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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秦焯回来了。看到宋薇一人霸占着沙发，正兴致勃勃看着言情偶像剧。他在她身旁坐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那目光太炙热，宋薇想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问：“我看电视剧很稀奇？”
秦焯点点头，非常稀奇。要知道他认识的宋薇，不是忙着抓罪犯，就是忙着写报告，这种正常女孩子的爱好，他从来没在她身上体会过。
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吻得热火朝天，女主角的身子紧紧贴着男主角，秦焯仔细盯着宋薇，想看到她更多女孩子的反应，比如害羞、尴尬、或者捂眼睛。
很快，秦焯的面色有几分失望，亲热戏都演完了，宋薇都面无表情。
“男主角够投入，然而女主角放不开。亲吻可以欲拒还迎，而一味推拒会让男主角很难办。”播放结束曲时，宋薇仔细分析，“一场接吻戏不过五十秒，女主角却推开男主角六次，如果不是男主角右手搂住女主角的背，恐怕会被彻底推开。还有女主角的配音也是很大问题，就算自己台词功底不够，也不能一二三四的念，好歹台词要记背一下，这样配音演员也好对口型。”
认识宋薇好几年了，这是秦焯第一次听宋薇八卦这些事，一时间听得津津有味，还配合地问：“那男主怎么样？”
“男主很敬业，值得表扬，只是演技略微有些浮夸，只是一场接吻戏，却喘得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
“其实接吻……真的会喘气。”秦焯跟宋薇科普。
“嗯？”
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他的心跳就微微的加快了。紧紧只是被她这么看着，都能影响他心跳的频率，如果跟她接吻，一定会喘气。他想移开视线，却又有些舍不得。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前那盏暗黄色的台灯，映衬着夜色朦朦胧胧。秦焯没有喝酒，却有些自醉，竟是说出心中所想：“以后如果我们亲吻，你就会知道，我会喘成什么样。”
宋薇：“……”
啪！
忍无可忍，宋薇一巴掌打上秦焯的头。
力道不轻，秦焯伸手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桃花眼眨了眨，语气很认真：“我说的是真的，而且……我会努力喘好听点，让你没有心理阴影。”
还说！宋薇抬手就要再打他，老鹰却从卧室里出来了。见她抬手的动作，立刻冲到秦焯前面，挡住两人：“宋薇，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秦焯刚刚言语调戏她，她想让秦焯吃点疼好长点记性，但是这种话能说吗？在老鹰面前，秦焯就像神一样，她要真这么说，老鹰肯定以为是对秦焯的侮辱，搞不好真跟她动手。虽然打败老鹰不费吹灰之力，可明天就要出发，临行前打架太不像话。她抿了抿唇，站起来：“刚刚我跟秦先生闹着玩儿，你别多想。”
“闹着玩儿就动手，那我也跟你闹着玩儿一下？”老鹰警惕心起，回头问秦焯，“秦先生，她刚刚有没有打疼您？”
“没有。”
老鹰担心的要死：“您千万不要为她说好话，我刚刚看到她要动手了。”
秦焯想了想，如果说没有，老鹰会认为他在包庇，就说：“前面用手打了一下我的头。”
“打头了！”老鹰声音拔高几分，“宋薇，秦先生的大脑属于全人类的，你太放肆了，我要告诉历队，让他……”
“没打疼。”秦焯笑着拍了一下老鹰的头，“就是这个力度。”
这……这……老鹰傻眼了，如果这个力度，那确实不是打。但是就算没打秦先生，那这么拍也不可以。秦先生德高望重，怎么能被罪犯拍头，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待秦先生。
这一刻，老鹰脸上表情十分精彩，这让宋薇觉得很有趣，就逗他：“怎么办，你敬爱的秦先生被我拍头了。”
“你可恶！”想了半天，老鹰只蹦出这三个字。
宋薇点点头：“嗯。我可恶。”
老鹰指着宋薇：“奉劝你现在给自己积点德，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现在她是新记忆的人，大家要破案，所以不得不忍让。秦先生要做研究，所以顺着她。等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她还算什么？这时候的嚣张跋扈，最后都得还回来。这么想着，老鹰的背脊就挺直了：“宋薇，现在得意不算得意，能得意一辈子才算真本事。”
宋薇忽略他的明嘲暗讽：“快去上你的厕所吧，也不怕憋出病来。”
“你……”老鹰一下涨红了脸。
“小朋友，难道你怕黑不敢一个人上？要不阿姨带你去？”宋薇笑着问。
“你，你！”老鹰你了半天，语尽词穷，低头去了洗手间。
这一句，宋薇依旧完胜。
两人吵来吵去被秦焯尽收眼底，他笑着说：“你跟他的关系，好像相处的还不错。”
“我没感觉到。”离她理想的关系，还差的很远。
“至少看向你的时候，他眼神里没有杀意了。”
老鹰上完厕所出来，看见两人离得很近，不由皱着眉头，提醒秦焯：“秦先生，您要小心……”
“好的，我会小心。明天你们还要早起出发，快去睡吧。”
竟然提醒他早点休息，竟然被伟大的秦先生提醒早点休息！这是何等的荣耀，老鹰激动的不能表达，恭恭敬敬向秦焯鞠了一躬：“谢谢秦先生，我这就去睡，秦先生也早点休息。”
“好。”秦焯温声开口。
紧接着，老鹰背脊挺拔，精神抖擞的回了卧室。
“我们……去书房？”不想再被打扰，秦焯低声建议。
想到刚才他说的关于吻的话题，宋薇说：“你还有别的话要说？”
“嗯。”
“那先说好，不许调戏我。”怕隔墙有耳，宋薇声音低了几分。
说完，她的脸就热了不少。以前怎么没发现，秦焯这人说话这样露骨，真是……小瞧他了。好在灯光很暗，他不会发现她的脸红。
“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调戏你。”秦焯语气认真，仅仅只是被她看着就会心跳变快，更何况接吻呢，他又补充，“到时候，我真的会喘。”
“还说？”宋薇恼羞成怒，“我睡觉去了，要去你自己去。”
察觉宋薇不悦，秦焯赶紧道歉：“好了，我不说了，去书房吧，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跟你交代。”
“那刚刚那种话……”
“不说了。”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说。感情的事，谁也没有办法掌控，他也打算任其自然发展。
“走。”宋薇抬脚去书房。
她的背影都这样好看啊……秦焯眼睛里盛满了笑意，紧紧跟上。
书房里，一体式书柜从地板到天花板，整整两面墙，书架上放的是各种科学类的书，宋薇粗粗扫了一眼，能看懂名字的只有两三个语种，剩下还有好多语种如同看天书。
这时候她想起来，秦焯精通各国语言。在分享科研成果会时，其他国家的科学家搜随身配备翻译家，只有秦焯用当地国家的语言演讲。她在离他最近的位置看着，觉得他优秀的不真实，也像天上的星辰一样耀眼。
有很多次她都在想，她到底哪里好，他会紧追不放。还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
咔哒。
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宋薇回头，见秦焯面色严肃，迅速收了飘渺思绪：“你这样，我都紧张了。”
“紧张还敢去见幕偲。”秦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在她面前打开，“喜欢这个样子吗？”
宋薇低头去看，耳钉款式简单大方，坠饰拿进了看，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这秦焯送她玫瑰不说，连耳钉都要送玫瑰，到底是有多喜欢玫瑰？她把首饰盒推给秦焯，“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这可不是首饰。”秦焯解释，“每个部位我都装了纳米定位仪，防止其他定位仪失灵，我找不到你。”
秦焯击掌三下，书房的大灯随之亮起。他将耳钉放到宋薇眼前，轻轻按下玫瑰，玫瑰缓缓上升，下面是一颗深红色如芝麻大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问。
“我叫它忘忧乡。”秦焯温声说，“只要这颗剂量的百分之一，它就能让人醉生梦死，忘记疼痛。如果用在医学界，能大量减轻饱受精神疼痛病人的痛苦，而这一颗就像美酒芬芳，让人沉醉其中，最终以最放松的姿态死去。利用它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肌肤接触，就会立刻起效。”
明明说着致命毒药，秦焯的语气却像谈论天气一样自如。宋薇忍不住心底感慨，还好秦焯正直善良，否则以他的头脑，若要杀人放火，只怕全世界的缉凶人员都要哭了。
“你是教我无声无息的杀人。”宋薇挑了挑眉。
“是给你制作保护自己的武器，让你性命无忧。”秦焯纠正她。
“反正都一个样儿。”如此宝贝的东西，宋薇当然来者不拒，“武器我就收下了。”
“面对敌人，它是武器。面对我，它不是。”
执着的秦焯让她没有办法，看在送她宝贝的份上，她耐心地问：“那它是什么？”
“我的心意。”是保护你的心意，更是爱你的心意。但是秦焯不会明说，他相信总有一天，她都会懂。
“好，那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宋薇关上玫瑰，小心翼翼穿进耳孔。
宋薇带着他设计的耳坠，秦焯有说不出的满足感，堪比研究出新的成果所拥有的成就。他目光更柔：“宋薇，今天我能提个要求吗？”
“作为谢礼的要求？”宋薇杏眼微微眯起，他要打什么主意。
秦焯面色诚恳：“嗯。”
“说说看。”
“想让你给我捶捶背。”
“就这么简单？”这么郑重其事，就是说这个？
“就这么简单。”他肯定。与她认识三年多，他确定离她心底最近的人已经是自己，想要再进一步，不可急功近利，只能循序渐进。只要一点点得到她的好，终有一日，他会得到全部。至于现在。他这几日加班加点为她做出了忘忧乡，让她捶背不足为过。
“不是要捶背？”宋薇坐在沙发上，低声催促：“还愣着干嘛，过来啊。”
秦焯乖乖朝她走去，在她旁边坐下。
“这个力度可以吗？”宋薇手握成全，轻轻捶打他的背。
“很好。”秦焯一脸享受，能得她这种特殊对待，此刻他已经心满意足。
“关于这个世界的基因，你知道多少？”一边捶背，宋薇一边了解情况，“粉焯焯的医院，你也看到情况了吧。”
“基因病种很多，这些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若说我们的世界钻研基因研究是未雨绸缪，而他们就多少有些亡羊补牢的意思。”秦焯的背微微挺直不少，好让她捶背时更顺手。
“趴在沙发上。”他的小心思被宋薇敏锐察觉，扬了扬眉，“你趴着，我会更顺手。”
秦焯二话不说，乖乖趴下。
想到只是拍了一下秦焯的头，老鹰就像炸毛的猴子，要是让老鹰知道秦焯这么听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宋薇忍不住笑出声，“真想把老鹰叫进来观摩。”
“真的？”秦焯眼睛里闪着精光，“看到我这么听话，他肯定会怀疑，不如直接说我在追你……”
“闭嘴。”宋薇听不下去，使劲敲了敲他的头，“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家，我是长了一张跟永心一模一样的嫌疑犯，你追我？也不怕成丑闻。”
秦焯笑得好温柔：“这样，才能显示我对你的忠心。”
“还敢说？”宋薇又抬起手。
“不敢了，不敢了。”秦焯讨好地笑。
宋薇继续给他捶背，捶着捶着，突然问：“秦焯，你是不是瘦了？”
尽管秦焯本来也不胖，可她偶尔碰到他的背时，骨骼好像没有这样分明。
等了片刻，宋薇没有等到秦焯说话，就低头看他，见他就这么睡着了。秦焯这人吃穿向来不挑，唯独对睡觉的地方挑三拣四，太软的不睡，太硬的不睡，不是卧室不睡，环境太差不睡，环境太吵不睡……就是这样一个各种地方不睡的人，此刻却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宋薇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来平行世界之前，他就在着手一项科研，那时科研项目正临近尾声，也许想尽快出结果，那段时间他作息毫无规律。后来又来到平行世界，这几天跟她聚少成多，她不用想都知道，没有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时间，他大部分都用来研究忘忧乡了。
明明知道她是独身主义，为什么还要往她身上凑？
就因为她很难追吗？
如果当时秦焯追求她的时候，她立刻就答应了，会不会不就不会出现后来他热衷的追求了？
他不止一次说过，她与他的感觉就如同他对科研。越难越兴奋，越失败越挑战。这一挑战就是三年，她从最初的劝退到最后无声抗拒，他全都视而不见。他对她依旧如初次见面那样，保持距离的做着他想为她做的事，以他的方式示好，她不反感，但也不喜欢。
像她这样失去双亲，又失去挚友的人，怎么能再拥有喜欢上别人的情感？
一次次面对永远离别，那扇喜欢的门，早就被心门关死。
这些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呢？
许是灯光太亮，秦焯微微蹙了蹙眉，似乎随时都要醒来。
她连忙起身关灯，书房瞬间陷入黑夜，月光倾斜进来，映着月光，她细细看着他的脸。
鹅蛋脸，一字眉，翘鼻梁，薄嘴唇。由于常年室内科研，他的肌肤看起来比她还要白上几分，若单看这张脸，完全能媲美当下任何一个火热的男明星。那双桃花眼若是看着某人，能摄人心魂。这样内外都优秀的男人，怎么就对她有兴趣呢？
宋薇看了他半天，依旧没能参出个结果。等回过神时，发现竟然站在他跟前看他睡了半个多小时。她真是疯了……
明天天不亮就得动身出发，她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宋薇拍了拍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去秦焯的卧室拿了盖毯，放轻了动作盖在他身上，而后轻轻离开。
凌晨五点，三人准时出发，因为要见的人是幕偲，历晔跟老鹰特意进行了外表化妆。老鹰穿着宽大的体恤，带了一顶宽边帽，裤子画了五颜六色的涂料，张扬又个性。而历晔穿着黑衬衣，带了银边眼镜，手上提着公文包，斯斯文文。
车子一路西青区的方向看，走山路时，山上下着绵延小雨。宋薇躺在车里睡觉，山路崎岖，由车技最好的历晔驾驶。
翻过这座山，就是西城区的地盘，想到接下来的会面，老鹰有点坐不住了，踢了踢宋薇的腿：“马上就要见幕偲了，你一点都不紧张？”
“见到永心，紧张的人应该是他。”宋薇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说，“他要靠我发财，我是他的金主。”
“那是以前。”老鹰提醒，“你现在被侦查局抓走了，他一定会提防你。”
“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宋薇打着哈欠，“我能出来，就说明侦查局里都有我的人，他会更紧张。”
反间计？老鹰惊了：“这……”
“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宋薇歪着头，又沉沉睡去。
“历队，这……”老鹰又看向历晔。
“永心狡诈奸猾，侦查局有内鬼，说得通。”历晔冷静分析，“我们的身份不说破，任由幕偲的人猜，这对我们有利。”
“如果认为我们是永心的跟班，那就证明永心不仅出来了，而且重新找到了保护她的人。如果认为我们是侦查局的人，他肯定不敢贸然动手，因为短时间内他们摸不透我们究竟是内鬼还是外线侦查。如果是内鬼，就可以利用。”老鹰迅速理清思路。
“不错。”
老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神色复杂。
这个女人，一箭三雕。既保全自己身份，又能探出文物下落，最后还警告了幕偲。不费一兵一卒，当真厉害……
幕偲的住址在桃花灼。
所谓桃花灼，是由当地种了几十里桃花而来。这源于幕偲附庸风雅，认为灼灼桃花很有诗意，便让人建了占地十多里的建筑作为总部。
总部表面做着正经商贸生意，而暗地干着走私文物的买卖。与永心搭上线也是前几年的事。永心为人小心谨慎，通常将B国的货拿到C国，由C国的人操控转手，再卖到F国。文物几经数个国家周转，最初的流转痕迹早已抹得一干二净。而幕偲为永心服务的就是第三道中转程序，作为报酬，幕偲抽去百分之二十的中转费。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想从幕偲口中探出消息并不难。但问题是那些资料上的东西，存在多少水分？
如果暗地监视她的人跟幕偲是同伙，只怕她此番前去凶多吉少。
离桃花灼越近，宋薇的手就越是握紧。还有两公里时，宋薇就开了口：“停下。”
车子靠边停下后，历晔问：“怎么了？”
“我是他的金主，哪有上杆子见他的道理，我们去闹市区的咖啡厅坐坐，在那儿等他来。”既然幕偲明面上做生意，就一定不会光明正大使坏。人越多的地方，对她来说就越安全。
等了片刻，历晔没有动，宋薇就踢了踢他的座椅：“怎么不走？”
历晔低声问：“你是不是害怕了？”
“你管？”
“如果让幕偲知道你害怕了，我们都会有危险。”
宋薇一噎，有那么一瞬间，宋薇以为历晔所言是出于关心，那张顶着与‘历晔’一模一样容颜脸的人，总是让她忍不住会错意。她现在是个嫌疑犯，历晔怎么会关心一个嫌疑犯呢？即使她现在真的害怕，历晔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同情。他是侦查员，不是熟悉了解她的‘历晔’，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要认清现状，但是面对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声色，就连细微表情都完全一样的人，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沉着冷静：“害怕倒是谈不上，只是多了几分顾虑。幕偲这人能把瘫子铺这么大，我多想一些也是正常。去闹市区，人多口杂，他不敢做出格的事，这样我们都很安全。”
这是宋薇第一次与历晔坦诚心扉，哪怕只有一点点，对他而言都是特殊的，他说：“你只管做永心，剩下的交给我们。”
语气虽然依旧是冷冷淡淡，但宋薇听出了一丝别的情绪，突然一笑，身子微微前倾，胳膊搭在历晔肩上：“你终于意识到我是队友了？”
历晔不再多言，开车掉头，往闹市区方向行驶。
宋薇在后面笑：“放心，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只要我活着，你们两个都会安全。”
清赏咖啡厅二楼，宋薇坐在靠窗的地方欣赏不远处的桃林。
老鹰正把玩手中小刀，小刀在他手中转的飞快。
历晔在书架上随手挑了一本书，端着咖啡慢慢地品。
三人各做各的事，却莫名的和谐。
一位看上去约有三十五岁的男子缓缓朝他们走来，看到宋薇，笑着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见了，过的好吗？”
宋薇杏眼微眯，与他虚虚一握，指着对面的位置：“坐吧。”
幕偲刚准备坐下，宋薇却一脚踢倒了他的凳子。他面色不变，只轻声问：“什么意思？”
宋薇扯了扯嘴角：“幕偲，我最近怎么样，你会不知道？”
幕偲正想张口，看了看历晔与老鹰，又带着亲切地笑容：“我最近忙着做生意，有阵子没跟你联系了，所以才会问你。”
“是吗？”宋薇笑容更多，端起咖啡杯，慢慢喝了一口，云淡风轻地开口，“我去侦查局喝了几天茶，你消息这么灵通，不会不知道吧？”
“这……”
“就别藏着掖着了，他们都是我的人。”
幕偲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三对一的局势，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压迫，仍旧保持着良好风度的微笑。
对面的人越从容，宋薇脸色就越沉，手中的咖啡杯紧了又紧，忍了再忍，最后没能忍住，端起咖啡朝幕偲身上泼过去。
雪白的西装洒的到处都是咖啡，幕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笑容减了几分：“宋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对嘛！这个表情才对。”宋薇高兴了，气也消了不少，“你出卖我，让我进侦查局，我很生气。泼你咖啡，你也很生气，我们扯平了。”
“你说的我一点也听不懂。”幕偲弯腰拿纸巾，想擦去脸上的咖啡渍，却看见了历晔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显示，永心被抓时，他在出事地点的对面大楼里愉快的享用午餐。这个拍摄角度，明显是有人偷拍，位置离他还很近。是卧底，只有卧底才能接近他。但是卧底是谁，是内部的人，还是乔装打扮的服务员？幕偲不动声色擦完咖啡渍，轻声问宋薇：“这就是你怀疑我的理由？”
“不然呢？”
“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我以为足够显示我的诚意。”幕偲将外衣拖下，大大方方高举双手，“你还可以让你的人搜身，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哪怕是水果刀。”
老鹰停下把玩小刀，面色凶狠：“什么意思？”
幕偲温和地说：“别误会，我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老鹰，搜身。”宋薇轻轻扣着桌子，“大家都是千年狐狸，就别装什么聊斋了。搜了你，我也放心。”
“好。”幕偲转过身，面对老鹰，“请吧。”
老鹰恶狠狠瞪着幕偲：“要是敢耍花样，我弄死你。”
幕偲笑着说：“我是生意人，深谙诚信之道，你放心，我不会耍花样。”
老鹰从上到下将幕偲仔细搜查，果然没有携带任何物品，又让他脱下鞋袜，确定他身上空无一物，才对宋薇点了点头。
宋薇这才展颜欢笑，站起来走到幕偲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能来，只能说明你没有问题。看来你的人想挑拨离间，让我们损失惨重。”
“是。”幕偲风度翩翩，“毁我名声就是断我财路，我会从上到下排查，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宋薇故作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倒是有一个好建议，这几天我去了什么地方，就让那个人也去。怎么样？”
幕偲问：“永心小姐的意思是……去侦查局？”
宋薇笑意更多：“是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幕偲也笑了：“好。只要你高兴。”
宋薇弯腰把之前踹倒的椅子扶起来，重新放到原来的位置：“坐吧，好久不见，我们好好聊聊。”
“好。”幕偲坐下，温和地笑，“不管你想聊什么，我都有兴趣听。”
时间还很长，宋薇并不急着叙旧，而是把信息器扔给幕偲：“先点些喝的吧。”
“谢谢。”幕偲随手点了一杯饮品，又问，“你们还想吃点别的吗？这家的甜点还不错，需要我推荐吗？”
这如招待客人一样的口吻让宋薇心底感慨，处事不惊，面色从容，难怪三十多岁就能爬到这个位置。她怕幕偲有诈，幕偲一定也在怀疑她。但他的表现却是天衣无缝，优雅大方。如果她独自一人去他的地盘，未必能做到他这般自如。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不了。”历晔冷声说，“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才把永心小姐捞出来，这些虚伪的地主之谊，我们不需要。”
被冷言冷语对待，幕偲仍然面上带笑，“好，那么下一次，务必让我款待你们。”
很快就有服务员将幕偲点的饮品送上来，幕偲礼貌的像服务员道谢，然后笑着问宋薇：“现在可以说了吗？”
宋薇开门见山：“我想要回上一件货，告诉我买家的地址。”
幕偲轻声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突然喜欢上了。”
“年轻真好，可以任性。”幕偲笑着摇了摇头，再看向宋薇的时候，就如同大哥哥看一个任性的妹妹，“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说比较难办，但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总是可以行个方便。”
历晔从公文包里拿出便利签，推到幕偲面前：“地址写到这里吧。”
幕偲迅速写下纬度坐标，温声说：“南向酒楼，找张老板，，他会把东西原封不动还给你。”
历晔拿回便利签，扫了一眼坐标：E21050’N5023。是青城的位置，看来这青城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必须去了。把便利签装进公文包，历晔开口：“宋小姐跟你或许很熟悉，但我不是。毕竟照片的事情还没有洗清嫌疑，万一有诈，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这很简单。”幕偲说，“把我带在身边，时刻监视着我，不就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老鹰一把抓住幕偲的衣领，咬牙切齿：“你有那么多人，随便找个人帮你做事不就好了，我们要你没用。”
幕偲任由老鹰粗暴对待，态度如之前一样涵养有加：“你们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们需要什么？”
“情报网。”历晔直指要害，“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的清白，宋小姐才能继续跟你合作。”
幕偲稍稍一愣，很快又笑了。这个笑容比之前更多，眼神也更加明亮，就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他高兴地说：“情报网随时可以开放，我的所有权限，都可以给宋小姐使用。但是，也只能给她使用。”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得到情报网的任何信息，全看宋薇愿不愿意分享。将这一权利交给宋薇后，宋薇在历晔与老鹰面前能够拥有更多主动权。宋薇不知道这个幕偲跟永心究竟好到什么关系，但从分享情报网这点来看，应该非同寻常。从她目前能够掌握的资料来说，除了彼此生意往来之外，完全看不出他们会有这样的关系。所以是历晔掌握的资料水分太大，还是幕偲太能演戏？
尽管心中有太多疑问，现状却不允许宋薇想太多，她伸出胳膊，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你是在表忠心？”
幕偲没有回答，只是操作宋薇的通讯器，打开全息投影，调出私人情报网址，输入密码。而后出现扫描指令，幕偲瞳孔对准扫描仪，三秒过后，一个浑厚的中年男音响起：“尊敬的幕偲先生，请问您要下达什么指令。”
“新增管理员。”
“管理员拥有最高权限，您的生意往来将一览无余，危险系数为百分百，您确定要增加管理员吗？”
“确定。”
“好的，即将为您打开新增管理员窗口，请新管理员上前进行扫描。”
幕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看向宋薇，做了请的姿势。
宋薇上前，瞳孔对准扫描器，滴过三声之后，男音再次响起：“尊敬的女士，请问您怎么称呼？”
宋薇正要开口，幕偲就先她开口：“你称她糖果小姐就好。”
说完，幕偲又跟宋薇解释：“我从小就喜欢吃糖果，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喜欢吃糖果，所以叫她糖果小姐？这幕偲是在变相表白？因为弄不清永心跟幕偲究竟到了什么阶段，宋薇也不好有太多表现，只点了点头：“你的网，你说了算。”
“尊敬的糖果小姐，现在确认您为幕偲先生的新增管理员，由于情报网为幕偲先生独享，情报网只为幕偲先生服务，为保证幕偲先生生意来往安全，您只有查看权利，没有执行权利。登录次数无限制，登录时常为每次半个小时，登录地点会随时上传至云端服务器备份，这一切请您知晓。”男音交代完毕，又问，“请问需要我再重复一边或多遍吗？”
“不用。”
“请问您是否要现在查看情报网。”
“不用。”现在查看，显得她急不可耐，权限已经拿到，想看，日后有的是时间。
“尊敬的糖果小姐，为确保幕偲先生的情报安全，我退下之前需要特别叮嘱，您的生命体征体征一旦消失，管理员权限也随之取消。为了幕偲先生能有个愉快的心情，希望您注意人生安全。请口头确认您已知晓。”
宋薇重复：“我已知晓。”
“收到。祝您生活愉快。”
情报网随之关闭，全息投影只剩下滚动的全球地貌，地貌上无数红色的标点闪闪烁烁，宋薇只看了两个位置就知道，那是幕偲明面上的生意分部点。
幕偲的生意……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宋薇心底惋惜，这样一个年轻又成功的商人，完全可以富有惬意的过余生，为什么要倒卖文物，走上一条不归路？永心的魅力，真的那么大？或者说，他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认为自己踏上的那条船根本不会有翻的那一天？
“如果你对生意有兴趣，我们可以合作……”
“不必了。”宋薇关闭全息投影，“我只对有价值的东西感兴趣，你知道的。”
幕偲说：“不急，来日方长，是人就总会有改变想法的那一天。”
宋薇笑笑，不与他辩：“地址我拿到了，就先走了。”
幕偲问：“不一起吃个午饭吗？”
“等你把人交出去，再来请我吃午饭吧。”宋薇朝幕偲眨了眨眼，故意露出几分单纯天真，“你的人欺负了我，差点害我死在那边，跟你一起吃饭，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幕偲斟酌片刻：“好，等我清理这边的人，就登门致歉。”
“那还要看我心情好不好。”宋薇转身朝楼下走，历晔跟老鹰紧跟其后。
“慢走。”幕偲面带微笑，目送宋薇一行人离开。直至他们驱车离开后，他的目光仍然一路追随。
很快，车子驶入另外一条路，彻底消失于幕偲的视野。幕偲转过身，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那杯果汁早已凉透，他却毫不介意，端起来细细地喝着。
山城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有几缕阳光，这会儿就下起了绵绵细雨。雨水顺着窗子滑落，很快连成一线。
“真是不妙啊，她不喜欢下雨……”
他轻声呢喃着，目光又看向了宋薇离去的方向。
哗啦！
车子行驶到半山腰，大雨倾盆而至。
前方道路蜿蜒曲折，为了安全考虑，历晔不得不停车靠边。老鹰摸了口袋，正要拿烟，宋薇就开了口：“不许抽烟。”
知道宋薇毛病多，老鹰做了让步：“我会开窗。”
“不行。”宋薇态度坚决，“我不喜欢下雨，甚至可以说非常讨厌。”
“那真是巧了，我喜欢下雨天抽烟啊。”宋薇不喜欢什么，老鹰偏就喜欢跟她反着来。他的手才伸到车窗锁，整个人就被宋薇摁在座椅上无法动弹，老鹰哪里愿意吃亏，抬起膝盖就往她背上顶。
宋薇没有躲闪，只是目光凶狠的看着老鹰，任由他重重一记顶到背部。
老鹰微愣，她身手这么好，想要躲过这一下易如反掌，为什么不呢？她不是向来不肯吃亏吗？
“我说过，我讨厌下雨天。”宋薇一字一句。
“哦。”可是关他什么事啊！
老鹰正想这么问，就听见宋薇沉着声说：“不要让我看见下雨，我不舒服。”
这么说起来，宋薇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离的近了，老鹰才看出她的脸色惨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他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生病了？”
这一句引来历晔的回头，他打开车内顶灯，正想查看她脸色，她却匆忙转过了头。
“哪里不舒服？”看不到宋薇的脸色，历晔就直接开口问了。
“没有不舒服。”
“可你脸色很差。”一直在老鹰面前强势霸道还毒舌的人，现在看见下雨就变得慌乱，老鹰终于找到治她的办法，得意洋洋地说，“找到你的弱点，就不怕治不了你了，现在给我道歉，之前那些账就……”
那些还没说完的话，都被宋薇如刀子一样的眼神憋回了肚子里。
突然，黑色的窗帘缓缓合上，阻挡了外面的一切。
看不到雨水，宋薇的脸色微微缓和不少。
“谢谢。”历晔这人虽然冷漠，但比老鹰舒服很多。
“为什么怕下雨？”历晔好奇，随之又改口，“不想说，可以不说。”
宋薇一语带过：“噩梦的时候，总会下着雨。”
噩梦……
历晔想起刚搬到秦先生家时，宋薇有一次发了高烧，梦里她惊慌地喊着‘历晔’，那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那个早已经死去的人。莫非她的噩梦，与‘历晔’有关？
宋薇看向他的时候，偶尔会出神，他知道，她是在想‘历晔’。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很难不引起注意，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动用职权，调取数据库的人员普查档案，将同名同姓的人全部查阅一番，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但没有一个与他长得一样的人。只要是墨国公民，普查档案都会保存。所以她怀念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这个‘新记忆’的宋薇，出于不为人知的缘由，凭空杜撰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历队，你怎么一直盯着她？”那视线太专注，让老鹰心里很不爽。宋薇长得很漂亮，这时候不说话，又低着头，一副娇柔好推到的模样，历队是男人……这么一想，老鹰干脆身子一歪，彻底挡住历晔的视线，还特别严肃地说，“虽然光线朦胧，虽然宋薇是女人……”
“你的话太多。”历晔沉了脸。
老鹰立刻乖乖闭嘴。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幕偲对待永心的态度，会这么好。”历晔迅速转移了话题。
“现在想还太早了，我们先看看幕偲能把谁送到侦查局再说。”宋薇低声开口。
尽管宋薇的语气极力想要保持平静，但只要细细听，就能察觉她的害怕。
像她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然也会害怕？
历晔当然不会认为她的反常是因为刚才他的问题，虽然看不见雨，但雨点落在车上的声音却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促。这说明雨越下越大了，她的害怕，是源于这场越来越大的雨。
在这一刻，历晔更想知道，那个‘历晔’究竟是谁，能让她做噩梦，让她怕雨。那个人究竟还改变了她多少？
尽管历晔还想再问关于幕偲更多的事，比如为什么幕偲会这么轻易的设置宋薇为管理员，为什么看着宋薇的神色那样温柔……可是看到宋薇蜷缩一团，竟是什么都不问了。
算了，这么多天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