字……

大家都听腻了。

就在所有人都进入一种疲倦状态的时候,唐时上台了。

她倒是没有那种震慑全场的气势,相反,却给人一种很清淡的感觉,但就是特别得很,反而和前面的那些姑娘都区分开来了。

她的自我介绍也挺简单:“我叫唐时,来自金融管理3班。”

阿俊忍不住问她:“没别的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了。”

阿俊看她这么敷衍有点儿着急了,忍不住直接问她:“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加入学生会吧。”

唐时眨巴着眼睛,看起来一脸懵懂的样子:“为了会长啊。”

“为了会长?”听到这个回答,阿俊差点没把刚喝的一口水喷出来,“同学,我们这个场合可是很正式的,你不要跟学长开玩笑啊。”

说完,他还忍不住朝陆沉湾看了过去……

谁都知道陆沉湾最讨厌女生黏着他,之前稍微表露出一点要接近他的苗头的姑娘全都被他打了叉。

这个唐时倒好,说得那么直接,估计想留都留不下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冲着会长来的。”唐时看起来还是那样,好像听不懂阿俊暗示的样子,再次声明。

阿俊翻了个白眼,这姑娘估计是真的留不下了,他本来还想借助唐时的美貌给策划部当活招牌的,这下没戏了。

本来他都想直接喊下一个了,结果没想到陆沉湾却突然开了口:“为什么是冲着我来的?”

唐时听到陆沉湾开口了,马上弯眉露出一脸清浅的笑容:“因为我喜欢你啊。”

一时间,整间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居然胆子大到在面试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跟陆沉湾表白了!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果然,陆沉湾闻言,眉心的结就拧得更死了一些:“既然是这样,那你根本就不是冲着学生会的工作来的。你可以下去了,下一个上来吧。”

阿俊也没有出言阻拦,这姑娘确实胆子太大了些。

结果唐时却微微一笑:“等一下,我说我喜欢你不代表我就只是为了你来的。”略微一顿,她又继续说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对学生会产生了向往,我有信心自己能把事情做好。”

陆沉湾却只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头也不抬道:“光有信心是没有用的,你需要证明你有胜任这份工作的能力。”

唐时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来之前我就已经做了很多功课,学生会本学期要举办的活动我都了解清楚了。下半学年学生会有三个重要的工作:运动会、合唱比赛、跨年晚会,这些活动的策划报告我已经写好了,等会儿就可以给你们审阅。学生会还有一些日常活动,野营、踏青、骑行、讲座、学生会内部趣味运动会,这些我虽然没有写出策划来,但是活动内容我也认真去了解过了,时间地点人员安排我都清楚,你们可以随便问。如果还不够的话,我把策划书带来了,学长学姐们可以看完之后再决定让不让我进学生会。”

唐时的话一出来,学生会的几个面试官先是愣了一下。

其实大部分来的新生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报的部门是要做些什么工作,但是唐时却把下半年策划部需要做的事情几乎都调查清楚了,不仅如此,她还做了策划。

“会长,我这样算不算是冲着学生会来的?”唐时还是那样淡定自若的笑容,台下忽然变得很安静。

最后是喜出望外的阿俊打破了沉默,对唐时连连招手:“来来来,把你的策划给我看看。”

唐时点了点头,把手里拿着的一叠厚厚的A4纸交到了阿俊手里。

阿俊接过来一看,就发现唐时把策划书的格式摸得门儿清,而且策划的背景、目的、活动的过程也写得很清楚,活动具体内容还别有新意,几乎只要补充一些执行细节就可以直接拿来用了。

阿俊兴奋地把策划书拿给陆沉湾看:“陆沉湾,你看看,你家小粉丝还是很能干的,这策划写得真好。这次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个人我都要定了!”

陆沉湾也拿过策划看了两眼,没有说话。

等他抬头看向唐时的时候,就发现这姑娘也在看他,笑得很得意的样子。

居然看起来还有点儿俏皮可爱。

陆沉湾呼出一口气:“你说留就留吧,反正人以后你带着,别来骚扰我就行。”

“我巴不得呢。”阿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唐时知道自己进入学生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只是陆沉湾没有看到。

02

顾茧也曾经申请过加入学生会,那是高一的时候,陆沉湾和她同届,并不是会长,只不过因为人缘好能力也强,他直接破格被收进学生会工作。

当时她花了一个晚上,很认真地填满了那一张报名表,恨不得把自己得过的奖项全都塞进去。但是抖了抖那薄薄的一张纸,她还是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

大概是她内心深处的自卑作祟吧,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应该被人讨厌,被人看不起。

她也跟顾妈妈提过加入学生会的事情,但是顾妈妈只是回她一句:光念书都念不好的人就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事情。

一句话,几乎让她没有了提交申请的信心。

大约肥胖不过是她受人欺负的一个导火索,而更深层的原因是她敏感又自卑,不敢和人交流。她没有父亲,就连最亲的母亲也对她没有半句鼓励,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真的感觉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多余的人。

所以她很想通过什么途径来证明一下自己,证明她还有存在的意义,所以她最终还是提交了申请。

到了面试那天,她从衣橱里找出了顾妈妈给她定做的粉色的裙子。过去她一直都不敢穿,因为她太胖了,她很怕穿裙子会被周围的人笑话,所以裙子从做好之后就一直躺在她的衣柜里,不曾被取出来过。

但是人生的第一次面试,她想穿得好看点。

只不过,挤在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里,她就像是一只被人吹起来的气球,圆滚滚的,和青春少女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初那些人问她的也是一样的问题:

“同学,请问你为什么要加入学生会?”台下那个男生是笑着问她的,话里听得出不怀好意。

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想要录用她的意思。

顾茧很紧张,手心里全是汗,但是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努力地回答:“我,我想,我想证明我自己。”

男生笑了,旁边的女生也跟着一起笑了:“你连说话都结巴,你想要通过什么来证明你自己呢?”

顾茧被说得红了脸,很着急地辩解:“我不是结巴,我真的不是结巴……”

却没想到引来了哄堂大笑,那个问问题的男生有点儿得意,他看着顾茧,表情有点儿坏:“但是你太胖了,我们有很多跑腿的活,你这样的身材可能干不了呢。”

顾茧被戳到了痛处,在所有人奚落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这时候排在她身后的童希开了口:“顾茧,要不然你还是下去吧,学生会的工作真的不适合你。”

然后童希身后的女生又呛了一句:“童希,说那么婉转干什么?她这么胖,爬个楼梯都费劲,只会给人拖后腿,谁会要她啊。”

顾茧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甚至忘了这个时候应该先离开讲台躲避众人的目光才对。

“哎呀,不是说心宽体胖吗,这胖子心灵怎么这么脆弱,这点事情都扛不住,还说什么证明自己,不是搞笑来的吗?”

“哈哈哈,给我们多点笑料不好吗?”

就在顾茧好像被人定住了一样傻站在原地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把她一把拽离了大家的视线。

那大概就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沉湾。

那时候他还是很稚嫩的少年,眉眼之间都透着一种不羁的狂气,他回头瞪了那些叽叽喳喳的人一眼:“你们这些人别吵了,因为身材就笑话别人太没品味了。”

他当时才是高一学生,面试的人都是高二的学长学姐,被他这么贬斥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反驳。

陆沉湾递了张面巾纸给顾茧:“你别理他们说什么,先出去缓缓吧。”

顾茧抓着面巾纸的时候,脑子都是空的。

那一瞬间,陆沉湾真的就好像太阳一样,照耀着她内心里长久以来累积的坚冰,温暖了一直以来没有温度的内心。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顾茧喜欢上了陆沉湾。

因为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陌生人,当时她真的心怀感激。陆沉湾不会知道,她一走出那间教室就又哭了,只不过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欣喜。

就好像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她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陆沉湾。

即使那个时候的她很明白,这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绝路。

只是她没有想到,陆沉湾是给她希望的人,同时也是把她推向地狱的人。

03

唐烨来找唐时的时候,她正在学校的西餐厅里吃晚饭,一小块牛排、一小碗土豆泥、一小块蛋糕……但是她几乎都只吃了一两口就不吃了,这么抠门的一个套餐她居然还没吃完。

唐烨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食物,眉心拧了起来,他沉着脸在唐时面前坐了下来:“阿茧,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好好吃饭,你现在都瘦成这样了还不知足吗?”

但是唐时只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可是我稍微吃多点就会胖回去的,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胖。”

唐烨没吭声,他劝她是没有用的。如果有用的话,她就瘦不下来了。

于是,他略略叹了口气,开口道:“明天爸生日,他会办个party,他让你到时候过去。”

唐时却摇了摇头:“不去了,你妈会生气的。”

唐烨皱起了眉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爸的孩子就是我们家的孩子,我妈她不高兴是她的事情,反正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唐时闻言,笑了起来,不是先前那种别有深意的、皮笑肉不笑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知道,其实唐瑄很不欢迎她回唐家的。因为她和唐瑄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要来分享她和唐成国打下的江山。如果不是唐成国不乐意,加上唐烨反对,唐瑄一开始就想让唐时签一个放弃财产继承权的协议。

她是唐成国的女儿,即使唐成国和顾妈妈的感情不再,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唐成国还是愿意照顾这个女儿的。但是唐烨对她好,却让人觉得很意外,毕竟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两年之前他们彼此根本不认识。

但是唐烨却很维护她,就好像把唐时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她生病,他请最好的医生;她减肥,他请最好的私人教练和营养师;她休学,他就托父亲请了最好的家庭教师……

后来她重新参加高考,执意要考和陆沉湾一样的大学。唐烨大学毕业之后放弃出国留学,在H大附近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开始创业,就是怕她没朋友看着一个人会出事,毕竟她的心理创伤有没有痊愈谁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有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对她更好,更亲。

想到这里,唐时很认真地看着唐烨,郑重道:“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唐烨看到唐时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傻姑娘,我是你哥,不需要总是说谢谢。”

唐时感觉鼻子有点儿酸:“哥,我要是能早点儿碰到你就好了。”

也许早点儿遇到唐烨,可能她的内心就不会这么千疮百孔了。

唐烨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要是早点儿碰到你,我就帮你打跑那帮小浑蛋。”

唐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眼睛亮亮的,分外好看。

唐烨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收起了笑意,皱眉看着唐时:“阿茧,你说你要报复……你有什么计划吗?”

唐时闻言,顿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很简单啊,让陆沉湾喜欢上我,然后再狠狠甩掉他。”

听到唐时的计划,唐烨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阿茧,你真的太老土了。”

唐时却不以为然,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不,这样就可以一举报复很多人了,我跟你说过童希吧……她从小就喜欢陆沉湾呢。”

唐烨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红酒杯,举到唐时面前:“那就祝你计划成功了。”

“一定会成功的。”唐时眯起了眼睛,“我现在是唐时啊。”

只是她没有看见,放下高脚杯的唐烨,目光暗淡了几分。

04

正式开始上课之后,生活就忙碌起来了。唐时还加入了学生会,所以格外的忙。等到真正进了策划部她才知道,策划部不仅是做前期策划,一旦活动真的开始运作起来,策划部的人可以被派去支援任何一个部门。

宣传部主办的一个讲座,人手不够,陆沉湾直接安排了策划部救场。阿俊神情疲惫地出现在会场门口,原本只是想叫几个男生来搬东西,结果没想到连司仪都缺!

阿俊一边骂了一句“坑爹”,一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合适人选,然后唐时就成功“入选”了。

但是唐时过来的时候,穿了一身素黑的裙子,加上一头长直的黑发,看起来就好像要参加哪个人的葬礼似的。

阿俊实在没辙了,跑去找陆沉湾:“会长,让她回去换衣服我估计是来不及了,女生一般也没什么小礼服,怎么办啊?”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童希出现了,一身紫色的小礼服,撑着一把黑色小阳伞,看起来娇俏又漂亮,她眨巴着眼睛看向陆沉湾:“听说你们缺个司仪?让我来吧,我可是播音主持专业的。”

陆沉湾看见童希,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他请好的司仪突然肚子疼了,又是童希在背后捣鬼。

从小到现在,童希不知道耍了多少小手段,“清理”他身边的追求者,特别是和他走得近的女生。

虽然他不胜其烦,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她就像他一个妹妹,作为哥哥的总不会把自己妹妹怎么样的。而且她耍的也都是一些小恶作剧,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最后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童希见陆沉湾的脸色不好,一下就知道他肯定是猜到什么了,于是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你不会以为是我故意让你们司仪来不了的吧?你也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而已,谁知道这么凑巧……”

陆沉湾露出一个完全不相信她的笑容:“所以你就穿着小礼服顺道过来看看我?”

童希吃瘪,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唐时走了过来,轻声问了一句:“还需要我吗?”

她的目光是落在陆沉湾身上的,带着深深期待的目光。

陆沉湾微微拧了一下眉头,然后做出了指令:“童希你去卫生间和唐时换一下衣服。”

“凭什么!我学的就是播音主持,比她专业多了。”童希看到唐时,瞬间就炸毛了,她当然还记得那一次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门口,唐时对她说的那些话。

就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也清楚,唐时这个女人不简单,而且很明显她的目标就是陆沉湾。

陆沉湾还没开口,唐时就接下了话茬:“童小姐,你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这毕竟是我们学校的讲座,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而且毕竟只是一个讲座,司仪不是重头戏,你这么专业,还是用在更专业的地方吧。”

一句话说得很平静,很镇定,一点都不呛人,但是就是让人无法还击。

童希指着唐时,但是最终只能吐出一个字:“你……!”

唐时微笑,看向陆沉湾:“会长,我说得不对吗?”

陆沉湾只感觉头痛,留下一句:“你们两个换一下衣服,让唐时上。”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其实也不是他有意要偏向唐时,主要是不想让童希得逞。有了第一次,保不准以后还有第二次,这样让她任性下去以后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唐时当然也知道陆沉湾是怎么想的,但是这次和童希一战,她的确是赢了。看到童希吃瘪的样子,她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舒畅。

这种感觉真好啊,曾经的顾茧,你相信吗?过去不可一世的童希败在你手下了。

童希也看到了唐时脸上得意的笑,一下整个人又炸毛了:“你在得意什么?别以为陆沉湾让你当司仪就是对你有意思了,他只是,只是……”

唐时见她自己都找不到理由了,于是略略一笑:“学姐,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会长是对我有意思,一切只是为了工作需要嘛,我明白。走吧,我们去换衣服。”

童希气得脸都红了,但是陆沉湾的话摆在那里,她又不能不听。毕竟如果因为她的任性毁了这次的讲座,陆沉湾肯定会很生气吧。

05

在卫生间里,两个人交换了一下衣服。唐时比童希高出一个头,所以换好衣服之后,唐时穿着小礼服格外高挑有气质,但是童希穿着唐时原本就到脚踝的黑色长裙却很滑稽,因为她的个子根本撑不起这条裙子,裙摆都拖到地上了,看起来就像是个小矮人。

两个人往镜子面前一站,唐时对童希笑了笑:“谢谢学姐了。”然后就转过身去,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卫生间。

童希因为长裙很不方便,而且觉得自己穿得不好看,只能在原地急红了眼,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平时她身边都是赞美羡慕的声音,向来只有她嘲弄别人的份,今天她却被唐时羞辱得很彻底。

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而另一边,唐时已经回到了主会场,紫色的礼服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精神,手脚也更加纤长。脸上虽然没有化妆,但是素颜的她已经很漂亮,看起来就像是画册上走下来的小仙女。

阿俊看着唐时简直呆住了,不停地赞叹道:“陆大会长,我觉得这次我们真的是挖到宝了……这真的是学生会的活招牌啊,这么漂亮,都可以去当明星了吧。”

陆沉湾也抬头看了唐时一眼,不可否认,看到穿着小礼服的唐时,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但是很快他就镇定自若地看着手里的讲座流程,淡淡一句:“你把台词给她看看吧,虽然就几句话,但是半个小时之内必须说顺溜了。”

阿俊点点头,然后又迟疑地拉了拉陆沉湾的手臂:“人家姑娘是来救场的,而且她都说了喜欢你……你亲自把稿子给她带她念,人家多高兴啊。”

陆沉湾直接把手里的一堆纸全都往阿俊脑袋上砸:“就你话多,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是想写检讨还是想交辞呈?”

阿俊只好悻悻地收手,拿着台词走到唐时面前:“我说唐学妹,我看会长是不会开窍了,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吧,虽然不如陆沉湾帅,好歹我也拿过三好生、学生标兵,品学兼优……”

“谢谢,可是我只喜欢会长。”唐时回阿俊一个笑,然后接过演讲稿,又朝旁边的陆沉湾看了一眼。

虽然喜欢陆沉湾的姑娘挺多的,但是像唐时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口一个喜欢的也是不多见。

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陆沉湾居然绷不住地红了脸。

阿俊丧气地摇了摇头:“果然,有老陆在一天,我就永远不要想有桃花了!”

陆沉湾恢复一张阴沉的脸,然后拿着资料转身走到旁边去指挥搬展架了。

唐时弯着眉,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但是目光却很幽深,似乎看不到底。

讲座很成功,唐时虽然不是专业主持,但是一点都不怯场,几句话说得很有分寸,发音也字正腔圆的,再加上她的外貌加分,台下甚至响起了一小片惊喜的呼声。演讲的女教授也对唐时很欣赏,跟她谈了两句之后,发现她对中国古典文学也有研究,甚至还留给她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有机会愿意多交流。

因为是招新之后第一次举办活动,而且又特别成功,所以一行人就准备去学校外面的小饭店一起聚餐,当成庆功宴。

本来是还想要童希一起的,毕竟她帮忙解决了服装问题。但是童希在把衣服换回来之后,就匆忙和陆沉湾道别走了,一点都没有了往日那种小豹子的气焰。

阿俊看到童希落荒而逃的样子觉得有点儿好笑,于是凑过来对唐时说:“你是不知道童希这小姑娘原来有多厉害啊,背着陆沉湾把我们部门一个姑娘给骂哭了。本来那姑娘可能会当上副会长呢,结果硬生生退出了竞选。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她吃瘪,看来你真的是她的克星。”

唐时假装听不明白的样子:“是吗?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阿俊笑笑:“你是什么都没做,但是你穿什么都比她好看,她肯定嫉妒死你了,会长还向着你,她估计都气疯了。没看她走那么快吗,估计看都不想看见你了。”

唐时弯了弯嘴角,没有接话。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啊,那些人欠她的东西,她会一点一点、一笔一笔地讨回来的。

但是阿俊在这个时候又叹了口气:“只不过陆沉湾真的就是个榆木脑袋,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啊。”

就在这个时候,陆沉湾走过来,一巴掌拍上阿俊的脑袋:“你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阿俊连忙摆了摆手:“哪儿能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是吧,唐时?”

唐时却冲陆沉湾一笑:“他说你是榆木脑袋。”

“哎呀,你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出卖我。”阿俊哀怨地看了唐时一眼,然后就被陆沉湾用手臂扣住了脖子,拼命挣扎也挣不脱。

但是唐时却接着把话说了下去:“但是,就算会长你是榆木脑袋,我也有信心得到你。”

陆沉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终于朝唐时看了过来,眉心微拧:“你凭什么这么有信心?”

唐时笑了起来:“就凭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听着这一来一往的,阿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就开始在一边起哄:“唐学妹太奔放了,这是吃定会长了!要不我们撮合他俩在一起吧!”

不怕事大的男生们都开始附和着瞎起哄:“会长,你就从了学妹吧!”

“是啊!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此起彼伏的呼声里,陆沉湾黑了脸,唐时却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陆沉湾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沉默着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唐时也不黏着,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曾经,她也这样跟在他身后过。

因为陆沉湾是班干部又加入了学生会,所以总是忙到很晚才回家。每次放学的时候,她都会等着他。而那个时候顾妈妈太忙又不管她究竟什么时候回家,她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等陆沉湾。

从教室到学校门口有一条很长的校道,校道两边种满了行道树,枝叶在路中间交汇,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日暮西垂的时候,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抖落下来,又安静又美好。

那时候的陆沉湾总是穿着校服,短袖衬衫,深蓝色的运动裤,别的男生都穿不出他身上的那种味道,所以他的背影也总是很容易就在人群当中脱颖而出。

但是他周围总是有很多人,他也不可能注意到有一个胖姑娘,总是会跟在他身后偷偷地看着他。

她就这样一天天地跟在他身后,一条路仿佛走过了几个世纪。看着他的背影,她就有一种很安心、很满足的感觉。当时她觉得,那样她就很知足了,能每天都看着陆沉湾,她就觉得很幸福。

直到现在,她也能够感受到当初的自己,是那样谨慎而卑微地喜欢过陆沉湾。

然而,时至今日,陆沉湾依然走在她前面,依然是夕阳西下,依然是挺拔美好的背影,她当初的那种心情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被大火烧成灰烬的斑驳回忆。

当初她觉得美好的事情,现在看起来都是一种讽刺。她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都会感觉到痛心。

顾茧,你就是个单纯的傻瓜。

单纯到为了喜欢的人,奋不顾身。 KZI+4QMrv9Pr6cGRbofFW6H1DSXU868Dr97EfBxDdE76IvEAfzhSev4KV8qkLnm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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