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狼的智慧
作者:【德国】埃莉·H.拉丁格
译者:张静 赵莉妍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01-01
ISBN:978752171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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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
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
(Antoine de Saint-Exupéry)
法国作家,《小王子》作者
每件事情都有它的第一次。对于我和狼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有三个重要的第一次值得一提:第一次与狼亲吻、遇到第一只野狼和遇到第一只德国本土狼。
我第一次亲吻的对象叫殷宝(Imbo),是一只生活在美国狼园里的雄性东加拿大狼。那之前,我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律师生涯,那些罪案、离婚案和租赁纠纷让我对生活越发失望,每一次庭审对我都是一种折磨,以往的律政热情早已不复存在。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我既不够冷硬,也不够客观。我不能也不想在余生中都这样得过且过,我爱好写作,痴迷于狼这种动物,所以我要实现这一切,过上自己梦想的生活。
虽然没有学过生物专业,但仅凭着满腔的热情和乐观主义精神,我向美国印第安纳州狼园申请了一个见习岗位,那是一个专门研究狼的场所。在和研究团队的领导人埃里克·克林哈默(Erich Klinghammer)教授接洽的时候,他解释说,是否雇用我取决于头狼。
可如何向一只狼申请职位呢?幸运的是,我不用唱歌、跳舞,也无须展示其他才艺。但是我发誓,即便是真的参加德国超星秀( Deutschland sucht den Superstar ),我也不至于如此紧张不安。“和狼打交道这样可不行,”克林哈默教授如是说,“您一定要保持冷静!因为头狼能感受到您的情绪。”
保持冷静!即使你对面站着的是一个50千克重、浑身长毛、肌肉发达的家伙,它还用黄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也许此刻,我需要回想下自己儿时的至交好友——牧羊犬。好吧,其实殷宝也算得上是一只大狗吧——一只超级大的狗。为了和头狼的这次见面,我参加了安全培训。虽然保护区有义务保证我的安全,但我还是签了一份免责声明,那骇人的原文是这样写的:本人已知此行为存在安全风险,且损伤结果可能极为严重。
最终,在两名饲养员的陪同下,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狼舍。就在我一边努力站稳脚跟,一边做着深呼吸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骤然缩小,我眼里能看到的只有那只正向我小跑过来的狼:它步态优雅,光灿灿的毛发在午后的阳光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水缎;黑色的鼻子努力地嗅着我的气味,两只耳朵直立向前仔细探寻。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狼群的其他成员正在围栏处待命。很明显,对于我能否通过头狼的考验并被接纳这件事,狼群是紧张的。于我更是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开始自己的见习大业,成败就在这接下来的几秒钟。
如果用慢镜头回放的话,当时的情景肯定是这样的:头狼强有力的后腿向下一蹲,做好扑跳准备,而我则全力迎住了随后的这一扑。殷宝并没有把我扑倒,它手掌大的爪子落在了我的肩上,骇人的獠牙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近。当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可接下来殷宝开始用它那粗糙的舌头不停地舔我的脸。就是从这个“吻”开始,我不可自拔地患上了“狼瘾”。
我被殷宝接纳后,就开始了在狼园的见习工作。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学习了如何饲养狼,熟悉了它们的习性。我用奶瓶喂养狼崽,并享受着殷宝和群狼那些湿热的“爱的证明”。
经过狼园的优秀培训,我自认为对于狼无所不知。半年后,我进入明尼苏达州的荒野,在那里我邂逅了人生中的第一只野狼。
当时,我住在湖畔的一间小屋里,那里远离人类文明,周围常有狼和熊出没。元旦的早上只有-30℃,我穿上雪地靴出去寻找狼的踪迹。彼时,我还没有见过那些灰色的邻居,只有狼嗥让我知道,它们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头一天入夜前,正当我站在木屋外面,一边聆听着狼群的合唱,一边惊叹着美丽极光的时候,突然湖面上的动静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四只野狼快速地跑过闪闪发光的冰面,正在追赶着前方的什么东西,随后它们都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我并没有认出它们追赶的猎物是什么。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动身去搜寻,小心翼翼地追寻着野狼的足迹进入森林。这些脚印没入丛林,跨过树根和石块,穿过灌木丛,绕过山崖巨石,沿着白雪皑皑的地面延伸。我也艰难地循迹而行。途中,我还遇到了一处圆形的挖刨痕迹,我猜那可能是一头鹿的栖身之地,而雪地上大量的黄色标记也表明狼群也注意到了这个地点。在追踪了一个小时之后,我看到有新鲜的血迹,随后我发现了一头死了的幼年白尾鹿。我跪下用手摸了摸,尸体还是温热的。鹿的腹部被撕开,少了一条后腿,鹿胃被拽到一旁,心脏和肝脏已经没有了。喉咙和腿上的咬痕表明这头鹿死前没有遭太长时间的罪。
我并没有在鹿的尸体周围看到狼,但是突然间,我感到自己正在被什么暗中盯着。此时,我还跪在雪地里,如果在我身后的是一只饥饿的狼的话,这可不是个有利的姿势。我放慢动作站起并转过身去。它,一只东加拿大狼,就站在那儿,离我只有几米远。它好像刚穿过一片电场区似的,颈部的毛发全都奓着,耳朵尖尖的,微侧着头。它翕动着鼻翼试图捕捉我的气味,但当时风向不对。我看得出来,这只小狼并不知道我是个什么物种。我尽力屏住呼吸,在正常情况下,野狼是不攻击人类的。但是这只狼懂吗?毕竟它饿了,而我就站在它和它辛苦捕获的猎物之间。
“你好,小狼!”我紧张得喉头发紧,发出的声音自己都觉得陌生。
那只小狼吓得缩身向后跳了一步,同时,它那本来半抬着的尾巴扫向了腹部,被紧紧地夹住。这表明它之前的好奇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恐惧。只见它后腿立定,一个急转身,掉头就冲进森林,消失了。而我则痴痴地盯着那片森林,呆站了很久。
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我从国际狼中心(International Wolf Centre) 的生物学家以及出没在小屋门前的狼群那里,更多地了解了野狼的生活习性,学到了研究、遥测和监控它们的方式。
1995年,当第一批东加拿大狼迁居美国黄石公园的时候,我也开始了自己与狼共舞的第二个阶段。作为志愿者,我参与并协助生物学家进行野外调研。我主要负责拉马尔山谷地区,那是黄石公园北部一道宽阔的山谷,海拔约2 500米。我的任务是观察在那里生活的狼群,并将情况汇报给专家。
那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生活中就成千上万次地出现狼的身影。虽然有时我们仅仅相隔数米,但我从没感到过威胁或恐惧,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特权,可以每天看到狼群的。而为了享受这一特权,我每年多次跨越大西洋,飞行数万千米来到美国,谁让那时德国还没有出现过野狼呢!一直到2000年,德国官方才证实境内有野狼出现,但我并没有期盼能亲眼见上一见,毕竟这种生物时常出没无踪。
后来,大概又过了10年,我才有幸在德国野外第一次见到野狼。
在结束了前一天的读者见面会后,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城际特快从莱比锡返回法兰克福。乘务员为我端了一杯卡布奇诺放到桌上,而我在伸手拿报纸的时候,顺势朝窗外瞥了一眼,突然发现野地里有一团棕色的东西。要知道,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和某一种动物打交道的话,这个人就会很容易具备识别这种动物外形特征的能力,不管它是在猎食,还是在散步。所以,在看到那团棕色物的时候,我虽然不能肯定,但已经觉得哪里有异样了,而且那种感觉十分强烈!我看到的是什么?不是狐狸,因为它的腿太长了,也不可能是狍子,因为狍子没有长尾巴。可惜火车开得太快,为了看清楚,我不得不探起身把脸贴到玻璃窗上,咖啡被蹭倒洒了一报纸。天啊,那是一只狼!它安然地站在那儿,眼睛直直地盯着森林边儿上的什么。可这一幕终究还是随着火车飞驰而消失在我的眼前。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德国野狼。
其实,“荒野观狼”是个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你若是在交配季遇到它们,几个月后就会看到一群短腿的小家伙儿跌跌撞撞地从洞穴里爬出来;你会看着它们在妈妈那儿争抢“奶吧”里最好的位置,会为它们的第一次成功捕猎而“骄傲”——哇!一只老鼠!你会因为它们受伤而心疼,因为它们死去而痛哭;你会看着它们嬉闹玩耍,在它们调情时,还会有点儿不好意思偷看。直到这所有的一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我是一个狂热的“爱狼”分子:我对它们是如此痴迷,只要一刻看不到,身体就好像出现戒断反应似的。大多数人一辈子见过一两次野狼也就够了,可我和他们不一样,在保护区里,我随时都在搜寻野狼的身影,我就像上了瘾一般,毫不满足。
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与狼群相会,不管是在-40℃的极寒天,还是在螫蝇乱飞的炎炎夏日;哪怕我不得不为此穿上特制的袜子,在手套里放上暖贴,或是抹上厚厚的防晒霜和驱蚊药,我也会毫不动摇地、耐心地等上数个钟头。因为我知道,狼群一定会“谋划出大事”,而我丝毫不愿错过。即便这次没有发生什么,但我知道下次肯定会有。
就算暂时看不到狼的身影,我也会一直等。因为仅仅是狼群现身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觉得,能同它们一起感受大自然的生命不息和勃勃生机是如此不同凡响。
我有幸可以参与到狼群的生活中去,看着它们狩猎、交配、哺育后代。因此,我确信野狼与我们人类的行为模式是非常相似的:它们关心、照顾家人,既有权威公正的头领,也不乏善良互助的同伴;既有意气风发的青少年,也少不了惹是生非的淘气鬼。
通过观察它们的生活,我甚至觉得狼是如此伟大,它们完全可以成为某些人的生活导师。事实上,狼群俨然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它们复杂的社会行为影响和改变着我,因为它们,我才有机会重新理解道德、责任与爱的意义。不仅如此,野狼还是我灵感的源泉,它们教会我以新的目光——狼的视角——重新审视世界。
我们心底所有美好的情感都凝结在我们对家人的爱里,这份爱留住属于我们的安定,也衡量着我们内心的忠诚。
哈尼尔·龙
(Haniel Long)
德国诗人
狼群蜷卧在雪地里休息,看起来像灰色岩石围成的圈儿,只是偶尔会看到耸动的耳朵或爪子。其中一只苗条的母狼舒展着四肢侧卧在那里,除了腹部那道银色的条纹,全身的皮毛都是深灰色的。其他几只狼背部的毛也是深色的,胸前有褐红色的斑点。头狼夫妻则背靠背挤卧在几米以外的地方,周围是些一两岁大的小狼,因为之前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追逐撕咬地玩耍而累趴在雪地里。
每次最先睡醒的都是这群小家伙,它们会故意挤来挤去,跳到那些还没睡醒的同伴身上。不一会儿,这些胆大包天的小狼就聚成一伙儿,只见它们抖抖身上的皮毛,开始四下张望。第一个跑起来的是只一岁大的小狼,它一下跳过还在昏睡的大狼们,其他小家伙跟着效仿。最小的一只因为滑了一下,直接撞到了爸爸身上。爸爸跳起来,冲着儿子呼噜呼噜地呵斥。小家伙立刻躺下,蜷缩成一团,嘴里呜咽呜咽地哼着。于是,那位爸爸又赶紧舔舔儿子的脸反过来安抚。此时,那帮闹哄哄的家伙又跑了回来,它们扑向头狼,一起在雪地里滚起来,噗噗的雪声扰醒了其他家庭成员。
小狼的生活单纯而快乐。它们喜欢跑向头狼夫妻,偷袭它们,不过是用它们的亲吻、舔舐,以及充满爱意的“咬咬”。它们在头狼身边跳来跳去、又挤又撞,看起来像个巨大的狼毛儿“线团”,看不清首尾在哪儿。它们会用自己的乳牙亲昵地撕咬哥哥姐姐们,气得哥哥姐姐们厉声呵斥。小家伙们还喜欢彼此缠绕擦蹭着身体,淘气地爬过树根,跳过岩石,钻过挡路的灌木丛。到处都能看见它们闪亮的眼睛和不停摇摆的尾巴,有时候它们还会不管不顾地纵身跳进狼群,就为了能扎堆儿凑热闹。
有胆大的小狼带着弟弟妹妹们爬上山丘,然后一起扑下雪坡,它们会一边滑,一边不停地扭动身体,就为了带起更多的雪尘。等它们滑到下面的时候,俨然都变成了“雪狼”。
休息玩耍后,狼群中的某个家伙开始嗥叫,其他狼会尾随其后。这时,大家几乎都站了起来,以各自不同的声调参与合唱。当然,有些是在颂唱,有些则是在兴奋地尖叫。但总有两只狼趴着不起身,不过它们也高扬起头跟着嗥叫。群狼像在演唱标注了渐强符号的曲子一样,嗥叫声越来越高亢,直至响彻天空。合唱最终以雄壮的高音结束。在这之后,有狼准备动身前行。虽然有几只小狼还在互相抓捕嬉戏,但整个狼群已经渐渐排成一线,开始翻越山脊。
狼群就像个友爱的大家庭,它们对彼此的挚爱在大自然的众多生物中也是少见的。与荧屏里播放的那些龇牙咧嘴、卑劣成性的家伙截然不同,真正的野狼群相处和谐、轻松,充满了爱意。幼狼不仅受到父母的关爱和保护,它们的叔叔、姑姑、哥哥和姐姐们也会无私地给予照顾。整个狼群 不仅会一起养育幼狼,还会供养年长或受伤的家庭成员。在狼群中,成员们都很清楚自己在家庭中的位置,遇到事情应该听谁的。大家会通过不断的互动和固定的仪式来确认对彼此的爱慕与尊重,这种强烈的家庭纽带关系正是野狼在大自然中赖以生存的重要保障。
狼群表现出的社会性,一直是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研究的重点。他们认为,通过观察狼群,人类可以更加了解自己。为了能更好地理解狼的社会行为,生物行为学家将狼的性格分成了两大类:
A类型的狼,性格外向、胆大果敢。它们经常不经思考就采取行动,这导致它们在面对新局面或突发状况时,很快就败下阵来。而且在失败后,它们需要较长的恢复期。大多数这种性格的狼(或人)心态乐观,但会在自认为可行的时候,后劲不足;而自认为不可行的时候,失去判断,转而向他人求助。
B类型的狼则与之完全相反。它们的处事原则是深思熟虑、谨慎行事。它们会等待、观望事态的发展,再采取行动,所以往往能够更好地应对局面。
在一个家庭里,通常这两种性格的狼都有。而头狼夫妻多是A和B两种性格的组合,以便形成互补。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雄性头狼一定是A性格,雌性头狼一定是B性格。
其实,我们人类也存在这两种性格。你是不是正在想:我是哪种性格的呢?如果你是外向型的A性格,那么你必须学会在某些情况下控制好自己,不要总是那么冲动。而作为谨慎、胆小的B性格的人,你是不是有时候遇到问题会行动缓慢,反应不够快呢?那么请你记住这条箴言:“在你打盹儿的时候,机会就溜走了。”(You snooze, you lose.)
当然,在这两种性格之间,还存在着大量变体和多种混合型性格。例如,我觉得自己就是略带A型特征的非典型性B型性格的人。
虽然那些批判将性格分成A、B两型的人认为,人的性格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改变,但我的直接经验却告诉我,不管如何压抑,我们的性格中所固有的那些特征是不可能消失的,而且终会显现出来,所以我坚信“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个认知也的确在我和同类打交道的时候帮助了我。
就像每只狼有自己的性格一样,一个狼群也会有它们的群体特征,例如,有的狼群是首领独断专行,而有的狼群都是些坏脾气的家伙。个体性格的多样性往往成就狼群的不同群体特征,如德鲁伊(Druid)狼群看起来友好和善 ,而莫丽(Mollie)狼群则显得令人生畏。
生活在黄石公园的拉马尔狼群则两种特征兼有。这一点,在它们穿越有汽车和游客的马路时,表现得尤为突出:A性格的成员独立自信,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径直走自己的路,而B性格的狼则像遇到了紧急情况一般,快速地跑过马路。我到现在还记得2011年5月发生的一次“事故”:因为当时游客太多,一只谨慎的B性格成年狼犹豫着不敢过马路。它可能盼着天快点黑下来,这样就可以“隐藏”自己了。在踌躇的过程中,它不小心靠近了郊狼的洞穴,郊狼们跳了起来攻击它。这个先前因为“两条腿”(的人)已经神经兮兮的家伙,现在又被自家小个头儿的亲戚们叫嚣着驱赶,屁股还挨了咬。最终,这只狼撒腿穿过人群,跑过了马路,大概它当时觉得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德鲁伊狼群一周岁的幼狼(A性格)鲁莽地在汽车间穿行
自2012年起,美国不再将野狼列为被保护物种,在美加边境生活的狼群因此被迁入黄石公园,在国家公园里它们依旧受到保护。可惜狼群并没有边界意识,有时候它们会溜达出公园,将自己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之下。每当这时,我就不禁发问,是不是那些胆小的B性格狼活下去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呢?因为总想着走出去,征服世界的都是那些胆大妄为的家伙。
对于哺乳类动物来说,家庭秩序与权力结构是一致的:父母为子女做决定,年长的替年幼的做决定。这种等级秩序并不会因为争斗、政变而发生更迭,当然也不会像在狗舍里那样,由饲主决定一切(例如,哪条狗能待在沙发上,而哪条狗不能)。在狼的家庭里,大家长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决定,尽全力保障成员的利益和安全,它们的权威不需要佐证,因为它们天生就有这个权力。
因为狼群是每一只狼的生存根基和保障,所以“家”是狼群的生活主题,也是它们活着的全部意义。为了家人,野狼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就如同我曾经看到的那一幕一样:2013年4月,我作为观察员和其他人站在拉马尔山谷的一个山丘上,窥视拉马尔狼群的洞穴。彼时,它们的雌性头狼刚在5天前产下了4只狼崽。而莫丽狼群的16个成员突然就这么冲进了山谷,我料想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接下来,我看到有17只狼跑了出来,而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拉马尔家的那只雌性头狼。尽管它拼命地奔跑,但是因为刚刚分娩完,它的身体还很虚弱,莫丽家的那些狼很快就追了上来。当时,我吓得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只母狼最后跑上了陡峭的岩石。如果它就此停下来应战,对手会轻而易举地杀死它,而它的孩子们也会死掉,不管是被莫丽家杀死,还是因为没有奶喝而被饿死。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母狼想要活下去的决心。只见它从岩石上跳下去,跑向了有游客出现的大马路。因为早已熟悉了人类,那只母狼大胆地跑过马路,然后停住,回头看着莫丽家的追兵,那些家伙因为害怕人类,没敢追过来。
虽然母狼暂时安全了,但危险依然存在,因为入侵者还在徘徊。如果它们往回跑,那么被杀死的就是幼崽。
这时,在大家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年轻的母狼,它是拉马尔狼群雌性头狼的女儿,已经两岁了。它成功地吸引了入侵者的攻击,将莫丽狼群引向了东边。这只年轻的母狼是拉马尔狼群里最擅长奔跑的一个。在族群的栖息地上,它熟悉每一块石头和每一丛灌木,就这样轻松地摆脱了追击。
莫丽家的狼在后面晕头转向地追了几趟后,就放弃追击返回了领地。入侵者一消失,母狼迅速地跑向洞穴。几周后,我看到了被母狼带出来玩耍的幼崽,它们健康、活泼地跑来跑去。这一年,莫丽狼群再也没有闯入过拉马尔山谷。
家就是决定一切的存在!作为家中成员,时刻准备着为这个家庭牺牲一切。
很多人认为,以家庭为模式的人类生活早已过时了。这样的说法很不负责任。事实上,家庭一直存在。时至今日,在“家”的概念下不仅包含传统的婚姻家庭,还容括了再婚家庭、单亲家庭以及同性伴侣家庭。
外面的世界变化得越快,格局的构成越复杂,我们内心就越渴望传统的价值观,如家庭观念、集体主义、诚实、信任、忠诚等。面对压力过大的现实生活,传统规范的社会则成为人们心中的桃花源。在德国“六八”运动中,青年一代虽然掀起反体制反权威浪潮,但最终也是潜移默化地认同了20世纪50年代的历史和社会模式。现在传统的道德观再次成为时代的主流,一时间人们因为能够再次拥有实用的老式家具,或有机会在花园里种菜而感到幸福,就算因此被定义为“俗人”也乐在其中。
野狼就是典型的“俗人”,它们的价值观之传统,恰恰是我们人类可望而不可即的。
狼群成员之间稳定的家庭关系是依靠大量的仪式行为来保证的。就像本章开头曾提到的狼群醒来时的场景,狩猎后其他成员对头狼夫妻的问候,以及狼群一起嗥叫等,这些巩固成员间关系的仪式活动是狼群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对于人类家庭来说,其实仪式也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承载着成员间亲密的感情,可以促进团结,并明确指出家庭的发展方向。而人类却总是在缺失了以后,才意识到仪式的重要性。
以前,我们的生活中并不缺乏仪式活动:周日参加教堂礼拜,然后去探望祖母,大家坐在一起吃顿午饭。但是,这样的安排现在很难再出现了,在现代家庭里,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已经成了奢侈的事。
不过我自己会尽量在忙碌的日常生活中,每周至少抽出一天来陪伴家人和朋友。我认为,这样不仅可以促进我们之间的情感交流,还可以强化每个人在家庭中的角色,从而保持彼此间的信任。特别是对于孩子们来说,他们更应该多参加定期聚餐这一类维系家庭关系的活动,这不仅可以促进父母与孩子间的交流,还会影响到孩子们生活规范的形成。
在狼群里,生存技能是小狼们通过观察和模仿父母行为“习得”的,而守规矩则是被“教会”的。虽然,在幼狼时期它们也是可以胡闹的,但该守规矩的时候,必须守规矩。
初夏的某一天,我的观察对象是某个穿过拉马尔山谷前往黄石公园的狼群。我看到一只小狼慢腾腾地走在后面,大概是觉得和狼群在一起实在无趣,它东闻西嗅,总是喜欢跑到一边去发现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当它掉队的时候,整个狼群会停下来等着它赶上。但事不过三,几经折腾后狼群就径自往前走了,把这个做白日梦的家伙甩在了后面。当小狼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不上狼群的时候,它开始害怕地大叫,希望能够像前几次那样,把大家喊住等它。可是,这次它的叫声不管用了,一直到晚上,这个短腿的小矮子才赶上大家。经过这次的教训,这只小狼再也不敢随意脱离狼群了。
通常,幼狼的行为不会被设禁,这样便于它们在积累直接经验的同时,也学会承担自己的行为带来的后果。狼群正是通过这种方法,教育它们的后代行为处事要有“度”,既要勇于探险,也要清楚安全边界;既要团结协作,也要保持自我。
与许多人类父母不同,狼群的大家长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意见从来都是统一的。小狼们没有机会利用父母的不和钻空子,就像人类的小孩子那样——“爸爸不同意,我去找妈妈”这种做法在狼群里是行不通的。在教育问题上,狼群里叔叔、姑姑等长辈也会协力参与。对于纪律问题,更是所有成员都可以插上一手。所以,你经常会看到一岁的哥哥姐姐们“惩罚”那些让人恼火的小崽子。
一只幼狼在查看是否还能从成年狼的嘴里得到食物
如同人类的孩子,幼狼也需要父母的指引。作为孩子们的榜样,父母会示范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事实上,抚育幼狼是整个家庭的义务。当狼宝宝还在狼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狼爸爸或是其他子女会给狼妈妈带来食物。之后,幼狼则是靠吃大家吐出来的、半消化的食物长大的。
狼爸爸都是极爱孩子的,德鲁伊狼群的雄性头狼就是个热心肠的父亲,它不仅充满爱意地照顾自己的孩子,还收养了自己的外孙们,因为它的女儿曾经与一只孤狼私奔,当“她”迷途知返,再度回来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德鲁伊家这位头狼父亲的爱好之一就是和小狼们玩摔跤,而且它最爱做的就是假装被打败:小狼跳上它的背,啃咬它的皮毛,然后头狼就摔倒在地上,小家伙则摇着尾巴,脸上一副胜利的表情。
这种假装被打败的表演恰恰证明了,狼是聪明的动物,它们知道如何取悦对方。而小家伙们肯定也知道,所谓的“被征服”是演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它们享受那种征服了比自己大的动物后的感觉,而这种自信正是猎手所必备的。
当然,狼群的大家长也并非完美。它们同样会情绪化,表现出生气、失望、不耐烦,或者喜悦、兴奋和爱慕。和人类一样,这些情绪的变化如此正常与频繁,就好像你因为早上第一步迈错了脚,而感觉接下来的一天都不顺利。不过,就算是头狼陷入窘境或失去耐心,狼群成员间的信任仍然坚不可摧。
在狼群后代延续的问题上,任何一名成员都是不可或缺的,即便是一只只有一岁大的小狼,也会充满爱心地帮助抚育弟弟妹妹们。如果这一年有狼崽没能成活的话,那么来年在抚育后代的问题上就会少了帮手。
在一次观察中,我曾切身感受过这种手足情深:那是一年早春,狼群从生产的洞穴迁往狩猎的栖息地。冰雪融化,汇成了湍急的河流。成年狼用行动向小狼们示范如何涉水过河,在抵达对岸后,它们大叫着鼓励小家伙们跟上。有一只幼狼显然不够自信,它在岸边跑上跑下,呜咽着不敢。它试探着把爪子伸进水里,但又气馁地缩了回来。最后,它的一个姐姐游了回去,叼起岸上的树枝,让幼狼咬着,牵着它下了水,并帮助它游到了对岸。
狼群中每一个个体都有自己的岗位,每一个成员都有它的重要性。但具体从事什么岗位,并不是由狼群的大家长或者头狼来决定的,而是年轻的孩子们在成长的过程中,会慢慢地了解到自己的长处所在,然后在狼群遇到困难的时候,自行替补上。所以,一个狼群里既有步伐矫健的追击手负责狩猎,也有身强力壮的大块头负责在积雪天领路,当然也少不了耐心细腻的成员担任保姆的角色。
我们人类不也都是各有所长的吗?有的人富有耐心、善于倾听,也有的人虽然冲动,但勇于创新。这些长处帮助我们为家庭或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我们之中还有人擅长维系和平,调停争端。狼群中也有这样的角色,它们深知自己所长,冷静自持地站在那些骂骂咧咧、互相威胁的争吵者之间,直到硝烟散去,狼群再一次团结协作地迎来新的一天。
在大量观察了狼群的生活之后,我经常扪心自问:为什么在我们这些两腿直立行走的人类之间,关系总是显得那么复杂呢?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像狼群那样,把家庭视为生活的重心呢?
答案其实不然。2015年壳牌青少年调查(Shell-Jugend-studie)结果显示,人类的家庭观念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过,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90%的年轻人认为自己和父母的关系良好,3/4的年轻人希望可以像他们的父母那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受访的年轻人大都认为,有了家庭,人才会幸福。特别是面对求学、培训和就业初期的社会压力时,年轻人从父母那里得到了经济上的支持和感情上的慰藉。所以,人们希望家庭是自己生活的中心。但人类的希望显然和现实不符。
在狼群中,所有成员都遵循经验丰富的头狼指挥。头狼作为大家长以身作则,承担责任,做出有利于家族的决定,当然也享有至高无上的尊重。狼群通过紧密协作、令行禁止和互帮互助而运转。可能你曾经读到过,狼群会杀掉年老或重病的成员,但那很可能是在非自然条件的圈养环境下才会出现的。在野外,真实情况恰恰相反:狼群会照顾生病或年迈的成员,直到它们康复或者死去。我亲眼看到过很多次,有的狼因为狩猎或者与入侵者争斗而伤残,它们面临的可不是死亡,而是整个狼群的照顾。狼群出发狩猎时,会有狼留下来保护它们;狩猎回来后,狼群会给它们带来食物。还有一次,我甚至看到狼群就像照顾狼崽那样,反哺一只年迈的老狼。
成年雄性类人猿也会在后代还小的时候照顾它们,但是这种照顾其他生病的家庭成员,且长时间地为其提供食物的特性,我们只在人类和野狼这两个物种身上看到过。所以,在关心照顾他人这一点上,狼和人极其相似。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黑猩猩肯定比狼更像人类,但灵长目雄性并不会照顾后代和年老的同类。而人类和狼群却如此相近,也更了解彼此。所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当初没有让猴子,而是让狼进入我们的生活。狼、狗和人类——难怪我们找到了彼此,我们注定“天生一对”。
能够成为某个家庭的成员,既取决于出生关系,有时也需要考虑狼群的具体情况。如果狼群中的大多数成员间有亲缘关系的话,那么外来者很容易被接纳为新成员,以便保持狼群基因的多样性,并避免出现近亲繁殖。
作为观察者,我曾有幸看到一个狼群接纳外来者的全过程:那是在2003年某个冬日的暖阳下,地点在黄石公园的拉马尔山谷。该山谷因其物种的多样性而被誉为“美国的塞伦盖蒂”。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大量的鹿和美洲野牛,是大型食肉动物的乐园。
拉马尔山谷当时是德鲁伊家的领地,这个狼群有7只狼。雄性头狼21号 长得像电影里的男明星。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那健壮的体格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宽阔的胸膛、强健的四肢、深灰色的毛发,一道深色条纹从额头延伸至鼻子,还有那不寻常的尾巴,短粗而浓密。只看上那么一眼,你就会永远记住它。它的气场十分强大,所到之处,没有狼不为之震慑。21号的伴侣看上去和它很像,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多年的伴侣会有夫妻相。只不过雌性头狼体形娇小一些,肩头的毛发颜色稍浅,但是额头到鼻子处的深色条纹特征和21号的一模一样。德鲁伊狼群会定期巡逻领地边界,毫无疑问,它们是这片土地上的王者。但是,有一天,一只陌生的野狼踏上了德鲁伊的领地。
那一天是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正值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的年度冠军赛(俗称“超级碗星期天”,Super Bowl Sunday),球迷们都待在家里看电视,黄石公园里几乎空无一人。当时正值交配季之初,是一年里观察狼群生活的黄金时间,于是我往背包里装了一块三明治和一壶热咖啡,毅然决定进谷观察。但是,由于头一天夜里刚刚下过雪,积雪有半米深,我就一直等清雪车将我所住的银门镇(Silver Gate)到黄石公园的道路清障完毕,才开车上路。一路上我开得很慢,每到一个停车区,就停下来拿着望远镜搜寻山谷里狼群的踪影。与平时一样,没过多久拉马尔山谷的大明星们就出场了:-24℃的冬日阳光明媚,苏达巴特(Soda Butte)河附近有几个黑点在移动。那正是我们的德鲁伊狼群,每个成员都兴致勃勃,一副“酒足饭饱”后的样子。它们先是在山谷北面的斜坡上嬉闹玩耍了一阵,然后趴在山脊上开始休息。
突然间,这和谐的画面就被打破了,一只孤狼径直跑向德鲁伊狼群,此时7只狼都在。我当时想,这可不是在演什么冒险家的故事,多希望它能马上转身跑掉。因为它出现在其他狼群的领地上,就已经是把自己置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了。
在此期间,德鲁伊家也发现了这只孤狼。它们直起头,警惕地竖起耳朵,趴在地上的身体也因为紧张而彼此挨得更近。狼群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放肆的家伙。头狼夫妻则起身站立在山丘上,毫无表情地看向下方的“入侵者”。但是那个家伙依然毫无顾忌地在“敌人”的领地上长驱直入。我甚至怀疑,那个家伙会不会根本没有发现德鲁伊狼群,或者它就是故意如此放肆无礼的。
紧张之余,我快速从车上拿出高倍望远镜架好,这是我必备的工作装置,它不仅能帮助我辨认狼群,还能让我有种置身其中的感觉。
这是个浑身充满魅力的入侵者,它体格魁伟,毛发漆黑发亮,眼睛呈现金色,任哪只母狼被它看上一眼,都会拜倒在它的“西装裤下”。
而当时的情况正是这样——我观察到了狼群内的一个小动作,有一条尾巴尖开始轻微地左右拍打,小心翼翼地摇摆着。显然,并不是只有我被入侵者的美貌折服。
卡萨诺瓦,德鲁伊家的“妇女之友”
这时,入侵者的举动慢了下来,似乎它的理智终于恢复了,步伐开始变得僵硬而谨慎。但它依然在接近狼群,并且已经来到了山脚下,此刻,山丘上的德鲁伊家列队而站。
显然孤狼并没有放弃,它继续勇敢地靠近狼群,目光看着之前向它摇尾巴尖的那只母狼,现在摇摆的已经不只是尾巴尖了,而是整条尾巴。我仿佛看见爱神之箭“嗖”地穿过空气射中这两只狼。此时,我已忘记严寒,屏息凝神地欣赏着这幕大自然中最原始的爱情剧。
之前摇尾巴的棕色母狼此时表现得更加大胆,它站在高高的山丘上,俯瞰着自己的仰慕者,就像“朱丽叶”从阳台上看着“罗密欧”。倒是“她”的父亲忍不住了,只见德鲁伊家的狼爸爸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膛鼓起,一下子俯冲向入侵者。短暂的打斗和小小的撕咬后,勇敢的卡萨诺瓦(Casanova,就是那个黑家伙,我给它起的名字)逃走了,不过仅仅跑了几米远,它就又转身回来,夹紧尾巴,试图去哄德鲁伊家的这位大家长。最后,在头狼的默许下,卡萨诺瓦在雪地里趴了下来,而头狼也回到了自己在高处的瞭望岗。
那只棕色的母狼,就是我们的“朱丽叶”,压低身子,匍匐靠近卡萨诺瓦,而那个黑家伙则一下子跳起来,摇着尾巴,跳着步子,一边邀请“朱丽叶”和它玩耍,一边释放着自己的魅力。“朱丽叶”没有纠结,很快就应邀了。两个家伙彼此挨着跑掉了,一边跑还一边蹭蹭擦擦,俨然已经是一对儿了。
头狼夫妻在最初敷衍地驱逐了几下后,就放弃了,好像这样处理那个魅力四射的入侵者也挺好的。
卡萨诺瓦继续诱惑着德鲁伊家的女儿,不过它还没有完全成功,因为渴望被爱情征服的美好愿望远不及家庭纽带强大,当整个狼群动身前行的时候,年轻的女儿不知所措。“她”在新伴侣和家人之间徘徊不定,一会儿跑向狼群,一会儿跑向恋人。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能给予自己安全的家人,留在了父母身边。
这时,没能成功的“罗密欧”开始改变战略:它怯怯地接近头狼,摆出投降的姿态,乞求狼爸爸接纳它,允许它加入狼群。它尾随在狼群后面,一旦狼爸爸看不到的时候,它就恢复骄傲的姿态和“朱丽叶”调情。如果头狼冲向它,它就马上夹着尾巴仰躺在地,直到头狼再次结束自己的主权宣告。而雌性头狼则置身事外,在一旁观赏着这一出大戏,看着小女儿越矩的行为,看着“她”跑回自己身边,舔吻自己的嘴角,以求得原谅。
很明显,卡萨诺瓦的计谋见效了,因为在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德鲁伊狼群翻越了山峰,而行程之中卡萨诺瓦一直跟随在列。
在这之前,我还看到过另一个家庭接纳孤狼的过程:当时也没有发生恶斗,头狼只和“入侵者”短短地打了几架,宣示自己的主权,然后将孤狼驱赶到一定距离以外就作罢了。因为狼非常清楚,打斗是很耗费体力的,打到最后所获得的收益可能都不值得打这一架。
对于头狼来说,接受孤狼加入家庭,完全没有问题,因为狼群中友好和谐的气氛远比争斗更有利于集体的团结。
事实证明,卡萨诺瓦情商很高。虽然它在追寻伴侣的过程中,误入其他狼群领地,冒着激怒狼群,被当作入侵者杀死的危险,但是面对诱惑与恐惧,卡萨诺瓦做出了正确的应对:当头狼向它冲过来的时候,它夹着尾巴跑掉。但它并没有跑远,只是刚好到自己不会有危险,又足够头狼宣示主权的距离。之后,当头狼再次靠近它的时候,它则摆出投降的姿态,拱背蜷身,并舔吻对方的嘴角。不难想象,如果卡萨诺瓦当时不是这么做的话,它早就被杀死了。
那么一个狼群(家庭)到底是怎样建立起来的呢?和我们人类一样,首先是“男孩”和“女孩”相遇,它们生养后代,建立起家庭。但是,迄今为止,我们也看到了,在狼群里一切皆有可能。肉食动物形成族群,既取决于个体的性格特征,也取决于偶然性因素。有时家里的两三个兄弟出走,遇到另一个家庭的姐妹们,那么也可以组成一个新的狼群。几年以后,继续有狼离开,去建立自己的家庭,这一点和人类极为相似。除此之外,狼与人相似的还有独特的个体性,有的狼循规蹈矩,有的狼则不守成规,甚至成为家庭中的异类。
黄石公园内有名的狼群都延续了很多代,它们成功的秘诀又是什么呢?是所有成员的团结协作和头狼的正确领导。我们人类伟大的王朝和家族不也是如此吗?成功者必是将集体利益置于个体利益之上,这样才能长期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总结一下成功狼群的三大支柱:第一,团结协作,以家庭利益为核心;第二,仪式活动,持续的沟通和融合;第三,强大的领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