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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宋薇’为实验体，是因为她具备了试验的普遍性。”秦焯轻击腕表，打开全息投影。显示器上播放着‘宋薇’的生平录像，从出生到上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毕业，所有的入学仪式跟毕业典礼都能看到她的影像资料，往后的信息隐去了侦查相关工作，毕业回国之后，进入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录像播放完毕后，秦焯才继续说，“从这份影像资料来看，‘宋薇’就是一个平凡的留学生。”
普遍性的对立面就是特殊性，历晔会意：“她是出色的侦查员，代号永心，同时也是高智商的一级罪犯。”
“她拥有满身的荣耀。”秦焯输入最高指令密码，调出‘宋薇’从事侦查工作的资料，表彰会上总统先生与她握手相谈，勘察现场时被犯罪同伙活捉，饱受折磨后被特种部队救出。躺在医院里，她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双手放在胸前，画了一颗心。
这些影像历晔不知看了多少遍，曾经他以永心为傲，他将永心的侦查荣誉，播放给新侦查员观看。让他们明白什么是侦查员的最高境界，生命诚可贵，但理想价更高。保家卫国，不是军人的专属荣誉，他们也可以。
然而短短几年过去，那个他作为标杆的永心，却成了一级盗窃犯。为了追查线索，无数侦查员死于非命。
回忆种种，历晔双手成了拳：“也有滔天的罪恶。”
“因为出色的侦查能力，国家为她设置最高保密措施。从此她的侦查生涯开始隐姓埋名，只以代号永心出现，所有能拍到她的画面，嘴唇以上部位都打了马赛格。”
随着秦焯的陈述，显示器又放了一些影像资料，这一次的资料与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脸部打了马赛克，这正是之前历晔从机密处提取的原本资料。
身为侦查员，常年与罪犯周旋，危险系数极大，尤其是优秀的侦查员。他们的性命甚至被猖狂的犯罪团伙公然竞拍。黑市上都流传着一句话：何以解忧，唯有暴富。何以暴富，唯有永心项上人头。
就连犯罪团伙都对永心深恶痛绝，希望她能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以便能放开手脚烧杀掠夺。他们绝对想不到，那些价值连城的国宝失踪案、惨绝人寰的杀人手法，都是出自永心所为。他们一边想杀了永心，一边又膜拜永心。
这分明是个巨大的笑话，但历晔一点也笑不出来。看着秦焯播放的资料，历晔口干舌燥，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下去。再开口时，嗓子哑了几分：“秦先生，我是个粗人，不懂高深的科学实验，请你直接说明‘宋薇’与科学实验之间的联系。”
“她是英雄，同时也是罪犯。”秦焯对‘宋薇’进行了概括总结，做最后陈述，“一个高智商的人，同时具备出色反侦察能力的人，一定会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这一点历晔赞同，面色沉重：“为了找到罪犯，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被你们抓到之后，为了脱身，她选择关闭了一部分记忆。”秦焯调出大脑结构图，耐心跟历晔解释，“脑容量有无穷大，聪明的人知道如何有效利用脑容量，一部分负责记忆，一部分负责忘却。新记忆与旧记忆产生交替更迭，在频繁碰撞之下，大脑因刺激会停止活动，也就是你们见到的昏迷。”
“新旧记忆指的什么？”
“旧记忆负责过去的生活，新记忆准备将来的生活。”秦焯说到这，看了一眼神色不变的历晔，“历队长这么严肃，追求过女性吗？”
“我有没有追过，跟实验体有关系吗？”被询问私事，历晔眼眸深了几许。
秦焯说：“没有追过，就很难理解新记忆是什么。”
历晔如实回答：“没有。”
秦焯明知故问：“没有什么？”
历晔不冷不热：“没有追过女性。”
秦焯一副他就该如此的表情，微微笑了：“当你喜欢一个人，想要把她追到手，就会重新学习新的技能。比如她喜欢电影，你就需要培养这方面的爱好。她喜欢读书，你需要花心思去读她喜欢的书，新记忆就这样产生了。”
“为什么喜欢她，就要学习她喜欢的东西？”历晔不明白，“这些东西如果我不喜欢，我不会去追，那样太卑微。”
“说的好。”秦焯鼓掌，“如果你非她不可呢？”
历晔没有喜欢过谁，也就没有非谁不可的想法。在历晔看来，恋爱平等而自由，如果追求一个束缚自己的人，那他大可以再换另外一个。他认真思考了秦焯的提问，严谨回答：“秦先生，这个世界上总能找到代替品。”
秦焯眉梢微挑，脸色稍有诧异，没想到历晔非但不温柔，还是个钢铁直男，难怪二十九了还不知情为何物。他做的这个假设……太失败了。
“如果不学习新技能，就无法脱身呢？”秦焯很快换了直男容易接受的方式。
“必须学。”历晔懂了。
如果是别人，历晔不会相信这种假设，可对方是秦焯，而实验体又是永心，那么一切都有可能。有预谋的学习新技能，不是没有脱胎换骨的可能。
然而相信归相信，但历晔心中仍有疑问，他问：“新记忆产生，旧记忆就会完全消失？”
“现在的宋薇，你还能找到永心的影子吗？”秦焯反问。
除了那张脸，她跟永心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就如同另外一个人。历晔沉思片刻，又说：“她醒来之后，跟我说了很多，似乎把我当成了别人，可她又知道我的名字。”
秦焯当然知道宋薇把历晔当成了谁，他笑而不语，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个历晔。在现实世界中，他只在资料库查看过历晔的个人生平，那个人理智，冷静，如眼前这个人如出一辙。
“你笑什么？”历晔问。
秦焯说：“我笑这试验体越来越有趣。”
历晔冷着脸：“我并不认为与她谈话很有趣。”
“她说了什么？”这一刻，秦焯突然很想知道，在以为面对的是她所熟悉的历晔时，她会如何坦诚心扉。
“说她父母双亡，没有朋友。还说她父亲是出色的侦查员，所以她去考了江北政法大学。说我是学生会主席，照顾她了五年。”说到这，历晔脸上有几分厌恶，“她父母根本没有死，而我上大学期间一向独来独往，怎么可能照顾她？真是满口谎言”
“这就是她的新记忆。”秦焯依旧维持着笑容，“想要找出玉玺，就需要配合新记忆的人，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之后呢？”历晔问，“我不可能一直陪她演戏。”
秦焯关闭全息投影，站起身说：“一旦新记忆的人认为自己安全了，她就会选择打开旧记忆，到时候你自然能找到玉玺。”
历晔也站了起来：“难道新旧记忆不能同时出现？”
秦焯意味深长地笑：“她可是永心。”
历晔薄唇轻抿，右手轻轻摩挲着左袖口的金属纽扣：“我该怎么配合？”
“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秦焯言简意赅。
“她要杀人放火，我也任由她去？”历晔沉着脸。
“现在的她可不是罪犯。”秦焯笑着拍拍历晔的肩，低声劝他，“历队，你也不必着急，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她自己也是侦查员。你想想，她现在忽然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罪犯，她会怎么做？”
历晔若有所思：“你是说……她会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罪犯，主动配合查证？”
秦焯微微颔首。
历晔又问：“你怎么证明她会配合查证，而不是带我们兜圈子？”
“不是还有你吗？”秦焯打了个哈欠，满眼困意，朝外走去，“时间太晚了，我得带着实验体离开，我们明天古巷街238号见。”
“我送你们回去。”历晔跟在秦焯身后。
秦焯笑弯了眉，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历晔的脸，历晔迅速后退两步，被一个男人这样对待，他很不适。秦焯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笑着：“历队，你这张脸虽然好看，可太深沉，会极度影响我的实验体。我需要给实验体做心理辅导，让她尽快适应跟你相处。所以……”
秦焯微微顿了顿，敛了笑意，严肃开口：“你现在离我的实验体远一点。”
只要为了调查，历晔当然会配合：“明天几点方便？我过去。”
秦焯又换上微笑：“随意。”
说完，他关了门离去。
会议室里，历晔重新坐下，打开全息投影，画面里是入葬仪式，一排排棺木里，躺的都是他出生入死的队友……
会客室门口，老鹰怀抱双臂坐在椅子上，秦焯来时，他依然岿然不动，只说：“秦先生好。”
秦焯上前两步：“你好，我带实验体离开。”
准许‘宋薇’离开的文件十秒前已经下达，老鹰没有理由阻止秦焯带人离开，他心有不甘，只能请求秦焯：“为了把她缉拿归案，很多人为此牺牲。秦先生，我知道您有带她走的原因，也知道我们留不住她。请您一定看好她。”
秦焯温和地保证：“我会的。”
老鹰不再多言，只重重叹了一口气。
秦焯走进会议室，看见沙发上沉睡的人，目光不禁变得柔和不少，轻轻抱起她离开。
半夜，宋薇一下坐起来。
床边一盏台灯散发着暗黄色的柔光，身上被子质地柔软，是她熟悉的蚕丝棉。枕边放着一只半人高的毛绒熊。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布局。她把毛绒熊抱在怀里揉了一会儿，心中的不安逐渐淡去，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过穿衣镜时，宋薇忽然停住脚步。她明明穿的是囚服，然而现在却变成了粉色睡裙。想到是谁为她换了睡衣，她脸微微热了不少。她打开卧室门，客厅的白光照了过来，她抬手挡住了光，光源刺激的她眼睛有些酸涩。
灯光很快被人关掉，伴随着脚步声朝她走进，一杯温水塞到她手中：“时间还早，喝完再睡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我渴了。”宋薇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喉咙干涩。
“我刚来到这边时，喝完了饮水机里的水。”说着话，秦焯伸手探了叹宋薇的额头，“还好烧退下去了。”
“我发烧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焯笑她：“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你一直喊着难受，还抱紧我不松手……”
“说重点。”宋薇蹙眉。
“好，我说重点。”秦焯好脾气地说，“你抱紧我的时候，我发觉你身子滚烫，就摸了你的额头。于是又去了药店买退烧药，你身体比我想的还要健壮吃了药，你就乖乖躺下睡了。”
宋薇：“……”
她认真看着秦焯，虽然他有说有笑，可他的眼神却告诉她：他没有说谎。认识秦焯三年多了，她对他很了解，正是因为了解，她才心里憋闷。她扶额叹气，摇着头说：“我怎么就被你看光了。”
“重点好像不是这个。”秦焯推着宋薇往卧室走，眼神里闪着光，“你知道，只要你不允许，我就不会碰你。”
宋薇想起与秦焯的点滴往事，突然停住脚步，小声说：“秦焯，放弃吧。”
秦焯眨了眨眼：“听不懂你说什么。”
宋薇回头看他：“你知道。”
秦焯有些为难：“真不知道。”
“三年了，你追到我了？”宋薇一字一句，“你明知道我喜欢一个人独处，为什么偏偏……”
“喜欢独处这一句，我听了不下六百次。”秦焯低头看宋薇，目光里满是笑意，“宋薇，只要被你拒绝一次，我就更加兴奋一次。”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如果她把这句话录下来，放到社交平台播放，全世界的人都会以为他中邪了。那个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直都是温和见人的人，竟然会兴奋……
宋薇踮起脚尖，用手背探了探秦焯的额头。
“你放心，我没发烧，现在很清醒。”秦焯解开衣领，露出漂亮的锁骨，眉目含情，“如果你想深入试探，我完全不介意。”
宋薇：“……”
她就不该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这三年来因为负责秦焯的安全工作，她的宿舍被安全局安排在他隔壁，几乎快要与他同吃同住，她知道他对科学狂热的追求，越难攻克的科研，他就越喜欢。所以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初他追求她，她立刻就答应他，也许就没有后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想到这，宋薇忽然说：“秦焯，要不我们谈一谈？”
秦焯跃跃欲试：“谈什么？”
宋薇说：“谈恋爱。”
秦焯笑得灿烂，立刻开始脱衣服，宋薇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既然谈恋爱，当然是睡在一起了。”秦焯理直气壮，“为了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三年多……”
宋薇顿时觉得牙疼，指着门口：“出去！”
秦焯故作不解：“我们不是谈……”
宋薇举起拳头晃了晃。
秦焯讨好地笑：“不谈，我们不谈。”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宋薇伸了伸懒腰，困意来袭。
“等你睡醒了，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说。”
秦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带着几分委屈的口吻：“你刚刚说要跟我谈恋爱，现在就让我出去，你伤了它，它现在不想告诉你什么时候离开。”
宋薇怒了：“你是三岁小孩子吗？”
秦焯点点头，一本正经：“在你面前，我智商可能还不如三岁的孩子。”
宋薇揉了揉太阳穴，顿时有些头疼了。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她有气无力地说：“出去。”
秦焯惋惜不已：“真的不谈了？”
“还敢问？”宋薇咬牙切齿。
秦焯双手投降，笑着说：“不问，不问，我这就出去。”
出了卧室，秦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退。他缓缓走到落地窗前，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不知多久过去，直到东边天际泛白，他才带了口罩出了门。
宋薇一觉睡到自然醒，抱了几分钟的毛绒熊，才慢慢悠悠下了床。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在侦查局开始工作，然而现在身处平行世界，她变得无所事事。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无事可做时，时间会变得无限漫长。
在漫长的时间里，她会不由自主就想地太多。她想起曾经有过一个欢乐的家，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还有关照她的师兄……
现实残忍如刀，将最深的伤痕刻在最脆弱的心口。每回忆一次，她就悲伤一次。痛得多了，她就学会了自我保护。将所有令她软弱、令她难过的东西都封起来。不去回想，不去纪念，也就不会再感怀……她忽然拍了拍头，轻声一叹。闲着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低着头，看着睡衣上的长耳朵兔子，又扫了一眼衣柜，那里面挂了几条裙子，虽然她很久没穿过裙子，可比起这种可爱的睡衣，她还是愿意选择后者。她随手捞出一条裙子，穿上后发现尺码大小正好合适，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准备的。
想到昨天秦焯解衣领的模样，她低咒一声：“变态。”
客厅里，秦焯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往卧室门口看了一眼，水蓝色的长裙勾勒婀娜的身姿，一条细小钻石镶嵌的腰带恰到好处凸显了杨柳细腰。他笑着说：“你今天很美。”
“我还是习惯穿工作服。”说着话，宋薇扯了扯腰带：“它太闪耀了。”
“买了这么多裙子，没有一条喜欢的？”他问。
宋薇微微一顿，仔细打量着秦焯。
秦焯走到宋薇身边，大大方方让她看。
一分钟过去，宋薇忽而一笑，朝他伸出手，礼貌又客气：“谢谢你相信我们。”
“你怎么判断出来的？”他目光之中有几分好奇：“我初次看见他，以为在照镜子。”
宋薇看着他手里的书：“秦焯看书从来不会被旁人打扰。”
“就连你也不会？”他惊讶地问，“你可是他喜欢的人。”
宋薇叹气：“他不是喜欢我，只是对我有兴趣，就像你们都对科研有兴趣一样。”
原来是一个苦追、一个丝毫不知情，他忽然同情起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看书暴露了我，说实话，我看书时也不会被旁事打扰，我以为你对他来说是个例外。”
“也不止是看书。”宋薇补充，“你的笑跟他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问。
“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宋薇看着他，“你的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子。”
“他喜欢你，当然眼里有光。”秦焯微叹，“好可惜，这么快就被识破。”
他叹息时眼眸低垂几分，左手轻放在右臂，左脚微微超前迈出几分，这些细微动作都与秦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她太了解秦焯，一定会认错。她感慨，“你们几乎一模一样。”
“一样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很快看穿。”为了会一会宋薇，他刻意穿了与秦焯一样的衣服，凭着他们相同的容颜，他以为至少能瞒住她一个小时，可不到五分钟就被她拆穿，令他有些挫败，他再叹：“就算你认出了我，也该配合我多演一会儿，现在这样多尴尬。”
宋薇想了想，认真询问：“要不我们重来一次？”
他抬起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泡泡都戳破了，怎么重来？”
说完，他倚着餐桌，一双桃花眼一直盯着宋薇，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
宋薇任由着他看，客人来了，总得招待点什么，于是她问：“只有白开水，可以么？”
他问：“秦焯平时喝什么？”
“凉白开。”
他温和地笑了：“我也是，不过……我今天想来点不一样的，想喝点茶。”
宋薇说：“我找一找。”
“别找了，这里没有。”他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你能给我变些茶叶出来吗？”
宋薇问：“茉莉花茶可以么？”
“茉莉？”他有些疑惑：“茉莉能泡茶么？”
原来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茉莉可以泡茶，她对他微微一笑：“能，稍等片刻，我泡给你喝。”
他跟到宋薇身后：“你们的世界，是怎样的？”
“与这里差不多。”她走到卧室，摘了几朵茉莉。
“这个房间，竟然种了这个。”
宋薇摘了几朵茉莉：“你的房子里种着什么植物，你自己不清楚？”
他笑着说：“我房子多的是，这个地方要不是离侦查局近，我也不会让你们住在这，我有个别墅，闹中取静，又有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
“你拿一朵闻闻，”宋薇摊开手心：“很好闻。”
“这个小白花是什么东西？”察觉宋薇对他的房子不感兴趣，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茉莉。”宋薇说，“很香。”
他并没有拿一朵去闻，而是凑到她手心：“这种香算什么香，跟蔷薇比起来，它简直太难闻了。”
宋薇瞥他一眼：“等下喝了你就知道了。”
摘完茉莉，她又走回客厅，他继续跟在她身后：“那个我在你们世界是不是很受欢迎？”
“是。”
“科研成果是不是全球第一？”
“是。”
“是不是很富有？”
宋薇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问：“你指哪方面？”
“他的精神世界不用问就知道很富有，我问的当然是物质世界了。”
宋薇沉思片刻：“他的物质世界……我说不好。”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这么难回答？”
“在我们国家，科学家不愁吃穿，所有衣食住行都由国家分配。如果有额外需求，只需要向物资局提交申请即可。”
他摸了摸下巴：“那就是很富有了。”
“然而秦焯除了科研，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倒是物资局的局长三番两次找我，请求我务必让秦焯拿点什么。”
“他拿了吗？”他对秦焯越来越好奇。
“在我架不住局长的软磨硬泡下，让他必须拿的时候，他终于拿了。”宋薇说到这，又好气又好笑，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地笑意。
“他拿了什么？”他追问。
“拿了一个月的卷纸，还要求局长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送到门口，附加条件是卷纸必须双手捧着。”宋薇想起局长这么做的时候，周围邻居刚开始好奇，到最后看他的怪异眼光，她笑地更多了。
他也跟着笑了：“局长肯定心里在哭。”
“不，局长心里没有哭，甚至连送了三个月的卷纸。”看到他笑，宋薇目光渐渐柔和不少。
他们就连笑时眉眼弯起的弧度……都如此相似。
“你们局长也是个狠角色。”笑过之后，他又说：“我猜他是想跟秦焯打持久战，看看谁能恶心过谁。”
“秦焯除了科研，其他一切事都不在意。局长最后败下阵来，再也不提让秦焯拿些什么了。”宋薇泡好了茶，递给他：“欢迎品尝另一个世界的茉莉茶。”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嘴角噙着笑意看她。尽管她是好意邀请，可他没法立刻适应。
宋薇不多言，拿了另外一个茶杯，给自己也泡了一杯，“茉莉清香淡雅，喝完后口齿余香，好像能让人尝到夏天的味道。”
说完，她慢慢饮了一口，看着杯中飘来荡去的茉莉花，唇角微微弯了弯。
“夏天的味道？”他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夏天开的花那么多，你凭什么认为茉莉能代表夏天？”
宋薇温声解释：“侦查工作需要东奔西走，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赏花看月。而茉莉是锦城的市花，大街小巷种的到处都是。所以只要它一开花，我闻到花香，就知道夏天来了。”
他合上眼眸，仿佛看到她说的满街茉莉。风一吹过，淡雅清香飘满城市。一两株茉莉开出的花朵毫不起眼，可若是成千上万株呢？如果在同时盛开，像是满天繁星。
“是不一样的浪漫。”他忽而一笑，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似是觉得味道并不讨厌，喝了一口。
“怎么样？”她问。
“还行。”他将茶杯放下，去厨房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手里拿了几块冰糖，丢到茶杯中，端起来继续喝。
这一次，他将茶水喝个精光，把茶杯往宋薇面前推了推，示意她还要喝。
宋薇又去了一次卧室，把剩下的几朵茉莉摘下来。他左手撑着头，看着她冲泡茉莉：“你明明是个好人，忽然被人指成坏人，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她在茶水里加了两快冰糖，递给他，“你刚刚糖放得太多。”
他尝了尝，味道确实比上一次好一些，一双桃花眼忽然波光流转：“小薇薇，我喜欢你泡的茉莉茶，不如以后就留在这里好了。反正那个我已经说了你是实验体，科学实验无止境，很多科学家穷极一生都找不到实验的结果，我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一直留住你。”
她说：“历晔会弄死我。”
他拍拍胸脯，信誓旦旦：“有我在，他不敢。”
宋薇忽然身子前倾，仔细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跟秦焯真的挺像。”
“那当然，我是他的镜子，他也是我的镜子。”他眨了眨眼睛，双手撑着下巴，随意摆个简单又迷人的姿势，“我们是不是都一样英俊？”
宋薇说：“我眼里只有嫌疑犯的样子。”
“呃……”他愣住了，半晌才说，“你这人真没意思。”
宋薇耸了耸肩：“不是你一个这样说了。”
“说回刚才的话题。”他翘着二郎腿，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除了脸，我跟他还有哪里像？”
“胡说八道的时候，都挺认真的。”宋薇陈述。
“呃……”他再次愣住，旋即又笑。
“笑什么？”“小薇薇，你真有趣。”
宋薇：“……”
门锁响动，他往门口看去，高声说：“你男朋友回来了。”
宋薇再次：“……”
秦焯一进门，就听见男朋友三个字，笑着跟这个世界的自己说：“跟你说过了，我们还不是恋人，我只是单方面的追求她。”
‘秦焯’歪着头打量着秦焯，半晌过后，很是认真的口气：“依我说，你直接把她办了，会事半功倍。”
秦焯笑而不语，把早餐放在桌上，打开袋子，将油条、豆浆、包子一一拿出来：“外面试吃了一圈，发现这家味道最好。今天没来得及买炊具，下午我们去超市，晚上就能开火做饭了。”
不知是不是才来这个世界的原因，宋薇还没有饥饿感，正想说不饿，就听见秦焯又说：“等下历晔就要过来，不吃点东西，怎么打起精神面对他？”
宋薇乖乖坐下，大口吃油条，大口喝汤。
“秦焯，你是不是床上工夫不行？”
“噗……”宋薇一口豆浆喷出，尽数落在‘秦焯’脸上。
‘秦焯’一脸淡定，抽了张面巾纸将脸擦干净，“我能一夜五次，你呢？”
“虽然我们的世界对性也很开放，可宋薇却很保守，我希望你能尽量别提关于性的话题。”秦焯说着话，却是一直看着宋薇，“她还没谈过恋爱，你不想被她讨厌吧？”
‘秦焯’摇摇头，表示不想，也对宋薇瞬间充满了兴趣。她26岁，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如果不是看到真人，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这种纯情宝宝。
“先说好，她迟早会跟我在一起，趁早打消你的念头。”秦焯的目光更柔，也更炙热，似乎要将宋薇刻在眼里。
这么几年过去，宋薇早已被秦焯锻炼出来，任由着他看，只默默吃饭。
“我们公平竞争吧。”‘秦焯’也看向宋薇，如看着一头优质猎物，“一个月，我让她沉迷我的床技……”
“秦先生，你跟秦焯之间，应该有什么合作吧？”默不作声的人温和开口，面上淡笑：“如果我没猜错，也许与我有关。”
‘秦焯’没说话，只是右手撑着头瞧着她。
“我忽然在你们的世界里出现，意味着你也有可能去我们的世界，你也想看看我们的世界吧？”宋薇慢条斯理的吃着包子，又喝了一口豆浆，“两个世界虽然大体相同，规则却有细微变化。”
“能不能别边吃边说，很不雅观。”‘秦焯’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可以先吃完再说，或者说完再吃。”
宋薇看他一眼，安静吃饭。不知是有意无意，她吃包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先撕下一小块包子皮，缓缓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再慢慢咽下，接着放下手里的包子，双手捧着豆浆杯，喝一小口豆浆。
几次下来，两分钟已经过去。
‘秦焯’扭头问秦焯：“她故意的吧？”
秦焯反问：“你不是要她吃完再说？”
‘秦焯’低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秦焯低笑，并不回‘秦焯’。
‘秦焯’无语了，只好投降：“你还是边吃边说吧，我可以稍微忍受一下。”
“忍受多委屈。”宋薇若有似无的笑。
“但是总得妥协啊！”‘秦焯’指着自己的脸，无奈至极：“我可是科学家，全球著名的科学家。所有想见我的人，就包括总统先生，都要提前预约。”
“哦。”宋薇眼眸微抬，稍稍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所以？‘秦焯’眉头微蹙，语气微扬：“不管见我的人背地里是什么德行，从来都举止优雅，绅士淑女，你好歹……好歹……”
“我审问罪犯时，全程死人脸。抓捕逃犯时，会把逃犯的腿骨打断。”宋薇露出和善的笑，“我以为，我现在足够优雅和淑女了。”
‘秦焯’根本不信：“骗我的吧？”
秦焯唇角微勾：“她把抢劫犯吓到跪下叫爸爸，三秒钟击毙三个越狱犯……这种事太多了，我也记不太清。”
这还叫记不清？
‘秦焯’当场石化，眼前这个穿着漂亮水蓝色裙子的美丽女性，从外在上看，完全跟彪悍扯不上任何关系。可做的事情又……
“你有受虐倾向吗！”‘秦焯’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说出口。
秦焯：“没有。”
“这么彪……”‘秦焯’差点说出心里话，又改口，“这么重口味。”
秦焯想了想：“准确的说，应该叫精英。”
精英……呵呵。这种女人，危险系数太大，很难搞。
不对，是根本搞不动。‘秦焯’摆了摆手，有点无奈：“不跟你抢了，这种人没法下口。”
宋薇朝他伸出手：“谢谢你的没法下口。”
“这么漂亮，可惜了。”与宋薇握手时，‘秦焯’眼底是三分惋惜，“对了，你刚刚说，我跟秦焯有合作，指的是什么？”
宋薇没说话，只是默默收拾剩下的早餐。
‘秦焯’又看着秦焯：“她这个人，一向这样么？”
“不招惹她的时候，她一向很好说话。”秦焯视线不离宋薇。
‘秦焯’受不了：“所以我到底哪里招惹她了，话说一半，很吊人胃口！”
“见到女士第一面，你提了几次性话题？”
“呃……她有魅力，我才忍不住说。”‘秦焯’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多少女人想求都求不来，她却弃之如敝履。”
“她跟你不熟，掉你胃口还不算什么。”见他想不通，秦焯又说：“我不小心惹了她，她还会玩儿消失，成天不见人影，急的我根本没法做科研。”
‘秦焯’问：“科研是科研，女人是女人，两者之间有联系？”
秦焯如实说：“一日看不到宋薇，我就没有办法沉静科研。”
‘秦焯’继续：“喜欢她多久了？”
秦焯：“三年。”
‘秦焯’再问：“进展到哪一步？”
秦焯笑道：“还没牵到手。”
听完这句，‘秦焯’默默看了一眼正在洗漱台洗手的宋薇，小声问：“你还是处男吗？”
秦焯坦言：“当然是，我身心都属于宋薇。”
‘秦焯’沉默片刻，同情地开口：“听小薇薇说，你们世界的科学家地位也很高，你的科研成果全球第一，你难道不能用身份地位让她妥协？”
“当然能，如果世界知道宋薇对我科研的影响，她早就成为我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等到现在？”‘秦焯’怒其不争，“你这颗大脑不但属于自己，也属于你们世界所有的人，就跟我的大脑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只要稍有差池，就会阻碍人类社会的进步……”
“她跟那些人一样重要。”秦焯轻声打断了他。