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雪花洋洋洒洒。
身穿夜行衣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悄无声息潜入当地居民家里,或破窗而入,或破门而入,这些人原本打算出其不意将房间里的人在熟睡中杀死,却没想到里面的人早就等不及开打,这些人还没来得及用手环锁定目标,就被人撂倒在地,并且用比手环更先进的手环二代悄无声息杀死。
另一边是国家系统的人,自从驻扎娇柳镇以来就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被记录在内。他们虽然没有先进的武器,但有着更敏捷的反应速度与出色的格斗技巧,进来一个人,他们就杀一个人。进来两个,他们就杀掉两个……
小范围的空间作战与早就做好的战前准备,让国家系统的人更有优势。当绅的指挥官陈琰发现这一特点后,立刻改变了策略,将几对一的模式改变成多对一。很快,在娇柳镇的其他片区,国家系统的人渐渐处于劣势,出现了伤亡。
当战斗正式拉开序幕,大家才发现,自己的邻居究竟是当地居民还是潜伏者。如果隔壁的人有难,训练员这边杀完了人,就立刻赶去隔壁帮忙。
国家系统的人看到训练员的手环能够同时锁定更多目标,不由露出震惊之色。又见他们利落的身手和果断的杀人方式,暗暗怀疑训练员是更高级别的国家系统人员。
训练员杀了人之后,按照规定,破解敌方的手环密码,放在地上后就迅速离开。
这让国家系统的人更加坚信,训练员不是敌人,是自己人。
手环的优势在于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能一招致人死地,但被对方发现目标之后,操作系统用掉的时间,足以让人一枪致命。论武器,国家系统的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论枪法,他们是绝对的专业。再加上又有人相助,不到四个小时,局面就发生扭转。国家系统的死伤率骤减。
陈琰根据战况随时做战略调整,然而他很快发现许多没有被标记的地方,出现了更强劲的对手。这些对手与国家系统的人明明互不来往,却在这个时候把枪口对准了他们。而且他察觉到,那些未标记的人,除了杀人之外,还摘除了他们的手环。随着信息器上显示越来越多手环被解除的信息,他意识到对方意图,想向绅汇报,却发现这个时候,所有的信号源全部消失了。
没有信号源,意味着他没有办法隔空指挥。所有人都只能各自战斗,兵力一旦失去统一调度,就跟散沙没有任何区别。信号源不会无缘无故切断,就如同手环没有密码,一旦持有人死亡,只会立刻自毁,绝不可能被摘除。很显然,对方有备而来……陈琰不知道对方坐镇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知道,今天这一仗他输了,而且输的彻彻底底。他必须亲自回去告诉绅,再重新制定新的策略。
当陈琰急匆匆出了指挥室,看见地上黑漆漆一大片人。他们的死状极为诡异,都是持枪自杀,而且还都是同一时间段。
能造成这种伤亡的,一定是特级体能者的精神控制!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特级体能者。陈琰从来没听说,国家系统里会有这样厉害的人存在,立刻警惕看向四周。
然而周围除了遍地尸体,到处都是空空荡荡。陈琰很想这个时候离开,但是理智提醒他:杀鸡不用宰牛刀,这个特级体能者不会专门来杀他几个手下,目的是为了他。
指挥室对面的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陈琰立刻拔枪,对准了门口。
里面的人缓缓走出。
当人走到灯光下,陈琰才看清了,是老鹰。
是他之前的队友老鹰。
可陈琰明明记得,老鹰只是个中等偏下体能者,而他一个优等体能者,都无法同时操控这么多中等体能者的意志,何况还是个中下体能者?
“那个人呢?”陈琰的枪指着老鹰,“当缩头乌龟有什么意思,给我出来!”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老鹰问陈琰,“侦查局要是待不下去了,你离开就好了,为什么要弃暗投明?”
陈琰仿佛听不到老鹰的话,大声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陈琰……”老鹰有些不解,“你我曾经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明明对犯罪的人恨之入骨,为什么要这么做?”
“给我出来!”被老鹰问个不停,陈琰有些烦躁,他正要开枪,就听见幕偲开了口。
“如果你敢开枪,我就让你自残至死。”
幕偲的声音亦如平常那样温和,而陈琰却无端打了个寒颤。原来特级体能者强大到……只是听个声音就能让人害怕。
“出来!”陈琰吞了吞口水,借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幕偲从房间里走出,面色温和站到老鹰身旁,轻声开口:“有话慢慢说,你先放下枪。”
一旦放下枪,跟找死有什么分别?陈琰紧紧握住枪,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被幕偲言语所操控,慢慢弯下腰,把枪放在了地上。
幕偲说:“老鹰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陈琰明明想反抗,可张口就说:“是。”
老鹰执着要一个答案,问:“为什么?”
陈琰回答:“在侦查局待得越久,我就越清楚危险性。我有老婆孩子,不想让老婆这么年轻就守寡,也不想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爸爸。”
没想到会是这样,老鹰愣住了,很久之后才缓过神:“以前我们关系特别好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提过有家人。”
“我们关系好过吗?”
“你曾经教我破案,带我锻炼体能……”
“那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你拖我后腿。”
老鹰想过好几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是这一种。原来真话竟然这样刺耳,老鹰再次沉默了,又用了很久,他才消化掉这个事实,再开口时,声音哑了几分:“既然不想死,应该找一个普通的工作。像你这样的身手,应该不用为了工作发愁。为什么要为绅做事,你明明也知道他是个罪犯。”
陈琰苦笑几声,头微微低了下去。他说:“从侦查局离开以后,我确实想做个普通人,可绅不放过我。无论我带着妻儿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既然躲不掉,我只能为他做事。”
“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良心?”陈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他反问老鹰,“良心能让你吃饱肚子?能让你的家人活着吗?”
没等老鹰回答,陈琰就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从小就是个孤儿,也没有结婚生子,怎么会懂我这些话。你不懂,所以没有资格来评判我。”
是啊,他不懂。虽然他不懂,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情感,他问:“既然你有苦衷,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跟你一切解决。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力。也许你就能……”
“告诉你?哈哈哈……”陈琰放声大笑,笑的最后紧紧捂住了肚子,“永心比我强那么多,可最后她的下场是什么?被黑白两道的人通缉,最后死在了隔离区。哈哈哈哈哈哈,她不贪不占,不偏不倚,可最后又能怎么样?”
老鹰张了张口,还想再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到如今,当他得知国家系统对侦查员计划的联合清理行动,还有切身体会到被黑市追杀的遭遇后,他早就不能义正言辞地说宋薇错了。在调查永心事件的过程中,他也做了将宋薇推向深渊的人。如果没有秦焯,宋薇不会拥有半点自由。然而讽刺的是:黑白两道都想杀掉的人,现在却与国家系统并肩战斗。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如果放在从前,老鹰会准确说出定义,可是到了现在,连他自己都退出了侦查局,他所教导的训练员,绝大部分都是罪犯。他与罪犯为伍,也早就不干净了。
一个不干净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再谈论陈琰的好坏。在这一瞬间,老鹰心中所有的执念,忽然全都没有了。他许久没有再言,只是静静看着陈琰,眼神里有几分悲哀。
陈琰反而在笑:“不必可怜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至少在我活的时候,妻儿幸福美满,没有担惊受怕。到了现在才死,我很满意,也很知足。”
老鹰说:“你真的很自私,从来没有想过,你为绅做的所有事情,会被世人皆知,你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你的家人却要背上叛徒的骂名,只要她们活着,就会被钉在耻辱台上下不来。”
陈琰渐渐平静了许多:“你太低估世界的变化,每天都会发生无数件新鲜事,每天都会有人犯罪,有人死去。用不了太久,我的家人就会被世人遗忘,她们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拥有新的人生。”
原来这个人早就将所有事情都想的明明白白,不明白的人只有他。那个昔日的战友,那个一起出生入死无数次的队友,那个曾经在他心中无比重要的人,如今从骨子里都让他感到陌生了,只有那张皮囊还依稀像是从前,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他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绅做事的这些年,有没有怀念过我们?”
“有。”那时候他们都在追逐着光明奔跑,可以惩恶扬善,可以尽情讨厌一切坏人,他走在最阳光的地方,把所有的阴影都甩在身后,笑是真的笑,难过是真的难过。自从离开侦查局之后,他必须收起所有的正义与善良,强迫自己变得残酷冷血,变得阴险狡诈,变成他最讨厌的样子……渐渐地,陈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神色比老鹰还要哀伤。似乎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失去的不止是生命,还有被他丢掉许多年的东西。
老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一些:“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可是对不起,我还是要杀了你。”
说完,老鹰转身看向幕偲,“能让他死的痛快一些吗?”
幕偲说:“当然。”
幕偲朝陈琰走去,以手做刀,迅速砍断了陈琰的脖子。
陈琰的头颅咕咕噜噜滚在老鹰脚下,老鹰低头看着它,它还没来得及闭上双眼,眼神里还透着几分难过。但老鹰知道,陈琰的难过,绝对不是因为幕偲下手太狠,他只是为了一直在黑暗里生活而难过。
“谢谢。”老鹰发自肺腑。
谢谢幕偲下手速度够快,陈琰根本没有时间为死亡恐惧。
说完,老鹰缓缓朝前走去。走廊里的灯光很暗很暗,他的头很低很低,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幕偲快走几步,拉住了老鹰的胳膊,温声说:“今夜我们打了胜仗,打起精神来。”
老鹰垂头丧气:“我看上去很颓废吗?”
幕偲说:“犹如丧家之犬。”
老鹰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强迫打起精神:“现在呢?”
幕偲摇了摇头,他缓缓开口:“不是所有人都是陈琰,就如同不是所有人都是宋小姐,你不必把陈琰的话放在心上,多想一些阳光的事,你就会活的轻松很多。”
老鹰狠狠叹了一口气:“抱歉,让你看到我差劲的一面了。”
“你在历晔面前,也是这样吧。”幕偲突然说。
老鹰张口就想否决,又想起跟幕偲待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一起训练队员,一起商量作战计划,他还吃他的,住他的,按照从前在侦查局的时候来看,他们其实早就算是战友了。这么一想,他就有些难为情了,别扭地撇了撇嘴,嗯了一声。
幕偲微微一笑,脸上有几分愉悦:“能在我面前露出这样一面,说明在你心里,我跟历晔拥有同等地位,我的荣幸!”
“你连他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老鹰立刻反驳,历晔可是侦查局数一数二的破案好手,如今又凭一己之力坐上局长的位置,岂是幕偲能够比得?可是很快的,他又耷拉着头,没了反驳幕偲时的气势。
历晔纵然在他心中再优秀,如今他也不能再靠近历晔了。一朝离开侦查局,便是终身都不能回去了。其实他跟历晔远离的不止是现实的距离,还有心上的距离。只是感情上的事他一直太过迟钝,认为历晔对他坦诚心扉,他才将历晔当成挚友,后知后觉才发现,其实历晔一直在提醒他,叫他不要对自己抱有太高希望,也拒绝与他分享任何心事。如果那时候他再聪明一些,再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就不会在被历晔踢出局的时候有任何想法了……
“我跟陈琰没有接触过,所以不做评判,但历晔我还是有一些了解,你应该对他有些信心。”幕偲又开了口。
老鹰忽然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满面温和的人。他有些不敢确定,还有一些怀疑:“你应该……在安慰我吧?毕竟我们刚刚打了胜仗,我却有些沮丧,这太不应该。”
“人一旦说谎,就意味着要用另外一个谎言去弥补,这需要花费心思。你应该知道,我只愿意把心思用在赚钱跟宋小姐身上。”
虽然这么说没错,但老鹰盯了幕偲半晌,还是觉得幕偲在安慰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的,你才认识历晔几天,我认识他很久很久,他不可能把我当挚友……”
“想想来娇柳镇的那个雨夜,如果历晔对你没有任何情分,为什么深更半夜来,天色未亮就走?”
老鹰想到这个就有些郁闷,那个晚上,他以为历晔要跟他说点什么,至少解释一下为什么沐子、蒋风、石头都可以留下,为什么不能再加一个他。只要历晔解释,不管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可那天历晔什么都没说。越想,老鹰越是烦躁,闷闷开口:“在华研国际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秦先生跟宋薇都在,他是去看他们的。”
幕偲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够懂他。”
老鹰皱了皱眉:“没错,我是不懂他,但这句话还轮不到你说。”
幕偲提醒老鹰:“他能隐瞒家世,为什么不能隐瞒对你的难言之隐?你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如果他无法顺利担任局长,或者稍有不慎被那些老谋深算的人暗算,他连自保都困难,何谈照顾你的死活。”
老鹰浑身一震,这些日子,他对历晔失望透顶,所有关于历晔的事,他都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但是幕偲作为旁观者,却是能够看得透彻的,他问:“如果他确实如你所想,为什么沐子他们可以留下,就我不可以,是因为我不是优等体能者,只会给他们拖后腿吗?”
“因为只有你最了解宋薇。”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鹰恍然大悟。如果历晔的计划失败,那么与宋薇相处最久的人就只剩下他了。他们不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历晔或者他有任何一人遭遇不测,另外一人都可以继续调查永心的真相。可若是他们都死了,在所有人都以为永心已经死去的情况下,永心就会成为永远的谜团,会以身负数罪的特级罪犯被人嫉恨辱骂,所谓的真相永远不会来到。
所以历晔与他分道扬镳,并不是他不够资格再继续与其并肩,而是现阶段不得已的手段。等抓到绅,找到了永心的真相,他即便不再是侦查员,但也能重新跟历晔恢复以前那样的关系,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很快,老鹰就想通了,一扫方才阴霾,大步朝前走去。
幕偲看着老鹰昂首挺胸,温声说:“就算装的再在深沉,可依旧是个孩子。”
老鹰猛地回头,狠狠瞪了幕偲一眼:“是啊,大叔,跟你比,我可不就是个孩子。”
幕偲淡淡一笑:“你怎么不继续为陈琰难过了,他对你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老鹰说:“那怎么能一样?陈琰的本性是自私的,我即便还念着旧情,但他犯了那么多罪,是死有余辜。给他个痛快死法,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幕偲快走两步,与老鹰并肩朝外走:“很不错,看来通过这件事,你长大了。”
老鹰恼了:“你还没完了?”
幕偲又笑着问:“今天我也杀了很多人,我还亲手砍断了陈琰的脖子,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犯了很多罪。”
“你有没有犯罪我不知道,但今天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人,今天你做的事不叫犯罪,叫……叫替天行道。”
“不是法律制裁了?”
“你有完没完?”
“我在你眼中,应该是个杀人犯吧?”炸毛的老鹰有几分可爱,幕偲总算明白,为什么宋薇喜欢惹老鹰生气,“就算我现在杀的都是坏人,可我既不是侦查局的人,也不是警局的人,国家没有赋予我杀人的权利,我应该以杀人罪名判处死刑吧?”
“闭嘴,烦死人了。”
左一个杀人犯,右一个法律,老鹰听得耳朵都快磨出了茧子。法律是保护好人的,又不是束缚他们做正确的事。老鹰烦躁地说,“历晔知道我们的目的,但没有阻止我们,就说明我们的行动得到了他的许可。在侦查局,我们可以以特聘的方式提供帮助,这也就是说,无论现在我们杀多少人,都得到了《侦察法》的保护。”
这下幕偲笑意更浓,他问老鹰:“等绅进了侦查局,你考虑一下跟我合作,怎么样?”
老鹰想了想:“好。”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决定太过仓促,立刻改口:“前提是,你没有犯罪。”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等走到门口时,外面的训练员立刻将两人团团围住,将两人抬起来往天上抛,大声其呼:“我们赢了,赢了。”
老鹰看着忽近忽远的天空,闻着冷冽的空气,忽然露出笑容。是的,赢了,他们赢了,只要再赢了绅,侦查局的隐患就彻底根除。到时候,他们就能全心全意去寻找永心的真相。
天色大亮时,训练员们才回到了住所,发现自己床头整整齐齐放着一瓶聚红,还有一封手写贺卡:尽兴喝,但不许喝醉,随时待命。
落款是宋。
宋小姐的宋。
从训练开始到现在,这是训练员们第一次看到宋薇的亲笔信,见信如见人,大家都不敢喝的太过,怕随时会突击出发,到时候影响任务。可一个人喝这么奢侈的饮料,又显得太过浪费,于是私底下关系比较好的人,就开启视频畅饮模式,对着自己的朋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然后很快有人发现,视频畅饮小组的人很容易发生重叠,于是开了一个不限制人数的视频群。
只要是训练员,都可以进来聊天喝饮料。全息影像让人足不出户,却如同面对面而坐。有人拿出零食,水果、甜点,一边喝着聚红,一边聊着天南地北的话题。
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要是指挥官们也进来就好了。平时虽然被他们无情的操练,但没有他们,今天也不会赢得这样爽快。昨天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国家系统的人跟绅的人打的很吃力。要不是他们帮忙,那些国家系统的人伤亡绝对不小。
没过多久,老鹰就进来了,幕偲随后进入。
指挥官一来,大家都高兴坏了,纷纷端起聚红,朝两位指挥官遥遥相敬。
也许是有人觉得光喝没有音乐,没什么气氛,有人就放起了摇滚。喜欢跳舞的人很快就跳了起来……
喵,喵,喵。
小盛看着大家跳舞,也跟着大家扭呀扭。可是它才学会两脚站立,扭两下就会倒下去。宋薇戳戳它的脑袋,提醒她:“你是猫,不是人,为什么非要学人?”
小盛喵喵两声,抗议宋薇这句说的不对。
秦焯左手撑着头,微微垂着眼眸,看着地上一人一猫,他问宋薇:“他们都在,你为什么不去?”
宋薇看了一眼正狂欢的舞会,与上一次的庆祝会比,这一次明显要热闹太多,宋薇说:“他们怕我,我进去了,只会扫兴。”
“你这么可爱,是他们不懂欣赏。”秦焯笑地好温柔。
“你确定不是在损我?”她没见过这么夸人的,她现在可是满脸的疤痕。她相信,天底下除了秦焯之外,没人会用可爱这形容她。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距离有点远,秦焯也蹲下身子,更近距离的看着宋薇,而后非常认真地总结:“不管你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我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
“你离我太近了些。”宋薇伸手推了推秦焯,却发现秦焯纹丝不动。
算了,她也懒得推了。索性坐在地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日光。
小盛找到了可以撒娇的机会,也不跳舞了,立刻跳到宋薇腿上,用脑袋不停蹭着她的小腹。
宋薇才不管小盛,她懒洋洋地看着天空,数着飘来荡去的云朵。
被冷落的小盛哼哼唧唧,以示不满。就在宋薇快要不能忍受的时候,秦焯将小盛抱在了怀里,与宋薇一同席地而坐。小盛蹭蹭秦焯的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打了一夜的仗,尽管宋薇没有随训练员战斗,但却一直紧盯局势变化,直到局势已定,她才放松下来。身边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温度,她很快来了睡意,摇摇晃晃,随时就要倒下去。
秦焯见状,就朝宋薇坐近了些。
“秦焯,你真好。”迷迷糊糊的,宋薇轻轻呢喃了一句。即使是昏昏睡睡,也知道秦焯坐过来的用意,她枕着秦焯的肩,朝他笑了一笑,“还好,我有你。”
秦焯轻轻揉了揉宋薇的头发,像哄着一个小朋友:“睡吧,等你睡够了,我就叫你起来。”
喵。
小盛冲着秦焯喵了一声,看看宋薇,又看着秦焯,扬了扬头。
秦焯笑着说:“好,也摸摸你。”
秦焯揉了揉小盛的脑袋,小盛心满意足,蹭蹭秦焯的腿,继续眯着眼晒太阳。
“可是……我摸你的意义,跟小薇是不一样的,你能理解吗?”秦焯轻声问。
小盛有些困惑,它能感觉到,它跟宋薇都被秦焯喜欢着,但是喜欢还能分好多种吗?它歪了歪头,聚精会神瞧着秦焯,想听秦焯继续说下去。
然而秦焯只是轻轻抚摸着它,不再说话了。
日光尚好,柔和又温暖。外面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当地的居民正在打扫积雪,宽阔的道路上是车来车往,他们该上班的上班,该生活的继续生活,这一切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好像昨天晚上的激战就只是一场梦。
秦焯微微侧目,看着已经睡去的心上人。她是他见过最矛盾的人,表面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做的事却又让人感到温暖。老鹰是,历晔是,幕偲也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娇柳镇更是。
昨夜大战一场,让绅伤亡惨重,这时应该趁胜追击,而宋薇却选择白天休整,晚上攻打。她这时候不出手,是顾虑到还在正常生活的居民们。
太过血腥残酷的画面,她不想再有更多人看见。其实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不与人主动交谈,也没有太多表情,清冷的外表之下,却掩藏着一颗温暖的心。如果只看外在的人,永远都不会懂真正的她。
而他多幸运,一开始就能看懂她。
更幸运的是,在她遭遇那么多不幸之后,他依旧是她可以依赖的人。
到了下午四点,阳光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层阴云。很快,狂风暴作,夹杂着大雪呼啸而来。
呼啸的北风吵醒了宋薇,她揉了揉眼,抱着小盛揉了一会儿,等瞌睡醒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秦焯抱上了床,而一阵饭香味飘了进来,她摸了摸肚子,突然想起来,中午还没有吃饭。
她把小盛扔下床,起床出门。
小盛不满地哼了两声,它不高兴,也不明白,为什么宋薇已经不排斥与它同床共枕了,甚至每次起床,还会抱着它揉揉捏捏,明明她都把毛绒熊仍在角落里了,可是为什么还要每次揉完它之后,还要把它扔下去。
对于宋薇的野蛮,小盛起先小声抗议,发现没什么用后,就追在宋薇身后大声抗议。
宋薇到了厨房,看到是老鹰下厨,就问:“派对结束了?”
“没有。他们喝的很高兴,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结束。”老鹰娴熟的切好肉丝,开始下锅。
最近这些日子,老鹰的厨艺精进不少,虽然跟秦焯比还相差甚远,不过有免费的劳动力,秦焯能清闲下来,宋薇也乐见于此,高兴的时候,会夸他两句,不高兴的时候,就少吃几口。昨夜打了胜仗,这时候宋薇是高兴的,就说:“你跟谁学的厨艺?”
老鹰说:“书上。”
向老鹰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大概所有的读书时间都用来考《侦查法》了,现在让他读个书,难度堪比登天。宋薇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厨艺而翻书,看来之前对他的言语打击,有些重了。
喵!
小盛咬着宋薇的裤脚,还在为宋薇扔它下床而生气。宋薇低头看了看小盛,看到它圆溜溜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淡淡的失意,模样又几分焦躁,还有几分委屈,她想了想,戳戳它的脑袋:“生气了?”
喵,你说呢?
宋薇问:“把你摔疼了?”
小盛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宋薇站起来,“你是猫,不要露出人类的表情。”
小盛撇了撇嘴,感觉到宋薇的话里没有暖意,甚至还有几分冰冷,它一下就难过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马上就要哭了。
老鹰一看小盛受了委屈,就把小盛抱在怀里揉了揉,还喂了两条它最喜欢吃的小鱼干,他说:“它还是个孩子,你该对它温柔一点。”
“你见过体态是猫的孩子?”
老鹰到现在都不明白,小盛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但是他知道,秦先生既然把它留下,就一定有留下的道理。若做以往,他肯定会反驳宋薇,可是现在越了解宋薇,他就越不想惹她生气。他学着秦焯的口吻,与她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管小盛到底是什么,它已经是这样了。它活蹦乱跳,身体也很健康,还能活好多年,智商跟情商只会越来越高,以后要是懂了人类更多的情感,它会讨厌你的。”
“我不在乎。”宋薇补充,“被一只猫讨厌,我一点也不在乎。”
老鹰又说:“但是它把你当成妈妈……”
“闭嘴!”宋薇脸色沉了几分。
明白这么说宋薇不喜欢,老鹰乖乖住口。
小盛也意识到宋薇有些生气,连鱼干也不敢吃了,蹲在老鹰脚边,蜷缩成小小一团。
这一人一猫让宋薇看着心烦,转身出了厨房。
老鹰摸摸小盛,有些纳闷:“我刚刚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
小盛摇摇头,它也不知道。
老鹰默默打开保鲜柜,准备再做一道宋薇喜欢的鱼汤……
鱼汤鲜嫩可口,不但宋薇喜欢喝,小盛也喜欢喝。因为鱼汤太好喝了,吃饭的时候小盛一直紧挨着老鹰蹭呀蹭,以前老鹰碰到毛茸茸的东西,会排斥想要驱赶。但是小盛太特别了,特别到老鹰能抛弃身体本能,适应并且接纳它。他又给小盛盛了一碗鱼汤,看它喝完之后,才继续吃饭。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老鹰立刻竖起戒备心,拔枪走到门口。
“谁?”门外没人回应,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
老鹰开门欲要去追,却见门口放了一张贺卡。他捡起来看了看,那上面写:祝贺首战胜利。老鹰把贺卡拿给宋薇,说:“虽然平时他们都很怕你,但还是有人记得向你祝贺。”
宋薇的视线略过贺词,停留在卡片右下角的诗词。
缑山仙子,高情云渺,不学痴牛騃女。风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
客槎曾犯,银河波浪,尚带天风海雨。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宋薇放下贺卡,继续吃饭。
“喂,你怎么不高兴了?”老鹰问。
宋薇否认:“没有不高兴。”
老鹰说:“你面色很不好看。”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好脸色。”宋薇继续吃饭。
老鹰执着要一个答案,说的更直接:“是,你对我很少有好脸色,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因为我不高兴。”
这时候秦焯拿起贺卡看了看,很快就问老鹰:“训练员们都在开派对,谁会在这个时候送贺卡?还是一张写着朋友分别的诗词贺卡。”
老鹰没想到区区一张贺卡会有这么多名堂,看来看去还是没能明白其中含义,这才想起来,他的诗词理解都还给学校的老师了,就说:“兴许只是人家随便挑了一张,没看内容。”
秦焯问:“我们现在住的门牌号是多少?”
“1074。”老鹰回答。
秦焯再问:“这首诗创作于1074年,你认为这也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意为之,明明写着贺词,又送了一首离别的诗词。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但是老鹰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宋薇会因为一首诗不高兴,但是他清楚,秦焯是知道的。既然宋薇不想说,他就问秦焯:“如果真的是别人故意送这样的贺卡,那也代表不了什么,宋薇为什么不高兴?”
“你还记得《青玉案·元夕》吗?”秦焯不答反问。
他当然记得,因为宋薇看见了星空下的这个广告,所以才去星空下用餐,后来发现了胳膊上的青城坐标……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贺卡,沉声问:“会不会是幕偲?”
“不是他。”宋薇终于开口,“虽然以前我怀疑过。”
老鹰立刻站起来往外走,才迈开脚步,宋薇就拦住了他:“别追,就算你能找到送贺卡的人,那个人也一问三不知。”
“你以前还碰到过类似情况?”
“嗯。”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老鹰一下就怒了,“你答应过我们,要对我们说实话!”
宋薇冷声一笑:“我白追了一场,告诉你们,你们会信?”
“这……”
“我至今没有办法洗清罪名,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无恶不赦的杀人犯,文物走私犯,你要我怎么说?”
“我……”
“你们都有苦衷,难道我就不能有?”宋薇咄咄逼人,“迟早有一天,你我也会分道扬镳,你我立场从来不同,不必刻意接近我,更不必委曲求全让我高兴。”
“宋薇!”老鹰气的脸色都变了,他大声质问,“你生气归生气,可是为什么要扯到我们分道扬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散伙?又什么时候说过我委曲求全了?”
“诗词写的明明白白,你还不懂吗?”
“你凭什么断定分道扬镳的就是我,没准是幕偲呢?”这么一想,老鹰就更生气了,“虽然我没幕偲温柔,也没他能言善辩,可是我已经尽量在改了。我知道我现在还有很多缺点,你看我不顺眼,但我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背叛你。”
认识老鹰这么久,这是宋薇第一次听他这样说。她看着他,久久没有再言。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这样安静,让他急着证明自己的心意,“在你想要的真相还没找到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从侦查局出来,这是我收到的第三首词,第一首让我经历了空袭,第二首让我失去了父母。我们的行踪,从来就没有保密过。第三首,我想……是为了压垮我。”宋薇无心再吃饭,放下筷子,起身想要离开。
老鹰抓住宋薇的胳膊,认真地说:“我知道以前对你很差劲,你才会对我没有信心,然而我现在为你做出的改变,希望你能放在心里,不要被一首诗词影响。”
“不是我被它影响,而是……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
宋薇一点点掰开老鹰的手指,明明力度不大,可她眼中闪现的一抹哀伤让他忽然失去了力气,再也没勇气抓住她了。
小盛看到宋薇离开,也不想再吃饭了,跳下凳子朝宋薇跑去。
宋薇本想赶走小盛,奈何它死皮赖脸粘着她,她被跟的心烦意乱,索性快速回了卧室,把小盛留在门外。
小盛蹲在门边,凶巴巴地瞪着老鹰,都怪他,宋薇才不高兴的。
被小盛一瞪,老鹰就更烦躁了,他抓了抓头发,看着秦焯,指着自己的脸:“秦先生,我就这么不可靠吗?”
秦焯温声说:“不是你不可靠,是那个人能够纵观全局。所有的事,目前都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老鹰问完,又自言自语,“这次那个人一定算错了,我以前让宋薇吃了很多苦,以后我绝对不会欺负她。”
秦焯却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不要让她太难过。”
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不信他?凭什么认为离开的人就一定是他?他看着放在餐桌上的贺卡,忽然将它撕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