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娘家姓李,是汉军旗人,也是书香门第。我的外曾祖母还是一位女诗人,曾刊刻过一本诗集,题名为《仲山氏吟草》。她生有两子一女,长子就是我的外祖父。外祖父母有两个女儿,就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姨母。我的母亲名玉洁,字立方,生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姨母名玉润,字树滋。不幸的是姨母出生以后不久,我的外祖父母就相继去世了。于是两姊妹就过继给了她们的叔父,也就是我后来一直称作“姥爷”的外祖父。他的名字叫李警予,原来在河北武清县任地方官长,很得民心。我一直记得,外祖父家中藏有很多当地百姓送来的所谓“万民旗”和“万民伞”。外祖父母自己没有儿女,对我母亲和姨母视如己出。他们晚年方得一子,就是只大我三岁的小舅。而小舅的母亲因为难产生下小舅以后不久就去世了。所以我母亲姊妹和这位小舅都是由姑姑带大的。这位姑姑一直没有结婚,担负起了侍奉老母和抚养三个侄男女的责任。我们称她作三姥爷。因为母亲的父亲是大姥爷;母亲的叔叔是二姥爷;这个姑姑像男人一样撑着这个家,所以叫三姥爷。后来外公又续了弦,但没有生小孩。解放前夕,小舅带着三姥爷去了台湾,后来外公去世了,只有续外婆一个人留在北京。
我的外公原来在上海工作,后来姨母也到了上海,做家庭教师,一直没有结婚。到了快四十岁,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给人家做了续弦。这个姨父是密云县的一个地主,年龄比姨母大得多,后来不久就去世了。姨父的前妻留下了好几个儿女。姨母是一个相当通达的人,跟这家的儿女相处得不错。解放以后密云县的土地也被分了,姨母就回到了北京城里,外公去世以后她就跟续外婆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生活相当艰苦,靠糊火柴盒为生。1974年我第一次回国时她还在北京住,那时姨母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很好,精神也很好。我把我写的小时候跟姨母读书的事给她看,她很高兴。后来她到密云跟孙子一起住了,她的孙子是当地的官员,对她不错,我跟我弟弟曾经去看过她几次。后来她跌了一跤,造成胯骨粉碎性骨折,卧床不能起来,不久就去世了。
母亲和姨母都接受过良好的旧式教育,都从事教育工作,在外面做教师。听说当时有人给父亲提亲,介绍了母亲。那时还是老式婚姻,结婚双方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父亲就假借到学校参观,去听我母亲讲课。后来外婆告诉我说,那天母亲回家很不高兴,说今天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到课堂上来听课,竟然听了一个钟头。
母亲青年时代曾在一所女子职业学校任教,婚后专心相夫理家,为人宽厚慈和而又不失干练。生有我们姐弟三人,长弟嘉谋,小我两岁,幼弟嘉炽,小我八岁。“七七”事变后,父亲随政府流转后方,那一年我只有十三岁,长弟只有十一岁,幼弟只有五岁。当时在沦陷区,生活十分艰苦,父亲久无音信,一切都靠母亲操持。我在这期间又生了一场大病,中医叫肺积水,西医叫肋膜炎,在家休学了一段时期。母亲因父亲音信隔绝和我的这一场大病,常常处在忧伤之中,身体日渐衰弱,1941年经过医院检查,诊断为子宫生瘤,虽然开刀做了手术,还是没能挽救她的生命。享年仅有四十四岁。
姨母与母亲
我小的时候家里还保留着许多满人的习俗。我记得父亲和伯父管祖父叫阿玛,我们称呼祖母不叫奶奶而是叫太太。满人家里规矩特别多,比汉人家里规矩多。在家里也行屈膝礼,男人屈左膝,女人屈双膝。儿媳妇在婆婆面前是没有座位的,都是站着。母亲原来在一所桑蚕女子学校教书,结婚后还教了很短一个时期。去教书的时候,母亲是很朴素的,虽然是很整齐,但不化妆。回家后要参拜长辈,到我祖父、祖母房里去请安。祖母一见到我母亲就说,怎么不化妆啊,这是给谁穿孝呢?所以后来母亲回家后就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涂上胭脂抹上粉,再去参拜婆婆。一般而言,满族是很重视教育的,小孩子从小就受教育。我六七岁时有人给我算命,说我正可授读诗书。满人的女子也都是要受教育的,因为她们生下来就有可能被选进宫里,所以我的祖母也是受过教育的。那时祖母年岁已经大了,也就不看什么书了,每天晚上就让母亲和伯母站在地上给她念。什么时候祖母说好好,歇着去吧,她们才敢离开。
母亲是一个很能干的人,而且性格非常好。祖父在世时,家境很好,有门房、有厨子,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女工。母亲出去教书就不用做家里的事。祖母去世后,祖父曾经娶了一个姨太太来服侍他,后来姨太太跑掉了,就由母亲和伯母伺候祖父。1929年祖父去世后,家里减少了厨子、门房,就剩一个女工帮助做饭、打扫。祖父还留下了一些房产,父亲常年不在家,就由伯父管理这些房产,所得收入两家公用,吃饭、请佣人等一些日常开销,都用公款。做衣服就是各房管各房自己的。伯母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她是知府的小姐,书念得很好,但平常不苟言笑。母亲却很随和,也肯帮助人,对家里的佣人很好,有时还会跟她们聊聊天。我小时候就听她们聊一些义和团、红灯照的故事。祖父去世后,我家外院的南房就租出去了。盛成教授、许世瑛教授(字诗英),还有一家姓林的都曾先后做过我家的房客,母亲跟他们相处得也很好,他们的女眷也到我们住的西厢房来。
母亲教育我也是什么都要学会,包括女红。我中学上的是女校,女校都有家事课,我学过烹饪、缝纫、绣花、钩针、打毛衣等。有一次,我绣了一对枕头套,是学校的作业。母亲很会做人,她对我说,大爷那么喜欢你,把你第一次做的手工成品送给大爷吧。大爷就是我伯父,那时北方人管伯父就叫大爷,管伯母叫大大,这都是旗人的称呼。母亲说女孩子光会绣花、织毛衣还不够,要学会做衣服,那时都穿旗袍,旗袍是最难做的,尤其是那个斜大襟。我家没有缝纫机,都是手工缝,母亲就想了个简单的办法耐心地教我,例如倒扣针、明针暗缝、撬贴边这些基本针法都教会了我。母亲还教我盘扣子,我们北京人叫“算盘疙瘩”,“算盘疙瘩”旁还有各种盘花,有琵琶花、葫芦花、蝴蝶花,母亲是很讲究美观的,也要求我学会盘这些花。后来我真的自己做了件旗袍穿上了。
母亲虽然对我很好,但也有一点重男轻女。中国传统的观念,儿子才是真正的后代,才能继承家业。可是父亲却偏爱我,因为我念书念得好,不论中文,还是英文。有人对母亲说,你闺女不能跟你儿子一块念书,聪明、秀气都被女孩子夺走了。其实是因为我弟弟是男孩子,喜欢出去玩;而我从小不出去,又喜欢读书,才显得我念书念得好。不管是诗词还是古文,我都喜欢背诵,而且是大声地吟诵。辅仁大学的许诗英教授那时搬到我家外院,就常常听到我背书,对我的印象很好。其实母亲对我还是很好的,记得有一天夜里,我们几个小孩都睡了,母亲还没有睡,我突然说了一声,我的铅笔还没削呢,说完就又睡了。黑更半夜的,母亲就把我所有的铅笔都削好了,装了满满的一盒。
母亲也是一个相当重视仪表的人,出门的时候,总是要把头发梳得很整齐,出去时,要先照一下镜子。发现头发乱了,一定要回去梳好才行。母亲也很注意打扮我们几个孩子。每年阴历六月十二,是我外曾祖母的生日。因为她是我们家族中最高的长辈,每年给她做寿,成了我家亲戚中的一件大事。那一天,院子里都要搭起席棚子,请厨子到家里来做饭。沿席棚子底下都要挂上帐幕,上边是玻璃框的京剧戏齣,许多亲戚朋友都来聚会。六月初一是我的生日,母亲每年都要给我做一件新衣裳。那时,父亲在上海工作,有时给我买些新鲜的洋式的衣服。有一年父亲从上海给我买了一件白绸子的短袖连衣裙,镶着很多层荷叶边,挺好看的。过了几年,我长大了,穿不得了,父亲就带我到西单的绸布店挑选了一块浅粉红的料子,照样做了一件。这样,我过生日穿的新衣,不久还可以在外曾祖母生日时穿。后来弟弟们也长大了,母亲也给他们买一些新衣服。天冷了就买来那种很粗的毛线,请外边的人给我们织外套,给我织的一件是浅驼色的,边上用红色毛线织的花纹。还有白色的帽子,也是用红色毛线织的花边,我穿着到学校去,高班的同学们就喊我:“红边儿小孩,红边儿小孩。”母亲最得意的就是在亲戚家族聚会时,听人家夸赞她的孩子。
三岁时与小舅李棪(左)及大弟叶嘉谋(右)合影
母亲常常回娘家。外婆家在靠西直门那边,离什刹海比较近。母亲有时就带着我和大弟(小弟那时还没出生)还有小舅(小舅只比我大三岁,现在我保存一张我最小时的照片,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合影:大弟两岁、我四岁、小舅七岁)到什刹海和北海去玩。记得我们当时总是沿着什刹海中间的一条长堤走到北海的后门,从后门到北海里边玩,我们几个小孩到处乱跑,母亲就在北海里的茶座“濠濮涧”或“漪澜堂”等我们。到我上高中的时候,母亲身体已经不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北海的时候,弟弟们去玩,我就陪着母亲,帮她拿东西。母亲感到很欣慰,说你小时那么犟,没想到大了这么懂事。在北海玩累了,就再漫步经过什刹海的长堤乘车回家。每到夏天,这条长堤上就搭满了凉棚,里边卖一些鲜藕、菱角等河鲜。母亲常带着我们在一处凉棚下的小店中坐下来,叫几碗摆满了鲜菱和鲜藕的冰碗让我们品味河鲜。这一直是我最难忘的童年乐趣。
母亲是一个很节俭的人。父亲寄回的钱,除去生活所用都存了起来。母亲不仅节俭而且很能干,还很会理财。她亲自找人设计,用几年攒下的钱在西直门东新开胡同盖了五座小四合院。每座院子有七间房子,三间北房、两间东房、两间西房。母亲打算以后老了,她和父亲住一座,我们姐弟三人每人一座,给我外婆家一座。这几座房子还没盖好,抗战就爆发了。北平沦陷后,一些日本军官的眷属陆续住进北平,这五座院子刚刚盖好,整整齐齐的,一下子被他们看上了,就强租了这些房子,我们家人一天也没住。那时,我是家里的大姐,弟弟们都小,因此到日本宪兵司令部交涉房租的事,都是我去的。解放以后,姨母家在密云的土地被分了,她带着家人回到城里,跟我的续外婆就住在母亲当年盖的房子里。
父亲自“七七”事变后,随国民政府从上海南迁大后方,与家中断绝了音信,1941年时已分别了将近四年之久。母亲心悬牵挂,郁郁成疾。这一时期生活比较艰苦,家里一个佣人也没有了。没有了为大家做饭的人,伯父和我们就分开来,伯母就做他们一家的饭,母亲就做我们一家的饭。到1941年暑假我高中毕业时,几个要好的同学轮流到各家聚会,我有时到同学家吃饭,当然也带同学到家里来吃饭。那时母亲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不能给我们做饭,就让我们到外边去吃。当时医疗很落后,我们不知道母亲得的是什么病,她觉得腹部有个硬块,而且常常流鼻血,例假也没有了。因为伯父是中医,常常给母亲开一些中药吃,但一直也不见好。母亲的病后来经过医院诊断才知道是子宫瘤,很可能是恶性的。
暑假以后,我考上了辅仁大学。伯父说母亲的病中医治不好,应该找西医看看,当时天津有一家外国人办的医院,母亲决定到天津去看病。9月刚刚开学,正好是重阳节。平日里母亲常常给我们买些点心,这回母亲买了一些重阳花糕放在一个瓷罐子里留给我们吃,就让舅舅陪着她到天津的一家德国医院去开刀做手术。当时我也要陪着去,母亲说我还小,而且大学刚开学,坚决不让我去。我万万没有想到,母亲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因伯父是医生,家里是有电话的。过了两天,舅舅打电话来说母亲开刀后情况不好。已经发现不好了,本来应该留在医院里,可是母亲坚决要回来,一定要回家。舅舅只好连夜陪着母亲坐火车回北京。抵京后,舅舅抱着一线希望把母亲送进了一家西医医院,通知我赶到医院,母亲已经无法抢救了。按照中国传统的习惯,已去世的人不能再运回家里。母亲的遗体就被运到了北平的嘉兴寺,停灵在那里。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棺殓时钉子钉在棺材上的那种声音,从此我和母亲就生死相隔在两个世界了。母亲离开北平之前还是好好的,虽然久病,但不是卧床不起,怎么就一去不返了!我悲痛欲绝,写下了《哭母诗八首》:
噩耗传来心乍惊,泪枯无语暗吞声。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伴母行。(其一)
瞻依犹是旧容颜,唤母千回总不还。凄绝临棺无一语,漫将修短破天悭。(其二)
重阳节后欲寒天,送母西行过玉泉(我家茔地在玉泉山后)。黄叶满山坟草白,秋风万里感啼鹃。(其三)
叶已随风别故枝,我于凋落更何辞。窗前雨滴梧桐碎,独对寒灯哭母时。(其四)
飒飒西风冷穗帷,小窗竹影月凄其。空余旧物思言笑,几度凝眸双泪垂。(其五)
本是明珠掌上身,于今憔悴委泥尘。凄凉莫怨无人问,剪纸招魂诉母亲。(其六)
年年辛苦为儿忙,刀尺声中夜漏长。多少春晖游子恨,不堪重展旧衣裳。(其七)
寒屏独倚夜深时,数断更筹恨转痴。诗句吟成千点泪,重泉何处达亲知。(其八)
1941年母亲去世戴孝照
我家的坟地在京西的香山,我的祖父、曾祖父、高祖父都葬在那里。那时没有汽车,给母亲送殡用的是马车。因为路远,送到香山已经很晚了,就住了一夜,第二天才回来。给母亲送殡回来,我还写了一首小词《忆萝月》:
萧萧木叶。秋野山重叠。愁苦最怜坟上月,惟照世人离别。 平沙一片茫茫。残碑蔓草斜阳。解得人生真意,夜深清呗凄凉。
我曾经把这首词抄给顾随先生看,顾先生在诗稿上批了几个字,“太凄凉,年轻人不宜如此”。现在我家的祖坟早已没有了,听弟弟说迁葬过一回,“文革”以后农田改造就没有了。
母亲去世后,我们就不再自己烧饭,而由伯母担负起为全家烧饭的责任。每当我要帮忙时,伯母总要我去专心读书,不肯让我帮忙做家务。那时我们都穿布鞋,也是伯母做,从来不指望我帮忙。所以我虽遭丧母之痛,但在读书方面却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如古人所说“愁苦之言易工”,这一时期,我写作了大量的诗词。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我们在沦陷区的生活就更加艰苦了,但是抗战的后方却因为美国的参战而有了转机。因而,在母亲逝世半年多之后,我们竟然收到了一封父亲从重庆辗转寄来的短信。本来我曾经写了《哭母诗》八首,现在接到了父亲的信,想起了已经去世的母亲,写了题为《母亡后接父书》的一首五言古诗。不久,我又写了一首题为《咏怀》的五言古诗,其中写有我对父亲的怀念。好不容易盼到抗战胜利,但父亲却没有马上回到家中,那是因为父亲已经担任了航空公司人事科长。抗战一胜利,多少人都急于还乡,公司的事务与人事的安排正是千头万绪。父亲办事一向有公而忘私的作风,所以直到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暑假才回来。那时我已经开始教书,暑假快要结束的一个周末,我正搬着自行车要跨出大门槛外出时,忽然见到有一辆北京叫作“洋车”的人力车停在了我家门口,车上有一位穿着西装的长者,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下了车。我一眼就认出是我已经十年未曾见面的父亲。父亲当时应该已经有五十五岁,可是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老人的感觉。我迎接父亲回到我们住的西厢房,当时我们睡的还是北平的土炕,我帮父亲把行装安顿好,父亲坐在炕边的一把椅子上哭了很久。后来大弟和小弟陆续回到家中,晚间灯下共进晚餐,真有如杜甫《羌村》诗中所说的“相对如梦寐”的感觉。父亲是在百忙的公务中抽暇回来探望家人的,不久就返回上海去了。这次父亲回家的时间虽短,但是亲友们想为父亲提亲安排续弦的人却很多。不过都被父亲一一婉言谢绝了,而且连见对方一面也未答应。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是无人可以取代的。父亲第二次回家探亲时,我正准备远赴南京去结婚,父亲当时可能有很多感慨。就在我临行前不久,父亲亲笔写了纪念我母亲的八首悼亡诗。我把父亲的诗装了一个框架放在母亲的遗像前面。那时古老的北平还没有复印技术,而我忙于整理行装,也未及抄录下来。而且我自己以为,去南方举行婚礼以后很快就会回到我的老家北平来。谁料想到,国民党败退得竟如此之快。父亲在我南下结婚后也很快就回到上海的航空公司去了,当我与父亲再次在上海相见时,已经是国民党币制改革失败以后的危亡前夕。我们随海军匆匆撤到台湾以后,经历了一段艰苦的生活。等到我与父亲在台湾相聚,前尘往事都已经恍如隔世渺不可寻。不仅我不再记得父亲的诗句,父亲自己也已经不复记忆了。1974年回国探亲时,什么都没有了,经过“文革”,我弟弟什么都没有保存下来,一点纪念的东西都没有留下。这是我最为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母亲的一件终生憾事。
父亲叶廷元
父亲对于伯父、伯母多年来给我们姐弟三人的照顾非常感激。父亲回来以后,为了减轻伯母的负担,我们单独起伙做饭。我们有一个远房的本家大姑姑,她结婚以后先生去世了,有一个儿子出去工作就再也没回来。父亲就请她到我家照顾我们,给我们做饭,帮我们料理家务。直到1948年我离开北平到南方结婚,她还在我家。我第一次去听基督教的布道,就是这个大姑姑带我去的。那时我已经教书了,正是快过年的时候,学校放寒假,大姑姑跟我说,有个布道会你去不去。我这个人很好奇,就跟着她去了。1974年我回国时,大姑姑还在北京,我去看过她几次。我回国以后,对于我的姨母、大姑姑,都给了她们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