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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学时代

我在笃志小学只读了五年级一年,第二年我家附近的教育部街新成立一所中学,叫市立第二女中,各年级都招,而且也招同等学力的,隔壁邻居家的女孩要去考,我也跟着去了。结果以同等学力考上了初中。由于这所学校离家近,而且学费也比教会学校便宜得多,母亲就决定让我读这所学校。

那时华北的局势已经非常紧张,父亲工作在上海不常回来,就要求我每两周都要用文言文给他写一封信,报告家中情况和自己的学习心得。到初中二年暑假“七七”事变这一两年期间一直坚持,这使我的文言写作有了更多的练习。当我读到初中二年级时,发生了卢沟桥事变,北平很快就沦陷了。我们在沦陷区所得的信息先是上海的四行抗战,接着就是南京陷落和南京大屠杀,直到父亲去了大后方,我们才中断了书信联系。

我喜欢读诗、写诗主要都是受了伯父的影响和培养,在我学习写文言文的同时,伯父就经常鼓励我试写一些绝句小诗。因为我从小就已习惯于背书和吟诵,所以诗歌的声律可以说对我并未造成任何困难。

常言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我虽是一个生长在深宅大院中,生活经验极为贫乏的少女,但从我的知识初开的目光来看,春秋之代序、草木之荣枯,种种景象都可以带给我一种感发和触动,于是我家窗前的秋竹、阶下的紫菊、花梢的粉蝶、墙角的吟蛩,一一都被我写入了我幼稚的诗篇:

几度惊飞欲起难,晚风翻怯舞衣单。三秋一觉庄生梦,满地新霜月乍寒。(《秋蝶》)

不竞繁华日,秋深放最迟。群芳凋落尽,独有傲霜枝。(《咏菊》)

植本出蓬瀛,淤泥不染清。如来原是幻,何以度苍生。(《咏莲》)

1935年我考上初中以后,作为奖励,母亲给我买了一套开明版的《词学小丛书》,还买了一套所谓“洁本”的《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古典小说。我当时最喜欢读的是《红楼梦》,对大观园中诸姐妹吟诗填词的故事极感兴趣。《词学小丛书》中所收录的作者与作品很多,其中影响我最大的有两种著作:一个是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一个是纳兰性德的《饮水词》。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使我对词的评赏有了初步的领悟;纳兰性德的《饮水词》使我对词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虽然伯父和父亲很早就教我诵读唐诗,我早在考入初中以前,就学着试写一些短小的绝句,但是伯父和父亲却从来没有教过我读词和填词。我自己也曾经读过一些五代和两宋词人的作品,可是从来没有我自己也要写词的念头。当我读了纳兰性德的这本《饮水词》,从开篇第一首《忆江南》“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开始,我立刻就被这位词人的作品吸引住了。我当时还没有能力对词的优劣做出任何品评,只是觉得这位词人的作品似乎比我以前读过的那些五代两宋的词更为清新自然,使我感到更容易接近。于是我一口气就把《饮水词》读完了。我那时记忆力很强,《饮水词》中的一些小令,几乎可以过目成诵,于是那天然的口吻和流利的声调,就引得我跃跃欲试,这些小令的声律与诗又大体差不多,所以在吟诗之余,我也就无师自通地填写起小词来了。当然还有伯父的鼓励,更增加了我填词的一份兴趣。我早年所写的一些小令,确实是受到过《饮水词》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我进入大学的时代。

初中毕业

1941年高中毕业前摄于北京

我向来不喜欢早睡觉,有时当然是为了学习和写功课,有时也看一些小说等闲书。闲书看得很杂,像“四大名著”、《七侠五义》、《小五义》我都看,还有《福尔摩斯探案集》等。母亲有时睡了,一觉醒来看我还亮着灯,就说:黑更半夜都两点了还不睡觉。我家原来也是点油灯,那油灯是一个金属的底座,上面是一个玻璃罩子,这种油灯点着以后有时会冒烟,时间一长灯罩就熏黑了,需要常常擦。我们就用一个木头棒子,头上绑上棉花,在玻璃罩子里面东转西转,把它擦干净。后来家里装了电灯,就方便多了。反正不管是电灯还是油灯,听到母亲叫我睡觉,我就熄了灯,拿个手电筒躲到被窝里接着看。

初中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教我初二国文的纪清漪老师。那是1936年,当时她是相当左倾、革命的。上课的时候,她讲抗日,讲革命,真是慷慨激昂。日本军队一进城,她就不见了。大约1996年前后,在北京女二中校友会上,我的一个校友告诉我纪老师还健在,我们就一起去看望了她,已经九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么有精神。虽然腿脚行动不方便,但头脑还很清楚,说话还是那么响亮。

初中二年级时还有一位教英文的姜老师非常好,我的英文如果一直是他教,肯定比现在好。因为他教英文要求我们一定要背,还不只是背,一定要我们用英文写作文。考试也是一样,也要写英文作文。可惜姜老师只教了我们一个学期,“七七”事变爆发了。日本人占了北平,取消了英文,改学日文。因为对日本的抵触情绪,我们根本就不愿意学,当然也就不好好学。教日文的老师是从东北请来的,教了一个学期以后,老师要接着往下教,可是我们都说前边的还不会,只好从头来,总而言之,日文根本就没好好学。后来恢复了英文,每周也只有两节课,换了一个年轻的老师,上课时说说笑笑,不大认真,所以我的英文基础就没有打好。

进入高中一年级后,有一位名叫锺一峰的老教师来教我们的国文课,他有时也鼓励学生们学写文言文,我把过去给父亲写文言信时所受到的一些训练,用在了课堂的写作之中。当时我不仅喜爱诵读唐宋诸家的一些古文,同时也还喜爱诵读六朝时的一些骈赋,我在课堂上还试写过一篇《秋柳赋》,得到了老师很高的赞赏。

高中二三年级的国文老师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叫王鸿逵。他上课的时候很害羞,也不敢看同学。因为我国文好,所以对我印象颇深。前几年我到台北讲学,报纸上发了消息,一天突然有人打电话来,说他爷爷是我的老师,想要见见我。就是这位王鸿逵老师。后来我就去拜访了他,是台大教授林玫仪夫妇陪着一起去的,还录了像。

高三快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准备上大学国文系,西单牌楼附近成立了一个国学班,讲《诗经》、《书经》、《易经》和《左传》。我白天到学校上课,晚上就去国学班学习。记得教《诗经》的是一位姓邹的老先生,我曾把平日写的一些诗拿给他看,那时年轻人写诗的已经不多了,他看了我的诗很高兴,在批语中曾经称赞我说“诗有天才,故皆神韵”。

其实,我高中遇到的最好的老师还不是语文老师,而是数学老师萧佩荪先生。他讲的大代数、解析几何,真是清楚,我非常喜欢,也下了不少工夫。常常做习题到很晚,数学成绩也很好。可以说,高中阶段,我的精力都放在数学上了。因为我从小国文底子很好,所以中学国文课对我影响不大,中学时代我收获最大的其实是数学。当然现在我已把那些数学公式全忘光了,不过,我相信学数学时所习用的那些推理和思辨的方式,对我也仍是有影响的。 G48bNnyHvZPftvetnFBrar76b0BH6X2vAL17BPlSVUy2QyBQa7kcaFdWW4ERfB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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